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臣妻22(三合一)
看到陆淮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咄咄逼人的话语弄得呆傻怔愣, 竟然与平日待人接物游刃有余的清润公子形象差之千里。
沈沉笙实在觉得可怜可爱,想到他这般难得的情绪全来自于自己,心头升起一阵泛着悲凉的快意。
他这般强硬禁锢着陆淮的手, 甚至下一秒就可以环上那令他心折的细窄腰肢, 看似占据着绝对的主动在支配着一切, 可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才是真正被动的、引颈受戮的一方。
感情这种事儿, 本就是谁先沦陷算谁输。他以为自己会赢,没想到却入戏太深。
他原先只想着若国公府容不下他,他便换一处地方觅自由。这回开罪沈梦便是彻底地撕破脸了, 虽然这个把柄是沈梦自己递出来的, 在宴会上揭穿她的真实面目也并非他的本意。但毕竟结果如此, 自己回去被好生磋磨, 承担她们的怒火却是少不了。
他自己无妨,要打骂要苛待随便, 但这盖因他毕竟还有个嫡女身份在,还想要名声便不能做的过分。主要是怕她们又对那两个小丫头下手,这才是他的逆鳞。
既然被抬了主母的刘姨娘本就想把他寻个人家嫁了换点聘礼, 不如他反客为主, 尽早脱身, 利用本就对自己有意的陆淮反噬国公府,一点一点把失去的夺回来。
反正都走到这份上了, 大不了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总归他能把控住区区一个纯情的状元郎。
可是现在是他自己破坏了谋划,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满足于只做利益的往来。情感就像脱缰的野马,心里仿佛一直有个声音蛊惑着他占有和侵吞。
沈沉笙自认入局入的比陆淮慢,初初明确自己的心意时是清醒的,但最后心甘情愿沉溺于情爱的泥沼、不肯善罢甘休的反倒不是陆淮, 而是他。
因而现在要这般熬煎地等着对方下达的审判,全都是咎由自取。
他的心里呢喃低语着,撕下面具的丑恶的他,却是最真实的他,这样如九天之月的神明还恳垂怜这样的卑劣的祭品么?
沈沉笙不愿看陆淮左右为难,他要恶,便恶贯满盈,好叫他彻底看清他是个什么东西,还敢不敢说得出之前那般让他几乎要沉浸其中的充满爱意的承诺,敢不敢接下这有如割肉喂鹰一般的亏损活儿。
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人眼里摒弃了自己的伪装,虽然忐忑不安,但仍有些渴盼被接纳的念想。他不敢听到神明最终的审判,可又偏生忍不住希冀着他的悲悯。
这二十二载太长了,他自己一个人过的真的太苦。他真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倘若陆淮还没有闯进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灰沉的色泽那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唯一的鲜妍已经出现,那么再看无色的其他便索然无味了。
“怎得不说话,是还不信我不是女子么,要不要我把衣服褪了再让你看…好叫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同你一般的男子?”
说着便要攥着陆淮的手往下游移,用更一针见血的证据让他彻底死心。
但陆淮已经清醒,不再浑浑噩噩地任他摆布。而是面容上染上绯色,水墨画般清绝的脸上竟然如桃花般灼灼其华。
他算得上失态地挣脱开了他的手,素来只会说出和风般话语的唇有些崩溃地吐出了一句:“够了!”
陆淮觉着自己当前一定是副又羞又恼、无甚震慑力的模样,故而偏过头去,声音闷闷接着道:“我信你便是。”
“别再,别再做这种自轻的事了…你除了对我,对他人亦会如此么…无论你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应当这轻践自己。”即使被沈三是男儿郎的真相冲击得心神震荡,此刻对他的观感异常复杂,吐露出的话带了几分辛辣,但他的心终究还是软化下来了。
面对年少初遇便遗落了一颗心的对象,岂能一朝一夕便把情感抽离?性别相同,对他这样向来安分的人自然是座难以跨越的大山,可他毕竟不是圣贤,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亦不是明白了道理便可以完全控制住自己的。
陆淮还是不忍看到沈三这样竖起全身的刺,琉璃般的美人每每强硬起来,都仿佛要么顺他心意要么玉石俱焚,一副顷刻就能分崩离析的模样。
他人或许会觉得这样的性子太娇气太难伺候,可他偏生贱的慌,情人眼里出西施地还是认为沈沉笙可爱。
后面的这句话让被他甩开手后因以为要被抛弃、陷入绝望的沈沉笙如同重见了光明。
“自然不可能,除了你,这个世界上便没有知道这件事的男子了,毕竟我只信陆郎你一个…”
他一步一步,宛如来自地府的鬼魅戴着重如千均的枷锁般,慢而沉地踱到了陆淮的身前,“只是,你为何问我这些?难道最是清风朗月的陆状元,对身为男子的我依旧有几分放不下?不怕忤逆你最推崇的圣贤之言么?”
“是放不下。”陆淮叹气,即使心上人变成了男子这一件事称得上石破天惊,让他着实心魂剧震,他亦知男子之间的情感有悖纲常,是冒天下之大不讳。
可是,他发觉任再多的圣人言论和书籍当中的不利举证浮现在脑海里,作用都微乎其微,实在是有些事越不是想抹杀便越动的了手的。
平素聪慧的大脑此刻成了不折不扣的叛徒,如同割裂成了两半——一边如同私塾里见多识广的夫子把他想要的东西都教予他,一边又放纵着他沉沦深陷告诉他这才是他想要的。
甚至那些与沈三在一处的回忆反而越发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纵然知晓“她”原是“他”,琼花宴的惊鸿一瞥、国公府再会的互诉衷肠、还有今朝惊险地共度难关…
陆淮悲哀地发现沈三的一颦一笑仍然扣动着他的心弦,逼迫着他承认自己生了私心,要舍伦理纲常而去,做自己最瞧不上的满口道德礼数却又孽欲横生的人。
“那你可还愿娶我…娶一个男媳妇入你陆府?”
沈沉笙更进一步地入侵陆淮的空间,二人仿佛呼吸都要交错,再度回归先前被程若琛撞见的如同一对交颈的鸳鸯的姿态。
他大胆而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陆淮的面庞,从因被逼急而泅上落霞、横生媚意的微红眼尾到粉润而形状优美的唇。
既心焦地等待着陆淮的回答,又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种想要把眼前人吞吃入腹的欲望。
陆淮微微避开他离自己极近的锋利而美艳的眉眼,努力地镇定回他:“若你还愿意嫁我,我先前所说仍都做数。”
沈沉笙还在恃宠而骄,嘴硬地说着不留情面的打击的话,故意把害处悉数摊明,“可我是男子,便不能为你生儿育女,让你享儿孙满堂;也不愿雌伏于你身下受你辖制,做你那关在府里的小宠…”心里却充斥着,诸如他的唇好像很好亲的奇异想法。
“无碍,只要你愿,陆府永远为你敞开。儿女之事,我会说服父亲,从宗族抱养旁支子弟为亲子;若你不想我碰你,我亦不会强迫。”
“我们可以相处如同好友般,若入陆府觉得受了拘束,我便放你自由,绝无二话。”
陆淮甚至都忘记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恋慕上一位男子,怎么会知晓男子与男子之间怎么“碰”?不知对方早已觊觎他的陆淮只是还在正色地、朴素笨拙地用着最真诚的言语,试图向心上人表达自己的真挚心意。
“淮淮好生厉害!”0359在陆淮的意识海里窥屏,看到宿主激情飙戏在主角受面前表露衷心,尽显不离不弃舔狗风范,激动得一张圆球脸通红,给陆淮疯狂打call。
若是拍成影片放映出来,简直全程高光,太符合人设了,陆淮把原剧情线中男二面对心上人坦白时的如遭雷击、经过矛盾挣扎后坚定心意的整个心路历程还原得淋漓尽致。
瞧瞧这潇潇清举的高岭之花走下神坛,只把自己的一切向沈三张开、与他开诚布公的深情神态。
再看看主角受那意动不已、觉得自己这次牺牲得不亏的得意(?)模样,除去沈沉笙提前坦白男子身份这一点和剧情中的新婚夜才出击有所不同,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实在是再贴剧情线中二人交涉的描写不过。
美中不足就是主角受不知抽的什么风,自己不按常理出牌。看着因为主要人物私自篡改情节顺序而上涨了1%的剧情偏移程度,0359不开心地嘟囔着,狠狠地想给沈沉笙递一个负分评价。
但瞅着陆淮的精彩表现,又激动地嗷嗷叫了起来,星星眼地赞叹宿主的应急处理简直是把烂摊子整平、回归原本剧情的一套完美连招!
0359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沉笙的姿态哪里是得意,那分明就是流浪了二十年的弃儿一朝被纳入了温暖的怀抱,是一种永不放手的执拗和疯狂,里面还夹杂着对宿主的危险而浓郁的渴求。
就连此刻正在认真扮演的陆淮也无法料想,此时的沈沉笙心里全然流淌着惊人的占有欲望,理智岌岌可危地一点便要燃烧。
他满心满眼都是眼前明知他的真身和败坏品格,还坚定着说爱他、不愿顺着杆子往上找理由离去的人,薄唇不觉弯出一抹极美极欢欣的弧度。他果然,和那些人不一样呢…
平日除却面对凝霜、凝碧和算得上“姐妹”的柳曦,在外他无论笑怒都是在委以虚蛇,这回没想到却莫名流露出了真心。
沈沉笙心中想着,这可是你说的要娶我,陆淮。从今往后,今生今世,他沈三不管是人是鬼都要把自己的心和魂与陆淮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做了他名义上夫君,便永远别想着逃离,他的神明永远永远都别想再把他甩开。
“陆郎,我愿嫁你…那过后,你便来提亲可好?”
“我便在府上守着,盼郎君来救我,救我离开这森冷的污糟地儿。”
沈沉笙像是终于得到了让他满意的答案,拉开了原先称得上危险的距离,又十足乖顺地回归了先前与他相处时的模样,只是嘴里说的话却前所未有的亲近,又可怜。
“沈梦这次要吃大亏,若是回去了刘姨娘肯定不会放过我…”
“…好,我回府便准备,沉笙等我。”陆淮心下怜他,沈三一卖惨便很是受用。
只是此刻再听到他“陆郎”这个称呼,二人又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程度。
见沈三这副临水照花般的静雅模样,陆淮的心境到底与初次相会时截然不同。他的嘴唇莫名有点泛干,忽而很想问沈沉笙一句“那你对我又是否有情?”沈三口口声声说着等他、需要他,可是从未表明过他对他陆淮怎么想。
对面的美人却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勾唇漾起一抹绝艳的笑,“自然,我心慕陆郎已久,待陆郎情意日深,现在更是…”
随后又觉得言语无法佐证似的,翩跹而上,新换的紫罗裙裳覆盖在陆淮此刻穿着的水碧袍角,一紫一绿的衣袂便难舍难分的交织在一起,显出难言的暧昧姿态。
“爱到情难自禁…”
沈三那张姣美的脸实在太有迷惑力,连说话都让他想到呵气如兰这个词,实在是诗情画意。
却有个极大的弊端,容易搅乱这本就心属于他的谦谦公子心中的一池春水,忘却他也是个力气不亚于自身的男子,叫他目眩神迷,连对他不对劲的话语反应都要慢了半拍。
因而,待陆淮察觉他的意图后再想躲闪却已经被圈在了角落里无处可去。
“我知你这循礼蹈矩的君子用行动证明不了爱慕,但我做了女子这样多年,早已自知做不了所谓的君子,所以可以换种方式告知于你,沈三慕你…”
沈沉笙莫名地又把话头扯回到了“证明”这两个字上,笑得是那样好看,语气是那样和煦。却让想起他上一次提及这件事时做出的放肆作为的陆淮心生不祥预感。
果然,待缓过神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沈三肆无忌惮地擒住雪腕,那张精致得如同工笔细描一般的脸庞逼近,红唇捕获了他欲吐露出扫兴话语的地儿。
沈沉笙先是贴近,叩开身前人的唇门,一点点如温水煮青蛙地缓缓地入侵,直到陆淮稍稍放松警惕松开牙关、叫他找机会蜷住他绵软的舌,知晓自己全然掌控了他之后才狡猾地长驱直入,贪婪至极地掠夺尽甘甜的津液。
说他怜惜陆淮,好似又有些道理,因沈沉笙动作并不粗鲁,甚至算得上柔和和体贴,带着极致的缠绵爱意;
可他却实在过分,明明知晓自己不应当做这件事情,却非要打着“证明”的幌子释放出心中那头关在牢笼中的野兽,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让陆淮要脱口而出的“不要”和“放开”被消弭成了泛着春情的呜咽,所有的抵抗推拒都被悄然无声地镇压。
向来淡漠冷傲的美人一朝显露出属于男子的霸道和攻击性,竟然无师自通地让这没有经历过疾风骤雨的文弱书生丝毫招架不得,只仿佛被拥着躺在了无尽铺满花草的山坡上,周遭都是烟云似的迷迷蒙蒙。
只是,为何搂上自己腰腹的那手臂如此肆无忌惮,眼前人亲吻缠绵的攻势又是如此迅疾?
陆淮感觉自己怕是连呼吸都要让沈沉笙尽数掠夺了去,想说的话都破碎地溢散在唇舌之间。
他的一支手又被沈三捉了紧紧地摁在了他的火热胸膛,感受着对方一声一声为他有力震颤着的心跳,叫陆淮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当前所做的事情上,再也想不了旁的事情。
直到眼看陆淮如春花灵秀的脸再次绯红得不可思议,已经是一副被吻得难以喘息、眼尾泛着湿意的可怜至极模样,沈沉笙这才施舍般的渡过去回春般的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牢牢桎梏住他的滚烫臂膀。
又早已预料到松开之后陆淮会有些无力地瘫软下来一般,尽在掌握之中地再度志得意满地把他抱在了怀里。
怎么办?这么美妙的滋味,实在是让他难以放手呢。沈沉笙回味着方才缠绵悱恻的吻,凤眼里还烧灼着猩红的欲望,可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火,便是只能任它渐渐平息。
再做下去,怕是他这个祭品以下犯上得太过,要再哄回气急败坏的神明就难了。神明身后还有那虎视眈眈的程若琛、心思不明的裴羽,更遑论数不清的莺莺燕燕。
这诱人深陷而不自知的好好公子招惹的人是这般多,他要是把事情搞砸了,不就是给情敌创造机会么?
无碍,日后他嫁到陆府之后,有的是机会哄着他这可人的夫君“圆房”。连简简单单地亲吻都这么招架不住,怕是真临了都不知道他要做多过分的事儿一脸懵懂无知…不知到时是怎样诱人的姿态,想想他便难以自持。
沈沉笙这边满脑子废料堆杂,而意识海里围观这一切的0359简直要石化成雕像了,一改方才摇旗呐喊的姿态,只觉得身体被掏空。
他看着全息显示屏上世界剧情线的偏移程度由1%升高为10%,就在这一瞬之间,连鲜少弹出的红色警告【主角受纯洁人设变动,请系统和任务者注意把握】都猝不及防地怼到了他的面前。
它是不是看错了,这明明是一篇绿江纯爱清水文,剧情当中主角受就算和男二完婚之后都非常守男德的分房而睡,让男二每日都隐忍地去睡书房。
二人之间别说亲吻这种事情,就连稍稍亲昵些的举动,比如说抱的次数都相当有限。甚至所有的抱和牵手都是为了稳住男二,把他卷入温柔的漩涡里,让他继续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事。
主角受所有的没羞没躁只能和楚元廷发生啊,不然是会被列为变更人设的,所以现在那个还不放开淮淮是上演的哪一死出!剧情偏移程度升高,可是会和积分负相关的,呜呜呜前积分本来就难挣…
最可恶的是,不仅到手的积分飞了,他英明神武天下第一好的宿主淮淮居然让心怀歹意的坏男人给亲了啊啊啊!这主角受还仗着人家对纯爱世界的男人没什么防备,狠狠地用脏手摸来摸去占人家便宜,岂有此理!
“放开我家淮淮!”0359无能狂怒,它非常发自肺腑地觉得陆淮现在一定也扮演的很忍辱负重,恨不得亲自具象化到小世界里上去咬死那个姓沈的不讲武德的主角受。
陆淮此时虽然很敬业地没有暴露出不属于男二的情绪,但是天知道刚才被沈沉笙辖制住进行如此紧密地接触时他心中涌起的惊涛骇浪。
他想到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时和0359立下的flag,认为纯爱世界的人不会对他这个平平无奇小男二感兴趣或许已经成为了一条悖论。
就当前而言,这样的“牺牲”难道还是主角受驯服“陆淮”的手段么?可他明明已经答应了娶他,要待他好不是?是哪里扮演的还不够好,才让沈沉笙做出这种算得上过于卖命的举措啊。
事业心满分,不解风情也满分的他对于自己被男人亲了这一件事只是有些惊异和羞耻,并没有上升到像0359一样的愤懑上来。关注的重点在于复盘自己方才的演绎是否出了差错,以及对角色的把控哪里出了问题。
但这样出格的举动也就是在纯爱世界能亲身体会到了,之前即使回归主世界知晓了剧情只拿及格分追根溯源是之前武侠世界的任渊和现代世界的林萧远对他有了超出友人的情感,但在他“生前”也都规矩老实的很,没人敢真的对他做出些动真格的事情。
不知是因为bg世界的局限、那时男子之间的情感显得格外纯情,还是因为知晓了他有心属的异性对象,至少没有过这样过度的接触。除了他死遁之后那些人…当然,这就是他不愿提及的羞耻后话了。
就连情绪淡薄如陆淮,都忍不住想对这些人骂一句疯狗。因此,比起疑心沈沉笙与他的吻来自于对方对自己的欲望,他倒更宁愿是因为自己的扮演疏忽,导致了主角受认为要多给些“甜头”才能稳定军心,虽然这对身为处男的他更像是一种占便宜。
罢了,还是集中注意应对这崩坏了剧情的主角受,这一动作就拉了10%的崩坏程度上来,实在对他这样的社畜是有点痛。就是不知道0359看到这个会不会也气坏了,他刚才好像听到了它在嚷些什么,不知道是否也再哀叹积分的损失。
陆淮有些失神,感知到自己刚脱身便毫无骨气地又软在了沈三的怀里,简直恨极了自己身体的不争气。便是刚刚恢复气力,便挣扎着脱离了狼子野心的沈沉笙。
“你说的证明,便是做这种事?这明明是婚后夫妻之间才应当有的。”任哪个温雅有礼的君子被这样对待还能维持住平静?
陆淮自然也已经绷不住被他亲的眼尾泛红甚至泛着涟涟星星的泪光,连一惯待人的好声好气都稳定不住了,愤愤地拂袖背过了身去,“你若是这样,便休想再近我一寸…”
这般反差,在沈沉笙眼里简直就像西域送来的狸奴一样娇,只是狸奴让两脚的奴仆惹怒了,是得好好哄上一哄,否则有好果子吃。
“陆郎,我只是有些情难自禁。”他明知陆淮招架不住,还狡猾地装模作样做出可怜反省的姿态来,叫陆淮可耻地有些软化。他又乘胜追击,竟是用着一张倾城美人脸生涩地撒起了娇“陆郎,你便饶了我这回可好…”
这下陆淮服软不计较了,但是也知道要警惕再被偷袭,同沈三约法三章说不许再做哪些不恰当的行为,二人整顿了一下衣着,便一前一后刻意避嫌地出去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宴会上,除了交好的臣子问了陆淮为何月白大氅里笼着的官袍颜色与外衣不搭、柳曦好奇沈三为何换了一套罗裙,其他人便是都没有关注到这边突然多出来的先前蒸发的二人。
方才在一旁隔岸观火的程若琛瞧他们这么久才归来,心里急得要炸锅。可恶,早知道便过会儿再扔白显明去炸场了,居然被钳制的这般快,让他白白放陆淮和沈三妖精独处了这般久,也不知这二人做了些什么,那女妖精有没有趁机勾引正人君子、诱惑他染上红尘?
但令他眼眸晶亮的是,好似从更衣侧殿归来之后两人便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陆淮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当然,沈三单方面对陆淮的眼神挑逗不算在内。
短短五分钟,陆淮只和他聊了五分钟那沈三的视线就扫过来好几十次,一双招子是半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温婉拘谨。
程若琛一向对女子绅士,很是有怜香惜玉的风度,也因此在民间的勾栏瓦肆也留下了待人亲和的美名。可是看着情敌扭捏作态卖弄风情,他实在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只觉得“她”实在可恶。
“这次脱困,还要多谢玄宁相助,不然真不知要如何收场…”陆淮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地后退一步,竟是向他作了个揖来表达对他的感谢。
“彦谨怎的这般客气,我们是好友,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分内之事你客气些什么…”他赶忙扶正了陆淮,刚沉浸于帮上心上人的欢欣便被他的疏离和客气弄得委屈。
平日的陆淮还是很懂人情的,他看出了探花郎的不开心,立刻就旁敲侧击了起来,说有好东西想赠他,试图达成对方的目的。程若琛也乐意拿到方便,进一步争取和心上人相处的机会。
只是他要的不是什么物质嘉奖,要的是精神上的慰藉。
在程若琛的刻意导向下,陆淮道出了他想要的“之后欢迎玄宁常来府上坐坐”“日后有约必赴”的话语之后双方都感到满意,二人愉快地碰了一杯。
可随着陆淮痛快地举起酒樽,宽大的官袍下滑露出一节皓腕,程若琛惊疑不定地看到了那箍在腕上隐隐约约的红痕…怀着隐秘心思的他很快就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可是先前已经错估白显明一次,这么短的时间,大抵应该没有贱东西来做这等事才对。
可是实在是像是被大力控制住又挣脱不开留下的印记,像极了他梦中如玉公子被他掌控的模样,他忍不住问出口自己的疑惑,想知道是谁有这胆子掐他伤他,却见陆淮的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只是温声含糊道:“无碍,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而已。”
这瞎话他怎么会信?可程若琛也知道陆淮的姿态是他不欲再谈这个话题的表示,好不容易得寸进尺让陆淮愿意和他常常来往,不能再自乱阵脚。
“彦谨日后多注意安全。”他只能口不对心地这样回复。
可不知为何,虽然这痕迹的用力程度一看便是男子所为,但他总不由自主地想起沈沉笙,觉得此事可能和“她”脱不开关系。要么就是她的力气大了些,要么就是陆淮又惹来了新人…程若琛越想越憋闷,心中酸涩拧巴地可以挤出汁水来,总归不是他亲手弄出来的。
却没注意到他走神的这片刻之间,沈沉笙的眼神暗搓搓地和被解放出来的陆淮对上了,在他不知的角度梅开二度地交汇——
那日的宴会结束后,沈梦的事儿在京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白家因白显明丢脸,回去之后便把他抓起来家法伺候了一顿,看着对他的约束很严苛。实质上恨极了沈梦,刚好宴会上白显明也把真相和那些龌龊的勾结几乎都抖露了出来,他们便煽风点火,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沈家女心如蛇蝎,迫害嫡姐的这件事情上。而真正要实打实逞凶作恶的加害者,反倒被轻拿轻放地保护起来了。
若不是国公府权势尚在,怕是门口都能堆满了臭鸡蛋烂菜叶什么的,沈梦一连几日都不敢迈出家门。将军府那边裴致也放出消息要上门取消这门有辱门楣的亲事,就等裴羽追寻北匈那档子事归来之后一同了却,听闻这噩耗,本就憔悴的沈梦竟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这也难得让沈沉笙享受了一阵子清静,因刘夫人焦头烂额,府里人都忙碌着医治沈梦、还要应对外界传言,根本无暇磋磨迫害于他。
陆淮这头,不闻外界风雨声,按部就班地在上朝。
解决完当日的急务后,楚元廷按例要进行对远赴崇州的陈清远、陆淮的封赏。
望着此次不负期望,把任务完成得圆圆满满的陆淮,心下十分满意。再回想起先前布置给他的文书工作,总结除了重任交予状元郎总有惊喜的规律,越看这姝丽清雅的官员越顺眼。
比起那些人丑事情还办得不明不白的酒囊饭袋,他就喜欢这样赏心悦目、又有能力的臣子,若和陆爱卿一样的人才能多一些,他大雍何愁不能千秋万代,永享社稷。
说到千秋万代,楚元廷又头疼地想着那些须发皆白、忠心到有些古板的老臣子,动不动就提起要他早日开枝散叶宠幸六宫。可他看着那些要么正经无趣,要么艳俗有余的大家闺秀,总觉着寻不到一个灵魂栖居的港湾。
他最恨像父皇一样沉溺美色的人,纳了那样多的妃嫔妾侍,以至于到最后和母后夫妻离心,让如此娴雅温和的母后日日以泪洗面。当时明知帝王家不可为,却哄着家世强盛的母后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借着母族爬上了皇位,临头却非但做不到,还把人越塞越多。
所以他从小便发誓,就算做不到这一点,他也一定只和自己萌生情爱的人心魂相通,绝对不让心爱之人蒙受这种被厌弃的痛楚。
不过遗憾的是,他不曾青睐过任何一个人,至今没有哪位女子可以叩开帝王冷硬如铁的心扉。但若论称不上风月的喜爱之意,他倒是难得地对着这陆淮有一些兴趣。因此,本应该给他抬个官职便结束的流程,他竟突然想予他几分偏宠。
“陆爱卿此行有功,可有何想要之物?”高台之上的帝王面对陈清远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给赏了个抬半品的官职,这回竟然难得地把目光聚焦在了一个朝中官职称不上大的官员,还是年青至极的陆淮,这回不少人心目中以为皇帝只是上回想随便派个不是两派中人的官员去的想法被他亲自破除了。
他就是要重用陆淮,培植出只属于帝王的利刃。楚元廷这种称得上锋芒毕露的行为让文官之首的丞相眸色一深。这回,可要重新估量下这年轻人对朝堂政局带来的影响,还有拉拢他的价值了…
那些知道接待使臣虽然苦累但是算是个肥差的人颇有几分羡慕嫉妒,见陆淮接了这任务,回去便想着和上官谈上一谈下回把这好差事安排给他,不曾想他们上来就赏赐了一盆冷水,告诉他全是因为人自己特殊才有的被选中。
这就不由有些心思浮动了,想着陆淮怕不是靠着美色蛊惑了圣上,瞧他那模样比女子还秀色无边,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以为是个社稷栋梁,没想到是个佞幸玩意儿,这下看他眼神都轻浮了几分。
现在看到楚元廷又要这么厚此薄彼地问他要什么,简直就是在给陆淮撑腰,他们更恨得牙痒痒,羡慕地双目赤红。
有真才实学、资历深些的官员看他们这些人只觉得愚蠢,看到张好看些的脸便把人家往那方面靠,竟是把状元郎过人的才华、出色的能力都忽略过去了,难怪到了今天就这有这点出息。
“此为臣分内之事,能为圣上分忧,淮别无所求。”陆淮不觉得自己这件事办的有多么出众,只是完成了该做的而已,因此对楚元廷的荣宠有些惶恐,谦逊地婉拒帝王的赏赐。
可这弯弯绕绕的,却让楚元廷有些不愉快了,帝王的恩典是多少臣子求也求不来的,他难得觉得顺眼想要赏一个陆淮,满足他的愿望,难道是一件很不合情理的事情么。
想到这里,楚元廷剑眉微蹙,狭长的眼眸酝酿着不愉的阴云,看了看阶下拱手而立,身姿挺拔如竹风华绝代的清俊少年郎,却是忽而就散了那些迁怒于他的想法。罢了罢了…
他突兀地想起了大臣们老催自己召各家女郎入宫闱,陆淮又是刚好适龄的郎君,不如,便试探着问问他有无心仪的女子,说不准就能把这赏赐给出去了。
“陆爱卿如有心仪的小姐,孤可以为你们赐婚成就一门好亲事。不知爱卿意下如何?”楚元廷越想越觉得此想法甚好,龙袍下的手掌轻轻碰了碰,等待这陆淮的回应。
他也没想到的是,刚才还长身玉立,对他的言语只有推拒的陆淮会这般快地转变态度,竟是跪下便行了大礼——
作者有话说:第一次入v好激动!!今天又是剧情偏离一人一统尖叫的一天~
渣作在三次元的活动也取得了满意的效果,虽然有点晚但尊都搞定了我滴大肥章,好兴奋。
嘿嘿,搞了点刺激小动作,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心)攻的话看谁吃上肉就可以资道噜,啵唧啵唧!
皇帝以后会为他的贤良小举动感到狠狠后悔的,主打一个引狼入室···
程小狗好惨惨呜呜呜,不知道他的主人真的被坏东西占便宜了QWQ!怜爱!感谢在2024-03-04 23:13:18~2024-03-07 22:2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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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臣妻23
“臣心慕沈三小姐已久, 欲聘他为正妻。若蒙陛下成全,臣必不胜感激,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淮原也不欲接受甚么额外的赏赐, 可帝王竟然拿出了这样诱人的条件来奖励他。
一瞬之间, 沈三哀哀求他让他娶他、带他脱离苦海的可怜模样浮现在脑海。更何况, 他昨天…还那般强势而亲近地吻他,完全不顾他的拒绝,让他发出这样羞耻的声音, 就为了证明他对他也有那方面的心思。
可陆淮自己也不争气, 虽然一开始觉得被男子这样对待实在太过分、太没规矩, 他不想再搭理这人, 但后来居然难以启齿地感觉到了有些舒服,以至于在被松开的时候有些出神。
不知是不是错觉, 沈沉笙好像坦明了男子身份之后就有些肆无忌惮了起来,后来接着他的时候好像还不动声色地揉了揉他的腰,让他身子再次软得说不出话, 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想起来实在是可恶…
罢了, 之后再告诉他不要再这样便是,沈三要是再这样, 他就…陆淮看的书讲究的都是正经学识,书架上一本闲书或者避火图都无, 亦没有那一页能告诉他怎样惩罚不听话的沈三,便想着现在罢了,之后再想。
他们已经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在青涩纯情的陆淮眼里实在是不婚嫁收不了场。因而自诩有原则、从来不接受不应当的馈赠的他, 对楚元廷的赏赐居然十分可耻的心动了。
两人已亲近至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陆淮也有自己的担忧。
陆淮不知道沈梦和人不在江湖的裴羽之间闹出来的取消订婚的大动静,知晓了或许能因国公府无暇他顾而宽心一些,但无论如何夜长梦多,恐意外变节发生,他估计还是会想尽快把事情解决。
他怕沈国公府会因为沈梦偷鸡不成蚀把米、谋害沈三不成反倒暴露了丑恶嘴脸这件事而不讲情理地迁怒沈三,到时候找个由头把前来求娶的他拒之门外,不让他娶沈三。甚至更严重一点,直接用旁人有约来搪塞他,转头把沈三丢给那险些玷污了他的白显明或者听说对他也有好些垂涎之意的蔡世子去…
沈三那般骄傲刚烈的人,怎么会接受这般歹毒的安排,可若是要逃脱,万一一时愤懑暴露了男子身份,不管他是不是国公府的嫡子,是不是合规的继承人,都免不了欺君的重罪。
更何况只要国公府再咬死他是野种,从此他母亲没有与初恋情人私通的证据一日没有公开便不能算真相大白,身份不明又为男儿身的他还会更成为刘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陆淮实在忧心,即使双方都对彼此有意,却不能越了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去,这是不可略过的礼数。虽古语云虎毒尚且不食子,但从沈三口中了解到他的过往经历可知,这偌大的一家子人对他称得上格外冷血,过去即使谈不上虐待,也是与视若珍宝的沈梦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不敢赌,也害怕输。匹夫有匹夫之勇,八面玲珑的人也有多虑的难处,这时反倒比不上不会想这么多的直截了当的人了。
可是能够越过国公府那对无情的父母,让他如愿娶到已经许下诺言的沈三的,搜刮遍头脑也就只有皇命了。帝王圣旨金字玉言,无人敢抗命不从,便是势大如他国公府也半点忤逆不得,否则即使抗旨的对象是王公贵族,轻则也要贬为庶人,重则流放或获罪。
但是他又依凭什么得到这般荣宠?若只是去一趟崇州,在他本人看来却是狠狠不够的。
没曾想楚元廷居然愿意予他这恩典,刚好戳中了他的心思,要解这燃眉之急。
说句实在的,陆淮简直难以抑制住心头的狂喜之情。那一句为帝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话语不是客套礼貌,而是真的想要这般报答于他。
其实受君命,为君死本就是他一生所求,读书人能为江山社稷出力,为帝王分忧,鞠躬尽瘁替民请命已经是实现了自己的远大抱负。
只是当他如今的确沐浴于这浩荡皇恩之下,着实清晰而惭愧地感受到自己的决心和毅力还不够,今后还应多加勤勉,抑私心,担大任。
罢了,虽不知帝王为何今日如此爽快大方,但总归对成就他和沈三有利,他亦领情谨记在心。
于是,陆淮干脆不再扭捏,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好让高台之上龙章凤姿的帝王、包括沈国公在内的朝堂上井然列队的大臣们知晓他陆淮确有心属之人,那人是国公府三小姐,是他今生唯一的妻子。
虽然沈沉笙不是女子,与他所想的不一致,但陆淮此刻居然有些庆幸他披了一层女娇娥的身份。
因这才能让他们在世人平常的眼光中成为一对恩爱两不疑的夫妻,可以正常的亲近,可以不用活在他人奇异的眼光之中。甚至于还能够有机会如今日这般,在帝王的见证中走向属于自己的幸福。
清雅文弱的状元郎跪的如此坚定,说出要求娶那女子的话语是如此掷地有声,简直让人见了都要艳羡这被谪仙挂念于心的幸运儿。
楚元廷没有想到这样优秀的陆淮竟然真的有心上人,亦没有预料到这样近似于打趣的突发奇想能真的笼络到状元郎的一颗心。看到眼前人那双清澈的眼眸泛着星星璀璨的光芒,竟是十分动容与欢欣的模样,他实在被这一记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心思有些复杂。
这位心上女郎他曾经有所耳闻,甚至名声还不是很好,陆淮这样有才有貌,又为何会看得上这样的庸俗之人?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或许情之一字,本来就难以用言语来解释。
既然他做出了承诺,世间君子尚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他身为九五至尊,便更要有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之威信,今日应先前允诺成全了这有情有义的状元郎才是他应当做的事。
楚元廷顿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后请了陆淮平身,黑沉的目光对上带着些许忐忑的陆淮的眼睛,望着那双灵动的妙眸在自己的话语缓缓吐出的过程中逐渐染上喜色。
他听见自己说:“陆爱卿果真是坦诚率性之人,待沈三小姐的赤诚使孤动容。既然如此,孤便亲自做媒,成了这一桩好姻缘,牵了这一对有情人。”
“关于婚娶嫁女之事,不知沈爱卿意下如何呢?”
他也知晓问沈国公的这一句话只是走个过场,对方没有这个权力亦没有这个胆子忤逆他的旨意,只能接受或者态度暧昧地拖延一阵。到他把承诺说出口为止,陆淮和沈沉笙成婚便已经能够算作版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只是,这女子竟有能耐俘获这百千京城女子的梦中情郎,还令他对她如此着迷情深不寿,实在是手段高明,实在是有天大的福气。
楚元廷深深地看着陆淮,这样如月下白昙一般的清雅男子,竟然也要成了旁人的依傍了么,他的肩膀是那样瘦弱,那样容易被摧折,如何能让女子依靠,他明明…
明明更适合什么,他好像心里有了模模糊糊的答案,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糊着一张纸似的看不清楚。算了,左右不过他的一个臣子,他想他适合什么作甚,真是最近事儿少了都胡思乱想了。
楚元廷也不知晓自己为何会有些艳羡这被陆淮珍视如此的女子,甚至于明明达成了赏赐陆淮以及笼络于他的目的,完成的效果似乎还比预想的好,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心头闷闷的,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不爽利…
可能是天冷了罢,回去让小成子多添上几件衣裳,饮食注重些或许就会恢复正常。
那头沈国公听到此事居然与他相关,甚至出列的状元郎就是想做他的女婿,求娶那个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三女儿,心中不由大惊。
他上朝看到同僚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还不知是因为沈梦的“英勇事迹”一夜成名的原因,只觉得自己是否穿着不够得体,趁楚元廷与旁的臣子议论政事未涉及到他,还在东看西看偷偷摸摸。突然听到熟悉的人名有些紧张,一下就绷紧了身子站的笔直,好赖没有出丑。
其实平日里论治政,他虽然才能不算出众但绝称不上昏聩,不然也无法带领国公府在楚元廷回收权力的浪潮中颤颤巍巍地稳住脚步,还能呈现出这一番繁华气象。
但在后宅之事上,着实有眼无珠还不上心,全然听信刘倚澜的枕边风,恨不得把所有家宅里的事情全交给他的“真爱”管,也一直对她区别对待两个女儿的行为装聋作哑。
正好本就疑心沈沉笙的母亲偷人,只是斯人已逝,沈三不是他亲子这件事也找不到确凿证据。干脆把不虞的情绪全部借由刘氏的手发泄了,这样既可以眼不见为净,又能够看着实际行动上也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依然做那宠妻疼女的好老爷。
只是,他远离三女儿的原因还有一点…便是觉得她太阴沉,像是养不熟的狼。
沈由忠永远无法忘怀在沈三半大不小的时候,有一次难得地生了几分温情,望着那张与逝去的原配有几分相似、已经初绽风华的面庞,想同“她”亲近一下说点父女俩的体己话,拉近拉近关系。
不料稚嫩的沈三听着他的话,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既没有感动亦没有厌恶,只是偏过头去,用着同原配像极了的温软神情摘下了一朵花,然后微笑着在递给他的前夕,把它扯得七零八碎摔在地上,纷纷扬扬地好像在预告着什么。
沈三幽幽地凑到他耳边道“父亲,这么多年,你已经许久未来看过我,是不是我们生得这般像,你怕死去的娘亲在天之灵附在我的身上让你和刘姨娘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她昨个儿刚托了个梦给我,说她在好好修炼,让我在凡世间用功努力,指不定有一天便可以借着我的身体让害她的人全都下地狱…你也想见见娘亲么,我亲爱的父亲?”
沈沉笙没有用和沈梦一样娇娇嗲嗲的“爹”来称呼他,一字一句都是这样恭敬而冰冷的“父亲”,说出来的话却尽数撕下了他慈父的伪饰,揭穿他隐秘的心思,叫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原以为这样可怖的女子没人会愿意求娶,之前参与那甚么琼花宴居然芳名远扬使得他极为意外,结果最后还是让沈三自己全给败坏了,他不知为何居然松了口气,至此已经做好了让刘倚澜安排的打算,亦不想管沈三的死活。
没想到瞧上她的竟然是年轻一辈里前途无量的状元郎,甚至表态如此坚决,他从未这般真切地感知到:他实在是看轻这个不声不响便做了大事的女儿了。
只是,沈由忠还是不可救药地第一反应是沈三一定使了手段勾引了陆淮,同他暗通款曲,否则那样光风霁月的君子怎么看得上这声名狼藉的女儿,不过他也不知道,他自己这回居然真的找寻到了真相。
即使知道了,此刻他也无暇再做他想,帝王话音已落,他只能如同踩在云朵上般不真实地出列,硬着头皮拱手行了半礼,替不熟稔的女儿作了回应。
“回陛下,能得陆状元这般优秀的女婿,是我国公府天大的福分。”言罢,发觉台上的帝王不发话或许是因为不知晓自己那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女儿的名字,又小心翼翼地揣摩圣心,补充了一句“臣的三女名唤沉笙。”
“好!都是爽快人!”
“孤就喜欢二位爱卿的明白透彻,那便传旨下去:沈国公之女沈沉笙,容貌端庄,德才兼备,今特赐婚于翰林修撰陆淮,共结连理之缘。”
一桩皇命钦赐的婚姻便这般尘埃落定在众人的见证之下。
可谁也不曾关注,汩汩的血流从一人紧紧攥着的手中涌出,仿佛他心里无声的被背弃的泪与恨,一双平日里熠熠生辉的桃花多情眸暗淡了色彩,徒留下无边的晦暗和一触即发的疯狂——
作者有话说:要彻底燃起来的是谁,有宝贝看粗来了嘛,嘿嘿~
下章裴羽要搞出点名堂回归了,有木有宝贝想他了哇(别都忘了裴小狗,他只是在认真做淮交给他的事情而已,无所谓,我会哭唧唧呜呜呜)
昨天因为短小怒了,妹想到一抬头竟是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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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臣妻24
原本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 原本他今天心情还不错…
上朝对程若琛来说,除却对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政务浅尝辄止,就是可以如同西域神话里的恶龙守护他的珍宝的一项事务。
这探花郎君今日穿的也是翰林那身平日上朝用的藏青色官袍, 显得整个人文质彬彬, 把那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眼带来的邪肆风流气质好生压了下来了些。
可这种衣装带来的沉稳只能作用一时, 待他好整以暇地勾唇, 显露出漫不经心的神态,即使与其他官员一般老实地立在原位仍不合群的突出的很。
程若琛和陆淮在朝堂上的位置不如宴会上的亲密无间,即使只差半品, 中间却已经间隔了许多翰林中人。他非常想用目光追随着自己的心上人,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以爱意为原料把他一遍一遍地描摹。
可是除了刚刚过来上朝能讲的上几句话, 列队好之后便无论如何如何都只能凭借身高望见陆淮的一星半点背影, 他便只好失落地在两个派系的大臣剑拔弩张的时刻兴致缺缺地发着呆。
谁料突兀地听着楚元廷叫了陆淮的名字要赏赐,见他推脱不应, 居然还绞尽脑汁整这么一出,要横生枝蔓地给他许一门亲事。听在耳际,程若琛只感觉仿佛遭受晴天霹雳, 从脊背处传递了一股强烈刺激的电流, 激得他心脏抽痛、浑身战栗生疼。
帝王还能笑着问陆淮有没有心上人, 看着便只是一副临时起意的姿态,可他多了解陆淮啊…却是不用想都知道这真的是赏赐到陆淮心坎上了, 被他回应的几率极大。
陆淮对沈三一直有着几分特殊。这回更是让白显明和沈梦作祟狠狠地助推了一把,瞧他们被设计时那缩在衣柜里暧昧难言的模样, 或许已经在他没有窥见的角落里有了亲密无间的接触,离肌肤之亲只有半步之遥。
以陆淮的君子秉性和纯良性子,极有可能把这沈三妖精划定在了自己的责任范围之内,说不准二人已然互许终生。
程若琛还勉强有点侥幸, 但望见那端正如松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行了大礼,语气含着些羞涩却坚定地表明了对女子的心意,已经是被击碎了所有的希冀。
他似乎听到了陆淮当机立断地跪下时,在处理旁人之事时一向规矩安静的朝臣们都颇有几分骚动,对沈氏女品行不端、刚要失了门同裴少将军好亲事,便又让另一个女儿招来的乘龙快婿补上,甚至还是帝王钦赐的这件事议论纷纷,心中想着看来是荣华运道早已注定,国公府即使男丁稀薄,依旧命不该绝。
只怕是任谁前来,都要为今日殿上这明秀绝艳的状元郎对沈三天地可鉴的真心所动容。
可他程若琛偏偏就是例外。他没有那么大度,没有见了自己的珍宝要偕同他人共度一生还能微笑祝福的宽广襟怀。所以陆淮的每一字每一句,就连听闻楚元廷回复之时面上难掩的明快表情,都让他感到痛的难以言语。
陆淮,他的陆淮,他一直以为还有时间,即使他知晓以陆淮的性子可能会主动上门,却依旧有千百种法子,让中间的环节过的不通畅,让二人终究遗憾地有缘无份。他太自大,以为只要自己趁势在国公府和与本次纠纷相关的几家斡旋便可以让这桩婚事泡汤,却不曾想会让帝王给扰乱了他的谋算。
这回,他是真的要被抛弃了。
有了爱妻的陆淮,怎么还会施舍目光在他这个对他有着不可告人心思的糟践东西身上?
自己还肖想着什么做“主母”,这下真的主母来了,他这个劣质的、自己上赶着的假冒品只能选择要么祝福退出,永远禁锢在友人的位置上;要么暴露心思,彻底被陆淮驱逐出他的世界。
可他没了陆淮也痛得要死…你沈三能不能不要这么狠毒,一定要把他的救命药拿了去。
程若琛只觉得心如烈火烹油,灼烧了还不够,竟是有人要拿着刀一下一下地对着他的软肋下手磋磨,恨不得把他的骨血以最痛苦的方式抽离,最后像摊烂泥一样匍匐在地上失去生息。
看到帝王满意,陆淮谢恩这称得上“皆大欢喜”的局面,他的理智隐忍终于被高涨的情感战胜。
即使他的控制力这般强,在旁的时候从未掉过链子,就连先前撞见陆淮和沈沉笙那般模样,都没有让自己做出不该做的事情,他还是在陆淮欢欣的时刻做出如此惨烈的举动。
明明在他眼里,陆淮是主,他是奴仆。像他这样卑劣的看门犬便就应当以主人的命令为首先,以主人的喜悦为喜悦。他万万不应该生发出这样疯狂到要颠覆一切,把谢恩的陆淮拉起,把他锁在自己的府里,狠狠地对他做一直梦里想做的事情,直叫他发出的声音都被撞碎,直到他再也想不起那个女人,只满心满眼都是他为止。
可能,他也不知自己能够疼到这个地步,疼到不伤害自己,不让猩红粘稠的液体称心地突破皮肤往外喷涌,都无法控制住自己当下不要留着血泪去前边质询陆淮,问他为什么要娶那个女人,不要他。
但他还是没能彻底管的住自己。
一下朝,他便不由自主地如同游魂一般荡到了陆淮的身前,却很没礼貌地一声不吭。
可陆淮全无愠色,清浅柔和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甚至在注意到他的手被蹂躏的血肉模糊,连青色袍袖都沾染上了不详的深红时化为了浓浓的担忧。
陆淮毫不介意地捧起了他的手,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白皙如玉雕的手染上对方的血污变得泥泞,蹙着眉温和地问他:“玄宁,你是不是很疼?我家府邸离得近,你不如同我回去,我让夏鹭给你包扎一下?”
看到程若琛静默不言,他又很懂进退地、不想让对方感到不舒服似的小心翼翼地问他道“怎的弄成这样?如若合适告诉我的话,有甚么烦忧都可以同我说的。”
程若琛只感觉潮意在眼眶盘桓,他上一次眼睛这般红的发涩还是在自己第一次被丢进笼子里让人当畜生一般嬉笑的时候,吞吞吐吐扭捏出一个“我”字。
陆淮,你既然这般好,如若我同你说我不想看见你娶妻,你能不能为了我不要和沈三在一起?
他想他真的是无可救药,就连陆淮对他的关心都瞬间能被他臆想用在天平上当砝码,借此来绑架这纤尘不染的仙,实在够下贱的。
可胆小鬼程若琛不敢宣之于口他的诉求,也不敢让对方察觉到在自己的污秽染上他艺术品般美丽的手的瞬间,自己突然火热想要舔舐干净的心猿意马的目光。
不敢赌自己到了陆淮府上会不会又头脑发热做出过分的事情来,之后索性连这点同情都不剩。
故而他对陆淮强颜欢笑说:“多谢彦谨关心。我无大碍,只是最近家中出了些变故,让我有些神思不属,今日反应激烈了些还请彦谨见谅。至于这些伤,我回府上处理就好。”
陆淮沉吟片刻,却是从衣裳的内角落摸索出一瓶带着体温的金疮药来,贴心地没有触碰他受伤的掌心,只是轻轻地塞到了他的腰侧。“无妨,你我既为好友,本应彼此关照,淮只是尽本分而已。若玄宁有需要求助的地方,随时唤我便好。”
“可是兄长不是要娶妻了么?今日殿上,陛下不是已经要为你和沈三小姐下诏?接下来这段日子,只怕是忙的很。”程若琛本动容于心,可听到陆淮的一句“随时唤我”,却是难掩失态地问了出声,一时竟然尖锐地暴露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在意。
陆淮玉白的面颊一抹飞红浮现,能看出对这件事有些羞赧。过了会,他似乎想好了怎么回复,清凌凌地又看向他,对他正色道“旨意还未传下,便不算定下来的事儿。便是我真的同沈三成婚,难道就代表着我要和友人疏远么?玄宁,莫要这般想。今后我们依旧可以在一道赏月吃酒,一同吟诗作对。”
可他当然不想只和他做这些…他也想同他做夫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陆淮就喜欢女人样的,他为了他找之前认识的桃李楼的花魁学了怎么装扮成女子也不是不行。
可要是成婚,他就真的只能名不正言不顺了的做小的了——他已经想通,反正自己本身也不是甚么伟光正的人,只要能得陆淮垂怜,便是行扮女子勾引之事也甘之如饴。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便想要做他光明正大的伴侣。
告别了陆淮,程若琛取出了他赠予他的据说是府上医师研制的药,甚至玉瓶处还带着陆淮淡淡的竹叶清香。他痴迷爱怜地把它凑到脸庞处,迷醉地嗅闻着上面残留的心上人的气息。随后似乎是那味道被他吞吃殆尽,又只好失落地别回了自己的腰际,遗憾地回味着被陆淮关心的温暖感触和被那双手碰到的快感,不餍足地收回逸散的思绪——
回到府中包扎了手,程若琛依旧满心满眼想着拆散,把皇命是天大的不可违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开始绞尽脑汁搜寻着计策,做一些能行得通的布置。
他甚至想到了要和自己看不顺眼的裴羽联手。那人不是陆淮最好的知己么?应当也不想陆淮的视线被那个女人全部占据了吧。
欸,不对。听说裴羽和沈沉笙过往也有过一段故旧,在琼花宴上他和陆淮都画了这个女人,会不会也是心存几分留恋,甚至于和沈梦的订婚都是貌合神离呢?说不定这人本来就是陆淮和沈三之间的阻碍,那可真是太妙了。
现在刚好两人要散会儿了,如果他发挥一下青梅竹马的优势,勾引一下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让她不要再对陆淮死缠烂打,最好的知己、最爱的女人都离他而去,会不会他的陆淮就能把他的全部温柔转移到他的身上,重新入他瓮中…
至于这件事会不会让裴、陆反目,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了。
因而,裴羽的动态竟然成了下朝之后的程若琛格外关注的一桩大事。
听闻他办完事要回到裴府,他便摸到了他归去的必由之路上守株待兔。
待一看见裴羽,也没管他是不是眉头紧锁一身疲倦,没管他是不是连搭理他片刻都不想,只是礼貌地笑道“裴少将军,你可知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说:程修狗还不资道沈三是男滴,知道了会更虐呜呜呜,他只是嫉妒裴知己的身份,还以为裴的目标是沈三不是陆淮,想利用他把他和沈三一套送走,从而继承淮淮老婆。
不过他的思路没毛病,信息是有些差得远。默哀两秒钟,不过裴羽真的是一记杀器哈哈,是能狠狠戳中男二的背德点。
可素IF任务者陆淮和0359知晓了这件事真的会更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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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臣妻25
裴羽不想和程若琛委以虚蛇, 只觉着遇到这人算自己晦气。
他与他本就无甚往来,对这人的印象除却朝中官职外,便全然来自于在琼花宴上觊觎陆淮行为出格以及从崇州归来的时候挑衅他, 自然不可能予他好脸色。
于是冷沉着一张俊脸准备离开, 想了想好歹陆淮同他交好, 便没有直接无视而是同他道:“如若阁下寻我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谓的话, 恕我不奉陪。后续我还有要事要办,便先走一步。”
可程若琛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就移步过来笑盈盈地挡住他的去路, 还恍若未闻地轻飘飘吐出一句, 在对方听来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的话语。
“今日朝堂之上, 皇上给彦谨和沈三赐婚了, 不知少将军可有听闻?”
裴羽从刚参与宴会开始就在观察乌衡、乔琦那帮子北匈人的动向,同手下发现赫苏勒不见影踪时确实被搞得有几分心烦意乱。
所幸陆淮先前同他说道的那条线索给力, 追查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是前往父亲告知他的、城中四里巷的玉器商行去擒人。
跟出去后,得益于领先的消息, 一开始进展确实称得上无甚阻力。
他顺藤摸瓜地调查, 发现四里巷那一块鱼龙混杂, 很少有人关注到那里去。
怕是乌衡那边还没来得及下手布署抹了这点痕迹,以至于裴羽给了市井中贩卖情报的机构几甸银子就换取到了这人的线索。
赫苏勒确实与弥氏关系匪浅无错。甚至裴羽就是在商行假意要购置大货, 从小厮口中知晓了他们的东家正在旁的酒楼陪客人吃酒的事儿。
陪客?最大的玉器商行老板也有这般需要亲自接待的时刻?未免过于可疑。
之后,便意料之中的在酒楼找到他的踪迹, 顺利得不可思议地把正在和东家吃酒的赫苏勒控制起来了。
但裴羽碍于对方的外使身份,加之扣押对方算不得奉命行事、不够名正言顺,并没有动用严厉手段审判他让他吐露真相。
只是以礼相待,靠这人自觉未免难以判别所言真假。赫苏勒又油嘴滑舌、答非所问, 拿出一副有恃无恐的嘴脸。
字里行间都是在威胁他,说要查他便拿出证据,否则要回去告诉王子、告诉单于这些自诩守礼的大雍人对只是来吃个酒的他都做了些什么。
绑架、勒索这些离谱的词语都用上了,实在是弄得裴羽焦头烂额,无数次升起想掐死这个无耻之徒的冲动。
可不知道这人习得的什么隐秘之术,趁他在捋线索一不留神,居然逃脱了他手下的辖制,倏地便跳出了窗,往下一看竟然是淹没在京城街道上的茫茫人海中,再也无看不见人影。
待他带人把可能庇护于他的弥氏家族团团围住之时,这乌衡有异心勾结中原势力的关键证人居然狡猾如狐地,即使掘地三尺也寻不到踪迹了。
弥氏家族刚开始看着老实规矩,对他恭敬顺从,可被他乌压压的裴氏骑兵围得严实要盘查的时刻还是免不了狗急跳墙。
有族老开始撒泼胡闹,道他凭恃身份欺压良民,没有任何证据就要残害忠良滥杀无辜,言罢便要上演一出撞墙自证的大戏。
裴羽不欲徒惹舆论风波打草惊蛇,见状便只好让自己人撤了出来,可心知对方这样胡闹定然是心中有鬼,说不定前头自己人刚走、后脚赫苏勒就冒头。
他当机立断,让那个善隐匿追踪的亲信带了两三个人在褊狭隐蔽处暗蹲守,并且埋伏一小队人马着便衣在四里巷一个摊子处,装作饮酒吃肉稀松平常,实际行监视之责,可以看得清弥府所有人进出流动的痕迹。
令他们一有风吹草动就遣线人禀明于他。
布置好后至今还没有风声,裴羽满腹愁绪,自觉当前进展不佳,不知该如何与如此信任他的陆淮交代,又该如何同帝王解释自己见事态紧急临时离开宴会的举措。
不料自己的心情还能更差,在正要归家与父亲商量对策的半途中,能杀出来这么一个他厌烦至极、在陆淮面前茶香四溢、奴颜媚骨的程若琛。
可虽不知这人是何居心,他告诉他的却真的称得上是一件大事…竟让他神思不属、险些灵魂出窍的,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彦谨要迎沈三入府了?
他有没有听错?分明他找过彦谨,彦谨也在恋慕之心初初萌芽的时刻就答应过他,要选择他这个知己,不再与沈三来往了么。怎生还会无故牵扯出这样的事情?
难道,在彦谨心里,思虑了这般久便是不要他这个知己手足,也要拥美人入怀么…没想到他对她居然情深至此,衬托得他裴羽因那日他的承诺、认为自己在他心中比沈三重要的窃喜心思是如此可笑。
裴羽的心如坠冰窟。从情感角度,他宁愿自欺欺人地相信是这不安好心的程若琛要愚弄与他,可理智一想,又觉着这人再胆大也不能拿帝王之命来开玩笑,所以他说的极有可能是真。
他按捺住心头不合时宜而生的、对带来信息的人的迁怒,尽量心平气和地问程若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下这种指示,彦谨他是…自愿的么?”
裴羽想,如若是楚元廷乱点鸳鸯谱,要强迫陆淮做这件事,他就算拿自己的军功来换,或者立下了甚么毒誓任楚元廷驱使也不是不行,只要能够保有陆淮的自由之身。
可程若琛摊开手做无奈状,笑得无辜而狡黠,却是很有针对性地击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皇上念彦谨有功,要赏他,以他的谦逊性子自然是不受不当之赏。后来不知为何皇上想到了婚嫁这一回事上,便试探着问彦谨有无心属佳人。没想到彦谨这痴情种子当机立断地就要求娶沈三,实在令旁人艳羡。”
程若琛心想:才说到这里怎么够?裴羽还不够痛,得让他感受到被背弃被丢下,感受到他程若琛至少一半的疼痛,意识到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样结盟成事的概率才会达到他的预期。
更何况,裴羽他何其有幸,听闻这消息还是来源于旁人的转告,而不是同他一般亲眼目睹陆淮为着旁人跪下要把一颗真心奉送。
他眼见着裴羽英挺的面庞上脸色越来越差,软甲没有覆盖到的拳头青筋凸起得明显,却毒蛇本性作祟,犹觉得不甘心似的继续出言刺激他,唇角的弧度似同情似嘲讽,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裴羽。
“要我说,这二人同少将军你都关系匪浅。只是你们之间的羁绊,我不是很清楚,亦不敢妄自议论。不知少将军会否祝福彦谨和沈三有情人终成眷属?”
“想必无论如何,到时候宴席上他们一定很期待裴少将军这位好友的见证,来喝上一杯喜酒恭贺他们的新婚之喜。”
“够了,不要再说了!”少年将军的神情此刻是难以言喻的阴蛰,如果到这个地步,他还不知道程若琛的目的就是来激惹他,这般蠢笨的他在战场上早就被明枪暗箭害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裴羽是武人没错,却不是粗枝大叶没脑子的莽夫,他有自己的缜密心思。
若从外形上看,他昂藏八尺,气势逼人,身上几乎每一块肌肉都是在战场上搏杀练就,蕴含着蓬勃惊人的力量。
当他被惹怒之时,便如同出鞘的锋刃,带着尸山血海里走来的杀意,叫人望而生畏。
知晓程若琛要做什么的时候,他便如同自我防御似的惯性地放出面对敌人的凶戾来。
只不过他面对的是悍不畏死、本就有几分癫狂的程若琛,因而只能失望地发现,气势上的催逼和压制也没能摧毁掉他令人作呕的笑容。
“既然你都知晓我的心思,那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做什么?利用我?”
裴羽费尽心力才克制住用铁钳般的手遏制住这人的咽喉的欲望,只是语气寒凉刺骨,好似浸透了终年不化的玄冰。
程若琛见裴羽这样直白,就也不绕弯子地同他摊明:“这怎么能叫利用?少将军,这明明是各取所需。”
“少将军对我这般敌视,你不会不知晓我爱慕彦谨。即使你与彦谨关系好,可心上人被挚友横刀夺爱的这种事,想必如将军这样的大丈夫也还是难以忍受吧。其实我的心思同少将军你一致。”
心思一致?裴羽心下大惊,他对友人的情意居然这般昭然若揭么?而后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经不起推敲,他竟然以为自己爱慕沈三,要与陆淮争抢。
程若琛却不知裴羽心思浮动,此刻干脆下了个结论乘胜追击,用极致蛊惑的语气引导:“无论如何,我们的目的都是搅黄这桩婚事不是么。”
“我知晓少将军对我不喜,但眼下形式急迫,不如放下旧怨,我们结盟各取所需如何?你拥美人入怀,我负责摆平彦谨那头,如若他们真的把生米煮成熟饭,届时你我,都将再无回旋的余地。”
他的语句条理清晰,甚至很有说服力,但裴羽心中的愤怒和憎恶居然奇迹般地消退了些,甚至有些想笑。
笑程若琛机关算尽,反误聪明。笑程若琛根本没有如他所想的已经把他看穿。
居然以为他不是同他一般对陆淮有觊觎之心,这结盟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
更何况,这人太把他裴羽想的龌龊。即使他和彦谨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能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无非是行公平竞争之事。
可惜他的怒和悲,全来自于那道皎然如月的身影,他的情和爱,也全给了这位心尖上的友人。因而他反而逃不过,这风月与义气之间的两难抉择。
裴羽没有沉默很久便给出了自己的回复:“若结盟,你想让我如何做?同彦谨抢夺那女人么?”
“是!”程若琛也爽快,果断就应下了。
“恐怕不能如你意,莫再来找我了,我不会同你结盟。探花郎怕是想岔了,即使我心慕沈三又如何,我与彦谨知己情深,哪里是情爱之事便能割袍断义的。我亦没有那么卑劣,在婚约已定之后还能做这种狐媚事情。”
“看在今日有缘相会,我劝你断了这心思。彦谨这般玲珑剔透的人,不是甚么肮脏的男子可以染指的。”这句话,对着程若琛讲,却也像是在警示自己一般,通过以言自证的方式压制自己横生的黑暗念头。
裴羽拒绝了程若琛伸出的结盟之手,他就算爱,也不会以此为名肆意破坏伤害,他和他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还是顺着程若琛的思路误导他继续以为自己喜欢沈沉笙,没有暴露自己真实的意图。
“未曾想堂堂少将军是如此不识好歹的懦夫,你且看他们瓜瓞绵绵子孙满堂,你便做你干净无暇的好知己去看他们恩爱,你一定会后悔的。”
被他绕开的程若琛似是有些崩溃,完全撕扯开了礼貌的面皮,华丽的声线此刻竟显得如此沙哑如恶鬼,说着剜人心肺的话语,割伤着自己,也割伤着他人。
“待大婚之后,我不信陆淮还会给你我任何拆散他们的机会。”
裴羽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没有理会身后的人,可一步步走得沉重又缓慢。
后悔么…大抵是会的。就像他此刻无法说出任何一句祝友人和沈三终成眷属的吉利话,满心都是苦涩和痛楚。
可他有他的底线和坚守,即使刚才不是没有可耻的心动,但最后狠下心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他才是他裴羽,才是彦谨赏识的那个不屑阴私手段的爽快大方的知己。他不能没了原则,不然连做知己都不配了。
裴羽回到府中,向裴致禀报了今日的进展,原以为他会因他办事不利而生气。
不料父亲没有说些什么,而是取出了一样东西,叫他柳暗花明、暂时压抑了被挚爱将娶而弄得悲恸的心情。
裴致问他:“这张画像,可像你追查的那个北匈人?”
“五官的模子很像。”裴羽摩挲着那张斑驳的画像,惊异不定地回复道——
作者有话说:老婆们好热情!夹子真的好厉害,江江有点招架不住hh,可能现在回评论会慢一些,但素看到了尽量都会回复。
本章狠狠推进一下剧情,总结了一下宝贝们的意见就是可能剧情线相较于快穿文来说会有点慢慢嘟,so俺决定狠狠采纳。
再把正剧主线推个一两张就要到大伙儿爱看的大婚惹,(笑出鸡叫)
倒计时芜湖!然后脑婆们喜欢be还是he嘞,其实都有悄悄构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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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臣妻26
眼见重要线索出现在眼前, 他赶忙追问:“这画像,父亲是从何处得来?这画上之人又是什么身份?”
裴致爽朗地笑出声来,摩梭着下巴上的粗糙胡茬, 面上显露出了然之色。
他把画像交予裴羽, 裴羽捧到手细细端详, 从眉眼到细节, 几乎要把这蜡黄的纸页一寸一寸地记下,“这人是弥氏的家主,也是乌衡母妃的亲兄长。”
“彦谨那小子是个聪慧的, 向来不做无的放矢之事, 我听你说彦谨疑心于他, 这等危急国祚的事更是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这人偏生又是个汉人模样,让人很难不联想起乌衡的母妃。”
“弥氏为商贾出身, 虽行末业却傲气轻慢,仗着自己做的都是大件生意瞧不起普通百姓,几乎从不接待等闲之辈。这能替代乌衡行走于京城、与这豪奢之族交涉的汉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极有可能是弥氏族人。”
“偏生我前日也看见乌衡, 生得怕是随单于, 只粗粗略过根本无法判断他和赫苏勒之间会否有亲缘,我便遣人去寻来了弥家人的画像。若怀远看了也觉得同他相似, 那赫苏勒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裴羽拱手:“父亲说的在理,赫苏勒竟与乌衡母族的族长这般相似, 二人只怕不是表面上的这般是主仆,或许赫苏勒就是…”
他要说的最后一个词和裴致此刻脱口而出补充的词一致,“乌衡的母舅。”
好个乌衡,好个弥氏, 便是勾结好了要趁朝贡之时把钩爪伸入如铁桶一般严格控制着盐铁、金银命脉的京城,与陆淮口中的发掘他在崇州便小动作不断地摸索、试探相互印证,可见所图绝对不小。却不知,这野心举措是乌衡自己的尝试,还是他父亲的交代。
北匈本就幅员辽阔又强悍异常,能作为属国,老实地做分内之事还能勉强让人松一口气,若是要生出野心觊觎中原皇权,莫说边境又将面临恶战这必然后果,甚至事态都不一定能遏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形势严峻,裴羽告别父亲率领亲卫再次奔赴,却是兵分三路,分别前往商行、弥府和驿馆。因他在启程前收获到了先前埋伏在弥府那处亲信的消息,说赫苏勒大有可能知晓了他们通过弥氏抓捕于他的盘算、可能反其道而行之去到了同弥氏无关的地方。
于是他把目光主要集中在了驿馆这头,又因为要正面与乌衡、乔琦对质,决定亲自前往,其余两个方向的人却也是按才能做了精心的布署,势必要逮住赫苏勒这枚关键的棋子。
可捉到了人又没有证据,能耐他何呢?不过是重蹈覆辙。
裴羽眉头紧锁。
难道真的宁要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任何威胁的因素么?这般北匈要是狗急跳墙,直接以开战相逼,那不也落不得甚么好处?
在这心急如焚的关键时刻,那抹他盘桓心尖的月光——陆淮却气喘吁吁地赶到救场,让他焦虑的心思倏地缓和了些。
剔透的汗珠出现在陆淮光洁的额头,又滚落到旁人瞧不见的寒季衣领内,显得白色大氅衬托得快要羽化登仙的清绝面庞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他先把一沓货单塞到了裴羽的手里,来不及喘口气就断断续续地对裴羽解释道。
“我找到了弥氏和乌衡勾结的证据,前日他们刚刚抵达京城时,弥氏就出去了一批货要运至崇州,看似与他们毫无交集,实质上货品中隐藏了大量本应供给予朝廷的金银。”
裴羽虽然心中也惦记着他要娶亲的事,但也知晓当下应当论公不论私。他表情如常,只是看了上面写着的与金银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钉钩”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彦谨,慢些,不是说金银,怎么会上面有质查司认定通过的钉钩二字?此物不应是铁制品?”
陆淮从中抽取出了一张货通明细,把上面用在检测铁制品上过高的费用指给他看,虽人整体显着疲态眼眸却亮的惊人。
“质查司往日检验哪里需要这般高的费用,原因不过两种,一为超过实际重量,二为官员收受贿赂。”
“我的人查找到了那日负责审核的人,以上令诈他,他已亲口承认自己收受弥家钱财、把塞了金银超重的物资放行出去。若要人证,这便是。”
“而这单上,写明收货人名字正叫弥赫,可京城弥氏本没有这个人,听闻是正在云游四方的家主之弟,会否与某人特征相符”
“弥赫就是赫苏勒。”裴羽瞬间就把信息串联上,神采奕奕地对着陆淮说:“这般,只要以此人和这些物件为证,便可以叫那赫苏勒老实,禀明陛下把乌衡留下。”
“我先行一步,这些物件我便先带走了,彦谨,此番多谢你!”
“无妨,本是我办事不够到位,居然没能先把证据交予怀远,害怀远这般劳苦地奔走四方,是我之过。你先去罢,事态紧急,不宜耽搁。”
于是裴羽便听话地领着人往原路走去。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将人“甩”下,却感受到身后一道视线在温和鼓励地注视着他,与程若琛的偏执和怨憎截然不同。
是陆淮啊…他忍不住回过头去望了他一眼,果然望见了那张清丽如白昙花般的早已铭刻于心的脸,对上了那双柔和如水的明澈眼眸。
又逼着自己扭过头去,继续想着事业、想着下一步,却还是在脑海的角落挥之不去如同贤惠的夫人在等候丈夫凯旋归家的那道身影。
唉,他要成亲,怎生不是和他成亲呢?——
驿馆那头,乌衡和赫苏勒接到了货物被扣住的信息,也接到了来自弥府中人的回信,自知局势严峻。
信中所言皆是裴羽已经怀疑上他们,来围了一次府邸,他们要招架不住了,如若事情暴露可能是杀头的大罪,求王子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字里行间都是叫赫苏勒出去顶罪,让乌衡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的推脱责任之意。
乌衡褐色琉璃一般的眼睛织满了阴沉,愤懑地就把这信撕成了碎片,“就知道这些吃干饭的不靠谱,母妃还说这些叔伯在大雍营生做得相当不错。现在遇到困厄,便是这般令人作呕的姿态!”
把挤压在胸腔的气稍稍发泄后,他担忧地望向赫苏勒:“阿舅,当下该作何打算?如若真寻不到出路,我宁可让这大雍皇帝扣押在这里做质子,也不愿推你出去当真把这事全认下。”
“至于这些见风使舵的弥家人,便让他们自生自灭去罢。无情寡恩的母族,母妃看了也会含羞。”
乌衡前一句充满烫贴表明了保他的决心,叫赫苏勒心下感动不已,可后一句对弥家人命运杀伐果断的判决,又暴露了这个侄子的无情本性,流着同样的血脉,竟是丝毫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当下就连他都看不清,乌衡对他的尊敬和亲近到底只是纯然利用,还是带着几分真心了?
可不管这心思深沉的侄儿想他如何,他都要为弥氏对他的生养之恩、北匈对他的栽培和重用做出自己应当做出的选择。
“殿下,你是草原的鹰,本应当搏击长空。又怎能在羽翼未丰之时,便被囚禁于这吃人的大雍。你要知晓,一旦成了质子,别说单于之位,就连回到家乡都遥遥无期。
我弥氏,今朝谋划破灭,面临此灭顶之灾,与我有着脱不开的联系,此时,更不可能临阵脱逃。况且你是唯一希望,是带着我们弥氏重振,在草原再次崛起的希望。”
赫苏勒抬头望了望窗外阴翳的天空,宛如窥见了自己的命运,却只是宽容、释怀地叹出了一口气,对着听了他的一席话、好像明白了他的用意而因此神色不明的乌衡交代道。
“如若舅舅今后不能再陪你…二王子殿下,衡儿,你一定要多多保重。回到草原,重振势力才有希望,他日蛰伏隐忍,莫要出差错,以你之才能,登单于之位指日可待。”
赫苏勒的神情是与先前在裴羽面前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的慈爱关怀,带着浓郁的不舍和不甘,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乌衡的肩膀,饱含着一位从小看他到大的长辈的期许。
没有再回头看看这位不知作何感想的小辈,他悍然跃出窗户去,却是朝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冲去,朝着正要赶来的裴羽赶去。
裴羽紧锣密鼓地要去猎取自己的猎物,却是乍然在路途中撞见,他刚让人将他团团围住,要开口“邀请”这位满嘴嚷嚷着要他礼貌相待的来使回府一叙,顺便谈谈陆淮交予他的证据。
却见那人正色跪下,对他道:“弥赫自知心怀不轨,背主妄图联通大雍让我族家业独占鳌头,实在罪该万死。”
“当今大雍损失全乃我一人之过,今朝愿以死谢罪,望裴少将军高抬贵手,他日于雍朝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任凭流放也好,让我弥家人留一条性命,所有财帛均会原路返回…”
裴羽暗道不妙,令人在他一开口就点住他的穴位叫他不能动弹,却眼见黑红色的血液从眼前人的嘴角蜿蜒而下,如同狰狞的长蛇。
“没用的,我已服了药石无医的剧毒…哈哈哈”瞧见眼前少年将军的面色铁青,逐渐气如游丝的赫苏勒惨然笑着,还能挣扎几个字便被腥稠的血液堵塞了喉管,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声响,瞬息之间成为了一具灰白破败的尸体。
这头关键的把柄自裁谢罪,眼见不能再拿着这证据硬要扣下乌衡,让他们的谋划付之一炬,全做无用功。
向来身体强健的裴羽恨得急火攻心,竟是突兀地喷出了一口血来。手下亲信慌忙扶住了他,他抹了血,声音沙哑地下令带着赫苏勒先回府去。
驿站那头,知晓自己的亲舅舅做了什么打算的乌衡本来十分庆幸自己的“怀柔”政策生效,让赫苏勒懂得尽他所能把他摘出去,回到草原才能春风吹又生。
可是想起刚才肩膀残留的余温,最后关头他对他交代的那些话,为什么疼痛还是难以自持的在蔓延呢?
“到底是谁?”他不仅失去了自小看自己长大的亲人,还失去了母族的支持,本来单于膝下优秀的子女就不止他一个,这下真称得上独木难支、四面楚歌。
这和原本来大雍、想为自己争取筹码的盘算大相径庭,本应双头合力助他登上单于之位才对,这下出了这么大纰漏叫他怎能不恨。
连去到崇州地界的货源证据都能敏锐地察觉到,这手笔,只有可能是从当初便疑心他来意的人做下的…
“陆淮…是你么?”他闭上了眼像是痛极了似的不忍再看世间,面上却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光看面容甚至平静地如同西域那头宝相庄严的佛陀。
声音却宛如来自地府索命的修罗,染尽了毒汁和血恨——
作者有话说:剧情章节!修了好几遍呜呜呜,老婆们久等了。
老婆们别担心乌坏狗要整死淮,他只会舍得“整死~”他的,下回出场可能就要很后面了呜呜,带着爱和恨回去草原发酵,家人们可以期待一下会发生虾米(咳咳)肝完这段尊都就离!!大婚很近了,预计明天或者后天就到,也是场场高能。
跑去评论区偷窥了一下发现大家对于结局的想法有点点不一样嘿嘿,等我最终确定会提前告知老婆们嘟!再偷偷统计一波,欢迎新来的小宝贝也留下爪子,说不定结果就变化啦嘿嘿感谢在2024-03-10 23:36:41~2024-03-11 23:4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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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臣妻27
自古美人乡, 英雄冢。
他不是不知温雅如清泉的美人也可以狠辣果决,也不是对着中原大臣丝毫没有提防之心,只是没想到他的才智可以化为这般强硬的攻势, 切中肯綮叫他猝不及防。
这回在陆淮这儿栽的跟头实在太大, 摔的实在太痛。
“陆淮…”
乌衡用舌尖反复研磨着这两个字, 直到柔软的舌被锋利的牙齿割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散发着密密匝匝又锥心刺骨的疼痛才冷笑着站起。
前头,在赫苏勒出去后因怕从来顺风顺水的小主人被突如其来的挫折巨变压垮、想宽慰于乌衡的乔琦被他一言不发地挡了出去,此刻正在外间侧耳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 颇为担忧乌衡的状况。
屋内的乌衡犹觉得不够, 拿出房中原先堆叠得整齐的一沓宣纸, 用毛笔凶狠而急迫地在上头写满了陆淮的名字, 重重地拿笔头戳在墨迹凌乱的名字上面,仿佛这样便可以发泄心中的怨恨和狠戾一般。
甚至还取出了之前被自己视若珍宝、在最痴迷于陆淮的那几日绘制出来的画卷, 狠狠地摊甩在了面前的雕花梨木桌上,一副要把和这人相关的东西全驱逐出自己的世界的模样。
可笑的是,他的手刚要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坚决地伸出去, 染着墨迹的手指却在甫一要触碰到那隽丽清美的面庞时就不自控地抽了回来。
他只能停止自欺欺人, 认清自己当下还是舍不得把自己私藏的珍宝毁坏。
乌衡忽而低低地笑出了来, 笑得压抑而自嘲,声声布满刻骨的执念。
“陆淮, 我敬你爱你,为你收敛起我全部的毒刺, 是真心想要迎你为我的阏氏,你却要这般狠绝地将我弃之如履。”
“那我亦不会对你留情,便调转方向叫你做我了的战利品,今后彻彻底底地恨我好了。最好, 不要给我重归京都的机会。”
否则,待他们再见之时,便是他真的从兄弟姊妹们中厮杀登位,一步一步实现自己一统的大业之时。届时,他舍不得、亦不会立刻杀了陆淮。
乌衡要攻陷京都,指名道姓让大雍皇帝交出他,让他体会一下被自己忠心以待的君王和臣民背弃的痛苦。然后把陆淮锁在自己为他精心锻造的金笼内,永远别想逃开。
至此,纤细的小腿拴着只有他有钥匙解开的金色链子,细白素净的腕叫他捉住,被他挂上少数民族特有的铃铛臂钏。
这人便日日都只能承受他的宠和怨,昙花般清丽的面庞上所有的情绪都由他亲自赋予——
送完裴羽后回归府中,接到剧情线偏离度提醒的的陆淮知晓裴羽此行应当已然失败。
便屏退了春樱、夏鹭两姐妹,在寂静无人的书房中放任自己沉浸入意识海中,与浸泡在飞速运转的数据流中各种查找、圆球脸上布满不可思议的0359大眼瞪小眼。
0359讪讪笑着,耷拉下小翅膀做出捶背状,圆溜溜黑曜石般的眼睛咕噜咕噜转动,一脸谄媚讨好地看着宿主。
原来是他俩先前在陆淮这趟要去送证据这件事情上出了分歧。
0359坚决反对,觉得会出差错,而陆淮却不赞同它的意见非要去。
它义正言辞,见某人不为所动,又转换攻势,可怜巴巴地望着陆淮试图感化他。
“乌衡肯定逃不过这一劫,这样之后要成为单于就难了,到时候剧情线崩坏度至少上升5%。”
“淮淮,咱们这个世界剧情线已经偏离了10.5%,从优秀等级掉下去惹,咱们不能再继续冒险。你要是去我就不理你了。”
但扮演者本尊郎心似铁。还同它打赌,觉着以原主的品性,要是疑心乌衡定然会一查到底。
去送证据,既符合“陆淮”的能力又符合剧情的逻辑,此次行动只不过是合理地把剧情推进下去。
陆淮轻轻捏了捏0359气鼓鼓的圆球脸,同0359说:“别担心,剧情线只会有一点点偏离,乌衡那样的人选择当机立断、断尾求生比情感用事的几率大得多。”
“枭雄即使断了臂膀,也不可能从此一蹶不振,至多会多些阻力、延后个一两年上位,造成的崩坏度不会那般多的。”
果然,最后只有0.2%的崩坏度赤裸裸地打了0359的脸,虽然生出点小自卑觉着它果然还是斗不过聪明的淮淮,但结果是好的,谁会跟业绩过不去呢?
本来剧情就有些偏轨,现在的局面居然意外地算得上控制得不错。
低的崩坏度扣的积分越少,对他们来说越安全,完成任务的可能性也越高,因而它还是挺高兴的。
陆淮也知晓0359也是因为先前被沈沉笙的炸裂行为气得牙痒痒才关心则乱,这时只宠溺地看着他,如星辰点点跌如眼中笼罩着柔和的光芒,笑着对他说,“问题不大。”
本体的长相和小世界陆淮复刻自他的眉眼本就很像,再带着些柔和和专注的意味,简直同扮演的角色一模一样。
同温文尔雅的陆状元相似的神情一下子就戳到了先前看到沈三亲陆淮的时候就在骂骂咧咧、但被关在意识空间里不敢打扰宿主的0359的痛点,让他破防。
“淮淮,我觉得你这个世界扮演的也非常好!可是那个主角受实在是不做人,既占你便宜又崩坏剧情线,如果不是他,我们纯爱世界的第一炮就打响了。”
陆淮虽然也因沈三的行为心下横生波澜不是滋味,却也体贴地没有把这份情绪压力带给本就憋闷的小九。
“没事,小世界的人本来也都是独立的个体,生发不一样的想法、作出不同的作为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往前看,只要和主角受沈沉笙完婚,然后顺理成章地被他和帝王当作工具人、被‘君夺臣妻’就可以结束剧情线了,其实也挺快。”
0359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泼亲爱的陆淮冷水:它总觉得这个“君夺臣妻”可能会出些差错,但至于问题在哪里,它还没有发现,只好先噤声了。
陆淮此时突然瞳孔一缩,原是外界有人来访,他和0359对视一眼、得到确认后便切换出了意识海,看到来自春樱领着来自宫廷的黄衣使者。
这人面白无须、眉眼阴柔,笑容得体而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捧着沉甸甸的、金丝锦缎绣成的庄严圣旨,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
这样华贵的阵仗让陆淮一下明白了这人的身份和这行人的来意。
陆淮先是礼貌地同苏宁海见了礼,而后十分从容地撩开衣袍跪下受旨,一言一行都让这见惯了世面的大太监备感烫贴舒适。
于是宣读旨意的时候都没有同以往一样拉长尖细的嗓子慢慢悠悠,居然让旁也跪下的春樱难得地觉得这太监人还不赖。
殊不知苏宁海只是看碟下菜,外加今日陆淮让他感觉到自己受了尊重而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翰林修撰陆淮与沈国公三女沈沉笙成婚,钦此。”
“臣遵旨。”陆淮接下了这封期待已久的圣旨,接旨后还不忘让春樱塞上几甸银子予他,得到了对方一个更加真心的笑容。
陆淮却没有再关注苏宁海是否领情,虽说现下仍然挂心裴羽那头的情况,但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欣喜。
沈三…即使自己知晓了他不是女子,但听到圣旨上这样紧密相联的两个名字,他还是悸动不已:自己也有了妻子,这样一位要与他陆淮相伴一生的人么…
于是接旨之后,自觉要准备到位,不能让沈三来了觉得心意不周全。
便紧锣密鼓地亲自筹备起了聘礼和宴请的事宜,陆府全员出动,采买、拟单、计算、包装,喜气洋洋,各司其职。
春樱、夏鹭虽然对沈三观感一般,对这个主母谈不上喜欢,但是见主子真的一颗心被牵引得五迷三道,也只能支持他帮衬着他去了。
他的父亲陆酉也是个开明之人,听闻儿子要娶亲,没有拿着街巷之间盘桓的流言蜚语说事叫他心烦,只问了他要娶的妻子是否是真心爱慕之人,得到了他恳切的回复后便慈爱地捋了捋灰白的胡须,全力支持于他。
陆淮母亲走的早,父亲之后也没有再娶,陆酉甚至答应了他娶沈三进门后带新妇拜见主母的牌位,把家里添了个好孩子的事儿告知于她。
一切进展的如同梦中般美满顺利,可陆淮心中欢喜归欢喜,想到同样心属沈三的裴羽便总生出些苦涩。
不曾想这人还真来到他面前。
此时距离皇帝定下的婚期只剩下三日,裴羽中午拿了酒来,整个人看着便精神萎靡,一点都不似往日的神采奕奕。
他把赫苏勒自杀的事情告诉了他,把自己一早眼睁睁地看着乌衡和乔琦要平安无妨地回归北匈去的无力与憋闷也告诉了他。
陆淮看着他双目赤红的模样,身为想成事之人,心中同样十分不是滋味。
他轻抚裴羽的宽阔脊背,劝慰道;“此非怀远之过。赫苏勒能有这般魄力如此果决,实在叫人料想不到。”
“我此番亦是投入得不够,没有同怀远并肩作战,自己事情没有办好,还害怀远伤神,实在有大过错。”
裴羽却十分难得地出神,好像没有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只是环视着周围喜气洋洋的装点陷入了缄默。
彦谨,他竟然这般快就要娶妻了…
可他还是不想放人,他突然想起程若琛神色癫狂地笃定他一定会后悔的模样,不由不甘地涌上一阵卑劣的、如同乞怜的犬只的想法,而他亦想就这般付出行动…
过了半晌,打破凝滞的空气的,是裴羽揽住了陆淮,居然顺势把对方抱在了怀里,贴合上热而力量勃发的躯体的感觉十分奇异,让陆淮柔润杏仁状的美丽眼眸不由一颤。
“彦谨,我好没用。”
“怎么会?”他因沈三那事对男子的触碰有些敏感,被眼前魁梧却熟悉的人拥住竟然觉得有些许麻痒,被支配的羞耻感短暂地涌上心头。
陆淮努力抖落不该的臆想后,便听到友人的自轻之言,眼见当下也被箍着动弹不得,便只好用被拉到对方肩上的手轻轻地抵了抵,传递着自己的不赞同。
“怀远,你不应这般想。”
“可彦谨都把那样难找的证据交予了我。”
“你明明这般信任于我,我却还是办不成事情。如若乌衡真有反意,此次无异于放虎归山,若只是冲我来不打紧,我亦怕他会因赫苏勒这件事记恨于你。”
“更何况…”他喉咙干涩,却抑制不住情感发出了近乎哽咽泣血的声音,“彦谨都要成家,和沈三成亲了…便是不在意自己,以后要自己肩挑起一个家庭,家眷却是万万受不得威胁的。”
“彦谨,这次事情没处理好,是我对不住你的信任,实在想补偿于你。”
“身为粗莽武人,让我保护人却是在行些。为了彦谨的安全,请允我于你成亲之后仍可常来陆府拜访见你,我裴羽以性命起誓,决不会让陆府中人受任何伤害。”
陆淮本来心怀亏欠,也想宽慰于他予他支持,所以即使不知裴羽想要如何也没有轻举妄动。
现在了然友人想做什么了,竟然突然生出一种想挣脱他的怀抱的冲动,又不忍火上浇油地勉强按捺住。
他面上没说,眼神清正却酝酿着苦涩,“怀远着实考虑得周全,有这番心意实在太过可贵。你我是知己,日后自然还是常常欢迎你来我府上。”
心里却苦涩的想着,怀远竟然还是这般爱慕沈三么…他又会否知道沈三也是男子?
明知他要娶了沈三,还不惜以这件事为借口,如此卑微。这般挂念、这般放不下…说什么要之后再来他府里保护他,只怕想在婚后也多多接触于他陆淮的夫人么?——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陆淮: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连和我结芬后都不放过我老婆。
裴羽:我只是来加入这个家把你拖走,谁要沈三这坏东西?
沈三:你们都滚啊!
程若琛:什么 看门犬都轮不到我当?将军你不是不屑和我同流合污么?
今天实在太慢了,活儿有点多,困困呜呜呜,明天回评论老婆们!不出意外明个儿就要大婚!争取日六肥章,欧耶等我!
评论区对结局的想法我明天一个一个赞过去盘点一下(嘿嘿)关于结局和攻,我有一点点新想法。
有喜欢的角色的老婆可以为他打个call(喜欢单个还是切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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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臣妻28
他只觉得与陆淮亲近的时间过得实在快, 但又害怕自己趁着情绪把挚友拥入怀中的行为持续太久会有些过分,可能让对方觉察到自己的丑恶心思。
于是裴羽只好以还有事要办为由,恋恋不舍地告别陆淮。
陆淮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感受着骤然空荡的身侧, 艰难把头脑中的复杂想法抖落。随后, 便抬脚往为迎接新娘而装点得花团锦簇的小院中走, 打算去观摩那处仆从的打理情况以转移自己的注意,把关注点放到同沈三大婚的事情上来。
回到府中的裴羽却想起了自己还真有一件事情要处理,便问了裴致上沈府退亲的事。
在沈三和友人大婚前不把这桩婚事解决掉的话, 待他们成亲之后还有三朝回门, 便是再想上门处理也不能不守礼矩地败了兴。过了这阵子再提起, 那头的人估计又会不认账。
裴致同他聊到这件事, 便也是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叹息道这真是孽缘一段, 之前也没预料到裴羽的这个新未婚妻会是这样歹毒的角色。
正说着要带裴羽去国公府的事儿,裴羽却婉拒了父亲要领他去国公府退那门亲事的好意,决定自己一人前往。
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 但眼下是女方那头理亏, 裴家怎么也不能太拘泥于礼节。
他太清楚裴致那粗中有细、讲究分寸的行事风格。
让裴致作为先锋出马, 必然还是会因自家主动退亲而花费心神堵住那狮子大开口的国公府的嘴。
毕竟国公府的作风,他从小便深有领会, 对那家人的厌恶在之前沈国公刚扶了刘氏做正房的时刻、便来找他更换婚约对象这件事上更是已经达到了极致。
当初这婚约也是沈三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立下的,那时他们都还没出生, 两家人的关系也因裴羽的母亲和沈三的母亲是闺中密友而还不错。可后来沈三母亲去了之后,两家关系便冷却了不少。
裴羽穿得简单,习武之人身子骨强横,便是一身短打轻装也足够在冷天行走, 此刻亦不愿如同去见陆淮一般专程再穿得体面。
于是他只是把先前裴致准备的琳琅满目的礼品分割出一部分来,带着婚书和东西便来到了国公府,让那守门的侍卫前去报信。
不出所料,一看到他这昔日的“乘龙快婿”上门,满脸堆笑的沈由忠和眼神飘忽的刘夫人便一唱一和地岔开话题,想与他这“贤侄”唠家常是假,不予他机会说退婚之事是真。
裴羽也不想再和这些人兜圈子,只想赶紧把事情解决。他取出身后背囊里的婚书,一撩衣袍抱拳跪地行了个礼,算的上全了晚辈对长辈的礼数。
亦不管坐上那二人难看的宛如离世了多日的菜青面色,直直地道出了此行的诉求:“沈伯父、刘夫人,父亲前日已下帖交予贵府,只是至今尚未得到回复,不知二位是否收到。”
“若着实未见也无妨,羽今日上门便是为完成帖上所言之事,与贵府二小姐解除婚约。至于原因,伯父与夫人也知晓,羽也不再多提,早日完结了这烦心事,对我裴家、对伯父的沈家都好。”
沈由忠虽然对这年少成名、战功赫赫的小辈有所敬惧,但此刻被裴羽这般果断地甩脸子,心中还是过不去长幼尊卑那道坎,遂带着薄怒回了他。
“即便我儿着实做错了事,你同沈梦这多年的情分,我沈府与裴府多年的友好相交又被你置于何地。你裴府便是如此教你为人处世的么?”
言罢,看着裴羽无动于衷的冷峻神色,又颇有几分懊悔于自己过分的语气可能惹恼对方。
沈由忠见硬的威风耍不起来,只好软化了下口气:“羽贤侄,此番若是退婚了,我儿沈梦今后又当如何?她可是对你痴心一片昭昭可见。你当真对她没有半分怜惜,要做得如此绝情?”
“我原就只将她看作妹妹,未曾生出男女之间的情意。可在羽眼中,无论是妻子还是妹妹,性子可以有缺憾,德行却不能败坏。”
“言尽于此,这婚书便留下退还,羽先行告辞。”
听了沈国公的胡搅蛮缠,一阵疲惫之意涌上裴羽心头。
即使沈梦下手的就是沈由忠的另一个女儿,他还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于她,把偏宠写的明明白白,难怪养得出这般蠢而阴毒的女儿。
裴羽把东西放给了旁边战栗不已的侍从,人便要果断地踏出门去。
“羽哥哥,不要离开我…求你,我不能没有你…”
方才应当是一直躲藏在主座帘布之后,啃咬着连蔻丹的颜色都掉落了的指甲、难得耐着性子逼着自己一声不吭的沈梦却是坐不住了。
她不顾自己这几日焦头烂额、形容枯槁的糟糕模样,竟在沈由忠和刘漪澜惊愕的目光中掀开帘布冲了出来,就要抱住裴羽的腿卑微地哀求道。
裴羽对于他人近身格外敏锐,便是一察觉到她的动向就闪躲了开。因而沈梦直直地扑了个空,连他的一片衣袂都没捉到、狼狈而踉跄地倒在了地上,呜呜哭出了声来。
“爹娘,不是说只要我不出来,裴羽哥哥就不会说退婚么…怎么我这下听话了,他还是这般狠心?”
沈梦哀恨地看向了台上的二人,又扭过头凄楚深情极了地望着裴羽,试图钓起“情郎”眼中的怜意。
却只触碰到了英挺男儿古井无波的寂然双眼,甚至还笼罩着不喜和失望的阴云。
正当她的心坠入深渊之际,有人竟打破了这层宁静,不料给她带来的是更深入的绝望和羞辱。
“父亲姨娘便别再挣扎,四妹今朝犯下如此错误,京城何人不知我沈府有女如此,羽兄作为前未婚夫还能为你留此颜面,已是大幸。若在挣扎下去,或许怕是更为难堪。”
清冷微哑的声音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打扮素雅却难掩光华的美人款款而来,嘴上说的话却尖锐得丝毫不站在自家这头,一眼也没有看怨毒地望着她的沈梦和刘漪澜、还有那瞠目结舌的沈由忠。
沈三?
一段时日不见,这冰雕似的人却比之前看着生动鲜活了不少,这般伶牙俐齿。
爱人如栽花。听闻她要成亲,或许是她的未来夫君对她精心养护、帮助她往着好的方向走,这般也不错。
裴羽对于这偌大国公府里唯一让他看得顺眼的人的变化有些欣慰,但又突然想到带给她这番改变的兴许就是陆淮,心中腾的一下就失落了起来。
能被彦谨那般的君子用汩汩的爱意浸润,着实是太过于幸福,太叫他嫉妒。
他不合时宜地回忆起,幼时自己与沈沉笙还有婚约的时刻,他虽谈不上对冷漠的沈三有多喜欢,但好歹也把她当妹妹。后来即使自己又多了一条小尾巴、是聒噪的沈梦,他依旧更觉得沈三沉静比较好相处些。
因而琼花宴上他在那群花团锦簇、尽态极妍的姑娘当中搜寻借用来搪塞裴致的对象,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她,只是没想到居然与情窦初开的陆淮冲撞上。
而这个同他长大后便愈发关系疏远的妹妹,现在却被他阻拦无果,还是用短短一月的时间踏在他这个知己的上头,要嫁给他的心上人,做陆淮货真价实的妻。这是何等的幸福?
裴羽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沉笙,眼神复杂。
沈沉笙也安静从容地任他打量,直到对方看到自己手腕上挂着无比贴合的、陆淮家中只传予夫人的翡翠玉镯,瞳孔微缩难掩惊愕。
品出裴羽眼中那抹藏不住的妒意,他顿时了然,当下心中便生出丝雄兽捍卫自己伴侣的凛冽敌对,神情冰冷了下来。
裴羽,也想抢他的陆淮?程若琛那条卑劣的恶犬不够,这“好知己”看着冠冕堂皇,却也如此龌龊,陆淮他可知?
他的小夫君真会招惹,身边狂蜂浪蝶停不下来,虎狼环伺却一点未知。
但裴羽没有心思注意沈沉笙陡变的态度,只是感到胸口闷闷地疼痛。
忽而想到了一句“人到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他向着帮助他脱身的沈三颔首示意,便匆匆地离开了国公府,只为了控制住从沈沉笙手上把手镯褪了…给自己戴上的冲动——
光阴最是催人老,流光一晃而去,便来到了这桩由帝王御笔亲赐的姻缘落成的时日。
因这桩婚事的主人公是曾才名惊天下的陆淮陆状元,守候在两府之间夹道送亲的百姓实在是把道路填充得严严实实,氛围也是热热闹闹。
只是,翘首以盼的众人眼见那俊雅不似凡俗中人的陆状元嘴角擒着一抹温润的笑意,面如冠玉、眸若星辰,着一袭新郎官的红色礼袍打马出现时,还是不由呼吸一窒。
陆淮此番像极了民众初次认识他时、中举游街夸官的风流模样,但此次再目送这翩翩郎君向前奔赴,却不再是要金榜题名而归,而是为得迎接一门姻缘喜事。
这般美好理想的郎君竟然已经定下心意、要娶了他人作妇,实在让无数将他视作春闺梦里人、心思萌动的女子泪浸透了锦帕。
当时还可幻想这是自己的情郎,想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却是实打实的不能有了。
雍朝女子20岁未婚,已称得上云英晚嫁,而状元郎他今年也才及冠不久,竟是与新娘年岁相同。
虽然沈三依旧艳冠京华,美貌倾绝。但花闻缠身,还听说还是个冰冷高傲不好相与的性子,这样的女郎居然能俘获在他们看来如玉般无暇、一看就知会疼人的状元郎,怎能叫人不艳羡?
陆淮在马上望着路旁的百姓们,也觉十分亲切熟悉。他所爱、并愿意为其付出自己一生的民众们正目送着他走过人生的第二个重要的关口——成家娶妻,这是一种幸福而温暖的体验。
他从来都能气定神闲地面对着众人的眼光,只是每每同沈三在一处,便总被他逼得狼狈。
陆淮还是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的妻,他的沈三,是否也同他一般期待着大家的祝福,期待着他们的洞房花烛?
这侧新郎官走马携着礼往国公府走,从住宅区华云路的一幢幢高门宅府,行至了通往迎亲处的主干宽路。
国公府那侧也是热闹异常张灯结彩,张罗着三小姐的亲事,等待着即将登门的女婿陆状元的到来。
平日纵有千般仇怨,与沈三之间多有龃龉,但一切在这门皇帝御赐的亲事面前都要往后头站。
毕竟能站到高处的都是识时务的人,有权无脑的都已经成为政治斗争中最早的牺牲品了。国公府必须要抓紧时间,力往一处使把事情办好来才行。
因而刘漪澜没再使绊子,甚至这回在沈由忠难得的干预下咬着牙把府库中原来花了重金给自己采买的、盯了非常久的首饰送去了沈三院里,就连婚服的缝制都全用得最好的材料,只为了彰显出国公府的雍容高华。
铺天盖地的红艳喜气挫伤了沈梦的眼,可纵她再癫狂,再拍打着紧闭的门,都只能被锁在偏房里不出来,因国公府已经容不下第二桩被自家人败坏的婚事叫人指指点点了。一步错步步错,她只能默默流着泪,品尝着被遗弃的痛楚。
而无心怀不轨之人干扰的清净环境下,一早便起来打扮的沈三亦不似平日里不施粉黛的朴素模样,装点得格外姣美惊艳。
铜镜里映出一张大雍最好的画师也摹画不出的芙蓉面,远山似的眉微微染黛,浓如墨的发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般地盘成了时下流行的朝云近香髻。
在发髻上再插金岷点珠桃花簪,边上缀着细长精巧的流苏,显得隆重而华贵。
沈沉笙望着镜中灼灼其华的自己,纤长的手指抚上了那抹熟悉而陌生的容颜,难得生出了几分只属于新妇的心思:这般的颜色,在陆淮看来算得上宜室宜家么?
又忍不住笑自己做女人做久了连思想都被同化得这般婉转,整张脸鲜活起来显得愈发颜色动人。
凝霜还用红纸妆点了他本色浅淡的唇,胭脂扫在颊边增添了几分血色,犹然觉得不够还在额间添补上一枚精美的花钿,让他本就秾艳绝丽的面庞美得更加触目惊心。
待盖头盖上,所有光华全都敛于红色喜庆的布料之下,两个丫头犹然失神,只觉得这般美色不能叫更多人看见,实在可惜。
后而又想,存着只给姑爷看也不错,毕竟沈沉笙也同她们说了这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君子,不会揭穿他的身份。在她们看来,也就只有陆淮配的上全天下最好的“小姐”了。
她们搀扶着只能用余光窥见自己覆着红履的脚面的沈沉笙缓缓地步出房门,小心翼翼地撩开大红喜轿的帘子,让亲手打造出的、焕然一新的新娘子坐了进去。
沈沉笙仪态端方地双手交叠着,静默地闭上双眸在轿子中等候,心中忽而流淌着一阵淡淡的怅惘。
原来,女子嫁人便是这般封闭在喜轿里。
若是同他一般,嫁的是有情郎便还好;若是真的素昧平生,全凭家中安排,怕是真的会在这吃人的宁静里心生惶恐,忐忑不安地攥紧手中的喜帕,如同飘萍等待着被带到命运的另一端口。
直到热闹蔓延到这头,有人挑开轿帘,让光明重新进入到他的世界,清润的声音唤他。
“阿笙,我来接你了。”
一只因常年练字习书而带着薄茧、但在他看来还是美得惊人的手礼貌而矜持握上了他的手,只是还可怜可爱地因紧张而有些颤抖,带着他缓缓地脱身出轿子。
盖头笼罩着视线,让他看不清对方清俊美好的脸,但朦朦胧胧地能通过身边同样红色的衣袍在脑海中把一切拼凑完整。
陆淮穿着大红这样的艳色,定然是与平日温文的青色白色截然不同的惊艳与诱人。
沈沉笙忽而感到有些遗憾,他好想现在就能掀开这碍事的、笼罩在面上的帘布看一看陆淮的脸,然后凑近嗅闻他身上令他感到安心的竹叶清香。
明明这小夫君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为什么还是感觉这般遥远?只有手能相牵连一阵,远远不够平息心头燎原的野火,待礼成之后又当如何···
直到下了轿子之后,缠在手上红稠被和陆淮身上的绑着的花球系在了一起,他的不真实感和难填的占有欲才被暂且消弭上一部分,切实地生出了些二人同心相结的链接感。
0359在意识海里默默窥屏,看宿主大大穿得红彤彤,和奇奇怪怪的新娘子一同跨过高高的门槛,莫名觉得自己十分沧桑,有一种自己养好的白菜要给坏东西拱了的感觉。
正在念武侠世界学来的清心决告诉自己要保持平静的时刻,就瞅见陆淮和沈三在旁人的护送下步入布置的华彩非凡的主院要开始行礼的那一瞬,空间里奔走的数据流一狠狠一顿动,绿色框框弹了出来。
【男二扮演重要剧情点:《许卿一生》完成度2/2,已点亮“永结同心”成就。】
0359开心到顿时不再想沈三这坏男人,兴奋地回复主系统道:“收到!”
陆淮虽然没有和0359交流,但是仿佛感受到它的好情绪似的,嘴角弯起了一抹畅快的弧度,原先眼里带笑,笑得含蓄,现在却是任人怎么看都开怀得惊人。
宴请的来宾虽不知道陆淮的喜色为何变得如此外露,但在这大喜时分也觉合情合理。
有心之人只把原因归结于要和新娘子行礼,心中叹道沈家这三女儿不得了,竟然真让陆淮这般心动,把光风霁月的如兰君子彻彻底底地纳入石榴裙下,对新娘的好奇心不觉中攀升到了极致。
只见此时风十分听话地吹动,撩开了一点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显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颚和红唇,完美得叫众人如见神妃仙子,一时有些失神。
又不自觉地看向了陆淮,那平日端庄清雅的翩然少年穿着艳丽红衣,和白皙清透的肌肤相衬托,红的红,白的白,难得地多了几分魅惑之意。
最要命的是,那绑覆在状元郎身上的花球把细韧的腰身勾勒得实在分明,叫人看了便口舌发干,想着若是它弯折出弧度···
不敢再往下想的众人默契地恍如无视发生地收回了视线。
原先替陆淮有些不值打抱不平的那部分人却是被这对夫妻的美色煞到了噤了声,在以白启朝、方司明为首的“般配派”面前愈发抬不起头来。
白启朝春风得意,正要与同僚们眉飞色舞地吹牛道自己早就知道陆淮和沈三要成事、他们是天生一对的事儿。
就看到旁的程若琛笑得和个看着有礼善良、内里却想把他拨皮抽筋的志怪里的妖鬼似的,十分亲热地凑过来对他说着。
“没想到白兄这般不讲义气,早就知道了甚么也不和我们这些兄弟分享,白兄此罪理应浮一大白表示表示啊!”
旁的人不知他们俩先前没什么交集,只以为平日就豪爽好相处的白启朝同这探花郎关系也不错,所以也跟着起哄了起来。
白启朝看着这人的笑容就觉得有些瘆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故而话也不敢分享了。眼见众人又激他喝酒,于是就爽快地真喝了一杯酒。
没想到好似打开了什么诡秘的开关一般,这探花郎借着语言的艺术,不依不挠给他续上一杯又一杯,一副不把他灌醉不善罢甘休的阵势。
直到方司明怕他这会儿醉了,一会儿在好兄弟陆淮大喜的时候发酒疯,连忙过来打圆场才把他给解救出来。
“老白,莫要再喝了,你想一会儿和新郎官敬酒抬不起头么?”言罢,却是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某个咬着人不放的家伙。
程若琛也没拦着方司明,见教训到白启朝就不再往那群同僚们中去了,端着酒樽把玩着,看着如过客不甚在意,身体却诚实地坐在朝向新人的方向。
看着他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看着陆淮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宠溺地看着身侧的那人却一眼都没有关照到席上的自己。
桃花眼中的光芒破碎,一点点被揉入沉郁的墨色,直到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恨意彻底把光明摧毁。他注视着陆淮,如同一片覆盖着黑暗的深洞,要彻底把美味的神明吞吃殆尽。
另一侧和武官们坐在一起的裴羽今日原先不想来,几日前程若琛的一席话还犹然在耳,今天竟然像印证了一般。
他安静规矩地坐在席上,做那最宽容大度的知己,看着两个都和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纠葛的人结合,如同雕塑般说不出半句祝福的话语。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默默吃着酒,仿佛催生几分醉意,就能跌入梦中,幻想一袭红衣站在陆淮边上的是自己,要互诉衷肠送入洞房的也是自己。
拜过了台上的高堂双亲,陆淮正要和沈三夫妻对拜,却感觉到两道深邃的目光如同芒刺般扎在身上,他余光撇去,没有注意到是人头攒动的席上的哪人,便继续专心致志地望着面前的沈三。
沈沉笙盖头下的红唇却弯得十分好看,用着勾缠黏糊的语气软声对正要弯下腰同他头对头行礼的陆淮说。
“阿淮,行了这礼,你便已经是我的夫君了。一会儿便要送入洞房,我怕你被那群兄弟们缠的久,便把我在里头独守空房冷落了。我若是寂寞,你又当如何补偿我?”
陆淮见这人竟然不顾这般多双宾客的眼睛在瞧他们,说话如此孟浪直接,脸上羞赧得蔓起了鲜妍的粉红“你在说甚么话,我们既然要成亲,便绝不可能冷落于你。”
“这可是阿淮亲自说的,那我这般轻易便信了,你该予我什么奖励?”
“奖励?你想要甚么?晚点给行么?”
“不行!要你,现在就吻我···”沈沉笙没有卖关子,给自己要甜头的思维转的很快。
“你!你便不能再等等么?”陆淮面颊的飞红愈发鲜艳,清润的嗓音也染上了甜意,沈三却又在作乱。
那人红色衣袍下探出的一双手恍若不经意,在他们因拜堂而距离极近的时刻,悄悄地揉捏了一下他的侧腰,惹得他实在站不稳,险些跌向了对方不止,还发出一声令人听了都会觉面红耳赤的嘤咛来。
“这回便算收个利息,陆郎的声音···真好听。”——
作者有话说:裴内心oc:他身边的位置,本应当是我的,想替沈三拜堂。
程内心oc:好恨,想替他洞房,不行,必须搞事
沈:淮不肯现场让我亲可以,我~慢慢来~
我发现我写一些快乐情节的时候就码字如有神(捂脸)好修罗,好爱写··好bt··咳咳
下章更精彩(叼玫瑰笑,欸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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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臣妻29
红唇吐出的气息是那般甜蜜亲昵, 说出的话却是那般无赖使人恼。
陆淮颇有几分胆战心惊,悄然地环视着周围,明明知道这样的小动作应当不明显, 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席上的一双双眼睛仿佛都撞见了他这副羞耻姿态, 感到实在是太折磨人···
“沈沉笙!”清雅公子一时急了, 连刚换上的亲近称呼“阿笙”也没想得起喊, 但因为众人还看着,收着声反而显得弱气十足。
沈沉笙却不觉得遗憾,因为他的娇狸奴羞恼在情理之中, 这声儿在他看来只是对方雷声大雨点小的“反击”, 不至于气得他连洞房都不进。
反倒是陆淮眼里水光潋滟的模样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叫人很想再狠狠欺负一下他。
但陆淮是真的被他吓到了, 随着司仪“送——入——洞房”的悠扬长声响起,任沈沉笙再怎么软声叫他他就是闷声不应。
陆淮的郎心似铁让沈沉笙的表情越装越可怜, 见陆淮还是无动于衷,知道自己玩大了把人得罪狠了的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嬷嬷去新房坐着了。
新房布置得实在温馨大方,红色的帷幔挂在房梁之上, 喜气的颜色蔓延在每一处角落。他在嬷嬷的搀扶下慢慢地坐到了蚕丝龙凤被铺得整齐的婚床上, 身后好像还有些硌得慌的东西。原是满满当当的花生和桂圆莲子。
不等嬷嬷介绍, 从她那落在他平坦小腹上的慈爱眼神,他就能推断出这些物件的用意无非是“早生贵子”。
东西是喜庆的, 只可惜他是男儿身,注定无法为陆淮生儿育女。想到自己让陆家绝了后, 沈沉笙感到自己对不住陆淮,他这样温柔的人,若是有了一个孩子,定然会对他非常好。
罢了, 不再想这事儿,等小夫郎从酒筵上回来了,他再好好哄着他敞开心扉,合卺酒饮下永结同心。总归,日后想要抱孩子过来养,他也是愿意同他一块儿的。
春宵苦短,一刻可是值得千金。可是这夜怎生这般漫长,才刚坐片刻就开始想他···——
方才这对新人夫妻行礼的动作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正常的人只觉得这二人夫妻对拜的时刻过于耳鬓厮磨了些,以及是不是出了些意外,导致新郎趔趄了一下,使得他们亲昵得惊人。
可对于看似在做自己的事情,目光却从未离开这头的裴羽和程若琛,获取到的信息可就不限于此了。
以至于两人之间的亲近举动被尽然收入眼帘,沈沉笙的所作所为看着不甚清晰,但是陆淮的异常反应昭示了肯定是占便宜挑逗的甚么事。
这人实在可恨的很,明明是个大雍女儿家,怎么就一点都不知羞?跟个那些个地痞流氓一样没有分寸和节制,这样台前弄他,不知道陆淮这样的君子最怕遇到这种糗事么?
心上人就像被包裹在母兔温暖毛丛中的粉嫩幼兔,一旦被剥离安全的外衣,就会泫然若泣地、彷徨无神地想要找回自己原先的领地。
但裴羽想要为这只幼兔找回家园,为它遮风挡雨;程若琛却想成为它新的领地,从此攻占它所有的注意。
程若琛最是清楚同自己一般痴痴地望着新人的那道目光源自于谁,他读出裴羽眼中的怜惜与不甘,分明情感那样浓厚,却还是缩在正人君子的壳里面不肯脱离、固步自封。
啧,果然是个懦夫···他不信如果真有机会,裴羽会不想以身代之这般和心上人亲近互动。
可他也承认,裴羽这样的人在普世价值中值得敬佩,衬得他这样见到眼前这副情状只会滋生黑暗念头的人显得格外执迷不悟,但他永远不会喜欢和赞同这样的“好人”。
若好人的下场是什么都得不到,不如把面具撕了释放最真实的念想。
望见那抹和陆淮穿着同样制式衣装的恼人身影远了,一身红艳夺目的心上人下来席中与各位宾朋敬酒。
程若琛暗中使了点花招,用内劲激起身边的一把银筷,弹到正要占得先机的方司明脚下,顿时叫他一个趔趄,发出“哎哟”的惨叫。
“彦谨,恭喜大婚,我敬你一杯。”
等这人龇牙咧嘴地恢复站姿,心机的狐狸已然挂着灿烂妖孽的笑容占了他的位置痛快地把酒饮下,同时正正地挡在了坐得比他近、犹豫着要不要先上前去敬酒的裴羽面前,让方司明和裴羽两人心头都升起不满之意。
方司明只是恼自己这般不中用,竟然在友人的大喜之日抢前排还能崴了脚,有些迁怒见缝插针的程若琛;裴羽却是心知肚明这人的真实面目,知晓他的举措是有意而为之,因而面色冷凝。
陆淮面对着自己熟悉亲朋一如既往的热情模样,方才因沈三行为出格、怕被瞧见而吊起的心悄然无声地散入云烟,他亦欢喜地笑着,回应程若琛道“多谢玄宁!”把自己端着的酒一口喝下。
“彦谨果然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着红衣都这般潇洒,让兄见笑,方才见到你,我竟然都有些失神了。”程若琛笑眯眯的十分和善,人生的俊话也漂亮,可就让人心头不由爬上不对劲来。
陆淮只当他同沈三不熟稔,故而没往别的方向上想。
众人却不由自主在心中升起几分古怪,明明在这大喜之日敬第一杯酒应当把祝贺放在一对新人恭贺新禧、十分般配的重点上,为何这人只夸新郎,却把另一位主角新娘给忽视掉了。会否实际上是不认可这桩亲事?
更要命的是,程若琛今天居然也穿着一身十分张扬的红衣来,方才刚进来冷,笼着一袭绛色外衫没瞧见,现在热乎起来褪去了显得十分显眼。
按规矩,大婚之日除了新郎新娘便是只有家中亲缘相近的长辈可以穿红,其余要避喜不得夺了主角光芒。此刻程若琛笑盈盈地与陆淮站得这般近,二人一清雅一妖异,倒也看得般配,竟好似…
好似这场大婚的主角是他与新郎官陆淮似的…
裴羽在程若琛借着敬酒的名头凑近陆淮的那一瞬间就看出他的用意,碍于礼节、也不想破坏友人大喜的心情的他并没有说些什么。
可现在他也穿红,同心上人站在一处撺掇着他喝酒,看那样子是副还想依葫芦画瓢把陆淮灌醉了任他施为、过这洞房花烛夜的姿态,他是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去他的礼节规矩,他要再冷眼旁观程若琛用狎昵低俗的手段骗了陆淮去,他裴羽也就不配再做个有血性的男儿了。
裴羽在团团围住新郎官的这片人中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便是十分果断地把今日的主角陆淮拖了出去。
旁人不满地在那儿叫唤:“我们还没同新郎官敬酒呢,少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可不兴独占啊,新郎今个儿是属于大家的。”
新郎怎么会是属于大家的···明明是属于新娘的。陆淮一会儿回去,不还是要和自己的妻子处在一处,说不住今天洞房花烛夜就要圆了房。
裴羽勉强地露出了比哭还丑的笑,摆手留下一句“一会儿就把新郎官还给大家。”便用粗粝常年握着兵器的手牢牢包裹住陆淮纤细白皙的手,把他带到了少些人关注的角落。
饮了几杯比平日度数高的酒,这青涩的文雅公子好似已经有些迷离涣散,看着熟悉的人忘记了对方是可能“觊觎”自己妻子、让自己百感交集的好知己,只觉得对方好像可以信任,直觉地叫出他的名字:“怀远?!”
好像混沌又下去了些,陆淮笑着,比平日的有礼显得明丽了许多:“怀远是不是来祝我新婚愉快的,我很高兴你能来。”
“要,要饮酒么?”他端着刚刚斟满的酒杯,竟是虚虚地同他手里的碰了一下,便自觉地要往自己的嘴里倒,却被裴羽眼眸幽深地擒住酒樽连同那只手腕。
声音沙哑如磨刀石:“彦谨,你醉了。”
“我没醉!”陆淮颤抖着声音说着,言语间带了几分被辖制的不满。觉得眼前人碍事恼人,于是干脆把自己手里拿着的那杯、自己刚刚喝过的酒给那只温热大手的主人灌了进去。
裴羽惊愕得没反应过来,又或许是被陆淮面颊绯红的艳丽姿态牵引住了目光走不动路,那杯酒贴上薄唇往里倒入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避开,而是顺从地、引颈受戮地饮下。
“不予我喝,便予你喝…怀远,你不是最爱吃酒了么?这酒味道如何…”
红色如同蔓延的枝蔓,从戎马倥偬的将军小麦色俊朗的面庞扩散到耳朵、脖颈,热意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处,甚至点燃了蛰伏已久的欲望。
“美味得惊人,是他一生喝过的最好喝的酒。”这是裴羽此刻最真切的想法。
他知晓这酒液是陆淮红润诱人的唇饮过的,他此刻触碰到的位置或许就是挚友方才饮入的部位,虽此前他们相处也不拘小节,却从来没有这般不讲理的亲近过···
简直就像,他和陆淮唇与唇相贴地亲吻过了似的。
“怎样,可好喝?”这惑人的妖精竟然还敢加深对他的攻势,见他不应还推了推他,手儿蹭在紧实的腹肌上。
他隐忍多年的克制几乎龟裂彻底,要流淌出汩汩的春水来,叫嚣着要把眼前人彻底占有。
裴羽本来就比陆淮高不少,他情难自禁地垂下头往那张清美如白昙的面容贴近··再贴近,直到可以看得清剥壳了的鸡蛋似的脸上细幼的绒毛,直到呼吸都要相交···
可即使盯了那张优美的唇许久,盯到眼睛都红得惊人。
他把吻送上,却只轻柔地在他额头落上一记,微乎其微 ,如同猛虎细嗅蔷薇。
叹了一口气,点到为止就好。
再接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而且他也不想自己和陆淮的第一个吻,便是这样趁人之危、不明不白地进行下去。
裴羽爱着他的挚友,他永远不愿伤他…
一番周折后,裴羽便规距地如同忠诚的侍卫守在一边,任由自己痛苦地冷却下来,直到陆淮变得清醒,才带着他重新回到了宴会的中心。
程若琛冷笑着睨他,“裴少将军真是排场大,霸占了我们新郎官这么久的时间,怕是新娘子都要在房里等得急死。”
不等裴羽反驳他,就有看他不顺眼的方司明接上:“大喜之日胡说甚么死字,不吉利不吉利,程探花还是饮上几杯赶紧清一清晦气罢。”
“你!”程若琛本来就心里阴沉一片,还被这无关紧要之人化了自己对裴羽这坏家伙的攻击,实在是火上浇油的生气。
可陆淮刚用蒙着雾气的美丽眼眸疑惑地看过来,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什么都没再提起,反而不计前嫌地打着圆场道:“彦谨,我与兄弟们开一点小玩笑,小打小闹莫要当真。”——
陆淮··怎生去得这般久?他是不是被那两个对他抱有不轨之心的男人缠住了?在漫长而冷寂的婚房里,只能偶尔听到外头传来觥筹交错的碰杯和交谈声,沈沉笙几乎要稳定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乱成一片忐忑不已。
正当他要按捺不住要掀起盖头往外瞧去,迎耳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细细听来,却是一脚深一脚浅,仿佛踏在云端般迷离。
“阿淮?陆郎?”
“我来了··阿笙久等,方才寒暄得有些兴起,喝的多了些,实在抱歉···”
落单的新娘终于等来了他的夫郎,如坠冰窖的祭品也终于迎来了神明的眷顾,沈沉笙不安的心忽而落定。
他亦不自知,此刻他已然做了之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竟是把自己真正带入了新婚之夜期盼夫君垂怜的大家闺秀身份。
陆淮俊秀的脸庞已然醺红一片,白皙面颊染上了飞霞,与红色的喜服相得益彰,愈发显得绮丽诱人。
沈沉笙被他勾得唇舌发干的同时,不由有些担忧他意识的清醒会否能够维持到饮下合卺酒的那一刻,便手一勾,挑拉着那已经是有些散乱的花球的带子,把这桃花腮、仙人面又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的小夫君轻轻拽到自己的身边。
却被盖头挡着没有发现,那看似昏沉迷糊的小夫君眼底一片清明,带着几分要看看他想做什么的探究之色,分明是还葆有着百分百的清醒。
陆淮甚至还能在意识海里同0359传递心念,先前这个世界他想依凭感觉去扮演,故而没有太多次同0359交流。而现下遇到关键剧情点,即使冷静独立如他也禁不住想和自己最为熟悉的伙伴一同面对。
“阿淮?这盖头已经在我头顶置了许久,你可否···”见陆淮已经被自己带到了床榻,沈沉笙便用更加魅惑沙哑的嗓音唤他,引导着他揭开笼着面容的红帕子。
陆淮自觉自己在外头被粘的久,冷落了沈三是一种失格,便此刻什么都听他的,听话地把手伸出碰上那方柔软带着流苏的红帕子,一点一点地要掀开露出那张面容。
可沈沉笙叫他掀开,又顽皮地按住他的手,轻声捉弄道:“夫君要同我把这合卺酒喝了,才能掀开这盖头。不然我怕阿淮看厌了这张脸,便不想同我结发了···”
瞎说,他怎会不知沈三盖头下的脸是多么的惊心动魄。这人就是这般想一出是一出,理由找得这般敷衍,可都这心心念念的心上人都被自己娶回来了,能不宠着么?
他哭笑不得,但也好声好气伺候着同他道:“好,那便听阿笙的,先喝合卺酒。”
剔透的酒液从精致的玉壶中倒出,落到了两盏做工细致华美、刻着龙凤纹样的酒樽里。陆淮缓缓地倒满,一杯递给沈三,一杯自己双手握着,只感觉心头的滚烫火热要把清凉的酒也烧灼。
他陆淮,也要有相伴一生的妻子了···实在是宛如梦中难以置信。
沈沉笙一到接触这方面便格外主动,积极地勾上他的手,嗔道要这样喝这才能永远不分离,于是陆淮像块岩浆内涌的石头一般,动作僵硬地就着这穿过对方臂弯的手喝下了寓意深远的酒。
他却被辛辣的酒液刺激到了,不住地呛了几口出来,沈三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直到呼吸变得慢慢均匀。
陆淮的眼眸犹带着湿润意味,却酒壮人胆似的,这回没有再被新婚妻子激惹就自己伸出手掀开了那块红盖头。
眼看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出现在前,他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停滞,实在是倾国倾城难以言喻。
“我好看么?”沈沉笙歪头,见这小呆子怔愣住,拿过他的手附在了自己的脸上,“夫君可还喜欢?”
手上柔软细腻的触感新鲜的不可思议,陆淮面儿更红,仿佛煮熟的虾子,支支吾吾道“好看…”
“那你该改口唤我什么?”
“娘…娘子”
“真乖。”沈沉笙把花生莲子这些碍事的拨开,把陆淮扑倒在柔软锦被上,绝艳的脸贴上他光滑的脖颈。
先是舔舐,感受着陆淮的不在状态,又忽而不轻也不重地,很是缠绵地在喉结处磨咬上了一口,折磨得陆淮掉落了鞋袜的白嫩脚趾绷紧,身体弓出了一道弧度,嘴角泄露出难以承受的唔嗯声音。
“受不了了,再也承受不住…”他想着,推开沈沉笙就衣衫不整地跑到了旁的书房待着冷静,徒留下遗憾失落的沈三。
看来,要文火慢炖细水长流,今晚怕是吃不到这可人的糕点了。
才哪跟哪儿,这小夫君就承受不住了,实在是…
沈沉笙怕陆淮不回来休息,干脆装作睡着了的模样侧躺着发散开,和衣而睡。知道他在气恼,也是无奈地做好了独处一会儿的准备。
果不其然过了好一会儿,听见点点悉悉索索的小动静,一道温热的身躯小心翼翼地睡在了边缘,过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平稳。
陆淮,你就这样睡了过去,这漫漫长夜,我却睡不着该怎么办?
沈沉笙悄悄转过身来,同陆淮头对头,想着迟早有一日要把他就地正法。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陆淮出去透气散热的一瞬间居然撞见了有意偶遇的程若琛,被他问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居然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盖因这也穿着红衣的男子居然在神情恍惚的陆淮眼里,身影与他渐渐重叠…——
作者有话说:救命!我都觉得好刺激,直接码到一点多(尖叫鸡形状)昨晚等我的老婆抱歉呜呜呜,拓展拓展的越来越上头,啊啊啊我个人好喜欢)
这章三只都有饭啊啊啊啊!程修狗的明天还有半截吃,也绝对香!(好吧看看能不能今天,估摸着下一章要结完婚开始往后走惹,顺便~猜猜0359和陆淮本尊对这三个有什么反应哈哈)
定了早8发,看看哪个老婆最先看到江江大笔一挥的bt嘿嘿,红包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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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臣妻30
事情发生的过程是这般:陆淮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门, 想寻一边的书房冷静片刻,却疏忽遗忘了此地是国公府而非他平日熟悉的陆宅,无措间差点绕回到前厅。
他虽然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粉意、浑身发着烫, 意识有些停摆, 但隐约听见外界仍然存在的喧哗欢畅的声响, 残存的理智提醒着他这不是该在这般羞人形态下冒头的地方。
因而刚探出的脚很快地收回, 红色的衣摆虚晃一枪地飘回了房门内。
这短暂的一幕却被有心之人捕捉。
程若琛趁散会时在府邸中闲逛,晃着晃着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离新房十分接近的地方,心中希冀着能和心上人偶遇。
虽然他心知肚明陆淮此刻应该在和沈三你侬我侬、蜜里调油, 还能再出来让他碰见的几率小得近乎看不见曙光。
没曾想明月当真撞入他怀···
他在纸上在心中描摹过陆淮百千遍, 最最认得出心上人的每一寸细节, 今日更是爱极了他这副风流俊艳的模样。
故而即使耍心思穿的这一身他知道于礼不合, 他还是窃喜自己和陆淮看着般配。
他不可能出错,那一闪而过的亮眼红色, 绝对是身着婚服的陆淮!
他想陆淮怎会在洞房花烛夜跑出来,是不是发生了甚么事情?是不是那沈三惹得他生气了?
程若琛先是感到惊喜和难以置信,后来整场宴会上被鲜血淋漓地反复压制的晦暗渴求占据上风。
他觉着既然沈三作为“主母”伺候不好这貌美温和的小主人, 让他这垂涎主人、摇尾乞怜已久的犬儿僭越片刻也算不得不合适, 便想拉住他看看能不能试着诱引神明疼疼他。
“彦谨?”程若琛上前抬手捉住那要溜走的衣袂, 那人见自己被限制住,颇几分慌神地回头, “是我···”
眼前却仿佛蒙着浓云看不清晰,只知晓这也是一个生得眉眼好看得不可思议、身着红衣的熟悉之人。刚才的羞耻感受好似也是这般模样的人给自己带来的。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 自己不是已经逃离了沈三么,但陆淮不自觉咬了咬自己的唇,有几分紧张地问“沈三?阿笙?你怎么也出来了?”
程若琛潋滟夺目的桃花眼中光芒顿时黯淡,刚想反驳认错人的小主人, 好叫这陆淮看清眼前是谁,可陆淮紧接着的作为让他顿时变了想法。
这酒醉的美公子居然一改平时清朗如风、让人心驰神往却下意识地在他面前不敢肆意妄为的端庄姿态,神情甚至带着几分令人心痒的责备。
陆淮居然没来由地指责他,说他刚才实在太过分,怎么可以一上来就做这种事;说他从来没被这般碰过,便是要做些什么,也不能咬他那种地方。
若陆淮只说话不做甚么动作,程若琛兴许还只是会妒忌愤恨于沈三对他的主人做这种事情,不会这么快生出以身代之的想法。
可陆淮居然壮着胆子、绯红着一张脸把他的手拉到他的脖颈处,道:“看看你做的好事,都留下印子了。”竟是直直点燃了这欲壑难填的狗儿的心火。
先前他们最亲近的接触,不过是耳语和马车上的交集罢了。因而手如此刺激地触碰到那片心心念念的修长雪颈时,程若琛听见了自己心跳“砰砰”加速的声音,如战争前的擂鼓般惊鸣动耳。
可他碰到了雪白上凹凸不平的红紫,看到了那一看便是被人极致痴迷地磨咬吮吸出的印子。
他既疯狂地嫉恨那留印的人,想把印记覆盖,又忍不住把自己带入陆淮的话语中,好似这真的是他“做的好事”,是他这条看门犬留下的爱恋占有的标记。
他也好想好想···
将错就错的想法吞没了他的自制,程若琛运用了点行商时学来的口技,把声音矫饰得同沈三相近,竟是十分难辨真假的低哑靡丽。
“陆郎,刚才是我不对,再予我一次机会,我定会让你舒服。”
程若琛甚至懂得换个称呼,试着回忆那日偏殿撞见时他们的相处方式来提高自己是沈三的可信度,实在是狡猾得不可思议。
“不要!你还要做什么,我只是出来了想透透气,你怎生这般着急···”
陆淮不甚清醒的回怼没有完全发出声来便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他被“沈三”吻上,对方宛如饿极了的动物,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一般来的迅猛。
但是实际操作却是吻的缠绵悱恻、温柔珍重,连叩开齿关都是陆淮自己沉浸在舒服之中门户失守的结果,吻得几乎长久到地老天荒。
出乎意料的是,这回“沈三”却没有纠缠他太久,在感受到陆淮微微发颤、倦怠将要取代舒服的时刻便放开。
陆淮却是羞怯难当,因他沉浸其中甚至都有了一点点反应。
而程若琛这个生来便知晓自己是坏种的罪孽者第一次体会到了想真心为某个人付出而节制自己欲念的感觉。
好甜…好喜欢…可这是他的吻!
即使自己此刻的欢愉和亲近都是偷来的,可以毫无顾忌地把锅甩在正主头上,但他不想让自己和陆淮的美好体验、他带给陆淮的欢愉被算给了沈三。
程若琛好像已经不再满足于做主人指来挥去的犬只,虽然他知道就算陆淮知晓了他的恋慕也不会这般做,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向下扎根突破枯死的心脏,要逐渐长出绝美鲜妍的花来。
或许这花的名儿就是爱。
坏狗终于给他的主人也盖上了章,心头这些日子滔天的恨和痛终于得到了安抚。
可他还是很坏心,用尽了浑身系数要陆淮即使与沈沉笙亲近也会感觉缺点什么,他不信在那女妖精那头心上人能被亲得这般舒服。
“陆郎,你好似困了。”
“是有些儿。”陆淮迷迷糊糊地回道。
“那我们回房罢?”
“好···”
程若琛恋恋不舍地把陆淮扶到近婚房的角落,目送他进去。趁他不留神,人躲在了石柱后头,没再让陆淮回头看见他。
心下有些落寞怅惘,等陆淮醒来,这个吻大抵也只会当作黄粱一梦罢了。他的拥有到底只是偷来的,只有里屋那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沐浴在陆淮的爱意之下。
陆淮一沾到床,便软塌塌地坠倒在上头,这一世英名的温玉公子知晓了自己醉后是这副德行只怕要羞恼而逃。
而看似沉沉睡去的沈三却在察觉到他回归之后就睁开了眼,凝视这这张红粉之色随着平静下来的状态渐褪、却依旧美好得让他想要采撷的昳丽面庞,眼神隐忍而复杂。
心中升起几分怜惜,除了把锦被给他盖好,手环上了对方极好的身段,忍不住悄悄摩挲了他的细腰,便也没有再做其他多余会吵到他的事。
随着龙凤花烛燃得愈来愈短,熏香的气息飘飘忽忽,他也依偎着身边温热的小夫君,静静地睡去了。
本想“大展拳脚”的洞房花烛夜却是这般静谧安详地度过了···
真正浸入梦乡的沈沉笙却不知道,身侧睡得呼吸均匀的陆淮内心波动起伏大得很,意识海里的0359亦如此。
“淮淮啊,我们好好聊一聊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吧···”0359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后来的已经麻木、波澜不惊,做地铁老人手机状,只用了短短一场主角受成为“臣妻”的婚礼的时间。
“别的不提,就主角受抱你的这姿势…分明是把淮淮当成了所有物呜呜!”
它疑心自己是不是出故障了,刚才一遭走下来,居然觉得沈沉笙、裴羽和程若琛这三个覆盖了原剧情线主角、男三、与主线关联不大的配角的男性角色都对自己的宿主有非分之想。
可若没有这方面想法,他们的这些举措也根本解释不明白···
“我也很想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陆淮浅浅点头表示赞同,脑海中迅速复盘着刚才的一幕幕。
为了呈现更好的扮演效果,方才的陆淮是特意放纵自己受了醉意的控制的。
虽说他本身在主世界做过演员,酒量亦不错,但原身除了和裴羽在一块儿喝些,其他时刻都自制的很,自然抵抗不了今日这般大量的灌酒。
他自己可以消受,但换上了新数据的身体做不到。
因而刚才一连串让0359恨铁不成钢地、被这些角色“摆布”的动作其实是不ooc的最优解。
“扮演”对他而言,不仅是简单的任务,更是全身心投入的事业,这也是他前两个世界失败但仍然被男二扮演部看好得以获取转纯爱世界机会的原因。
“小九,帮我调一下目前的数据。”
“淮淮,是剧情崩坏程度和人设ooc程度么?”
“是的,辛苦小九。”
陆淮回到意识海,看着0359在数据流里捕捉信息,对他播报道【当前剧情崩坏度13.75%,人设ooc程度0%】
人设扮演仍然完美,可是又上涨了2%的偏移度实在令人心惊。
他不觉摸了摸意识世界中自己光洁如新的喉结,刚才被人研磨敏感部位的麻痒和失控感却仍然难以忘怀,觉着只怕这偏移度上升的罪魁祸首多半还是上回自己篡改剧情涨了10%的沈沉笙。
因他是世界支柱的一端,一言一行、每个选择都举重若轻。
可裴羽的异常、程若琛的出格又是不容小觑的变化,很有可能是他们也对他有了那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感。
此刻就算陆淮再迟钝后知后觉,也要发现不对劲了。毕竟被吻的、挨啃的全都是他这个大冤种,他亲身上阵,一些难言羞耻的感觉有时并不一定是扮演,亦可能是本色。
不知怎的,来这个纯爱世界他好像已经被逼成这样好多次了…
可他是直男,自觉只是在走心扮演,怎么总有这种奇怪的属性。
程若琛并非主要角色,对剧情线的影响有限,对他有了好感勉强在情理之中。
可裴羽喜欢的不应当是沈沉笙么?但哪有会珍重吻上自己情敌额头的爱慕者呢?
“我们对裴羽和主角受之间情感的判断可能出了些问题。兴许他对沈三本来就没有什么风月之情,只是纯然的友谊与道义之助。”
思来想去,陆淮推断出了这个结果。
0359为他竖起小翅膀表示敬佩,但是还是愁得很,“完了,这下男二要怎么成为孤家寡人啊?裴羽这下怕是根本跑不了一点。”
陆淮却觉得不然,因世上有太多的不可抗力和变化。
但他没有回小九,因他听到外界的动静,意识到马上便要天亮,在空间里用手指抵在花瓣般的唇上比了噤声的姿势,就回归躯体了。
只留下被他无处安放的魅力又弄得星星眼的0359在地上画圈圈:臭主角受、坏…把那三个都狠狠地骂了一遍。
小世界这头,人声逐渐出现在国公府里,公鸡打鸣激起了府中人的活力。
沈沉笙本就是个浅眠之人,即使在陆淮身侧睡得舒服,患得患失的情感也不会允许他真的维持这样失灵的状态很久。
此刻他睁开眼,对上被自己圈在怀里小夫君云中客般渺远而美的脸,视线游移到红衣敞开的精巧锁骨和上头那枚还剩浅淡印子的咬痕,自己忍不住想起了昨晚想做的那些事儿…
忽然面上浮出丝尴尬和不自然的颜色,他发现自己好似…被褥覆盖下的某部分出现了难以忽略的反应,竟是大清早就…就这样犯浑。
因他睡在内侧,他需要小心翼翼地绕过陆淮才能出去浴房。
他刚要抽出自己覆盖在小夫君身上的手,却听见他好似梦呓出声:“怎生我出去了,你还不放过我…”
他怎么没放过他了?沈沉笙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就睡在床上等他回来不是么。
“这次亲的怎么和上次不一样…好像有进步…”——
作者有话说:求沈沉笙心里阴影面积)今天坏狗爽飞了救命!
刚好圆了西瓜老婆产的好粮里头的想亲亲)
江江的宗旨是开始乱炖哈哈,他们这两天甜头吃的够多,我们聪明的淮也该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了。
可剧情线里的他又不能做出知道的样子,不然积分不就…但老婆们猜猜他被逼得快哭的时候暴不暴露他什么都知道的事实(我好坏hiahiahia)到时候这些家伙要被狠狠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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