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牢作为突厥人的粮草重地,自然有兵士把守。
焚毁粮仓不难,一把火足矣;但若想抢走粮食,尤其是如何运出城去,才是真正的难题。
不过陈昭心中已有对策,依旧是利用尸体作掩护的老办法。
看守大牢的突厥士兵共有四人。
陈昭与杨开俞走上前去,立刻被拦下。
“将军派我们再来取些酒水,宴饮正酣,快些准备。”陈昭用流利的突厥语说道,语气自然。
守卫并未起疑,阿史那斌此刻确实在纵情享乐。
其中一人转身,掏出钥匙准备开启牢门进去取酒。
就在牢门打开的瞬间,陈昭与杨开俞交换了一个眼神,骤然发难!
两人如猎豹般扑向最近的两名守卫,手法干净利落,瞬间将其制伏。
与此同时,埋伏在侧的张猛与高天逸也猛冲而出,迅速解决了另外两名守卫。
迅速将尸体拖至隐蔽处后,陈昭等人闪身进入大牢。
只见原本阴森潮湿的牢房,此刻堆满了麻袋和木箱。
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和干肉的味道。突厥人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粮仓。
仓内物资颇丰,多为突厥人惯食的牛羊肉干和烈酒。
但这些东西体积庞大,难以大量携带。
“只取大米和面粉!其他一概不管!”陈昭果断下令。
这两样才是能填饱肚子的主食,本担心突厥粮仓未必会有,所幸看来突厥人也“入乡随俗”,囤积了不少显然是从庆龙县百姓手中掠夺来的米面。
虽舍弃其他物资颇为可惜,但只要能将这些救命的主粮带回,便能暂解镇西军的燃眉之急。
想要搬空整个粮仓显然不现实,陈昭等人最终从阿史那斌的粮仓中带走了仅有的十二袋大米和为数不多的五袋面粉。
粮食到手,下一步便是如何安全运出城。
按照原定计划,那四具看守粮仓的突厥人尸体此刻派上了用场。
但四具尸体显然不足以完全掩盖十七袋粮食。
再去猎杀更多突厥兵虽来得及,却难免增加风险。
陈昭心念电转,想到了一个更周全的办法,不仅能掩护粮食,还能助张猛等人顺利出城。
“把他们的甲胄都脱下来。再去寻一辆拖车。”陈昭下令,随即对张猛等人道,“你们几个也把甲胄脱了,躺到车上去装死。”
张猛等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立刻照办。
为了逼真,他们还从突厥兵尸体上抹了鲜血涂在自己脸上、身上,然后直挺挺地躺倒在拖车上,与那几袋粮食混杂在一起。
准备就绪后,陈昭与杨开俞用火把点燃了堆满易燃物的大牢。
突厥人的烈酒成了绝佳的助燃剂,火势瞬间冲天而起,迅速吞噬了整个粮仓。
那四具突厥兵的尸体也被投入火海,经此一烧,足以让后来者认为他们是葬身火海。
而纵火焚仓的罪名,自然要由周望才来承担。
陈昭将其打晕,弃于附近显眼之处。
县衙前院,正酣饮的阿史那斌与众将忽见大牢方向火光冲天,顿时酒醒了大半,纷纷冲向起火点。
阿史那斌看着已成一片火海的粮仓,目眦欲裂,暴怒道:“怎么回事?!粮仓为何会起火!看守都死到哪里去了!”
陈昭与杨开俞混在闻讯赶来、乱作一团的救火士兵中,趁机发现了那几具被烧得面目模糊的“尸体”,惊呼道:“将军!这里有几具兄弟的尸首!”
几乎同时,另有士兵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周望才:“将军!这里有个可疑的中原人!”
阿史那斌锐利的目光瞬间钉在周望才身上。
想起此人几个时辰前还向自己讨粮未果,当晚粮仓便莫名起火,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盛怒之下,他根本无需多想,便认定了周望才是泄愤纵火、杀害守卫的元凶。
“好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敢毁我粮草!”阿史那斌咬牙切齿,眼中杀机毕露,“给本将军拖下去,就地正法!砍了!”
趁着所有突厥士兵的注意力都被冲天大火吸引,陈昭与杨开俞迅速将四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抬上拖车,重重压在张猛等“装死”的弟兄身上。
焦尸的覆盖,完美地隐藏了车板下方的粮食袋。
两人推着拖车,一路向城门疾行,眼看就要顺利出城,却在最后关头被一队突厥兵拦下。
然而,对方的目标明确,为首的士兵直接指向陈昭:“你,推车的,继续把这些晦气东西弄出去。至于你——”
他的手指移向陈昭,“留下来!”
杨开俞身形一僵,没有动弹。
拖车上,张猛等人肌肉紧绷,已做好了暴起搏命的准备。
陈昭却用眼神严厉制止了他们,并微微向杨开俞点头,示意其按命令先带人和粮食出城。
尽管万分担忧,杨开俞想起陈“军令如山”的训诫,只得咬牙,低着头继续推车前行。
城墙之上,伪装成突厥弓箭手的李金宝和李辉也已张弓搭箭,瞄准了拦路的突厥兵,只待时机。
但他们随即看到陈昭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只得强压杀意,收回箭矢。
陈昭未发一言,沉默地跟着那几名突厥士兵折返,最终被带到了面色阴沉的阿史那斌面前。
火光映照下,阿史那斌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上下打量着陈昭,缓缓开口:“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你放走了宋成宏。这一次,又是你烧了本将军的粮仓。”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冰冷的探究:“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镇西军的人?还是大景朝廷派来的爪牙?”
陈昭压下心惊,用突厥语故作茫然地回道:“将军,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的听不懂。”
“呵,”阿史那斌嗤笑一声,“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将军和那些你们大景人眼中只会骑马砍杀的莽夫一样,有勇无谋?”
他向前踱了一步,语气带着几分自矜与嘲讽:“突厥人中,亦有智者。譬如本将军。”
陈昭的这张脸,阿史那斌其实并未记得十分真切,但他清晰地记得,上次前来禀报宋成宏“死讯”的,正是顶着这样一张面孔的士兵。
而那人之后便神秘消失,直到今夜粮仓起火前再次出现,这微妙的时间关联,足以让生性多疑的阿史那斌将两件事串联起来。
宋成宏根本没死,粮仓也绝非周望才所烧。
这一切的幕后之手,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普通、却胆大包天的“突厥兵”。
“说实话,本将军倒有几分欣赏你。”阿史那斌目光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丝惜才之意,“单枪匹马从我手中救走宋成宏,如今又一把火烧了我的粮仓……胆识、谋略,皆非常人可比。”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循循善诱:“只要你愿意归顺于我,这两桩事,本将军可以一笔勾销!非但如此,我还会重用你,给你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权力!大景朝廷能给你的,我能加倍给你!如何,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动摇的模样。
陈昭听罢,非但没有惶恐,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和桀骜:“将军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嘛……我这个人野惯了,就喜欢自己当老大。要不这样,将军您把位子让给我坐坐?说不定我一高兴,就答应了呢?”
阿史那斌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神变得冰冷刺骨:“看来……是没得谈了。”
他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意,“那么,在送你上路之前,告诉本将军,你究竟是谁?也好让本将军知道,今日斩的是何方神圣。”
陈昭迎着他迫人的目光,坦然答道:“狼头山,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