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越寒的手机一路震个没停,他停在阴凉处,看清是姑姑打来的电话。
对方像是不知疲倦,一个接着一个。
靳越寒感到一阵心累,麻木地接起了电话。
靳霜的声音带点急切,又有点歉意:“小寒,打扰到你了吗?你一直不接电话,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没有,怎么了?”靳越寒背过身摸起一片树叶。
“我看见你房间的药还在,是不是没带?这样不吃药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靳越寒稍不留心把叶子摘了下来,握在手里,说不会,他已经不用吃药了。
或者说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药了,他那么想要好起来当一个正常人,只有姑姑还觉得他有病。
电话那头沉默着,靳越寒正准备挂电话,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靳越寒,你怎么不……”
靳越寒呼吸一滞,急忙转过身指着自己的手机,盛屹白才收声,没上前。
“这个声音怎么……”
靳霜的语气比起简单的询问,更像是质问:“你现在跟谁在一起?到哪了?刚才叫你的人是谁?我怎么听声音这么耳熟?”
手里的叶子已经被捏碎,靳越寒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靳霜的话让他后背一凉。
“是不是盛屹白?”
这三个字从靳霜口中说出,一瞬间,靳越寒仿佛被寒冷所笼罩,整个人不自觉发着抖。
“不、不是。”
他的声线抖动,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他……”
“不是他?”靳霜像是不信,“可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刚刚叫你的人是谁?你现在到底跟谁在一起?”
靳越寒不知怎么脑子越来越晕,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解释:“是和我同行的人,可能声音像,总之不是他。”
靳霜的疑心病太重,她不相信靳越寒说的,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么多年,她不可能听错盛屹白的声音。
她声音逐渐变得尖锐,一遍遍质问:“你跟姑姑说实话,你去西北是不是去见盛屹白的!你们是不是还有联系!那么多年,你怎么就……”
离得太近,靳越寒突然一阵耳鸣,脑子嗡嗡响,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短短几秒内他的脑子像疯狂搅动的机器,持续不断发出故障的呜鸣声。他没听清靳霜还说了什么,匆忙挂掉电话后,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是冷,还是怕。
要是姑姑发现他现在和盛屹白在一起,他不敢想会怎么样。
是会像疯了一样质问他,你们怎么又在一起,还是像曾经那样,不顾一切也要把他送走。
靳越寒摇摇头,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剧烈地摇晃、倾斜,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难以站稳。
他尽力睁开眼,恍惚间看见一个人影朝自己奔来,扶住了他。
盛屹白一遍遍喊他的名字,“靳越寒!靳越寒!你怎么了?”
“盛屹白……”
靳越寒有过一瞬间的错觉,以为面前的盛屹白又是幻觉,但那人回应了他。
“我在。”
盛屹白一向冷静的脸色慌张起来,“你是不是不舒服?”
靳越寒唇色惨白:“嗯……我不舒服。”
盛屹白抓紧他的手,发现他手指冰凉,浑身都在发抖。
“还能走吗?”
靳越寒摇头,很快盛屹白弯下身子,让他上来,背着他到了码头休息区坐着。
确认靳越寒的呼吸正常,不是缺氧症状后,盛屹白很快猜测他可能是低血糖。高中时靳越寒经常忘记吃早饭犯低血糖,症状比现在还严重。
附近有便利店,盛屹白弯下身子,叮嘱他:“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靳越寒呆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盛屹白跑到便利店,拿了一罐可乐、一瓶水和两包糖,结账时往回看了好几眼,确认靳越寒还在原位后又急忙往回赶。
喝下半罐可乐又含了几颗糖,几分钟后靳越寒的症状缓解了不少,思绪开始回笼,身体渐渐回温。
“现在怎么样?”盛屹白问。
靳越寒:“好多了,就是……”
“什么?”
“太甜了,牙有点疼。”
靳越寒已经好多年不吃糖了,更何况是这几颗甜度极高的水果糖,甜得牙根发软。
盛屹白像是一早就知道,顺手拧开瓶盖把刚才买的水递给他,“喝点。”
靳越寒连眨了好几下眼,感到很意外,说了声谢谢,接过水小口喝了起来。
喝完水,他偷偷瞟了几眼坐在身旁的盛屹白。仔细观察能发现他额头有汗,刚才眼神里还满是对自己的担忧。
是替他着急了吗。
刚才脑子不清醒忽略了很多细节,但靳越寒清楚的记得,盛屹白的手很温暖。
“还有没有哪不舒服?”盛屹白问。
“没有了。”
靳越寒的视线落在盛屹白垂在两条大长腿中间的手上,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隐隐有些粗砺,手掌宽大又温暖。
好想再摸一次。
突然盛屹白起身,说:“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联系路柯他们过来。”
“嗯?”靳越寒很快回过神来,急忙应了声好,看着盛屹白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几分钟后,靳越寒看见群聊上多了条信息。
盛屹白让他们俩快点过来,还拍了张周边的照片。
【路柯:收到】
【徐澈:快撤回!搞得跟工作群一样,看到这两个字我真要晕了TAT】
路柯撤回了那条消息,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还@靳越寒:等着,我们马上回来。
没一会儿,界面显示,路柯把原来的群名改成了四个emoji。
分别是雪花,白云,小鹿,赛车。
刚开始靳越寒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明白过来后,他不自觉笑了笑,嘴角还没来得及收,抬起脸就看见盛屹白站在了他面前。
这个笑容不算灿烂,却别样可爱,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脸颊恰到好处的肉,以及靳越寒那双清亮乌黑的眼睛。
当光芒来临,迷雾散去,他的眼睛原来可以装下这么多东西。
除了来不及收敛的笑意,此刻还有数不清的、对盛屹白无法藏匿的眷恋和爱意。
被看的人心头一颤,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傻傻站在原地。
回过神后,盛屹白轻咳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坐在一旁。
“他们大概五分钟后过来。”
“好。”
靳越寒收回目光,静静坐着。
“你现在想不想吃点什么,晚饭估计没这么快。”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回答,盛屹白侧过身,没想到靳越寒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你很关心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在陈述一个事实。
盛屹白:“……”
不知道靳越寒哪得出来的结论,盛屹白微微侧脸,等着他说。
“要是不关心我,就不会那么着急去给我买糖,也不会急的……”靳越寒越说越小声,悄悄看了眼盛屹白额前已经干了的碎发。
“还有,刚刚问我想吃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态势,但一字一句都像是铁证如山,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盛屹白低了下头,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那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什么见死不救……”靳越寒小声嘟囔了句:“承认关心没这么难。”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靳越寒把头撇开,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捣鼓手机。
盛屹白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从小就这样,他都知道。小时候还说过不喜欢跟他玩,但每天放学都会在校门口等着他一起回家。
盛屹白现在就是很关心他。
可为什么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什么萍水相逢,就这么过去吧,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把他推的好远,好远。
靳越寒垂着脑袋,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盛屹白,不了解现在的盛屹白。
路柯和徐澈过来时,盛屹白已经站起身,大致说了下靳越寒的情况。
“低血糖?”路柯见靳越寒脸色不太好,“也是,中午面都没吃多少,又走了这么久的路。”
徐澈把手放在靳越寒面前晃了晃,“现在还晕不?”
靳越寒摇头:“不晕,已经没事了。”
“那可说不准,找找附近有什么医院卫生站之类的,带你去看看吧。”
“不用,太麻烦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他本来想说自己以前经常这样,不是什么大事,看了眼盛屹白,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听到他不想去医院,路柯干脆道:“那我们就不玩了,先找地方吃饭休息吧。”
靳越寒急忙道:“不是还有日落,日落还没看。”
来的路上,路柯一直说想看看青海湖的日落。
路柯笑着说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吃饭要紧。
徐澈:“是啊,日落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明天我们不是要去茶卡盐湖吗,那里的黄昏也很好看。”
他问盛屹白:“是吧,茶卡盐湖不比这差?”
盛屹白轻点头,“各有特色吧。”
茶卡盐湖的湖面像镜子一般倒映着天空,行走其中,每一步都像踩在云朵之上,如梦似幻,因此被称作“天空之镜”。
但只有天气好的时候好看,遇到坏天气只能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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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边说着在网上看到的茶卡盐湖有多美,一边又在讨论等下去哪吃饭。
今晚住的酒店还没订,靳越寒本想说他来定,毕竟来之前他做了一大堆攻略。
盛屹白勾勾手,拿过靳越寒的手机看了眼他原本要订的酒店,采光不好,环境一般,说不行。
“啊?”靳越寒默默接过手机:“那我再看看其他的。”
“不用。”盛屹白直接问他:“你想不想住度假客栈,可以看见湖边景色的那种?”
他上次来的时候住过一家,当时就觉得会是靳越寒喜欢的风格。
靳越寒看过酒店的照片后,连连点头说可以。他没想到现在这样的淡季,景区附近的酒店价格比想象中便宜。
比起昨天住的小酒店,他更喜欢这样光线充足,视野开阔的地方。
以前还在榆阳住的时候,他的房间不算小,但采光不好,推开窗户外面就是一棵大香樟树,完完全全挡住了后面的风景。
所以他更喜欢去盛屹白的房间待着,可以看见附近的溪湖、晚霞、甚至是第二天的日出。
“怎么不问问我们,我们也要住的。”
徐澈控诉盛屹白,盯向盛屹白的眼神像是写着“被我抓到了”这几个字,隐隐透露着一丝玩味和猜测。
盛屹白大大方方把手机扔给他看,“挑一间吧。”
徐澈和路柯精挑细选一番,最后选了两间高级双人房。订好了今晚住的地方,徐澈又找了家牦牛肉火锅店,问他们行不行。
这家青海藏式牦牛肉火锅离住的酒店不远,又是附近具有浓郁藏族文化氛围和地域特色的一家店,评分较高,所以大家一致举手表决通过。
因为自己身体不舒服而耽误了大家游玩的时间,靳越寒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
他提议说:“今晚我请吃饭吧,不然……总觉得过意不去。”
大家反应过来他是哪里过意不去后,路柯让他别这样。
“一起旅游本来就应该互相体谅,更何况谁都有状态不佳的时候,你这样的话,下次谁身体不舒服,岂不是也要请客吃饭了。”
“是啊。”徐澈笑得爽朗,“昨天的饭就是你们请客的,今晚又让你请,我跟盛屹白才应该过意不去了。”
是这样吗,靳越寒下意识望向盛屹白,看见他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靳越寒想,自己在人情世故方面还应该多学学,不然总显得笨拙,平白给大家添麻烦。
他站起身,姿势和语气略显正经,和他们说谢谢。
路柯搭着他的肩,“谢什么,都是朋友,应该的。”
徐澈笑了笑,“对啊,大家都是朋友,说什么谢不谢的。”
听到“朋友”这个词,靳越寒目光一顿,胸腔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闷闷的。
这几年里,他以为自己早已经没有朋友了,没想到他们会说大家都是朋友,这个“大家”里面,也包括他。
一瞬间,鼻腔泛起酸涩。
他看向盛屹白,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原本冷峻的眉眼在此刻变得柔和,比身后静淌的湖水还要温柔。
那这个“大家”里面,也包括盛屹白吗,盛屹白想跟他重新做回朋友吗。
做回朋友的话,那想不想跟他重新在一起。
靳越寒反省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可是他想贪心一点。盛屹白是最好的朋友,更是最好的恋人。
他不愿只做其中一个,他要两个都选。
他要当盛屹白最好的朋友,还要当他唯一的恋人。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如潮水般汹涌,大到靳越寒被吓了一跳,他对盛屹白的欲望竟如此强烈。
这样,对吗?
“靳越寒。”
靳越寒回过神,盛屹白站在他面前,“发什么呆,走了。”
徐澈和路柯背着包走在前面,徐澈回头朝他们俩招手,“诶?你们怎么又没跟上,快点来!”
盛屹白应了句来了,转过身问靳越寒能不能走。
“能。”
盛屹白沉默着点头,走在了前面。
他的步子大而稳,并不急促,只是走着。身后投下欣长的影子,宛如一条墨色铺就的路径,一直延伸到靳越寒的脚边。
靳越寒垂着头,视线胶着在地上那道影子上。他的脚步滞涩着,那道影子就离他越来越近,仿佛在特意等待。
迟疑和犹豫横亘在靳越寒心间,不知道要不要走上去。
时间悄然流逝,青海湖面染上了一道金色,他们渐渐远离湖边,而他和盛屹白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
抓住时机,靳越寒一个大步跨上去,和盛屹白并肩着。
身旁的人轻轻侧目,微风吹起他的头发,靳越寒忽而笑了。
光是这样并肩走在一起,就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