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魇中挣脱束缚那一刻,宁楹泠短暂地苏醒,映入眼帘的是床幔上大朵银色团花,以及守在旁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离去的燕陵潇。
梦中的他,死前甚至还带着满足的笑。
心间那一双无形的大手再度攥紧她跳动得心房,疼得她窒息。
身上还插着一支天弩,或许俨然命不久矣。然而,宁楹泠却是没有丝毫畏惧。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燕陵潇的发丝,虚弱说道,“此生与你和解,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
滚烫的泪珠顺着少年的眼眶滴落在宁楹泠的手背上,燕陵潇泣不成声,牵着她的手放在脸颊说,
“岁岁,为何这般傻?”
为何要以肉身做盾,为他挡那天弩?她明明最怕疼了。
宁楹泠失笑,贝齿被喉中乌黑的鲜血染得变红,“因着是你,所以我从来都不悔!”
“我知晓,你有着远大的抱负,有着匡扶正义的志向,有着为民请命的魄力。如若就这般陨落,太不值得。”
这样一个孤傲的少年,宁愿背负天下人的骂名,禹禹独行,皆不曾动摇决心。
而如今,这样的天下,着实需要有人化身为一把利刃,狠狠地冲破天际,将那污垢迂腐之事捅穿。
唯有如此,方能净化这世间的污浊。
或许这是最后一眼,宁楹泠格外珍惜。撑到全身疼痛蔓延之时,她这才闭上双眸。
此生,再无遗憾!
燕陵潇坐在床沿边,看着那脸色苍白的少女呼吸逐渐放缓,双眸放空,溃不成声。
星罗带着一身姿妙曼的女子大步走了进来,将敞开的门扉照映的天光遮掩。
来人正是宁云倾。
看着宁楹泠那命不久矣的模样,她亦是红了眼。她背着一小小的药匣,轻轻拍着燕陵潇的脊背。
待他回过头之时,宁云倾吓了一跳。素日丰神俊朗的少年变得憔悴,如同在地府中走了一圈,整个人带着几分死意。
少年如同行尸走肉,就连刺眼的天光照在眸中亦是无动于衷。直至看到宁云倾打开药匣,终于回过神来。
七魂六魄被召唤回来,燕陵潇激动地看向宁云倾,“岁岁可是有救了?”
宁云倾点了点头,随即命星罗将燕陵潇带出去,在门扉合上那最后一刻,她回头道,“你放心,我必然会从阎王那处将岁岁抢回来!”
前去盐州那时,宁云倾起初还不明白周氏的用意,可后来得知安国公府遽然倒塌,一夜之间便是显赫的世家沦为阶上囚,便明白了周氏的用意。
见到苏承桉锒铛入狱之后,她想起姑母的话,重拾祖父传承下来的医术。
曾经,潜伏在苏承桉身边收集罪证,是为了救更多人,而今,继承祖父的医术,亦是救人。
她看着插在宁楹泠身上的天弩,轻车熟路地将其扯了下来。祖父的医书中。曾记载如何取下倭寇的天弩。
早在盐州时,倭寇残忍冷酷,奸杀掠夺,将一支又一支天弩射穿百姓们的身躯。
宁云倾看着疼痛至极,随后含恨而终的百姓们,流下了一场又一场的泪。
从始至终,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生活在世世代代皆生活的土地,种着祖祖辈辈开垦的荒地,保卫着辛辛苦苦得来的基业。
可到头来,却是不得善终。
她钻研祖父的医书,终究勘破天弩。而如今,却能亲自挽救她最是疼爱的妹妹。
待天弩取下以后,看着宁楹泠腹中留着的乌黑血迹,宁云倾镇静的脸上出现一丝惊恐。
岁岁,还中了曼陀罗的毒!
……
阳春殿,魏鸣之看着嚎啕大哭的宫人,听着那沉闷的鸣笛声,心中竟然是无悲无喜。
少年初长成,他已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可直到看到乾清帝身边的楚铮前来阳春宫,这才忐忑不安起来。
珠儿见状,连忙小声在魏鸣之耳畔说道,“殿下,要让人看到您的真心!”
可魏鸣之还是无动于衷,珠儿无奈,只得壮着胆朝他手肘那处用力捏。
魏鸣之被疼得龇牙咧嘴,眸中终于有了泪珠。
楚铮走到他们面前之时,瞧到魏鸣之哭得伤心,心中不免感慨,乾清帝也算有福分。
“太子殿下,国丧期间,您可得多费心!跟着奴才走一趟吧,去见陛下最后一面。”
当棺椁出现在面前之时,魏鸣之心中才有几分悸动。躺在棺木中的男子像是睡着一般,任凭底下跪着的宫人哭喊多么大声,都不为所动。
他真真切切地死了,回忆与之相处的过往,哪怕只有短短两月,哪怕假意夹杂着真心,几分难过自心间生出,显现于表面。
他跪在棺椁最前方,后面跪着的是他不曾见过的大皇兄魏鹤之。
虽被关押至宗人府,可在听到国丧之后,于情于理魏鹤之还是被赦免,去送乾清帝的最后一层。
魏鹤之望着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木,一滴又一滴泪珠滴落在明黄色的地毯上。
入夜,楚铮看着魏鸣之,小心翼翼地将乾清帝留下的遗诏打开,只看到里面只写道,
“他日无论谁为新帝,须保全宁家上下!”
魏鸣之怔怔看向楚铮,怯生生问道,“楚大人,这是?”
楚铮将遗诏合上,摸了把眼泪,“陛下已然立了您为太子,待国丧过后,殿下您便是新帝!”
新帝?望着那空无一人的龙位,魏鸣之微微一颤,他竟然成了天底下最尊贵之人?
他从未奢望过!
当楚铮将玉玺交到他手中之时,沉甸甸的玉玺亦如他如今肩上沉甸甸的责任,顷刻之间,对皇帝的理解便具象化起来。
回到阳春殿歇息之时,宫人甚至不敢直视他,只敢低垂着头颅,恭恭敬敬伺候着他。
一小宫女递上来一杯茶以后,因着过于紧张将茶盏打碎,不顾破碎的茶盏就在地板,连忙跪了下去,求饶道,
“奴婢一时不小心,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怪罪!”
血从膝盖那处流经染红宫女素白色的衣裳,饶是如此,小宫女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磕了一个又一个响头,连同额头也变得通红。
魏鸣之望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失了神,待回过神来之后,亲自将那战战兢兢的小宫女扶了起身。
触碰到他的手之时,小宫女浑身一颤,接着感恩涕零地退了下去。
窗牖外的月华正浓,在窗牖旁边洒落了一地寒霜。
魏鸣之摩挲着玉玺,忽而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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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权力的好处吗?
既如此,他可是能为陵潇哥哥报仇雪恨了?
……
月上柳梢头,蝉鸣声渐渐停歇。宁云倾这才从厢房缓缓走了出去,她神色疲倦。
“我已然将天弩从岁岁身上取下,岁岁眼前暂无大碍!”
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辰砂喜极而泣,哭肿了的双眸再度流下清泪,靠在星罗的肩头上,不能自已。
星罗双手合十,感谢神明庇佑。
可燕陵潇却并无从宁云倾脸上看到一丝笑意,心怦怦直跳,“长姐说的眼前是何意?”
宁云倾红了眼,泪水夺眶而出。
燕陵潇见状,心中一窒。
“天弩上浸染着曼陀罗之毒,若是寻常曼陀罗,那只是无大碍。可偏偏,还夹杂着桑南国一种秘药——九重夜!”
九重夜?燕陵潇瘫坐在地上,他从前翻阅书籍之时亦是有听闻过这种秘药。
若是中了九重夜,当日便会因着剧毒慢慢侵蚀五脏六腑,一点点蚕食人的意识,随后双目失明,日便是夜,夜亦是日,无穷无尽的黑夜。最后在黑夜中突然暴毙,心肺犹如炸裂,肌肤亦如被一片片割下,直至在痛楚中身亡。
“我暂时压制了九重夜的毒素,但只能暂时,若是要彻底清除毒性,唯有在桑南国找寻解药!”
还有解药,只可惜,桑南山长水远,光是路途便要走三月水路。更不要说找寻解药亦是耗时耗力。
“祖父留下几颗能压制毒素的灵丹——血棠心。只可惜,已然全然给岁岁服用。药效过后,只怕岁岁熬不过明日夜晚!”
燕陵潇抬起眼皮,怔怔看向悲痛欲绝的宁云倾,随即跪在她面前,
“长姐继承了祖父的医术,不知可否研制出血棠心,暂为岁岁保命?”
宁云倾欲将他扶起来,见他如同泰山岿然不动,唉声叹气,“或许能试一试,只可惜血棠心药如其名,原材料及其难得,需要尝尽百毒之人心头血做药引,方可制成!”
尝尽百毒?燕陵潇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朝着宁云倾重重磕头,郑重道,
“我的血,便能研制血棠心!”
顾乘渊谋逆,已然被收押进天牢。哪怕马氏哭着跪着求顾相恒,顾相恒都无动于衷。
马氏见他如此狠心,咒骂道,“顾相恒,你这般无情,难不成当真不怕无子送终?”
顾相恒望着尚看不清楚形势的马氏,一股悲凉生出,时至今日,马氏还以为自己还能和从前一般,是单手遮天的顾阁老。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顾乘渊做出这等事情,必然牵连他。
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又谈何保全亲子呢?
果不其然,顾府的大门被人推开。穿着盔甲的御林军很快便将顾府围得团团转,面对这昔日重臣,再无从前的敬畏之情。
“太子有旨,顾乘渊勾结宁王魏知耀,为乱臣贼子,已然收监。顾家上下,一并打入天牢,国丧过后一并再审!”
马氏这才明白,如今的形势。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阁老继室,而是阶上囚。
顾相恒临危不乱,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听闻太子与翰林院修撰燕陵潇兄弟情深。
或许,他可以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