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很沉,腿上压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直到感觉不适,他惊醒,低头去望,一颗黑溜溜的脑袋枕在他腿上,清业的侧脸映入眼帘。
他穿着单薄的上衣,蜷缩着闭眼,额头冒汗,碎发被粘湿得一缕缕,唇瓣开合着,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吴贰白彻底清醒了,手掌扶着清业的脑袋,捏了捏他的脸,“十四?”
这一碰,他发现清业身上的温度特别高,手背探到清业额头,很烫,清业发烧了。
吴贰白手臂扶过清业的腰线,将人从冰凉的地上半搂着抱起来。
清业呼吸都是灼热的,气息打在吴贰白的颈侧皮肤上,他听清了怀中人几近气音的呢喃。
是他的名字。
吴贰白揽着人走过去,把无邪踹醒了。
无邪迷迷瞪瞪的睁眼,看见吴贰白怀里的人下意识喊了一声“十四哥!”
月清阑被这声音弄醒了。
昏迷的张起棂躺在胖子和无邪中间,同样蜷缩,但睁着眼睛,目光没有焦距,无论怎么喊都清醒不过来。
他身上是被歪七歪八但很严实盖住上半身的清业外套,应该是清业昏迷前匆忙盖上的。
吴贰白正把清业安置在毯子上检查。
而旁边地上,是一个包袱。
被无邪踢醒的胖子打开一看,是真正的西王母的脑袋。
脖颈切痕干得没血了,长长的黑发垂落半掩浅灰色的干瘪见骨的人脸,同电影里的鬼脑袋一样瞪着那双死不瞑目的血红大眼睛,
胖子猝不及防的对视,被吓得跳了起来。
无邪急道:“叶阑,你看一下小哥和十四哥,他们状态不对劲!”
两个人一冷一热。
胖子表情微妙:“大叶子像是高烧和梦魇,但是这小哥……不会傻了吧。”
无邪道:“胖子你别说这些话!”
见月清阑查看后神色似是恍然,吴贰白追问:“他们怎么了。”
“天授。”月清阑叹气道,“张起棂又一次被“天授”了,你们可以理解为离魂症,等他醒过来,十有八九不记得你们。”
胖子爆粗口:“什么玩意儿!”
“至于清业,他应该被陨玉里面的磁扬影响了。”
无邪简直受不了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了,“说人话。”
月清阑头疼:“我不知道怎么说!在这我只能判断出族长被影响了,至于被影响的后果我不清楚,等人醒了才知道。”
留下的物资里有备用药物,月清阑给两个人分别打了一剂镇定和一剂退烧针,小哥很快睡着了。
倒是清业,退烧针打了和没打一样。
月清阑又加了一剂,还是没用。
吴贰白想起什么,取下藏在颈间衣衫下的项链,在月清阑“我艹!”的声音里将坠在上面的“珍珠”扯下来,塞进了清业的嘴里。
“这是什么?”无邪问。
月清阑面无表情:“我月族的宝物月啼珠。”
难怪先前吴贰白没受毒雾影响。
以权谋私是吧!
没多久,清业退烧了。
吴贰白背起清业,冷静道:“我们先出去。”
月清阑捡起包着西王母脑袋的包袱包好扔给无邪,自己拿了两把重得胖子一屁股墩地上的四九剑和黑金古刀。
胖子一边把张起棂背起来一边吐槽加佩服,“小哥的倒是轻些,不过这剑他娘的有我重了吧,大叶子怎么拎起来使的!”
“小哥你们换着背,留着体力吧,出去的路上未必安静。”
和月清阑预料的一样并不顺遂,他们碰到了巨蟒,好在无邪察觉巨蟒逐光,他们这才得以迅速脱险。
赶路的某天张起棂醒了,他真的什么都忘了——
他只对清业熟悉,其他的全不理解,连月清阑爆出“我给你换过尿布”的事儿都满脸茫然,细看还有几分无语。
当时胖子在喝水,闻言噗得一下全喷了大笑起来。
无邪同样笑了,沉重的心情放松不少,他甚至看见自家二叔撇过头去,似乎也笑了。
好在他不用人背了,乖乖的跟着他们。
一路上艰难有,好在食物和水足够,月清阑甚至吃腻了去抓几只没毒的蛇给他们改善伙食。
也算苦中作乐了。
唯一不美的是,直到他们筋疲力尽的回到戈壁,清业依旧没有醒过来。
戈壁上有吴参省的人接应。
一路坐车到了城里,找了最近的医院。几人精神太紧绷,疲劳过度,吃了点东西吊了几瓶水,休息好后身体渐渐恢复过来。
而昏迷好几天的清业终于醒了。
无邪进来时没看见吴贰白,和坐在床上的人对视了。
不知道为什么,无邪居然从清业的神态看出了一点……怎么说,
如果十四哥在他这里是和二叔一样沉稳可靠的,外加武力值强大的一个亦兄亦友的人,现在这个……
青涩,对,无邪想,这个十四哥看上去感觉有点青涩的样子,跟个大学生一样。
清业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你好?”
他不是在族地养弟弟吗?给他干哪儿来了?
无邪目光深沉:“我不好。”
他上去抓住清业的肩膀,控诉道:“十四哥你差点没吓死我!”
病房有独立卫浴,吴贰白连手来不及擦干出来,听见熟悉的嗓音吐出一句话,“那个,你认识我?”
清业眼神陌生,无邪,无邪天塌了。
完了,十四哥高烧把脑子烧坏了!
他崩溃叫唤,“无邪!我是无邪啊!十四哥,不,小叔!二婶,我叫你二婶了行不行,你别开玩笑!小哥失忆你怎么也来这套!”
清业脸上的易容被月清阑洗掉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望人时似春水流淌,此刻同样眼神迷茫。
被某个称呼雷得里焦外嫩。
人看似还在,其实已经走了一会。
“你真不记得了?我们去了塔木陀——”
“小邪。”
身后二叔的声音让无邪一僵。
他回头,吴贰白神色不辨,异常的冷静,但无邪就是觉得他幽黑的眼底似深渊可怖,无邪被吓了一跳,
吴贰白盯着清业,只道:“你先出去。”
“把门关上。”他补充。
病房安静下来,吴贰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无邪一走,吴贰白没有再看清业,眉宇露出几分疲色,失去了所有手段般,捂住脸深深的呼吸了一次。
等抬了头,也不说话,只用那双眼睛凝视清业,像是发呆,又似沉思。
那目光莫名让清业有几分躲闪。
吴贰白微微低着脑袋,干脆利落向后梳理的背头发型有些乱,几缕碎发搭在额角,年轻冷俊的面庞有种成熟稳重的意味,侧脸线条凌厉,眉峰如墨,眼眸深邃。
好看,非常好看。
月神在上,清业心中泪奔,他想和这个人结婚。
周围安静的环境让清业有些局促,他清了清嗓子,“那个,你——”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男人突然开口。
清业困惑:“想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两个选择,一是做掉你,二是告诉你我们结婚十二年了。”
清业:“……”
他战战兢兢的举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今年才十七?”
吴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