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在宽大的椅中调整了下坐姿,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靠着,然后才抬起那双慧黠的眼,以一副温良的表情开口:
“太子殿下,按制,东宫的内廷人事和殿下的贴身事务本该由臣妾来执掌。可自入东宫以来,殿下从无实权交托给妾。”
她尽量演绎出既失落又识大体的模样:“当然,臣妾自知不讨殿下喜欢,说这番话也绝没有埋怨殿下的意思。如今妾又犯下这种大错来,更是不敢向殿下您奢求讨要什么。”
“只是,像今日这般,殿下忽然遣人到臣妾处来,将宫中的下人尽数收押责罚……”
略微一顿,她很自然地换了副委委屈屈的轻软口吻:
“臣妾也不想说什么传出去不好听啦,让人家笑话东宫主上不睦啦……臣妾只说,殿下这样做,实在是让我很没有面子。”
“妾的脸面难道不就是东宫的脸面么?臣妾颜面扫地就是殿下希望见到的么?再者,往大了说,即便是陛下他……”
话到此处,文简适时地收住了。与萧驰朔周旋时,尚可抬出圣人旨意来压他,可对面是太子李元祁,又需斟酌此言是否妥当。
谁知李元祁却微微哂笑,接下去道:“陛下亲旨,命我二人鸾凤和鸣、白头永偕、以奉宗庙、以安社稷。”
没想到她刚才对萧驰朔说的话,被他原封不动复述了出来。
实则文简连许多要紧事都记不起,哪里能真想得起来圣旨写了什么,不过是信口胡诌。
但她也并不脸红,只浅浅一笑道:“那是臣妾唬萧将军的,可圣上心中定然是真盼着臣妾与殿下相敬如宾。”
李元祁不置可否,眼神微凛,仿佛在等着她图穷匕见。
文简便也不再迂回,直言道:“臣妾可不觊觎东宫的人事调度之权,只求能在我那一方小小的宜春宫中,由妾自己说了算。宫中一应宫人奴婢,皆由臣妾自行调用处置。”
她抬头坦然地直视过去,丰润又色彩极淡的嘴唇微微张合,神态中有些恳切之意:“不知太子殿下能不能准了妾这个要求?”
她就是想要宜春宫自治。
若总是这般受制于人,实在太过被动。
东宫是否适合养老久居,尚有待考察,若是能有个自己独立的小班子,想做什么都更方便。
李元祁默然地垂着眸,他眼前这张虚弱清丽又楚楚可怜的脸,若用来央求男子办事,大概无人能硬下心肠拒绝。
可他看向的,却只是她的眼睛。
——明明坐在低处仰视着他,明明是在求他一个承诺,可不知为何,那眼神中却没有半分卑微乞怜,只有一片坦坦荡荡的平等之态。
是他在任何女子眼中不曾见过的。
不过片刻,他便收了目光淡声道:“自然,宜春宫是太子妃的居所,理应由你做主。”
文简刚有喜色,却听他又道:
“而且,为护太子妃周全,孤在宜春宫布有两处暗卫。届时,可依太子妃之意,一并撤去。”
她那股喜悦里立时便混入了些许挫败,暗忖她在东宫最大的危险源头就是他李元祁,说什么保护她的安全,不过是行监视之实,难怪之前长孙简做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面上却仍露出欣然笑意:“殿下可要说话算话才行。”
李元祁道:“孤若有心相欺,就不会坦言告知。”
“一言为定?”
文简下意识地伸出纤白的手,想像在现代达成协议时一样和对方击掌为誓,但只一瞬,她便想起了现在的身份,迅速又将手收回了袖中。
李元祁看着她这个略显突兀的举动,短暂的困惑之后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沉默一瞬,说道:“听说有些胡人部族喜好击拳为誓,太子妃可是此意?”
文简被他看破,依旧波澜不惊,面不改色地道:“臣妾只是觉得,妾与殿下之间的约定,总不好付诸文据,这才想到了父亲曾提及的塞外风俗。”
“不过转而便想,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又岂会失信于我这个小小女子,实在是臣妾思虑不周。”
她两句话将此事轻飘飘地带过,本以为可以翻篇了,没想到李元祁却随手在笔山上取下一支檀木毛笔来,持在手中。
“中原确重文契,但自古还有一种折物为誓,不过……”
他闲闲地把玩着那笔杆,向文简道:“适才说的时限,可思虑清楚了?”
文简沉吟道:“当以返京之后起算,只是不知道此次西京的胡患……”
李元祁道:“数千胡骑掀不起大浪,他既约你八月十一在宫中蓬莱山相会,自是有把握在十一之前胡军会退去。”
条件既已经谈妥当,文简半点也不拖延,当即道:“好,自返京之日起,十日之内,臣妾将证据呈于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需放了我手下宫人,并且准我自专宜春宫一应事务。”
李元祁微一挑眉:“如卿所言!”
他的发髻已干了大半,漂亮的五官在烛火映照下平添出几分落拓味道来。
“可是,若你行事不成呢?”
文简轻轻叹了口气:“谋事在人,可成事却在天。臣妾自当尽力去做,却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若果真不成,只好讨不到殿下的那些承诺了。”
她小幅地摊了下手,满是破罐破摔的无奈:
“不然殿下认为,妾还有什么可以输的不成?”躺在谷底自然不怕起落。以她现在之落魄,回了皇城,李元祁还能拿她怎样呢?
李元祁微微一笑,只道了句:“事在人为。”
他修长的手指蓦然发力,轻微一声脆响,深紫色的笔杆在他掌中断成了两截。
文简今日的谈判算是正式、圆满完成,她舒了口气道:“那臣妾这就奉殿下的口谕,回去令张掌书放了臣妾那些人。”
李元祁却是噙起一抹笑意:“孤何曾说过现在放人?”
“你……”
文简一时心急,牵动胸前箭伤,痛得她抽了一口冷气,下面的话也就没说出来,只撩起眼皮,含嗔带怒地用眼神去谴责李元祁。
李元祁却道:“是太子妃自己说的,孤需放了你手下之人,可此言并无限期,没有言明是现在放还是事成之后放。”
又坑她?
但这种在合同期限上玩弄字眼的伎俩,文简司空见惯,根本没带怕的,条款嘛,都是谈来的!
然而不等她开口,李元祁却话头一转道:“何况,适才在云韶苑你我二人议定赴齐王之约一事,太子妃手下宫女多有在场,若此时放了,消息走漏,功亏一篑,责任在谁?”
文简被他这句话噎住了,她实在没料到,他竟然在这么早就开始给她挖坑了?
她虽然一肚子职场阴谋阳谋,但搞起宫廷谋斗来还真是欠缺了点经验火候!
这种场合,就该先让宫人都退下啊!!
李元祁见了她怔然的神色,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得色,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缓缓道:“孤说过,事在人为。既决定要做,便不容任何可能导致失败的人与事存在。还有……”
他目光微凝:“太子妃身边那个小宫女,留着?”
若连夏萤也要被扣下,文简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她急道:“殿下总要给臣妾一个人在身边听用使唤,那个小宫女,臣妾保证会严加约束,绝不出乱子。”
李元祁未置可否,但也没再要求拘押夏萤,凝视她片刻,忽自怀中取出一物来,像拈着棋子一般“嗒”的一声置于案上。
文简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先前扯下来的那枚白玉谷圭。
李元祁道:“御赐礼信,太子妃该佩好才是,莫再遗失了。”
文简无语了片刻,抬手将那谷圭拿起来,默默地系在腰间锦带之上。
李元祁待她戴好,侧身一步,给她让开了出去的路,声音里似有笑意一般:“风急雨骤,太子妃又有伤在身,不如今夜就留在凝熙殿?不必顾虑,承太子妃‘相助’,孤是要去巡夜的。”
就算他不住在凝熙殿,文简也半点都不愿意去睡他的房间,何况雨又不大,坚持一下回到云韶苑,舒服安稳地睡觉多自在!
当即婉拒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臣妾认床,这便回去了。”
她撑着桌子,小心着伤口,缓缓站起来,向李元祁微一欠身,连食盒也懒得提,径直朝殿外走去。
然而一拉开殿门,文简却傻了眼。
外面的天地早已变色,来时还是斜风细雨,此刻竟已化作了倾盆暴雨!
雨帘随着风势如斜瀑一般一波波地撞在大树和殿宇上,碎成万千飞絮,飞檐上的雨水流哗啦啦地急倾下来,又在石阶上溅起尺许高的水花,庭院中只见一片积水,却不知到底有多深。
可她刚才明明只听到细微声响,这该死的一座偏殿,怎么修得隔音这么好?
要不……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认床。
文简默默地转过身,李元祁仍站在原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很好!
文简经历过很多上司,见过狗的,但没见过这么狗的!
处置她的宫女,借此迫使她深夜来答应他的要求,可偏又拍了卫率军在门口拦着!
假意留她避雨,好人让他做了,关爱下属之情也表达了,却又不说雨大,让文简自己说要冒雨回去!
文简只觉得,自己刚才坑得他太轻了!
可李元祁也想错了,他高估了文简的气节,她可不是什么有底线的人,面子能值几个钱?
要她冒着这场暴雨回去,风寒感冒事小,万一抵抗力下降伤口感染,才真要命。
她很快换上了柔婉的表情,温软地道:“臣妾想了想,实在不该辜负殿下的一番好意,何况连天公也在挽留臣妾……不如今夜就住在凝熙殿中,正好也能彰显殿下的仁爱之心。”
李元祁确实没想到她会如此,眼中讶色一闪而过。
但该谈的已谈完了,她要住在哪里,他并不在意,只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
“爱妃自便。”
言罢,回手取下架上长剑,大步自文简身侧走过,径直走出廊檐,毫不犹豫地踏入那密集的雨幕之中。
文简还想问他正殿是否有宫人可用,但话还未出口,人影已经瞧不见了。
她对着空荡荡的檐下努了努嘴,从偏殿中出来,望着漫天雨帘,先前那个中年宦官便适时地现身出来,恭敬道:“娘娘,请随奴来吧。”
文简有人接应了,心中一喜,面上依然端庄,道:“有劳。”
二人顺着回廊行到先前他接了文简的地方,夏萤早已等得着急,愁眉苦脸道:“娘娘,如此大的雨势,淋到你可怎么是好呀?”
文简向她眨了眨眼睛,安抚道:“无妨,我们今夜就住在凝熙殿。”
夏萤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想明白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才猛地惊醒,喜出望外地道:“真的?娘娘!你今夜要住在凝熙殿?”
文简听她声音都激动得有点微微发颤,就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
她也不在乎是否丢脸,李元祁手下的大太监还在旁边,还能毫不掩饰地向夏萤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睡这,但太子不在这里住。”
夏萤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总之是好事!”
太子留娘娘住在自己寝殿了!总归是个好开端!
文简无奈摇头,听那宦官道:“萧将军尚在庭院外等候太子妃示下,奴可是要派人去知会他一声?娘娘可还有什么话要带给萧将军?”
文简略感意外,但想到李元祁身为太子,雨夜巡值尚且没有半点推辞,他们这些将士大概更是习惯了。
只是萧驰朔是在等她,这么大的雨,总归让她心里过意不去,还是该带话致歉的。
“烦请……”
刚一开口,却又顿住。
夏萤很是机灵,知道她的难处,接话道:“劳烦吴令公差人去告知萧将军一声,太子妃已安顿,今夜就不回云韶苑了,并无额外的话需要转达。”
文简扶着夏萤的手,向吴令公微微点头。身为东宫女眷,的确不该和外面的将领有什么额外的传话。
那宦官躬身应下,自差人去,又将文简二人领向寝殿。
夏萤凑近文简耳畔,小声道:“这位是太子內坊令,吴思瑁。”
文简点了下头,內坊令,那便相当于东宫的内务大总管了。
“他也姓吴?”
刚才来传旨的大太监也是姓吴。
夏萤悄声解释道:“宫里姓吴的可多了,他们大多是吴大监的义子。”
文简心中了然,既如此,这吴思瑁便很有可能是皇帝的人了。
可李元祁在吴大监面前演了出夫妻情深,却并不避讳这个吴思瑁,难不成已把人收买了?
文简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银带,数着上面的银制带板,这才发现一个太监竟然有着五品的官阶。
前行间,吴思瑁已停步在寝殿门前,他向门内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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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阴柔的嗓音放得很轻:“太子殿下平日里不喜欢奴们近身伺候,殿中值夜的也都仅留内侍一人。然娘娘玉体何其金贵,奴不敢怠慢了,特地挑了几个伶俐的宫人来,娘娘看可还合心意?”
殿门旁,四个深碧色衫裙的宫女齐齐向着文简深深地福下身去,口称千岁。
文简向吴思瑁温言道:“吴令公费心了。”
吴思瑁唇边动了动,似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抹谦卑笑意,垂首道:“都是奴分内的事,娘娘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让夏萤娘子来找奴。”
得到主上回应,吴思瑁便躬身退下,步履轻悄无声。
文简举步入殿,外面风雨如晦,殿内却是灯火通明,温暖又安静。一整面雕花落地罩分隔内外,帷幔是沉静典雅的靛蓝色,绣着暗银的云纹,瑞兽香炉正吐着袅袅青烟,漫起满殿清冽的沉香味道。
很快有宫女举水入殿,那四名看起来品阶不低的宫女垂眸敛目服侍文简入浴,动作轻柔地避开伤口伺候她擦洗身体。
出浴之后,吴思瑁已经派人送来了文简的寝衣。
夏萤一边给她烘干秀发,细心地编起来,一边感慨道:“从前咱们和吴令公没怎么打过交道,原来他还是个周到体贴的,这么会照顾人。”
文简想了想,吴思瑁大概就是个心存良善好人,看他那眼神里掩不住的怜悯便知道,他大概是同情她好不容易留宿正殿,可太子竟然避而不回吧。
可她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些,一颗心早已飞到床榻上去了。
终于熬到夏萤打理妥当,文简几乎立刻栽倒在棉软的锦被之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本就伤重失血导致体虚,又往来奔走、劳心劳力地折腾了这一晚上,一觉睡下去,再睁眼,竟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
“娘娘,您总算醒了!”
夏萤喜得掉下泪来,忙朝外间唤道:“快,去禀报太医,娘娘醒了!”
文简起身要拦她,胸前又是一痛,低头看时发现伤处已经换过药了。
夏萤为她披上外衣,一名太医入内请脉,又调整过药房,这才退了下去。
“娘娘,您感觉如何?”
夏萤还是不放心,总觉得那太医是庸医,不然太子妃怎会昏迷这么长时间!偏对方还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文简有些无奈。一觉直到天黑本也是她的惯常操作,但又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自己只是睡得久了些沉了些,并不是昏迷……
干脆只道:“好多了,传水洗漱吧。”
夏萤答应着向外吩咐。
不多时,一大队宫女捧着各式晨盥用物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却井然有序,这阵仗让文简这种现代牛马只有咋舌的份。
虽然没有自动化的设备,但是人力充足啊……
一名宫女手持青铜水盉,控制着水量舒缓而均匀地将温水浇在文简手上,另一人持铜盆在下方承接流水,第三人给文简递上净手澡豆闻起来清新又馥郁,但文简忍住了没去细看,待她洗完手立刻又有一人持着柔软巾帕递到她手中。
随后一名宫女捧来红漆木盒,其中一格放着一把象牙为柄,嵌着细密鬃毛的牙刷,另一格的瓷瓶里盛着混合了盐、玉石粉,还有沉香、白芷等药材的洁齿香粉,更有黄金舌刮与香料煎制的漱口汤水。
一套流程完毕,夏萤扶着文简坐在妆台前,她微微仰着头,便有宫人依次上前替她净面、梳通长发……
整个过程人来人往却鸦雀无声。
腐败,真的是太腐败了……
文简很没出息地觉得自己正在被这万恶的奢靡迅速腐蚀,甚至觉得能在东宫原地退休也不错。
可这美好很快被夏萤打破,她拿着早有人从云韶苑取来的脂粉与首饰,轻车熟路地就要替她梳头上妆。
文简无语道:“这么晚了,是不是不必麻烦了?”
大概已经是吃过晚饭又要睡觉的程度了。
“要的,娘娘!”夏萤和昨天晚上一样斗志昂扬,又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次奴婢一定梳个更美的发髻,咱们先不回去,说不定……太子殿下晚上就回来了!”
文简这才如梦初醒地记起,自己是在李元祁这里睡的!
“太子,今天回来过吗?”
昨天晚上情况特殊,人家把房间借给她睡也就算了,她竟然起得这么晚,实在有点“不礼貌”了……
夏萤脸上有一瞬失落,随即安慰她道:“娘娘别灰心,虽然太子殿下白天没来这里,但晚上一定会来的。”
文简反倒松了口气,问:“还下雨么?”
夏萤道:“一直在下,不过小了许多,怎么?诶……娘娘?娘娘!”
雨势既然小了,文简一刻也不想在凝熙殿多留,不待夏萤伺候她更衣,自行披上件衫裙便要离开。
夏萤慌忙拉住,好劝歹劝,总算是给她简单地匀了面,又穿了件浅绯色的广袖衫,这才伺候她离开凝熙殿,回返宜春宫。
宫园外还是有许多的军士驻守,却没有看到萧驰朔,春暄春晓等宫人也已不知被转押到了何地,张掌书也已离去。
云韶苑除了她和夏萤,便只剩新调来的几个洒扫内侍。
这般冷遇,文简倒乐得清静自在,每日除了吃便是睡,好好保养着自己。
没想这一静便是好几天过去,除了每日有太医来诊脉熬药,她们主仆像是被人忘在了这离宫别馆。
只从守卫军士口中打探到些许消息,李元祁等人第二天就随圣驾带兵回京了,是他奏请以“太子妃有伤不宜车马劳顿”为由,将文简留在原地静养。
文简倒不意外,只是夏萤,虽然眼睛一天天消肿,可脸色却一天比一天更愁苦。
一时安慰文简道:“殿下他们是回京去平乱打仗的,肯定是怕再伤到殿下。”
一时又道:“定然是西京里太乱了,不如我们在这里安全又安定。”
可她神色里又尽是藏不住的绝望,文简忍不住出言宽慰道:“急什么,过不了几日自然有人来接我们回京。”
夏萤强撑着道:“娘娘说得是,您是圣上亲封的太子妃,谁敢忘了咱们。”
话虽如此,语气里的底气却少得可怜。
文简莞尔:“跟你说真的呢,八月十一之前,准有人来。”
夏萤惊讶抬眼,很快又蔫下去:“娘娘……这都初九了。”
“初九了?”
文简正欲细算时日,抬眼便见一名青袍的东宫内侍从园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