文靖立于门前,微微蜷曲手指,轻轻敲门。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
文靖看着开门的陈思吟,晃了晃手上的茶盒,扬起笑容道:“夫君,瞧,这茶叶可是娘特意让我给你送过来,叫你好好品品。”
陈思吟迎文靖进屋,听了这话,不由得意外,眉目舒展道:“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品品,不能辜负了母亲的心意。”
说罢,便伸手接过文靖手上的茶盒,走到书桌旁,为文靖拉开椅子,让她落座后,自己则打开盒子,取出茶叶,指腹轻轻一捻:“这是雨后翠星,我真是的有口福了。”
文靖闻言说道:“是了,娘说这是父亲特意为她采制,夫君应该早就见过了。”
“嗯,见过却也不常见,这茶虽是采制竹叶,却也只是采摘初春雨后这一特定时间的新竹,因此产量不多,也并不在市场流通,只供自用。”陈思吟解释。
文靖不知制茶工序,只是听陈思吟如此一说,也明白了这雨后翠星的珍贵。况且今年宁城已许久没下雨了,这盒茶叶恐怕是得来不易,跟显珍惜了。
陈思吟提着茶壶的手柄,低头倒水泡茶,神情平和温润,流云玉佩悬于腰间,天青色的玉穗默默垂落,文靖无言盯了片刻,目光瞥向陈思吟温和含笑的脸庞。
“少爷病好后就开始接手府里的生意了,也就没再提起科考这件事了......”
锦心的话骤然响在脑海中,炸的文靖心生波澜,思绪微滞。这时,陈思吟把泡好的一杯送到文靖面前,点点头示意她喝后,接着便拿起自己的那杯低头浅啜。
文靖垂眸安静地盯着茶盏荡开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又慢慢地抹平,归于沉静。指尖触上杯壁,感受着指腹的温热,摩挲了几下,又止住,片刻后,才拿起杯子静静地喝了起来。
有些苦。
竹香幽幽,却带着苦意。
文靖放下杯子,默默扫视了一下面前的书桌,公文整齐地摆放在一侧,毛笔被搁置在砚台上,笔尖墨意湿润,镇尺下方还压着一张写了一半的公文,文上的字迹俊逸端方,又棱角分明,还未等文靖仔细看清纸上写了什么,便被一串脚步声打断了注意力。
“少爷——”楚唯在书桌不远处停下,低声喊了一声,看到文靖后又止住了话头,看着陈思吟欲言又止。
文靖看他神色为难,知他有要事禀告,且可能不便被自己知晓,于是站起身,善解人意道:“夫君有事要谈,那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便想朝门口走去,不料却被挡住,陈思吟拉住文靖,淡淡对楚唯说道:“无事,你说吧。”
楚唯得了指示,沉声开口:“知县大人派人传话说,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城里的储粮有限,送往京城的书信也没有回复……”
“可统计过储粮数量?”
“只够半个月余量。”
听到楚唯回答,陈思吟眉心微锁,面色凝重,眸子发沉。
文靖旁听了一下,也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启朝饥荒来势汹汹,宁城虽着手安置逃难而来的流民,但是也架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流民,眼见着储粮日渐减少,流民人数日渐增多,宁城力不从心,只能启禀朝廷,可朝廷也却没有回复。
仅仅半个月的余粮,又如何抵得住一张张饿极了的嘴巴呢?到那时,不说城外,怕是这宁城城内的安宁也守不住了。
思及此,文靖也不由得蹙眉,看到凝眉静立的陈思吟,思考要如何破局?
陈思吟默立了一会儿,便低声吩咐楚唯备马车,打算动身出府去城外看看情况。楚唯听了吩咐,便步履不停地下去准备了。
书房的门再次合上,陈思吟微微侧身,那双微锁的星眸落在了文靖身上,嘴角微启,还未开口,下一刻就被文靖急匆匆的话摁死了话头。
“夫君,我和你一起去,”文靖知道他要说的不外乎是不要担心,待在府中诸如此类的话,但是文靖不想,因此便急急堵住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触及陈思吟的略带探究的视线时,顿了片刻,扯起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容,继续道:“宁城是大家的宁城,我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杏眸半垂,长睫轻闪,文靖嗓音轻轻:“夫君,我知道自己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我就是……就是不想一直都躲在你身后,让你保护,看着你忧心,而无动于衷。”
说完,文靖就定定看向陈思吟,直视着他那双漆黑沉静的星眸,眼神炯炯,毫不退缩。
她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但是此刻却不能退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一步步试探出陈思吟的底线。
陈思吟静静瞧着着文靖,泡茶时的温和笑意早已褪去,他眼睫轻敛,掩住了那丝极淡的波澜,脸上重新挂起了一抹浅淡笑意,轻轻颌首。
“走吧。”陈思吟话落,迈步出门。
文靖紧紧跟上。
“少奶奶——”门口守着的锦心和妙玉急忙忙就要跟上,文靖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跟,表示自己和陈思吟一起。
直到坐上马车时文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轻轻瞟了一眼陈思吟,开始细细盘算下一步骤。
自己是陈府少奶奶,却不能只被动地做一个被困在府中的少奶奶。
思索间,车外嘈杂声渐起,城外到了。
文靖跟着陈思吟下了马车,可还未走几步,他们便连人带着车就被一群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贵人!贵人!给点吃的吧......给点吃的......”
“是啊,行行好,给点吃的......求您了,给孩子一点吃的,孩子已经好几天没东西吃了......”
一群人蜂拥到马车前,速度之快,还好楚唯眼疾手快,持刀及时阻拦,否则就直接朝文靖扑过来了。可即便如此,众人还是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人影攒动,争先恐后,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满是凄厉绝望的哀求。
这些都是流民,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布满脏污的脸庞上,神色疲惫绝望。他们围着马车,想必是看马车华贵,车上主人衣着不凡,便争先恐后地拥上来,祈求贵人们施舍一些食物,填饱那饿了好几天的肚子。
人群中还夹杂着许多老弱妇孺,他们挤在人群中间,虚弱的身子随人群晃动,甚至有些妇人怀里还抱着襁褓里的孩子,他们口中不断重复着殷切的哀求,眼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求。
“退后!往后退!”随着一声爆喝,持刀的官兵迅速围上来,将流民逼退。
他们退开了一些距离,在刀剑的震慑下,神情恍恍,徘徊于周围,不敢上前,口中声声泣血:“贵人,求您,给点吃的!”
尽管在楚唯禀告时,已经知道灾情了严重,但文靖还是被惊得说不出话。
当电视剧演绎的场景在现实上演,并且发生在自己的周围,周围浓重的绝望气氛压得人喘不上气,目光所及,那些流民蜷缩在小小的、临时搭建的木棚下,哭叹哀嚎,病痛缠身。
“哎,没办法,大寒大旱,天灾人祸,各地都没饭吃。这不,这流民一波接一波地来,粮食救济了一次又一次,安置了一趟又一趟,可灾民太多了,城里实在没有那么多食物来安置他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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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身边站了个腰别佩刀的魁梧壮汉,声音耳熟,像是刚才那声爆喝的主人,看那气势应该是官兵的头领。此时他凶悍的面容满是无奈,看着眼前的惨剧沉声感慨,说完后也不等回答,领着一队官兵离开了匆匆告辞离去了。
头领的话不大,却重重地落在了文靖心里。
文靖沉默地跟在陈思吟身后,侍卫围护左右。看着周围的人间疾苦,她望向陈思吟,他的身躯挺拔如松,此时正目视前方,脚步沉稳有力。
“陈思吟,这些流民会得到安置的是吗?”文靖快步上前,与陈思吟并排而行,她喊住陈思吟,语气带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恍惚之中,她甚至忘了她扮演着的角色。
“当然了,阿静。”陈思吟没有停,也像没有察觉文靖的反常,声音很轻,却又掷地有声,仿佛在安慰他的妻子,还有那个不安的灵魂。
“嗯。”文靖跟上他,只能无力将身后的悲苦暂时隔绝。
景物变换,他们来到了一处赠粮点,是一处木板简易搭建的棚子,也是一处简易的施粥点。
此时还没到施粥时间,但是棚子前依旧大排长龙,流民们怕分不到食物,拿着碗,早早地就排起了队。他们瘦得凹陷的眼眶,卡着两颗像像饿狼一样的眼睛,骨碌碌的紧紧盯着棚子冒着绿光,深怕稍不注意食物就不见了,殷切着、等着、渴望着......
文靖静静地站着,看着,观察着这个陌生世界里人们的苦痛挣扎。脑中不自觉响起陈思吟那声轻轻的“当然了”,她瞥了一眼身旁俊逸端方的身影,微微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叮——叮——叮——”
拉铃施粥,时间到了。
原本安静排队的长龙瞬间躁动起来,人们拿着接粥的碗,不断朝前挤去。一人一碗,时间在走,流民却源源不断加入队伍排队,只增不减。
“叮——”
粥派完了,粥桶空了。
接到粥的喜出望外,填饱饥肠辘辘的身体;没接到粥的,则垂头丧气,哀嚎不已。
棚子前的流民骂骂咧咧地散去,神情麻木地缩回了自己的棚子里,那就是他们临时的避难所。
一个赤着脚小女孩逆着人流,挤到施粥棚前。她脚上布满伤痕,瘦骨嶙峋的小手拿着一个破了一角瓷碗,灰头土脸的。
“叔叔,求您,求您给我一点粥吧!”
“呜呜——我和弟弟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求您了!”
小女孩扑到施粥的大汉面前,虚弱地哀求着,哭声令人心疼。
“孩子,没粥了,回去吧,明天再来——”大汉挥了挥手,让她明天再来。
“叔叔,只要一点点,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救救我弟弟吧——我、我给您磕头了......”
小女孩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脑袋磕的砰砰响,不一会儿,额头便乌紫出血,伤口混着血和细石子,血肉模糊。
“哎!你跪我也没用,这些粥全是贵人善心,你得去跪贵人呀——”大汉拉起了磕头的女孩,无奈地叹了口气。
“贵人、贵人——”小女孩无声嗫嚅,拿着碗,无助地张望着四周。看到被侍卫护着的华服女子,她想,那一定就是贵人吧。
“贵人,”声音微小,拉长,泣血,“贵人——,贵人——”
许是带着弟弟的希望,带着生存的渴望,她那小身躯像小鸡一样,灵敏地躲过了阻拦的侍卫,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了一角淡青色的袍子,指甲深陷掌心。看着那华贵的布料,她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