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今日迎亲。
新娘子住在几十里外的杨村，这家的主人冯翊昨晚布置到半夜，此时一大早便起床，依旧精神百倍；穿着大红的吉服装，骑上高头大马，欢天喜地地去了。
吹吹打打的喜庆之声渐渐远去。后院一间空置的厢房内，经过一夜，已是凌乱。
此时流纨身子骨儿轻得没有二两，远比一只晒太阳的猫更懒怠，也就不去管自己的姿势此时有多缱绻暧昧了。
她在陆沉的胸口撑起头，青丝落满他身前，右腿只稍微提了一提……
“别动！”
陆沉轻喝，声音哑沉。身体更是紧张得像一只临危的豹子。
流纨身上既酸且痛，怎么可能不舒展一番。况且，她也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而已。
可陆沉这个狗男人……
流纨鲜明地感觉到他的变化，吓得退了下来：“不要了，不要了，不是刚刚才……你好可怕。”
陆沉气息已乱，也知道自己这般索求太过。咬牙道：“昨晚我都说了，我忍不住……”
“怪我啰！你以为我想吗？我是被人下了药，你那个时候就应该把我绑起来，或者去找医师，给我救治；这方是君子所为，可你呢？”
陆沉也觉得不可思议，十三岁入军营至今，敢为常人不敢为，能忍常人不能忍；他断然不是个易被美色诱惑的人。
可流纨昨晚……当真是魅惑成妖。
定是她醉酒，又叫自己“陆沉哥哥”的缘故。
罢了。别找借口了。
“若说第一次我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主动，是我的错。你说过你忍不住也就算了，后来呢？后来每次都是我主动的吗？它自己不愿意……”
陆沉被她向下的眼神看得一阵热燥，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腰腹：“别说了！”
“它自己不愿意，我能让它行事吗？”
顾流纨非把剩下的话说完。
“再说了，疼的又不是你……我说什么了吗？”
的确是疼的。顾流纨口中怨怼，可说话的语气，却不自觉带着三分软软的撒娇。
陆沉微微起身，紧张道：“还……疼？”
流纨有些委屈的样子，点了点头。
“给我瞧瞧。”
顾流纨性子再奔放也不至于：“那怎么行！不行不行！”
整夜都没见她退缩过，现在倒是知道害臊了。
“这有什么？反正我们都……如此了。”
“那也不许！不许！后退！”
见她如临大敌，陆沉便作罢。
两人平躺了一会儿，陆沉道：“这家主人今晚成婚，我们留下来吃个喜酒如何？”
“人家请你了吗？”
“昨天去接你之前，我路过此地，顺手随了礼。”
流纨莫名觉得好笑：“你还会干这种事？怪八卦的——既然如此，我们便留下来吃酒。”
陆沉欲言又止。
流纨还没在这个时代吃过席，有几分好奇，便坐起身来：“那我们要不要去买套衣服，总不能皱巴巴地入席吧。你随了礼，那我呢？我给给新娘子买个首饰，如何？”
“你们这边闹洞房吗？闹的话我也想跟过去看看。”
陆沉此时躺着看她，一头乌发勘堪遮到腰际，与堆叠在一起的被子相接。
他下意识地吞咽。
天已大亮。这家人要么去迎亲，要么在后厨忙着酒席等新人。一切莫不安宁，莫不惬意。
两个衣衫不整之人，若无其事地讨论些不相干却叫人高兴的人事。
陆沉的心思变得柔软。戎马多年，刀上舔血；几乎没想过还有如此清晨。
他伸手拉了拉流纨，带着些向下的力道。
不过是想叫这清晨的时间，变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流纨正说得高兴，不妨被他这么一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便对上陆沉比秋水更深的眼眸。
昨晚千般缱绻此时如波纹荡开。一迭未尽，一迭又至，连绵不绝地给予。
清晨的日头尚薄，可天光却是大明；流纨脸上飞红：“青天白日的……”
陆沉轻轻一拉，人便躺回自己的怀里，他食指顺着她的后脊若有若无蜿蜒而下，故意惹得她不安。
“流纨……不想吗？”
流纨玩着自己的头发：“人家刚才说了，身体有一点不适……一点点。”
陆沉心领神会地笑了，翻身而上，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知晓怎么做了。”
齐粟自是没想到，整个镇子都翻遍了，陆沉和流纨两个却在高高兴兴地吃喜酒，闹洞房。
冯翊与新妇拜堂时，一眼见到人群中笑意盈盈的的俊俏少年郎，以及他身边那位清丽脱俗的美人。
冯翊对着陆沉比了个拇指。
陆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容更盛。伸手自然揽过流纨。
流纨却是紧张，一拍他手，向右撤出一步：“人前注意点！”
陆沉被拍得莫名其妙，又朝她那边凑过去一点：“你以为人家看不出来呢。这个时候保持距离，会不会欲盖弥彰？”
流纨还没办法从那种隐秘又激烈的情境中快速转到烟火沸腾的现实，满脑子都是荒唐事，陆沉这一句叫她心里大虚：“看出什么？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陆沉一看就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已经不干净了，索性在她耳边逗他：“看出你我……”
顾流纨瞪着他。
陆沉可不受她威胁，执意将话说完：“看出你我……睡过了。”
啊……啊！啊！啊！
你还能再大声一点吗？
流纨朝四周看去，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一对新人身上。
乱哄哄的喜庆中，司仪唱道：
“一拜天地……”
陆沉敛了笑容，看向流纨。
“二拜高堂……”
流纨没心没肺。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凝眉。
“夫妻对拜！”
一对新人各自转身，相对。
陆沉去捉流纨的视线，好容易，她看向自己。
“新娘子！我瞧见新娘子啦！新娘子太漂亮啦！”
有个孩童，因个子矮，在新娘子低头的时候，从盖头下觑见了她容貌，当下兴奋地叫了起来。
众人哄笑。
好容易相对的视线，又被吸引过去。
夫妻拜礼已成。
陆沉略过那阵空落，微笑了笑。
来日方长。
冯翊手上牵着红绸，入了洞房。几个相熟的朋友，也涌了过去。
流纨自是不甘示弱。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陆沉伸手拽住她：“小心。”
屋子里吆五喝六，吵得快要掀翻屋顶。冯翊的新娘子娇滴滴地坐在床头。
“冯翊呀冯翊，你好福气；新娘子才貌双全，你心里定是满意得不得了吧？”
冯翊笑得合不拢嘴：“满意。”
“你老实交代，怎么把人家姑娘骗到手的？”
冯翊温柔地看向榻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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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娇小女子：“冯翊没别的本事，不过是以诚相待，这一生只对她好。”
“你别光嘴上说啊……下一个问题，你现在最想做什么？有几个选项供你选择啊。一，跟兄弟们大醉一场；二，看颢京逢仙楼的姑娘跳舞；三，跟我手谈；四，去书房温书准备秋闱，五，跟新娘子早点吹灯歇着。你选哪个？”
流纨笑的。
冯翊今日并没有多少跟狐朋狗友胡闹的心思，十分坦诚道：“我选五。”
那人一脸认真：“不考虑了？”
“不考虑了。你们要是识趣的话，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哈哈哈哈哈，新郎官猴急了。不过呢？选五的话要先过兄弟们这一关。各位站好。”
一堆带着七成醉意歪歪扭扭站成一排。
“请新娘子移步——这位姑娘，能不能去扶一下新娘子？”
顾流纨最爱看热闹，忙不迭地跑去将人扶了过来。
“都不许说话，都伸出手来。新娘子，把你的新郎官领出去，可不要牵错了哦！”
冯翊立刻反对：“不行，怎可牵手？”
众人大叫：“只是个游戏，别那么小气！”
陆沉看向顾流纨，这家伙也伸着手，比在坐的男子还兴奋。
陆沉摇了摇头，便也伸出手。
“好！开始认了。”
冯翊依旧不肯，众人吵吵嚷嚷，偏把他藏在后面；这时，新娘子道：“夫君，我不会认错。”
“可是……”
“放心。”
新娘走过第一人，几乎未停便过去了。
第二人，也不过微微倾身。
第三第四，都是如此。
奇了，没有丝毫接触，她也确定。
第四人，是陆沉。
她停下了。
流纨惊诧地看过去，正好与陆沉视线相触。
新娘此时伸出了手。
冯翊大为紧张，众人都拭目。
流纨想：这下要闹个大乌龙了。新郎官肯定要吃醋。总不好叫人家洞房花烛夜就闹别扭。
但是呢，吃点醋或许更增情调也说不定。
流纨胡思乱想，不知怎地，突然愣神。
耳边低声诱哄，颈侧粗重喘息……
她下意识再朝陆沉看去，他此时目光灼灼。
就在新娘子将手放进他掌心时，他撤回手，负在身后。
流纨：……
这家伙很正经。
但是昨晚却很混蛋。
新娘子扑了个空，顿了一会儿，又朝下一人走去，几乎没怎么停。
顾流纨看明白了。新娘子是靠着气味辨人的。
这嗅觉当真是好。不过，为什么差点儿认错了陆沉呢？
竟又在顾流纨身前停住了。
下一刻，竟也伸出手来。
顾流纨觉得有趣，立刻握住新娘子的手。
新娘子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是一个姐姐。”
众人哈哈笑了一阵。
男人的手跟女人的手自是千差万别。
“恭喜妹妹！”
新娘子笑着道谢，随后走向下一人。
离冯翊近了，他手伸出老远，挡在其他人身前，新娘子也是没悬念地就牵了他。
流纨拍手叫好。
此事虽然“惊险”却圆满。
又闹了一阵，总算放过这一对新人，陆沉与流纨从新房中并肩走出。陆沉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为何新娘子选中你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