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头山?”阿史那斌皱眉思索片刻,才想起不久前麾下部队确实在庆龙县附近烧毁了一座山头,那山上似乎盘踞着一伙山匪。
“你是个山匪?”
陈昭坦然点头:“没错,就是个打家劫舍的山匪。”
阿史那斌微微眯起眼睛,追问道:“你既是山匪,为何要救宋成宏?他可是朝廷命官,按理说与你们这些绿林中人应是死对头。”
“当然是为了报仇。”陈昭咧嘴一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将军一把火烧了我的狼头山,多少兄弟葬身火海。我势单力薄,想要报仇,总得找个帮手,不是吗?”
这番说辞倒让阿史那斌信了几分,但他心底仍怀疑陈昭是镇西军的人,所谓山匪身份不过是掩护。
不过,他并不打算深究,在他眼中,陈昭已与死人无异。
“好!既然如此,本将军便成全你,让你以山匪的身份上路!”阿史那斌杀意已决,厉声喝道,“拖下去,砍了!将尸首悬挂于奴隶营中,以儆效尤!”
只要陈昭一死,他是山匪还是军士都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尸体将成为震慑所有大景奴隶的工具,彻底碾碎他们心中残存的希望。
然而,就在两名突厥士兵上前欲将陈昭拖走之际,异变陡生!
两支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没入士兵后心!两人身躯一僵,扑倒在地。
阿史那斌瞳孔骤缩:“有敌袭!注意”
嗖!嗖!
又是数箭袭来,例无虚发,接连射穿几名突厥兵的咽喉!
陈昭心知是李金宝和李辉并未遵命撤离,反而冒险出手相助。
此刻不容多想,他趁乱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寒光一闪,直劈向近在咫尺的阿史那斌!
阿史那斌身为西突厥骁将,反应极快,刹那间已抽刀格挡,硬生生架住了陈昭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兵刃相交,迸出一串刺耳的声响。
“你以为杀了本将军,就能救下那些奴隶?”阿史那斌狞笑道,“信不信我现在就下令,将他们屠戮殆尽!”
陈昭心中虽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将军这番威胁,还是留着去对宋成宏说吧!”
他话音未落,刀势再变,“不过,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陈昭心知,若论纯粹的力量比拼,自己这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绝非阿史那斌的对手,必须速战速决。
即便今日无法取其性命,也定要重挫其锐气!
就在阿史那斌全力应对陈昭攻势之际,远处又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他因与陈昭缠斗,身形受制,虽竭力闪避,箭矢仍“噗”地一声深深扎入了他的右肩!
“好机会!”陈昭岂会放过这天赐良机,手中弯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劈对方面门!
“铛——!”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阿史那斌强忍剧痛,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大刀换至左手,堪堪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他额角青筋暴起,怒吼道:“想杀本将军?你还差得远!”
“现在杀不了你,重创你却绰绰有余!”陈昭攻势如潮,毫不恋战,刀锋顺势回收,旋即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挥出,目标直指阿史那斌已然受伤的右肩!
这一刀又快又狠,阿史那斌旧伤叠加新创,再也无法完全避开!
弯刀狠狠劈入血肉,深可见骨!
陈昭本想发力直接卸掉他整条臂膀,奈何气力已接近极限。
但重伤阿史那斌的目的已然达到,此刻必须立刻撤离!
若非有李金宝和李辉在远处不断以精准箭矢压制、阻挡追兵,他早已陷入重围。
箭雨有效地迟滞了突厥人的脚步。
“给……给我追!绝不能放他走!”阿史那斌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战袍,却仍强撑着,咬牙切齿地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成功逃出庆龙县后,陈昭与一直在外接应的张猛等人顺利会合。从阿史那斌粮仓中夺来的十七袋粮食,已由几名队员先行护送前往阳州城。
李金宝和李辉紧随而至,他们竟是混入了追击的突厥队伍中,不仅成功脱身,还顺手牵来了几匹战马。
“陈什长!”众人见他安然归来,皆是松了口气。
陈昭目光扫过李金宝二人,语气严肃:“为何违抗军令?”
李金宝挠头憨厚一笑:“陈什长,您不是说过嘛,‘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哪能眼睁睁看着您独自涉险?”
“陈什长,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追兵就在后面,得尽快甩掉他们!”杨开俞急声道。
后有追兵,自然不能径直逃往阳州城暴露方向。
陈昭当即下令,众人策马朝着庆龙县西南方向疾驰。
狼头山,便在那个方向。
纵马狂奔一阵,一座被大火焚烧过后满目疮痍的山峰映入眼帘。
尽管狼头山已遭焚毁,但山势依旧险峻,路径错综复杂。
陈昭对此地了如指掌,深知身后的突厥追兵绝不敢轻易深入。
当初突厥人为攻破狼头寨,付出了惨重代价,山中遍布的致命陷阱令他们记忆犹新。
陈昭等人利用这些残存的陷阱机关,成功阻滞了追兵,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站在已化为一片焦土的狼头寨废墟前,陈昭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过往种种,似乎已随那场大火燃尽。
“在此稍作休整,稍后我们从后山小路下山。”陈昭吩咐道。
“陈什长,您对这里好像特别熟悉?”杨开俞忍不住问道。
“嗯,很熟悉。”陈昭坦然道,“这里就是狼头寨,你们在边关多年,应该听说过。”
张猛等人自然知晓狼头寨的名头。
戍守西境,他们对境内的势力分布大致了解,只是镇西军职责在于抵御外侮,剿匪之事通常由地方官兵负责,双方素无交集。
“这么说……陈什长您以前是本地官兵?”张猛猜测道。
陈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错了,我是匪,不是官。”
“什……什么?陈什长您以前真是山匪?!”几人均是满脸惊愕。
“怎么?”陈昭目光扫过众人,“山匪就不能加入镇西军,一同抗击西突厥了?”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都摇了摇头。
非常时期,哪还顾得上出身?
更何况,是陈昭孤身救出主帅,又带领他们成功劫粮、重创阿史那斌。
无论他过去是谁,此刻,他都是值得托付生死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