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法玄妙,剑锋凛厉,衣袂随着翻转的身形纷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第八式剑尖上挑半寸。”
一道清冷的声音入耳,少年顺从这道声音上挑半寸,紧接着是第九式,第十式……
少年心无旁骛,凡是那道指点声落下,他都能很快反应过来纠正自己的剑法。
最后一道剑招挥下,空中打着旋的叶片被剑气劈碎。
清业力竭的喘气声重,两颊染上一层薄红,他收剑入鞘,朝着不远处的那道白色身影走去,在三米外站定,行了一礼。
“多谢尊上教导。”
白子画嗯了一声,额角印记似火,眉眼却清寒如月:“深更半夜,为何来后山练剑?”
清业:“弟子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白天为什么睡得多,因为晚上睡不着。
白子画薄唇微抿,目光落在少年苍白的面庞上,犹豫一瞬,还是问出了口:“可是有不足之症?日常修炼情况如何?”
少年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
“弟子并非足月而生,七月早产,所以弟子的身体比平常人要虚弱许多,好在家中殷实,养了这么些年,弟子的身体尽管仍旧比不上同龄人,不过还算健康。”
大哥离家出走参军去了。
二姐揣了银票钻狗洞跑江南做生意去了。
三哥在清业九岁那年犯病死了。
龙凤胎的四姐五哥早夭。
清业实在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了。
再待下去,清业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于是他同样跑了。
离家出走的计划清业准备了很久,也知道揣多些银票,只最初为了躲避那对疯批父母的寻找狼狈了一些,折磨了一些。
在流浪时常生一些麻烦的小病,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如今有幸拜入仙门,五行灵力的滋养让清业沉重的身体放松许多。
“日常修炼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剑法还需要多练。”
闻言,白子画耐心叮嘱道:“若身体不适,可以去药阁看看。剑法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持之以恒。时间很晚了,明日有早课,你回去休息吧。”
白子画不说清业也打算回去了。事实上如果白子画不在这里清业能直接躺地上。
太累了。
他现在就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少年身形瘦弱,背影隐入夜色中。
莫名有种孤寂之感,和幻境里的画面重合。
幻境编织的是一个人内心渴望的。白子画当时便被清业的幻境惊住,愣是从头看到了尾。
之后才明白少年的愿望。
他想让那具尸体入土为安。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融入了风中。
之后清业在后山偶尔会碰到一个尊上,经过白子画的指导,清业进步很大,霓漫天问他是不是背着他和朔风偷偷练剑了。
清业大方承认,没有供出尊上。
霓漫天气得又和清业打了好几扬。
之后二人对视一眼,果断将剑对准朔风。
朔风早防备着了,冷笑一声拔剑而上。
三个人直接打了起来。
乒乒乓乓的,铮声不断。
周围人熟练的让出空间给这三位大神。
最开始是清业和霓漫天一致对朔风,后面清业被霓漫天和朔风合伙制裁了。
根本原因:清业半夜不睡觉偷偷内卷。
清业:……
好好好,我的错是吧。
期间,花千骨被放出来了。
那日阳光正好,大家正在水流边练习水系术法呢,啪得一下,跳出一个蜀山大弟子,对着花千骨就行单膝跪礼。
“云隐见过掌门!”
清业表示单走一个6。
没想到藏得最深的是你!
清业真以为花千骨就一孤女来着。
看看,大小姐脸都黑了。
估摸着,两个人关系要凉了。
清业没什么话想说的,事实上他早预见了两个人会分道扬镳的结局。
身份地位和修炼天赋两个人天差地别,性格南辕北辙。何况两个人认识才几个月。
月亮挂上又降下,太阳慢吞吞的爬上天空,这日阳光高扬,清业又在桃翁的课上睡着了。
手上的笔记比扭动的蛆还歪歪扭扭,弄了一手的墨水。
“宋、清、业!”
清业噔的一下站起来,似乎有些迷茫。
“咳咳——”
他倏尔咳嗽起来,抬手掩着唇,略显宽松的衣袖随着抬起的手下滑,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可见其下青色的血管。
他胸膛剧烈起伏,低着脑袋,发出几声极力压抑的,沉闷的咳嗽,约莫因为憋着咳嗽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令人心生不忍。
“对不起,长老,弟子…咳咳……”
周围的弟子目露不忍。
桃翁却是冷笑。
他问过其他授课的长老了,清业在他们课上很少睡觉。
一般很认真,只偶尔有些蔫巴,眉眼间堆积着疲惫和一抹病态(前晚和朔风霓漫天练剑或者挑灯夜读了)。
其他课能不睡,怎么偏偏他的课,一周以内总有两次睡着的呢?
桃翁仔细一琢磨,发现清业在演他。
这小子仗着先天不足逮着他的课霍霍!
觉得各仙门派的历史不重要是吧!是不是以为他很好说话?
这次,桃翁反手掐着少年的手腕把脉,清业迅速的抽回手,不过这一会足够桃翁粗粗的探一回脉了。
体弱是真的,但现在没病也是真的。
桃翁皮笑肉不笑:“清业啊,外面太阳正好,你手凉,不如出去晒晒太阳暖和暖和吧。”
见病弱少年眼眸微微睁大,桃翁更来劲了,推着他走出门,指着门口的一角。
“站那,不是,往左一点,你这样晒不到太阳的……诶诶往右往右,你走这么远到时候我在里面看不见你了,这样也不方便听课……”
少年全身沐浴在阳光下,身后三寸就是阴影。
“对,就站那。好好晒会太阳吧,不许用你的水灵力纳凉。”
桃翁摸了摸胡子,满意的重新讲课,发现有几个弟子在看外面,当即点名回答问题。
朔风和霓漫天都没看外面,你们看什么看。
门外罚站的清业:“……”
他是表演一个晕倒呢还是表演一个晕倒呢?
……得了,要是真这么干了桃翁更会盯着他的。
看来回去得排一个表,这个长老的课睡一次,那个长老的课睡一次……
——
桃翁指的是朽木清流,也就是轻水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