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三娘!”老胡头快步赶来,年迈瘦小的身躯步履蹒跚,脸上却是真切的喜色:“太好了!你还活着!”
女人恍若未闻,只又哭又笑继续叨念着,状若疯癫。老胡头急了,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颤巍巍蹲下身慌乱去掰她的肩膀:
“三娘,三娘,你看我!我是老胡哇!我们前些天还见过的!”
如果是顾渊原身在这,她现在一定已经上前去探方三娘脉了。可惜她现在是个冷血反派,即使着急,也只能干站在一边,凉凉补刀一句:“她疯了。”
方三娘身上披着的罩衫,边上放着的干粮,只可能是何月的手笔。
何月知晓爹娘失踪,这般十万火急的事,估计是安置好顾渊昏迷的原身便急吼吼赶来了,竟先顾渊一步。她知道爹娘会来方家,到方家又见了疯疯癫癫的方三娘,于是心善给她留了食物和洁净的衣衫。
老胡头急忙摇头,更用力地去摇方三娘:“不会的,不会的。好好的人,怎么就这样了!”
见方三娘还是只低着头,在嘴里念叨着什么夫君啊什么仙啊,老胡头别无他法,竟跪下咬牙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捧在手里砰砰向顾渊磕头。
顾渊一看,正是她方才施舍的那颗宝珠。
“仙子,仙子,您是有大能耐的仙人,求您救救她吧!”老胡头逮着根救命稻草,拼了命向她磕头:
“三娘命苦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救救她吧!”
刚刚他明明对这珠子宝贝的不得了,没想到居然舍得为一个没什么干系的人重新掏出来。
这恐怕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但无度既然随手就能把这珠子赏人,当然也看不上这玩意。
顾渊贯彻无度财大气粗的人设,看都没看那珠子一眼,只懒洋洋站着问道:
“你家人都在哪死的?”
“有谁来过?”
“柳仙是什么?”
她问题一个逼一个,女人受了刺激半疯半傻,当然不可能回答她。顾渊皱起眉,正心里思量着无度这时候会作何反应,就感到自己弹指利落打出一道灵力,不偏不倚击中女人的眉心。
顾渊:!!!
她可是试过无度弹指的威力,随随便便就能斩断一张屏风!
这一下弹在人脑袋上,还不得把脑浆都弹出来!
好在想象中的画面并没出现,这一下留了手,只用了不到半成力道,但也足以让女人松了搂着膝的手,双手抱头痛苦尖叫起来:
“柳仙!柳仙!!救我!!!”
“再装疯卖傻……”顾渊步上前去,虚虚托起女人泪眼迷离一张脸,对着她纤细的脖子比了个割的手势:“我帮你砍了脖子上这个没用的东西,包治百病。”
语毕,她却是盯着女人的脖颈不吭声了。
何月给女人披上的罩衫已在方才的挣动中脱落,她颈上、臂上、甚至一小截的脚腕子上,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甚至脖颈上那处,隐约还能看出掐握的指印来。
有东西骨碌碌滚到她的脚边。
顾渊低下头,只见一尊小巧塑像落在地上。
这塑像刚才一直被方三娘紧攥在手里,做工粗糙,又被污泥沾满,勉强只能看出个轮廓来。无度对优雅有执念,顾渊只得指挥着老胡头将那塑像在坑坑洼洼的泥潭中洗了,这才露出塑像的全貌。
是一尊蛇神像,蛇头人身,披着宽袍大袖,双手则拟人地垂下。
手掌向外,指尖向下,竟是一个代表“满众生愿”的与愿印。
顾渊冷冷看向老胡头:“你们村信这个?”
老胡头赶忙摇头:“仙子有所不知,三娘并非在高溪长大。三娘小时,她村里遭了匪患,整个村啊,一天功夫就没了!三娘运气好逃了出来,这才在这儿定居的哩!”
“不过老胡以前的确有听说过,她们那村啊,确实特别信这个!”
顾渊目光在方三娘青紫交加的脖颈上一掠:
“这些伤,又是怎么来的?”
老胡头一直喋喋不休,这会儿却是沉默了。
方三娘刚刚被她用灵力来了一记,这会儿不再疯言疯语,但也低着头不吱声。
顾渊眉眼沉下来,只觉心底有戾气鼓躁,她心道不好,当即学着无度,抬手又是一个要弹出灵力的动作。
老胡头见她又要打,当即也顾不上别的,慌张喊道:
“仙子,仙子,手下留情啊!”
顾渊冷冷扫他一眼,手势仍未收回。老胡头咂巴了下嘴,略带愧疚地看了眼方三娘:“三娘,你家里的事情,老胡本来也不该多嘴……得罪了。”
言罢,老胡头重重叹息一声:
“三娘……命苦啊!”
“那年三娘流落到我们村,无依无靠,方公子对三娘多有帮扶。你有情我有意的,本来也是美事一桩。”
“但方家大娘子善妒,方公子娶三娘过门后,大娘子就处处针对三娘。有一阵子,我听说三娘有喜了,可几个月后,街坊邻里都传那孩子没了。”
“再后来……那几年生意都不景气,方公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原本也是顶好的人,突然就变了,对三娘……不是打就是骂。”
“我本来也不知道,是……同我说的,她说那日她跟着去方家,方公子正好回来,就听到……哎……”
他似是不忍再说,又悄悄看了眼沉默的方三娘,终是又叹一口气,不再吱声了。
顾渊在现代社会见过不少家暴的新闻,在医院当规培生时也三更半夜在急诊见到过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受害者,因而刚见到方三娘脖子上掐出的手印就有了猜测。
她听得心头火起,甚至分不清这火是她的还是无度的。正要再问,突然觉出矛盾,眯起眼道:
“呵……若当真如此,你方才又为何要那柳仙来救你夫君?”
这句话说出,她的疑问已然提出,可嘴却未停,反而幽幽道:
“难道,不更该杀了他吗?”
话语落地,她眉目一肃。
作为在法治社会长大的好青年,顾渊很少会说出如此简单暴力的话。
这话……是无度会说的。
方三娘听到这话,却浑身猛一哆嗦,如被戳了尾巴的受惊兔子。整个人又抱住腿试图缩成一团,沾满泥泞的细瘦胳膊间隐约可见青紫淤痕,仍执着不懈地试图去抓地上的蛇神像。
“没有,我没有!!”她仿佛忘了手上淤青是谁打出的,哀啜着哭求道:
“柳仙,柳仙,把我夫君还来呀……”
一双洁白的云履踩住了那尊泥雕的蛇神像。
接着,像踩住一片烂菜叶那样,轻巧嫌恶地往下一碾——
咔嚓
方三娘愣愣看着,她好像突然才从梦中醒来,猛然爆发出一阵凄厉尖叫,手足并用地扑上前去,用发紫的手指疯狂将神像碎片往怀里拢。
纤尘不染的鞋尖踩住了她的手。
“这个……”顾渊弯下腰来,捡起灰褐瓦块间的一片白色。
她夹在指尖,冷笑着冲她晃了晃:“这就是你的柳仙?”
这个世界,存在修仙者,自然也真的存在怪力乱神。
从听到这女人说第一句话时,顾渊心中就起疑了。
方三娘的丈夫被洪水卷走,即便她信神求神想要丈夫生还,说的也该是“让”她夫君回来。
而她用的,却是“还”她夫君回来。
没有失,何有还?
但既然是有神通的神,无论神通大小,断没有随意帮信徒做事的道理,更罔提像她这样,光靠一张嘴对着尊普通泥塑哀求。顾渊的猜测因而中断,可现下她指间的这片白鳞,却极大程度上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片白色蛇鳞足有半个手掌大,光洁如玉,流动着七彩光晕。离开蛇身的年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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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长了,蕴于其中的灵力变得微弱,捏在手里才会感觉到明显的波动,却仍和原身有一定联系。
“你只求了柳仙杀死你的夫君吗?”顾渊笑道:“那怎么其他人,也都不见了?”
老胡头震惊地看向方三娘,听这位仙子的意思,方家这场灾竟是方三娘求来的!
那姓方的把方三娘打成这样,死了也是罪有应得,顾渊并不打算管,只一心要救回自己父母。但也许是在无度身体里,她一开口,对这刚死了丈夫的女人连一丝怜悯也无:
“你夫君死不死,与本座无关。”
“有一对夫妇,几日前从四方镇来你们方家,也于洪灾中失踪。告诉本座,他们当时在哪。”
方三娘原本也不知道塑像里有鳞片,此刻见到这东西在顾渊手里,也猜到这才是蛇神像能对她的祈求做出回应的真正原因,竟发了狠朝顾渊扑来,张嘴就要咬。
顾渊利落一挥指,直将她打得横飞出去几米,跌坐在掌深的淤泥里。
要方三娘开口,其实也简单。只要哄骗她自己会一并将她丈夫找回,这女人多半什么都说了。
可仿佛被某种力量阻碍着,顾渊竟然无法说出这话,连想一想都觉得莫名恶心。
活像去水里捞宝贝,还得承诺别人会把她家大粪一起捞回来。
她只得换种法子,将蛇鳞横卡在两指间,稍一使力,蛇鳞顿时便弯起来,发出快要折断的细微咔咔声。
“本座不喜威胁人。”她笑:“可这东西,耽误了本座时间,实在可恨。”
说完,两指一夹,作势要将蛇鳞捏碎。
“不不不不不!!!”方三娘在泥沙里尖叫起来。
“去药仓了!夫君领他们去药仓了!快还我!!!”她不知死活地又往前扑来。
顾渊毫不留情又一弹指。
“领本座过去。”她对摔落在地的女人轻飘飘道。
*
金碧辉煌的楼阁内。
弥漫的铁锈气总算淡去一些,掺杂在浮动的甜腻熏香间,像是某种掺了血的冥香。
有华收回被血润湿的药绵,秀气的眉难以察觉地蹙起。
他已遵着尊上的意思,简单处理了这人身上大部分伤。现下,只剩了心口这一处还未曾凃药。
这人双手被吊绑在床头,任他上药时怎样刻意去挤压伤口,脑袋只一动不动垂着,看起来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有华方才看到他的脸,原本还算能看的一张脸上全是喷溅的血迹,和那些被尊上斩下的头颅一模一样。
心口的那处伤主要在身后,这人双手又被绑在床头无法翻身,若要处理,只能贴近去涂药,可不处理,又怕他真死了。
没关系的,有华告诉自己。
不就是一个连灵力都用不了的废人吗?
之前自己押着他过来,踹了他那么多脚,也不见他能反抗一二。
更何况,自己腰上还别着尊上赐下的短刀呢!
尊上居然就是被这个人伤到一度沉睡,不可饶恕!
他定了定神,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凑近秦屹川掰住他的肩膀,右手向他后心伸去。
——
异变突生。
一道劲风狠而准地击中了他的下腹。
有华修为虽不高,灵力无法离体太远,反应却是极快。即使腹部受击剧痛,相贴瞬间,他几乎本能地催动了灵力。
这招是尊上教给他的,在近身又没有武器时直接用灵力攻击对方。虽然对尊上那般境界的强者不值一哂,但对付这种没灵力的莽夫百试不爽!
轰!
胜负转瞬即分。
……
良久,两道死寂的人影中,终于有一道动了。
他吃力地用脚勾住掉落床畔的短刀,勾回短刀后磨蹭半晌,不知在做些什么。
终于,他摇摇晃晃爬起身,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