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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若识

作者:顾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学童们摇头晃脑地跪坐在一个亮堂堂的书屋里。皆是淡蓝色的小长衫,头发光洁地高束在脑后。墨香在读书声中缓缓散开,将这片学堂荟萃成了桃李之乡。


    钟灵讶于此情此景,看到教书先生山羊胡子快要被他捋成下巴层面的斑秃,瞬息镜不声不响,她立刻松了口气。


    还好,那不是白煜。


    钟灵早早罩好了洞屏,自由地穿梭于学童们所坐的书案之间。但她晃了一圈,手里的瞬息镜也没动静。


    瞬息镜不会出错,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徐卑以已经走了?读书这么不用功吗?


    回答似的,一前一后的两串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钟灵心中停顿,手中的瞬息镜一下子亮了。她立刻转身——一个比她高上许多的成年男子牵着一个小孩儿从学堂入口处急急地跑进来。


    高个子面上异常慌张,急切地同教书先生解释起来:“先生,是我疏忽,晨起时误了时辰。小弟自己早就醒过来了,担心我做活疲累不忍心将我叫醒。故而……故而迟了些。”


    教书先生比他想象得好说话很多,只点了点头,招手示意那个小孩坐过去。


    那小孩步履缓慢地走过去,面上从头至尾没有一丝一毫着急的意思。他恭恭敬敬地向先生行礼,走向离先生最近的书案,掀衣坐下。


    钟灵看着想笑,这一世这么小就这样沉稳吗?她记得白煜年轻时可是自诩纨绔呢。如今这个徐卑以,倒像忽略了成长过程,直接沿袭了成年后白煜的性格,丁点儿大的个头,也能无波无波无澜地活成一尊“与我无关”。


    这天之后,钟灵就开启了昏天黑地的明窥生活。


    她百忙之中把白杨叫了过来,让他帮自己复刻了一个“解却丁香园”,自己悠闲地住着,每到时间就出门来到这家学堂。


    徐卑以的确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家中生计靠父兄外出做活来维持,但也谈不上清苦。徐父的妻子是一个没落望族的千金,二人总角之交,续上姻亲良缘。徐母借着原先家族中的一些关系,向城中上好学堂的先生谋了一个听课的名额,给了家中最小的孩子徐卑以。


    大哥徐自牧倒不是没第二个机会,只是他生性放荡,并不喜爱这些文墨。


    徐卑以今年才九岁,比学堂里许多孩子都伶俐。常常在先生提出一些深奥的问题时,踊跃地站起来说上两句,这也是他一天之中最不文静的时候。而这些全部,都是钟灵一个月以来观察得到的。


    钟灵本来的打算是,悠闲地住在这里,好好看着徐卑以长大。


    但今日她忍不住了。


    教书的先生这次给所有的学童发了一张白宣,要求他们根据方才讲的课程写一篇文章。好巧不巧,这日的徐卑以又迟到了,先生方才讲的他什么也不知道。那先生不知为何,在徐卑以过去问他题目时,却一反从前地为他迟到一事生了气,打定了主意不告诉徐卑以。


    钟灵照着一张洞屏,回忆起前些日子,徐卑以似乎与某位同窗发生了争执,道理上纯属对方找事,可先生却碍于那位同窗家中权贵,令徐卑以向他道歉,徐卑以果断拒绝了,怕是惹了先生不快。


    她今日来的早,那先生讲的她也草草听了一遍。锦囊上下翻找一通,竟没有一张纸,于是钟灵只好从锦囊里拿出那一把墨竹扇,使术在上头草草写了写那先生方才讲的内容,到时她再去除笔迹即可。简单写罢,她大咧咧地走到徐卑以面前,把墨竹扇的洞屏撤掉,摆在他的书案上。


    徐卑以正一脸淡然地坐在那里,面前突然多了一面扇子。他愣愣地拿起,没看字,先转了过去看那一副画。他看了良久,托着腮抿着唇,欣赏得不亦乐乎。


    钟灵:“……”


    原来徐卑以根本不在乎自己知道不知道那道题目,面上看淡一切,实则是懒得计较。但很快,钟灵就意识到自己某些事情考虑不周:徐卑以看上了自己画的画。


    虽然这勉勉强强理所应当是他的东西,可毕竟徐卑以不知道这扇子对钟灵的意义,钟灵也不是闲来无事才拿它当念想,这扇子对她也很重要。可奈何徐卑以爱不释手,钟灵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要回来。


    她灵机一动,走到学堂外折了一只树枝,动作熟练地障了眼,变作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扇子。她带着假扇子回到学堂,蹲在徐卑以旁边等着他松手。


    很快,徐卑以低头取笔。钟灵顿觉危机四伏,他怕不是要动手修改墨竹扇,就发现徐卑以自己翻了面,看到了钟灵写给他的题目。徐卑以取好了笔,蘸上墨,就低头写了起来。墨竹扇被他妥帖地放在一边。


    钟灵有一个猜测,徐卑以或许是因为扇面上的题目,故而猜想到扇子另有其主,就打消了据为己有的念头。


    最后如她所料,下学时,徐卑以两手空空地被徐自牧接了回去,扇子被他留在了书案上。钟灵略有些恍惚地把扇子收好放回锦囊。


    她有些暗悔自己又在多管闲事。不过,当天她就被岛主提醒了,恰逢琼楼有一盛事,钟灵短暂离了岛。


    再回罗国,此地已是新岁。


    年关当头,徐卑以不再去学堂,留在家中陪父母和徐自牧一起过年。他年方十岁,不太受过年的种种礼节拘束,总是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发呆。而尽管是十岁的徐卑以,也已初具白煜的容貌。陆消介绍过,梦境生灵其实类似于不断地死去,又被抹去记忆,又新生,相貌很少会变,变得多是性情。


    钟灵没来之前,徐卑以独自坐在桌前作画,他画艺不精,只跟着兄长徐自牧学过一些皮毛。


    整整一张白宣上,被他毫无规律地绘制了许多凌乱的墨竹,这正是那日书堂之中,从天而降的那把墨竹扇中所见。


    他深知此物另有其主,却不知为何,心中总觉熟悉,回来以后每每梦中忆起,竟有种曾日日把玩过此物的熟悉感。他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推移把墨竹图模糊掉,反而在数次回忆后越来越印象深刻。


    “真是奇怪,好想再讨来看上一眼…”他把一张总不能绘出其真意的草图收了起来,束之高阁。


    家中旷大,独留一个小孩看家,钟灵来时便看到他独自一人在发呆,心中便萌生出带他出去玩的想法。她正预谋着自己怎么在不出面的情况下带他出去,思路还没有成型,就一不小心被徐卑以屋门的门槛绊了一下,右臂随便一挥去扶门,结果门又被狠狠一推,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钟灵僵立在原地,她着急忙慌抬头看徐卑以,果然就看见他向这边看过来。不过钟灵罩在洞屏里,徐卑以肯定是看不到的。


    没过一会儿,钟灵看到徐卑以转头继续望回了窗外,兴许是思索起了另外的事。


    钟灵长舒一口气,但没完全吐纳,就骤然屏住呼吸了。


    徐卑以的声音带着些微少年的稚嫩传过来:“是你吗?”


    钟灵疑惑,怎么是这么个问法?


    徐卑以不放弃:“你竟然又来了?我已经将近一年没有感知到你,还以为你走了。你不必受惊,我其实早知道,你一直在我身旁。虽然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说话什么声音。因为你藏得还算严实。”


    “不过……这次有点笨了。声音这么大,我再忽略你,你或许会觉得我该去郎中那里看看耳朵了。”


    钟灵持续发懵,此情此景,她有种重回永生巷扯谎现场的不安感,仿佛洞屏已被对方信手撕去,不仅暴露了她偷偷摸摸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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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还暴露了她从未相表的心意。她一时不知是该高兴徐卑以发现了她,还是该恍惚,恍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徐卑以不依不饶:“说话,我听得到。”


    比起说话,她更想装傻。


    徐卑以还算体贴,在不依不饶地揭穿钟灵后,就起身走到了门口,自行关上了门。


    他像是知道钟灵会随着他关门的动作进来,而因又猜测她或许是有难言之隐的,不方便被更多目击者看到。


    只是徐卑以在屋内等了许久,钟灵也没能鼓起勇气给他一个回答。她纠结万分地站在徐卑以身后,看着他像是要推门查看,就亦步亦趋地跟上。


    徐卑以的声音朝着门外,充满了歉意:“对不住,以为你会自觉走进来。没想到你还会不好意思,快进来吧。我把门关上,你不会被看到的。”


    钟灵意识到自己久久不做声,故而叫徐卑以以为自己被他关在了外头。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到徐卑以的背影略有愣怔。


    不过徐卑以只是简单地顿了一下,很快就退后一步关好了门,朝着屋内不知名的方向“自言自语”了起来:“奇怪,方才怎么不说话?”


    钟灵并没有打算开口,但是她动作比较大地坐在了屋内的木椅上,怕对方听不到,甚至端起了茶盏又撂下,示意自己在那里。徐卑以一脸淡定地看着一杯茶莫名地飞到空中又落下,并没有丝毫的惊讶。


    徐卑以:“你是鬼魂吗?为什么一直躲在我身边?”


    他缓步走到钟灵一旁隔着一方小桌的另一个木椅上,做好了长聊准备似的托起来下巴,随意地看向钟灵这边——虽然他目及之处还是房里的床塌一脚。


    钟灵知道自己再不说话也没什么意思了,就试探着开了口:“你就……当我找你报个恩。”


    徐卑以本还以为她是铁了心不会说话了,闻言便问:“我一个十岁的半大孩子,何时施恩于你?”


    自个儿说自个儿孩子,从徐卑以嘴里说出来,还真的没那么违和。


    钟灵回答他:“不能说。”


    徐卑以:“我害了你?不对,你帮过我,不是来寻仇。你真的是鬼魂吗?”


    钟灵觉得没有比这个送上门的解释更好用的选择,于是大咧咧地承认了:“嗯,我是鬼魂。”


    徐卑以点了点头,说:“你早就过了头七,怎么不好好回地府去,来生择一个好去处。我若是上辈子曾经施恩于你,你大可以靠一碗孟婆汤一笔勾销,反正,我是不记得的。”


    钟灵听罢苦笑,倒觉得这番话说给自己也是完全对应得上。


    但总要接话,对方年纪也不大,胡诌一下没什么:“我在地府比较厉害,他们听我的。我想何时回去,便何时回去。至于要报你的恩情这件事。你不知道,我们这些法力无边的,一向在意这些小恩小惠,毕竟难得。”


    徐卑以果然没有任何怀疑地问:“那……你竟是孟婆?”


    钟灵一口气没提上去,呛咳了起来。


    徐卑以淡定地把眼前被钟灵方才端起来又放下的茶盏推向钟灵,波澜不惊地说:“扯谎。”


    钟灵:“……”


    她决定保持神秘,放弃辩解,于是说:“你自己日日闷在屋子里,不若我带你出去玩吧。报个恩,我就走了。”


    徐卑以看她话题转的快,本还想拉回去。但听到那句“报恩就走了”,便放弃了与她较真的想法,想着还是早早把这姑娘放回去,叫她好好地投胎去吧。


    所以钟灵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听得徐卑以声音淡淡地说:“若识城北有一千芳谷,我早想去看一看。你能带我去吗?”


    钟灵欣然答应:“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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