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身宝蓝湖绸直身,身后竹影婆娑,与墙角盛放的几丛花影交织在一起,随风摇曳,更衬得他芝兰玉树,湛然若仙。
顾澜亭听得脚步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石韫玉身上,上下细细打量一番,随即笑赞:“甚好。这般颜色,方不辜负这扬州春色。”
他眸中含笑,声音清润,透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
石韫玉闻言,故作羞赧地低下头,粉颊飞红,轻声道:“爷取笑了。”
顾澜亭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朝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
石韫玉略一迟疑,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
柔荑入掌,顾澜亭自然合拢,将她微凉的手包裹住。
掌心相贴,温热柔软。石韫玉浑身紧绷起来,不敢乱动,乖乖由他牵着走,登上园外备好的马车。
*
行不多时,车驾便至寄畅园。
园中亭台楼阁掩映在渐深的绿意中,晚桃残红零落,廊庑下悬着各色画眉笼子。另有垂柳成烟,飞絮濛濛,映着一曲清流,早有仆从持长杆粘取池面浮絮,见贵客至,皆垂手退避道旁。
阶前扬州知府周显率一众官员肃立。
顾澜亭下车,回身向车内伸手,温声道:“小心脚下。”
一只素白纤手轻轻搭上他掌心,石韫玉垂眸,借着他的力道款款下车。
石韫玉想着自己要演戏,心中不免紧张,下车时裙裾微绊,她下意识抓紧了顾澜亭的手。
顾澜亭手臂沉稳一带,将她护住,而后顺势揽进怀中。
众官员见这年轻钦差竟携如此绝色,皆是一怔,旋即堆起满面笑容上前见礼。
知府周显整冠振袖,躬身作揖道:“早闻顾大人乃玉堂金马人物,今日得瞻风采,果然名不虚传。一路舟车劳顿,下官等特备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顾澜亭神色温煦,虚扶道:“周知府过誉了。本官此番暂驻扬州,怎敢劳动诸位如此盛情。”
话音未落,盐运司同知李嵩已趋步上前,含笑试探:“大人年少英才,圣眷优渥,此番奉旨查案,不知可有钧旨示下?”
此问看似恭谨,实则暗藏机锋。
顾澜亭却恍若未觉,低头看石韫玉,随口道:“钧旨倒无,只觉扬州风物宜人,更兼佳人在侧,正当先赏春光,公务何必急在一时。”
言毕,他抬手把石韫玉鬓边散落的碎发别止耳后,姿态亲昵非常。
温热指尖掠过耳廓,带来一阵微痒,石韫玉身子几不可察一僵,随即强迫自己放松,抬眸对顾澜亭露出个娇媚的笑。
李嵩眸光微闪,旋即笑道:“大人雅量高致,扬州二十四桥明月,确值得携佳人同赏。”
其余官员纷纷附和,暗中眼神交流,疑顾澜亭故作浪荡,另有深谋。
及至宴厅,珍馐罗列,觥筹交错。
顾澜亭携石韫玉端坐主位。
官员富商轮流敬酒,语多奉承,却时时夹着试探。
推杯换盏间,谈论的多是风花雪月、扬州美景,偶尔提及公务,顾澜亭也显得漫不经心,只说什么“扬州风物宜人”、“盐政繁难,诸位大人辛苦”类的话,一副风流浪荡子模样。
甚至即兴赋得七绝一首,辞采斐然,满座皆击节称妙。
那些试探的目光和隐含机锋的问话,都被他四两拨千斤挡了回去,
石韫玉安静跪坐在顾澜亭身侧稍后的位置,为他布菜斟酒,偶尔在他看过来时,露出一个温顺依赖的浅笑。
她能感觉到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也有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欲望。
她强忍着不适,默默观察宴席间的暗流涌动,猜测这桩案子到底牵扯了什么,好早做谋划,防止“兔死狗烹”。
顾澜亭坐在案前,一杯接一杯,姿态散漫风流。他虽与众人谈笑风生,目光却时常下意识落她身上。
煌煌灯烛之下,美人皓腕如霜雪,十指似春葱,行举间暗香微度。
顾澜亭以往都觉得美人枯骨,无甚意趣,如今这般看她,竟觉灯下观美人,玉色生晕,有番难以言传的婉媚情态。
石韫玉实在不喜这种声色犬马、穷奢极欲的场合。
她小腿有点麻,悄悄活动了一下,就听到顾澜亭开口:“斟酒。”
她点头称是,执银壶倾酒,把酒杯放到他跟前。
顾澜亭却不端杯,只笑吟吟地望着她。
石韫玉疑惑抬眼,撞进一双映满烛光,光华流转的桃花眸里。他玉面飞霞,眸光熏熏然也,似已半醉。
他忽而凑近,轻笑道:“这样可不够。”
带着淡香酒气的呼吸洒在她耳畔,石韫玉抖了一下,强忍躲闪的冲动,重新捧起酒杯,递至他唇边,扯出个柔笑:“爷,请用。”
心里咬牙切齿:喝,喝不死你个醉鬼!
顾澜亭低笑一声,嗓音朗醇,并未就着她的手喝,反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她的手将杯中酒液饮尽。
饮罢,他一手把玩着空杯,另一只手在桌下悄然覆上她置于膝上的手,指尖还在她掌心若有似无地划着圈。
这轻佻举动让石韫玉汗毛倒竖,下意识欲抽回,却反被他更紧握住。
他侧首投来一瞥,眼神似醉非醉。
石韫玉觉得那眼神凉飕飕的,心下凛然,知是戏需做足,只得任由他握着,甚至微微侧身,做出几分娇羞之态,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厅内美人着薄纱跳舞。
几轮酒下来,席间气氛渐渐活络。那知府周显和同知李嵩一直话语不多,常与身旁一位大盐商胡同泰交换眼色。
众人见顾澜亭似乎只沉湎于酒色,对案子的关切远不及对身边美人的兴趣,原先绷着的神经便稍稍放松了些,只道这京城来的年轻官员此行只是被逼无奈,挂个按察使的虚名,实则明哲保身,来这富庶之地捞点政绩,顺便风流快活一番罢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盐商胡同泰旁边有个赵姓的布商,此人生得白胖,穿着宝蓝潞绸直身,腰缠犀角带,一对三角眼。
这人已喝得满面红光,收到李嵩和胡同泰细微的眼色后,便借着酒意,摇摇晃晃站起身,朝着顾澜亭拱了拱手,咧着嘴笑,浑浊的眼睛在石韫玉身上打转。
“顾大人,您身边这位姑娘真真是瑶台仙子。小人近日偶得扬州瘦马,名曰翠荷,吹弹歌舞无不精妙。在下愿以之并二十四抬嵌宝琉璃屏风,换得佳人良宵,不知大人可愿成全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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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雅事?”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此言一出,席间言笑霎时一静,唯闻丝竹之声。
这等话在风月场中或有人私下提及,但在这等官式接风宴上,对着堂堂按察使说出,已是极大的冒犯与试探。
满堂官员或垂眸捻须,或举杯掩饰,竟无一人出声呵斥,俱等着看顾澜亭如何应对。
石韫玉听得心惊肉跳,脸色一白,纤指在袖中绞紧了帕子,侧目仰面望向他。
却见顾澜亭非但不怒,反悠然抚掌笑道:“赵老板倒是豪爽。既有此雅兴,何不先将您那扬州瘦马请上来一观?”
此言一出,席间窃窃私语顿起。
几个惯会逢迎的小官见风使舵,忙不迭跟着凑趣调笑。
周显与李嵩二人交换个眼色,仍不动声色地自饮自酌。
赵老板见按察使竟应允了,喜得忙扭头呵斥身后小厮:“没眼力的奴才!还不快把翠荷请上来!”
约莫一炷香功夫,但见两名婆子引着个穿淡绿绡纱衫子的姑娘袅娜而来。
衣衫薄如蝉翼,隐约透出里头杏子红主腰,杨柳腰肢不足一握,芙蓉面我见犹怜。
只是她垂首低眉,步履踉跄,身子抖如残荷。
“痴丫头愣着作甚!”
赵老板一把将翠荷推搡到宴前,压低声音恶狠狠道:“若今日讨不得顾大人欢心,明日就将你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翠荷吓得双膝一软,走到顾澜亭案前,颤巍巍跪下,莺啼般的声音带着哭腔:“奴,奴家拜见大人。”
石韫玉见这姑娘惊惶模样,想起自己穿来后过的日子,正欲开口求情,却又想起自身尚是泥菩萨过江。
她暗叹一声,抿唇垂眸不忍再看。
顾澜亭将她这般情状尽收眼底,却恍若未觉,反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指尖漫不经心卷着她一缕青丝,对跪着的翠荷懒懒一瞥:“倒是个妙人儿。”
继而转头对赵老板含笑招手:“赵老板亲自来领人罢。”
石韫玉被他箍在怀里,听得这句顿觉五雷轰顶。
原来顾澜亭把她带在身侧,许下脱籍诺言,竟是将她当作奇货可居?
要是真被做了物件交换,受这等屈辱,她不如一刀捅死顾澜亭再自尽,说不定还能回家。
她心中骇然,强忍着情绪抬眸望顾澜亭,泪珠断线珍珠似的滚下来,染湿了衣襟:“爷,求您……”
顾澜亭似是怜她惊惧,温存地拭去她腮边泪痕,却依旧将人轻轻推出怀抱:“乖,起身随赵老板去。”
这声“乖”字说得温柔似水,却让石韫玉顿觉齿冷,遍体生寒。
她心中大恨,知再求无益,只能另寻脱身之法,遂缓缓起身。
顾澜亭掀起眼帘瞥见她一眼。
烛光下见美人云鬓微乱,唇失朱色,那双含情杏眼盈满水光,恍若寒潭浸月,凄迷中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艳色。
石韫玉咬着牙,心说顾澜亭这狗官好狠毒的心思,竟把她当成了可随意交换的物件。
她暗暗发誓若能逃过此劫,定想尽办法杀了他!
赵老板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上前给顾澜亭胡乱作了一揖,便急不可耐要去扯石韫玉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