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就拎着她的包袱往后院走,那所谓的“房间”,不过是丫鬟们住的通铺里隔出的小角落。
头顶漏风,墙角返潮,夜里都能听见老鼠过街的声响。
后来,她也想跟着弟弟们去学堂求学。
祖母却直接摔了茶碗,厉声呵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有你个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敢跟你弟弟们争?再闹,就把你送到家庙里去!”
那时她缩在冰冷的被褥里,听着前院弟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物件,连院里的猫狗都比不上。
至少那些活物,还能凭着讨喜,占个温暖的窝。
“小姐,老太君拨了四个丫鬟,一个嬷嬷过来,正在门外给您请安。”
正思索间,山茶进来禀报。
“让她们进来吧。”
门帘被轻轻掀开,四个丫鬟垂首而立,为首的嬷嬷一身素色锦衫,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恭敬却难掩审视。
“小姐万福。”
五人相继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夏娢君放下手中的书卷,唇边漾开一抹温软的笑,“起来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谨。”
她示意山茶端来早已备好的木盘,盘中放着五份用红绸裹着的小匣子。
说着,她亲自拿起一份递给王嬷嬷,“听说嬷嬷在府里待了几十年了,往后我院里的事,还要多劳烦嬷嬷指点呢。”
王嬷嬷接过匣子,手上沉甸甸。
再看夏娢君眼底的柔意,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几分。
原是个软性子的主子,倒比那些苛责的主子好伺候。
旁边的丫鬟们捧着匣子,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连垂着的头都抬得高了些。
可不等她们放松多久,夏娢君的目光又轻轻扫过几人。
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不容错辨的认真:“不过有件事,我得跟大家先说清楚。
我性子软,不爱计较,但院里的规矩不能乱。
往后我交代的事,你们须得尽心去做,若是有人想背着我乱传话,或是藏私耍滑……”
她顿了顿,脸上笑意未减,眼底却没了温度。
“我虽舍不得罚人,但府里的家法,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
到时候若真闹到老太君面前,我怕是护不住大家。”
这话像一缕凉风,让刚放松的几人瞬间收了心思。
王嬷嬷连忙躬身回话:“小姐放心!奴婢们既来了您这儿,就只认您这一个主子,绝不敢有二心!”
丫鬟们也跟着点头,看向夏娢君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畏。
这位主子看着是温和,可这心里却比谁都透亮,半点不含糊。
夏娢君这才又笑了,亲手给几人倒了茶。
“我就知道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往后做事好的,月钱我会让山茶翻倍发,逢年过节还有赏。咱们在院里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好。”
几句话下来,恩威并施。
既给了甜头,又立了规矩。
看着几人愈发恭敬的模样,夏娢君端起茶盏,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要在这国公府站稳脚跟,这才只是第一步。
她要的是所有人都认可她的身份。
借着国公府的势铆足劲地往上爬,这世上,亲情是凉薄的,夫君的宠爱也不是长久的。
什么都是假,唯有金银才是真的!
夜风吹得棠梨院的竹影沙沙作响,夏娢君刚用完晚膳出门散步,不过才转个身的功夫。
就听见院墙外传来几声凶狠的狼吼。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硕大的黑影猛地撞开虚掩的侧门,恶狼龇着牙朝她扑来,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吓得她连连后退。
“哈哈哈!夏娢君,你白日不是很能耐吗?怎么现在怕成这样!”
“待会儿可别吓尿裤子了……”
萧景珩混不吝笑声从暗处传来,他骑在墙头,手里还攥着拴狼的绳子。
显然是故意放狼来吓她。
夏娢君脚步踉跄,看着步步紧逼的恶狼,眼底泛起水光。
退着退着,竟撞上一堵肉墙。
她心惊一瞬。
鼻尖忽然钻入一丝雪松香,夏娢君心道:稳了。
勾了勾唇。
身体却还在发抖惧怕,演足了受惊的样子。
“胡闹!”
萧景琰的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凌,凌厉的眼风扫向萧景珩。
萧景珩见是自家的煞神大哥,立马怂了。
嘴里小声嘟囔着“就是开个玩笑”,被萧景琰那眼神一扫。
一人一狼,麻溜闪身。
危机一解除,夏娢君立刻瘫软在萧景琰怀里。
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
温热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襟,让他呼吸一滞。
可就在萧景琰刚要嫌恶地推开她时,夏娢君先一步往后躲去。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忙屈膝行礼:“阿兄万福。”
声音还带着哭腔,听着格外软,“我今日刚入府就惹了二少爷不快,现在又冲撞了世子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萧景琰胸膛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馨香,眸色沉了沉。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母亲临嫁来前都跟我说了府里的事。”
夏娢君抬头,眼眶红彤彤的,一副要哭不敢哭的可怜样。
“母亲还说,世子爷最不喜欢女子靠近。今天这事全是我的错,求世子爷别告诉母亲,不然她肯定要罚我。”
话说得委屈,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掉。
任谁看了都不忍心责怪。
萧景琰盯着她泛红的眼睛,嘴角勾了个极淡的弧度。
眼里却没半点暖意。
“别在我面前玩这些小把戏。”
他往前走了半步,气息压得人慌,“想在镇国公府待着,就安分点。收起你那点不入流的心思,若我发现你其心不轨……”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很好,成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就不信拿不下他,心里百转千思,可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却写满了慌乱委屈,手指攥着裙摆。
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兄,我脚疼……”
她说着,轻轻晃了晃身子,像是连站稳都费力。
眼眶不知不觉又红了几分,“方才退得急,好像崴到脚了,我对这府中不熟,阿兄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府医瞧瞧?”
这话一出,萧景琰的目光下意识往下落。
夏娢君立马拉起裙摆,露出一节纤细的脚踝,眼里写满了真诚。
“阿兄是想看吗?你看,这都肿了,我真的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