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没烫到吧。”陆斯言回过神,连忙抽纸巾擦拭水迹,“我只是有点意外,竟然这么快。”
舒澄:“是啊,那些繁文缛节都省了。”
他的惊讶实属正常。
世家联姻错综复杂,从双方有意,到宣布婚讯、订婚、完婚,少则数月,多则一两年,中途退婚的也大有人在。
唯独贺景廷是个例外,在签协议现场就提出去领结婚证。
她至今还记得,他合上钢笔,气定神闲地看了眼手表:“距离我飞德国还有四个小时,顺路去民政局。”
就这样,舒澄临时回老宅取了身份证和户口本,比换护照还迅速地领了证。
尘埃落定,一点没给她反悔的机会。
“婚礼什么时候办?”
“下个月。”舒澄坦然地笑笑,顿了顿,像是在安慰自己,“其实这样挺好的,舒家现在……远不比以前了。”
临窗二十层,沉沉日落染红这个摇摇欲坠的城市,一直延续到天际线的另一头。
陆斯言望着女孩的侧脸,她睫毛微微垂着,也染上一层薄暮,与记忆中那个初来陆宅时腼腆笑着问好的面容渐渐重叠……
像他们这样的人,婚姻总是身不由己,但因为是她,他从不抗拒。
只是原以为,他们仍有很多时间,能够慢慢来……
*
晚餐吃得还算轻松,两个人聊起小时候的事,笑声不断。
饭后陆斯言绅士地提出送舒澄回家,她不想太见外,便没有拒绝。
轿车飞快驶在高架上,两侧大楼灯火辉煌。舒澄降下车窗,初秋微凉的夜风涌进来,将乌黑的长发吹散,在风中纷飞。
她远望的眸中像有一汪水,在席卷的灯光中摇曳。
陆斯言放慢了车速,不愿时间这么快过去:
“下周你也会去北川吗?”
“北川?”
“万衡的慈善晚宴,我代我爸参加,听说贺景廷也会到场。”
这种晚宴一般默携女伴出席。
“哦。”舒澄随手将头发挽起来,“应该不去吧,毕竟婚礼还没办。”
她神色淡淡,根本无所谓哪个女明星挽着贺景廷出现,却忽然想到——
他下周不在南市?
“晚宴是哪天?”她追问。
“九号。”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十几分钟后,轿车缓缓驶进小区。
澜湾半岛,舒澄住了好几年的公寓,她喜静,特意选在远离市中心的西城区,离工作室也近。
她下车道别:“麻烦你了,回去早点休息。”
没想到,陆斯言也开车门追了下来。
这幽静偏僻的小区环境,实在不像贺景廷婚房会选择的风格。他欲言又止了几秒,却自知不合适追问。
舒澄探寻:“怎么了?”
看着她即将离开的身影,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陆斯言整理了一下措辞,温声问:“下半年公司要筹备一个动画电影,有没有机会请你做美术顾问?”
“我做顾问?”
“是一个志怪题材的电影,类似于异域寻宝的风格。”他解释说,“所以会需要很多珠宝首饰的设计。”
舒澄本就对婚约一事有愧,立马答应下来:
“当然可以,整个工作室都时刻准备。”
路灯暖黄,衬得她笑意愈发生动。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宾利隐在远处拐角的树影下,一道锐利的视线直直射过来,落在女孩的笑颜和一旁的年轻男人身上。
舒澄毫无察觉,跟陆斯言道了别,礼貌地看着他的车开走,才转身上楼。
三分钟后,十六楼的窗子亮了起来。
她去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扑进柔软的大床。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随之跃上来,“喵喵”地撒着娇,往她怀里钻。
这是一天疲劳后最治愈的时刻了,舒澄拿脸颊蹭蹭它的:“乖团团。”
然而独处在寂静中,一层淡淡的愁绪重新笼罩心头——
她远没有做好搬去御江公馆生活的准备。
上次试婚纱的经历不算愉快,今日又听了陆斯言的一番话,让她不禁更加抗拒直接面对贺景廷。
舒澄打开手机,注视着那串电话号码许久,才发去一行:
【我九号搬过来可以吗?】
十分钟后,对面回过冷冰冰的几个字:
【换一天。】
【我最近出差,只有九号有空,能麻烦让管家或者阿姨帮我开门吗?】
很快,对面回过来一串数字:
【670531】
大门密码。
舒澄抱起小猫举过头顶,看着它漂亮的蓝眼睛,心里稍许轻松了一些。
也只能熬过一天,是一天了。
夜色浓郁漆黑,公寓楼上的灯光一盏、一盏灭下去,那辆宾利依旧停在阴影里,不曾挪动。
车里没有开灯,黑暗压抑,唯有月光隐隐描摹出后座男人凌冽的轮廓。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寂静中,略重的呼吸声时快时慢。
终于,十六楼的那盏灯也灭了。
贺景廷缓缓收回目光,卸力地靠在椅背上。他扯了扯紧绷的领带,微微仰起头,剪裁锋利的西装外套在肘弯处压出几道细小折痕。
一个白色的小药瓶落在座椅上,瓶盖只旋了一半,虚虚地搭着。
像是有细细密密的白蚁在头骨里啃噬,不急不缓,折磨着每一根神经。
他疼得胸口越来越闷,有些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
“开车,回御江公馆。”
钟秘书小心地开口:“贺总,陈医生说……”
“回御江。”
命令短促而不可忤逆。
“还有,联系万衡,把九号晚上的行程取消。”
宾利缓缓启动,驶入无边的黑夜。
贺景廷用力闭上双眼,重重地呼吸了两下,试图缓解这一阵刺痛。
修长的手指抚上左腕手表,温润的藏蓝色珐琅表盘上,秒针一格、一格地转动着。
男人的指尖抚过冰冷的铂金表圈,在贴近皮肤的背面,反复摩挲着一处细小的突出,仿佛那是他疼痛中唯一的慰藉。
细看,那隐秘的角落里,贴着一粒亮钻。
贺景廷抬起手,将它送到鼻尖。
仿佛还能闻到她秀发的气息。
*
寄人篱下,舒澄没收拾太多东西,只备了当季的衣物和少量日用品。
贺景廷工作忙,在新闻头条里常常是全世界飞,相敬如宾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奢望,她只求能活成一个透明人。
九号这天,生怕他还没出发去港城,舒澄足足等到夜里八点半,才开车去御江公馆。
那边招商会已经开始了,他就算坐火箭去,也不可能还在家里。
九点刚过,舒澄的车直接被拦在了保安亭前。
御江公馆是滨江最有名的豪宅,又位于繁华的闹市区,安保极其严格。
“我真是贺景廷的朋友。”她摇下车窗,认真道,“我可以登记身份证,或者压给你也行。”
“你这样的小姑娘,这个月我见过二十几个了!”保安摆摆手,“年纪轻轻喜欢追星没什么,但别打扰人家正常生活。”
说完,就直接将窗子合上了。
这小区里还住着不少明星,平时想混进去的粉丝不是一个两个,但……
保安瞥了眼外边看着乖巧白净的女孩,敢冒充云尚贺总朋友的,还是第一个。
见惯了种种豪车,眼前这辆白色宝马平平无奇。
他们是精英团队,对每位户主都极为上心。这几年下来,35层的贺总就没有过除了秘书和医生外的来客。
保安骄傲地哼起小曲儿,自己的聪明敬业,可又为户主省去了麻烦。
夜里飘起了零星小雨,秋风一吹,有些寒凉。
舒澄见说不通,只能把车靠边停下。她没带伞,冒雨跑到保安亭窄窄的屋檐下,朝里张望:“师傅,我真是——”
贺景廷这个甩手掌柜,知道她要搬进来,连个招呼也不给门卫打!
保安见她迟迟不走,无奈地再次将窗拉开:“如果你真是贺总的朋友,就让他来接你,或者让他跟我们打电话说一声,立刻放你进去。”
打电话给他?
舒澄第一时间抹去了这个想法,他在出席招标会,能不能接到两说,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赶紧走吧,小姑娘。”保安叹气,语重心长道,“你知道那位贺总是什么人物吗,就敢随便冒充?放心,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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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这事没发生,你走吧。”
眼看,雨越下越大,舒澄的左肩都被淋湿了。
她连忙挡住又要关上的窗,破釜沉舟道:“其实我不是贺总的朋友,我是他妻子……”
保安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关窗的动作丝毫没有放缓。
“真的,不然你搜一下前两天的新闻照片呢?”她可怜巴巴,“他现在在港城出席一个活动,没法接电话,不然我肯定让他联系你了。”
保安想起前些天看过的头条,将信将疑地打开手机,媒体照片映入眼帘。
衬着雨中昏暗的光线,他再次看向这个年轻的女孩。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脸蛋白皙,隐在模糊的夜色里,定睛一瞧,和新闻上的照片真是同一个人!
保安吓得差点一头昏过去。
“对不起,贺太太,失敬失敬——”他连忙将人迎进来,又是找毛巾,又是倒热茶,“请您谅解,这小区里住了不少明星,平时老有小女生来追星。您看着这么年轻,真和那些大学生看起来一样一样的。”
这个称呼实在陌生,舒澄不自在地笑了笑:“不用麻烦了,请问这边地下车库怎么走?”
保安连忙打电话,让同事过来帮她停车、拿行李,一路送到大厅里。
御江公馆每一栋都配有24小时的酒店式服务大堂,超过六米的挑高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水晶灯高悬,丝毫不输给市区的五星级酒店,让人咋舌。
大堂管家刷了卡,舒澄很顺畅地坐电梯到了二十五层。
从电梯口到入户门,灯光惨白,照亮地上深灰细纹的天然大理石,什么都没有摆放,干干净净中透着一丝冰冷。
一般像贺景廷这样日理万机的人,家里都有管家或保姆吧。
舒澄先按了两次门铃,里面始终没人应声,才输入事先收到的六位密码。
“滴——”
开锁声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
舒澄小心地推开门,朝里张望。
屋里一片漆黑,过道灯只隐隐映出玄关的边柜,其余什么都看不清,仿佛一个黑洞将光全部吞噬。
没有人在也好,她将两个箱子提进玄关,借着外边的一点点亮光,在墙上摸索室内灯的开关。
刚往里走了两步,过道灯忽然灭了。
所有的一切都坠入了黑暗,舒澄喊了两声,但楼道没有再亮起来。
不是声控灯吗?她刚刚电梯开门时就已经亮着。
舒澄本来不怕黑,但在这陌生的房屋里,眼睛还没完全适应环境,视线一片虚无。
外边大雨倾盆,黑暗就像涌动的深海一般,让她心生寒意,胸口“咚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开关,他到底把开关装在哪儿了……”
舒澄小声念叨着给自己壮胆,继续在冰凉的墙壁上往里摸。过分紧张的情绪下,她一时间都忘记了拿包里的手机照明。
突然,一道低沉冷淡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在这里。”
那声音很近,近到仿佛是鬼魅的低语在耳边蔓延。
舒澄吓得浑身一抖,尖叫出声:“啊——”
与此同时,随着“啪嗒”一声。
昏暗的光从吊顶和脚边亮了起来。
舒澄心惊胆战地回头,氛围灯没能完全将玄关照亮,只幽幽勾勒出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在一步之遥冷冷俯视着她。
白光越过他深邃的眉骨和鼻梁,在脸上投下斑驳阴影,切割成冷毅的色块。
贺景廷。
舒澄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惊吓到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我家?”他轻轻笑了一下,似有几分讥讽,“还是说……你知道我不在?”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贺景廷笑,反而比发怒还让人心颤。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宛如淬毒刀锋出鞘前反射的冷光。
舒澄无意识攥紧了衣角,睫毛飞快地颤动着,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贺景廷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微微俯身,径直抬手摸上她的脸颊,用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蹭了一下。
他的指尖冰冷,带着微微潮湿,像是死人的温度。
感受到手中侧脸的轻微颤抖,贺景廷满意地轻声吐出两个字:
“你在躲我?”
宛如来自地狱的冷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