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师父可以给师妹多找些扩宽知识面的书籍。”
“那业儿呢?”
清业一愣,“什么?”
白子画放下竹简,黑眸定定的注视着清业,好似能看透他淡然外表下沉重的灵魂。
“小骨命运多舛,那业儿呢?”
清业想了想:“还行?”
清业觉得自己其实是有点运道的。至少出生以来锦衣玉食,不像上辈子弃婴一个。
白子画:“……”
他心疼他,清业却将话头打了回去。
他无奈,将书卷起来不轻不重的敲在清业脑门上。
“长留简史背得如何了?”
清业身形微僵,果断滑跪在白子画身旁,抱着白子画的腿开始求饶,“师父求求……再宽限些时日吧……”
他功课很忙,最不喜欢的历史被清业排到末尾了。故而花在历史上的时间很少。
如今才背了三分之一。
在长留一年多的修行,少年的脸色已经没有以前那般白得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不过依旧病弱苍白。
他散落的长发如黑绸柔软细腻,昂着头,下颚线条清晰流畅,面庞精致,眉眼如墨画,白子画能看见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是自己的影子。
白子画眉宇间的清冷化开,抬手捻起少年垂落胸前的一缕发丝将其拨到身后,在少年略显期待的目光下故意慢悠悠的开口,
“为师记得……貌似上次,业儿也是这样说的?”
清业难得撒娇,白子画倒想多拖一会了。
清业胡说八道:“什么上次,弟子不记得了。”
“是吗?”白子画眸底掠过一抹笑意,帮清业摆正了腰间挂着的宫花。
腰这般纤细,还是太瘦了。
“是啊是啊。而且弟子最近可忙了,要背的东西太多了,看在七绝谱上的医典弟子看了一半的份上,师父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白子画若有所思,似乎松了口,“那业儿想要多久?”
一番拉扯下,清业成功拿到了半个月的时间,放心的端着吃干净的羹碗去厨房了。
身后的白衣仙人眉眼弯了弯。
*
拜师后见到清业的第一面,朔风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小狗。”
清业默默坐在朔风旁边:“你不同样没拜成吗,你也是小狗。”
“我没拜成是因为什么?没有你我拜谁都无所谓。”
清业心虚的咳了一声,果断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是小狗,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清业合着掌心捧到朔风面前,在朔风低眉看去后缓缓打开掌心,缝隙间露出莹白淡蓝的光。
一朵晶莹剔透的小雪莲带着半截青色茎杆,半敛着花瓣暴露在空气中,雪色洁净无瑕,寒意萦绕,呼吸间浸满雪淡淡莲香,带着雪屑的冷冽清寒,沁人心脾。
“道歉礼物。”他听见清业说。
朔风抬起的指尖在碰到雪莲花瓣前收了回去,“你打劫了尊上?”
这雪莲有两百年。
“哪敢啊。是师父看我剑法学得好,又喜欢吃莲子,所以奖励给我的。”
他拿到这花就想着送给朔风了。
朔风点点头,接过莲花,“走吧。”
“去哪?”
“厨房。”
“去厨房干什么?”
朔风:“炖莲花。”
清业:?
他诧异:“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不会。”
在清业无语的眼神下,朔风补充道:“但我会熬药。”
清业神色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不是哥们,这对吗?
他们还没拜入长留前,清业偶尔生病是朔风熬的药。药熬多了,朔风自认他应该是对厨艺入了门的。
整朵莲花朔风都用上了,混的红豆和薏米,用新学的火系法术炖的。
根茎有点苦。朔风盛了两碗,把清业那碗里面的根茎片挑到了自己碗里。
碗端到清业面前,卖相看上去还行,清业试探的尝了一口。
“还挺好吃的?不过味道有点淡。”
少爷就是娇气。
朔风抬手,几个香料小瓶子从厨房飞出来,他语气淡淡:“自己加。”
吃完了朔风牌莲子粥,清业和朔风边聊天边走去后山。
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又看了会书,消食消得差不多了,清业拔出碧落剑蠢蠢欲动,“我最近学了套新剑法,从拜师到现在两个月多了,我们比比?”
朔风也拔了剑。
“正有此意。”
……
晚霞染了黄昏。朔风和清业从亥殿吃完了晚饭。
朔风抬头看了看天光,“申时快过了。”
清业:“才申时?走吧,去藏书阁拿两本书看看。”
藏书阁分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区域,朔风和清业是内门弟子,在藏书阁长老桃翁的注目礼下,两个少年去了三楼。
“幸好当初没拜桃翁为师,真拜了我怀疑他肯定找理由天天罚我抄书。”
“不用怀疑。”
朔风语气不咸不淡,“我听说周轻水被他罚洗衣服了,换成你,我觉得这藏书阁的书日积月累下你能全誊抄一遍。”
没人喜欢抄书,清业更不喜欢。
当外门弟子被桃翁罚抄的几次里,清业什么都准备好了,笔握到手里没一会他还能给自己找到其他事情干。
比如他饿了,比如他想把墨先磨完……
朔风把剑架清业脖子上,清业才不情不愿的结束折腾。
就这,朔风还帮清业抄了一半。
等清业借完书回来,一眼扫到朔风所在的僻静角落,书桌上已经点了熏香。
凛冽似雪,夹杂一点松香。
“还挺好闻的。”清业随口说了一句,放下怀里抱着的书。朔风看了眼那书,是他的三倍厚。
他看清书脊上的字,“你最近对医道感兴趣?”
“我一直挺感兴趣的。”
朔风低头翻了一页书:“那你努力,以后不继承绝情殿可以下山济世救人。”
师父还能活很久现在说这个有点超前了吧……
“主意不错,本少爷采纳了。”
书页翻动的细微声音时而响起,窗外的残阳渐渐隐入天际。
漆黑的夜色爬上天空,云层间不知何时冒出一轮皎洁弯钩,月光如练,山中的溪水晕了粼粼银纹。
令清业吃惊的是,他告别朔风回去时,绝情殿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犹豫几秒,清业走到门外,指节还未扣响门,门自己先开了。
那道身影身着银白色锦袍,散落的乌发如瀑,额间殷红印记为他清俊的面容添上几分禁欲。
他手里捏着黑玉棋子,更衬指节修长白皙,随着一声轻微的“哒”,黑子落盘,
长留尊上抬眸望来一眼又垂下眼帘,唇瓣轻启,语气平静又莫名冷淡,
“为师还以为……业儿今夜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