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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鸟尽弓藏

作者:荔枝青提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文平举着火折子凑近神像,火光渐暖,那些文字再次在神像腹部上浮现,只是此番未用布巾提前擦拭,因此墨痕交杂错乱,不成章法。


    他盯着模糊的磨痕,声音滞涩:“一夜之间,断难造出两尊一模一样的佛像,那么......”


    “你可瞧见洞口那挂着的摆钟?”沈文平像是明白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传闻古国有异术,可扰人心智。”


    陈茯苓心头一动,想起沈文平他们先前怪异的举动,马车上奇异的香气,再加上这洞顶的怪画,想必是几者相济,才让人记忆错乱,竟将这破落洞窟认作了金碧辉煌的神庙。


    ......只不过,沈文平看向陈茯苓:“倒是陈大人,为何对此迷药没有任何反应,莫非你天赋异禀。”


    陈茯苓抬头望向洞顶,这些奇异图文瞧得久了,竟觉眼晕目眩,恍惚见这些图文倒十分像星空明月,她若有所思,那日她所见的夜空,莫非其实也是幻象,她也中招了,但是因为她从小中的毒更多,因此这个伎俩对她带来的反应极小。


    陈茯苓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回答。


    “罢了”见陈茯苓又用惯用的伎俩糊弄他,沈文平笑了下,也没有深究,毕竟他也不能解释自己为何如此畏寒。


    谁都有不能与外人所道的秘密。


    沈文平走向神像底座,沿着神像的衣角裙摆到底座细细摸索着,指尖触到底座一处凹陷时,忽然“嗯”了一声,弯腰下去,竟从神像脚下摸出一小团揉皱的纸团。


    那纸团塞在极隐蔽的狭小石缝里,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将它抠出来,可见将这纸团塞进去之人费了极大功夫。


    沈文平展开纸团,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脸色变得难看,但他很快整理好了表情,因此陈茯苓没有发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陈茯苓凑过头去看,上面的线条杂乱无序,字迹模糊,唯有“心”“诡”几字还算清秀,其余皆如鬼画符,实在瞧不出深意。


    沈文平沉吟:“陈大人可还记得我当时在庙中的状态?”


    陈茯苓道:“一会儿困了,一会儿不困?”


    “......对,”沈文平梗了梗道:“时而清醒,时而迷幻。如我猜想得没错,药效会逐渐消散,而随着离开这个洞穴,马车上的药会接着发挥作用。”


    陈茯苓明白了。


    或许这正是这位不知名仁兄在仅存的清醒时刻,给他们留下的线索。


    并非不知名。


    沈文平看了陈茯苓一眼,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指着皱巴巴的稿纸一处上尚算清晰的连笔道:“看这。”


    陈茯苓仔细辨认,才看出落款是“石磊”二字,姓氏模糊,并看不清。


    嚯,怎么取个这样的名字,一个石头就够硬了,这人居然有四个石头,石上加石,莫非这人是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可不是么?”这是与他同一个书院的学子所说,“还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陈茯苓先是寻访了这位石头兄同一书院的学子,那几个穿着青衫的书生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石磊?不提也罢!”


    见这些书生一脸抵触,陈茯苓不知所措,沈文平拿出几份文房四宝递给他们,这些人才脸色一缓。


    “简直是我辈耻辱。”


    那人解释道:“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却自甘下贱,跑去给人编草鞋,简直有辱斯文。”


    陈茯苓不理解,“斯文”这人怪得很,怎么比巷口卖花的柳大娘还禁不起折辱?柳大娘若是被人轻慢,总得要对方赔上一篮最新鲜的脆藕才肯罢休,可这“斯文”,竟被一双草鞋就辱没了,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毫无风骨,满身臭味,也不知天天待在哪个腌臜地儿,还说什么‘靠自己赚钱不寒颤’。”


    “我等简直羞与他为伍。”


    有个书生还想再说,却被身旁人用肘一撞,他看了一眼众人眼色,立马闭了嘴。


    任凭陈茯苓他们再问,也不再开口了。


    陈茯苓只好作罢。只得寻到石磊在城西的住处。那街巷鱼龙混杂,泔水桶随意摆在门口,气味极其刺鼻。


    陈茯苓下意识看向沈文平,果然他抿着唇一脸不忍,“要不你在外等等我。”


    沈文平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无事,走吧。”


    她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块粉色帕巾,料子细软,还带着淡淡的熏香,原是晓翠央着她顺道买的,这下倒是派上用处了。


    她递到沈文平的面前,没成想沈文平表情变得十分奇怪,从鼻头发出“哼”的一声。


    “?”陈茯苓不解地看着他。


    沈文平语气怪里怪气:“是哪位红颜给陈大人的帕子,我可不敢用。”


    陈茯苓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一只大鹅飞奔出来,还带着一爪子的屎。


    沈文平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差点被身后的门槛绊倒。


    陈茯苓扶住他的后背,让他站稳了。


    又眼疾手快一手扣住大鹅的脖颈,那鹅被擒住仍不甘,伸着脖子“呱呱”乱叫,翅膀扑腾得满院鹅毛乱飞,可陈茯苓手劲极大,任它如何挣扎都挣不脱,它只能无能狂怒。


    沈文平站在她身后,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手搭在陈茯苓肩上,却仍心有余悸:“快丢了它!”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偷鹅啊!”一道尖利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陈茯苓没被鹅吓到,倒是被这女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松了手,幸好很快反应过来,稳稳地抓着那鹅。


    只见一个裹着头巾的婶子冲出来,张嘴就要骂,可目光扫过陈茯苓,到嘴的脏话却拐了个弯:“哪个瘪......小郎君,可是来寻人的?”


    她黝黑的脸堆着笑,可方才凶巴巴的样子还在眼前,陈茯苓依旧有些发怵。


    沈文平也有些怕,抓着陈茯苓的手臂,将扑来的大鹅往外推。


    “对.....对不住。”陈茯苓缩着脖子将大鹅的脖子递给婶子。


    那婶子一把抓过鹅脖子,目光却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见这鹅将军离自己有不少距离之后,沈文平明显放松下来,他整了整衣襟开口道:“你可认得石磊?”


    见沈文平模样平平,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大半,语气也敷衍起来:“你们来找他干什么!他早死了。”


    沈文平平日里怼天怼地,连士大夫也敢怼,陈茯苓原担心他俩吵起来,却没想到沈文平反而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和颜悦色。


    陈茯苓意外道:“死了?”


    沈文平跟着道:“死了?”


    “吃席都赶不上热乎的。”二人穿着便服,婶子说话更没了顾忌:“半年前就死了,谁知道埋哪了?多半是……”


    说到这儿,她忽然低下头,声音嘟嘟囔囔的,许是反应过来背后说死人坏话不妥,没再往下说,只含糊道:“那书生一天到晚闷在屋里,话也不说,人阴沉沉的,怪得很。”


    “他若欠你们银钱,只管去他屋里寻,有值钱的便拿去换。只是先说好,别抱太大指望,他那屋啥都没有!”婶子接着道。


    “既是半年前便没了,那屋子怎的还空着?”陈茯苓疑惑。


    “那屋破的很,除了那书生,没人愿意住。你们跟我来。”说着,婶子拽着鹅将军的脖子一把甩进一里开外的鹅棚。


    那大鹅也扑扇着飞进鹅棚,带起一地灰。沈文平躲闪不及,脸上沾了灰,满脸菜色。他转头看向陈茯苓,发现陈茯苓已经把手帕收回怀中了,脸色更沉了几分。


    婶子引着二人往深处走,尽头处便是那间瓦房,木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怎么连个门锁都没有。


    很快就不需婶子解释了,因为他们很快看到了。这屋就算是贼来都得不忍,留下点过路钱才走。这甚至算不上一间屋子,就是两间房间之间用砖隔出来的一个空,门楣只到沈文平胸口高,她进去都要弯腰。


    陈茯苓想了想,低头将鞋袜除去,跪着爬了进去。


    陈茯苓进去后已经稍显捉襟见肘,胳膊都伸展不开,一张草席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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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几件打了补丁的衣服叠得齐整,几本被翻得十分陈旧的书册被好生安放在衣服上,屋内十分逼仄,无处下脚。


    墙壁斑驳,角落里堆着些杂物和一些粗糙的草绳和半成品的草鞋。


    屋内一览无余,实在没什么可用的线索。陈茯苓便伸手去拿那几本书册,指尖刚碰到,便觉粗糙,上面是手抄的《史记》,字迹密密麻麻,正反两面都写满了注释,正反两面,若将这些注释摘出来,竟能凑成一本新册。


    看着看着,陈茯苓眉头越皱越紧,......这字迹,怎么瞧着如此眼熟?


    陈茯苓忽地想起来,从怀中摸出一块灰色布方巾,沈文平抿着唇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层一层解开那方巾,拿出里面的东西。


    正是那日从屠户铺子中撕下来的那张油纸:肉案尘嚣手未闲,望空遁沉言身轻。


    她看向沈文平,二人心照不宣起身告别。


    “诶,那你们这些草鞋还要不要了?”她拎着一捆草绳草鞋凑过来,陈茯苓摇了摇头,既是他的遗物,总该留着等他的家里人来收。


    待他们离开后,婶子撇了撇嘴,看着手上的草鞋嘟囔:“瞧着人模人样的,还不是嫌石头寒酸。”


    而这边陈茯苓将从庙中找出的纸团,石磊屋中的书册,屠户铺子中的油纸一一摆开,三者并置,笔锋的勾折、起笔的习惯如出一辙。


    “周吏,就是周石磊。”


    “俺先前没说嘛?”屠户摸了摸脑袋,憨笑:“之前刘牧就是石头给俺介绍的啊,不然凭这小子欠俺这多月房钱,俺早把他赶出去了!”


    与书生们的鄙夷不同,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提起周吏时,态度却十分温和。


    “这孩子聪明,人就是嘴笨了,心可一点不坏。”说罢屠户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


    此处已属大理寺管辖,因此马侍郎听闻陈茯苓还要重新调查刘牧的家中,特地放下手上的活赶来协同调查。


    沈文平吊着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睨着马文才。


    马文才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坦,问陈茯苓道:“这人谁啊?”


    陈茯苓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沈文平虽然是陈一的朋友,但与她确实算不上熟悉。因此只简单介绍了沈文平的名字。


    马文才上下打量沈文平:“一个平民,能帮你查什么案?”


    沈文平:“总比草包强。”


    马文才一拍桌子:“让他滚。”


    沈文平:“哼。”


    陈茯苓有些尴尬,于是她连忙装作未闻,转头对看热闹的屠户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周吏的。”


    那屠户擦了擦桌子,低头:“他来俺这问需不需要小工,就认识了呗。”


    “那他在您这做工,一月工钱多少?”陈茯苓追问。


    “三十文。”


    马文才在旁听得皱眉,神色复杂,这工钱,在京城连糊口都难。屠户似是瞧出他的心思,将抹布往案上一拍,气急:“俺待他已是极好!他那细胳膊细腿,除了俺,谁还肯雇他?每日不过让他擦擦桌子、算算账,也没让他干重活。”


    “他编那草鞋,一月编上百双,也不见得能给他十文,眼睛还得熬坏!”


    “既如此,他为何突然不干了?”陈茯苓发现问题,紧追着问。


    屠户眼神忽的飘向别处,含糊道:“不干了就不干了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俺还得知道他为啥不干了?”


    “你们还有啥事儿没有,没有就赶紧走,俺闺女儿要回来了,你们几个大男人别吓着她。”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跑出来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圆脸蛋通红,瞪着屠户的眼神却带着股凶劲:“阿爹!”


    屠户吓了一跳赶,紧想把小孩儿抱起来,但那孩子看着圆滚滚的,倒甚是灵活,一个弯腰就从他□□钻了过去,冲到陈茯苓身后,抱住她的大腿,还冲屠户做了个鬼脸:“讨厌你!”


    做完鬼脸,又抬头看着陈茯苓脆声声道:


    “是阿爹将他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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