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厄杀死了昔涟,那金色的血液流顺着仪式剑,流淌到他手心,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武器。
弥留之际,被刺穿的少女疼得微微发抖,她尽力收敛痛苦的表情,不想让眼前的伙伴背上太多负担,这些细微的反应被白厄尽收眼低,不禁露出悲伤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要怕,白厄,只要我们的意志坚定不移,再悲伤的故事,也会迎来最烂漫的结局。”满身金血的昔涟轻抚上男人的脸颊,用温柔的话安慰着白厄,结果接下来的话又再次让白厄惊愕不已。
昔涟说:“回到过去后,记得千万不能被来古士窃取到「岁月」的力量啊。”
白厄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粉色的少女就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呆愣半晌,低声苦笑:“昔涟,你……对自己还真是不留情。”
明明平日里总会说些甜腻的话,在白厄眼里比代表烂漫的泰坦还要更懂烂漫的少女,在最后关头,竟然会说出对自己来说无比残酷的话。
能最有效防止来古士窃取到「岁月」力量的方法,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先把这份力量夺过来,掌握在手中,可是这也代表他回到过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杀死昔涟。
白厄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哪怕他不得不杀死自己的同伴,可至少,他想给那个一直待在哀丽秘榭的【过去的昔涟】一点时间,让对方能够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昔涟临死前的觉悟令白厄无法视而不见,他发动「岁月」的力量,时间倒转,他回到了过去的哀丽秘榭,这座被永夜之帷包裹,金色麦浪翻飞的故乡。
如今的时间点正好是在他和昔涟准备出发前往奥赫玛求学,提前一天和众人告别的日子,为什么会选择把这一天定做回溯时间的锚点?大概是因为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值得纪念的特别日子吧。
第一次离开故乡,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要脱离父母的羽翼往更广阔的天空飞翔,如今看来,当年他的想法还是有些不够成熟。
白厄没有第一时间现身,他藏到暗处,观察起过去的自己和昔涟,和往日的伙伴、老师、父母告别。
“白厄,你真的要选择先加入奥赫玛的军队,前去悬锋城交流学习吗?”过去的昔涟显得更加无忧无虑一些,语调也更为轻飘飘。
“不如还是和我一起,先去神悟树庭进修一段时间,理论知识也很重要,你说对吧?奥妲塔阿姨。”昔涟带着几分揶揄,看向白厄母亲手里的纸张。
奥妲塔扬了扬手:“是啊,我刚从你老师那拿到你勉强及格的试卷,瞧瞧,有好几道题都是因为你粗心大意才写错的,要是你因为粗心,在战斗中受伤可怎么办。”
“考试和战斗不一样,我是那种靠身体来记忆的人,比起用脑子解公式,我肯定更擅长锻炼武艺。”十几岁的年轻白厄,连忙学着冒险读物里的主角来了一句台词,生怕他的父母反对他加入军队。
“瞧给你急的,我有阻拦过你想去做的事情吗?只要不是坏事,就算有些危险,我和你爸爸也会支持你。”奥妲塔把试卷卷起来,轻轻敲了敲白厄的脑袋。
“你从小可调皮了,跑起来你爸都抓不住你,明明没人教你武技,却能轻易放倒喝醉耍酒疯的大人。”
提起自家儿砸上踹下跳,像精力旺盛的大地兽似的模样,奥妲塔就觉得头疼,同时又有些引以为傲:“我一直相信,如果有厉害的武师教导你,你说不定都已经成为厉害的人物了,这次去外面求学,可不要浪费了你的天赋,树庭等你想去了再去。”
“好的老妈,谢谢老妈!”十几岁的年轻白厄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继续去和其他人告别,临走前还不忘拿走自己的试卷,打算找个无人的地方销毁。
隐藏在暗中的白厄看到如此令人怀念的一幕,手轻轻捂住心脏的位置,感觉心里暖暖的,就如哀丽秘榭的景色,在夕日的余晖的照耀下,带着些许温度,又不足以烫伤人。
还没来得及继续围观昔日的光景在眼前重现,白厄就看到了来古士的身影!这是在上一世从未发生过的事,这个可恶的幕后黑手果然来抢东西了!
浑身泛着金属光泽的安提基色拉人悄然接近昔涟,在少女惊讶的神情中,优雅的行了个礼:“你好啊,昔涟阁下。”
昔涟看了看没发现她已经落下的小伙伴,而后又把视线转向当前:“你认识我?”
“当然,我不止认识现在的你,还认识未来的你,你会成为逐火之旅中最伟大的十二黄金裔之一,接过欧罗尼斯的火种,成为「岁月」的半神。”也许是有掌握全局的自信,又或者是性格使然,出乎意料的,来古士没有上来就诉诸武力,而是聊了起来。
“哦?”昔涟露出感兴趣的眼神,笑着和来古士攀谈起来:“听你的语气,这仿佛不是你的语言,而是亲眼看到了未来。”
来古士看穿了昔涟笑容下的真实情绪,他说:“昔涟阁下,你可以不必如此戒备我,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一些事情,比如你童年做过的那场天外之梦,其实是真的,在未来我们也产生了一些小误会。”
“但我认为,我们理应互相理解,只要我的实验完成,你们也能升格为真正的生命体,前往真正的寰宇遨游。”
白厄听得火冒三丈,什么坦诚,什么小误会,说得好听,这个狡猾的安提基色拉人实则隐瞒了不少信息!
能成为生命体的不过寥寥些许,其背后的代价,是近乎整个翁法罗斯!而昔涟绝不会认同牺牲这个世界,唯独自己逃离的未来,正因如此,他和昔涟才会反抗命运,他才会在此时此刻站在这里。
生怕过去的昔涟还不知道人心险恶的道理,生怕她被怪蜀黍拐走,白厄大喊着“不要被他骗了啊昔涟!”,提刀就把来古士砍了。
“你是……”昔涟惊疑不定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白厄。
“昔涟你听我说,这个叫来古士的家伙其实才是一切的元凶,他打算牺牲翁法罗斯完成自己的实验……”想到自己上来就砍人的行为,生怕昔涟将自己误认为是坏人,白厄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
昔涟静静的听着,眼前的成年版白厄同样说出了她童年的梦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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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这件事她谁都没有告诉过,男人还说出了许多只有她和白厄才知道的童年小秘密,一些日常上的细节连她都有些记忆模糊,却被眼前的男人清晰的描述出来。
“昔涟,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小精灵的事还不够的话,那就……那就再说说我因为和其他小伙伴在玩扮演英雄游戏时,不小心打翻邻居家晾晒的果实,被邻居大叔斥责,最后还是你提议让我们用劳动换取原谅的事情吧。”
“哎呀,好啦,我相信你了。”昔涟终于一改暗中戒备的姿态,神态放松了许多,笑容也重新变得轻柔,她围着成年的白厄转了一圈,踮着脚比划道:“没想到白厄你未来长高了好多啊。”
白厄自信叉腰:“毕竟我离开家乡也才十六七的年纪,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你说的事,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为了阻止来古士和「铁墓」的诞生,你借助我的力量,重新让时光倒流……如今你来到这里找上我的理由,让我猜猜,是为了从我这里,拿到这一世轮转的力量吗?”
白厄的脸色重新垮了下来,苦涩的给出答案:“……是的。”
说出这两个字后,白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当事人面前承认他千里迢迢跑来只为杀自己,不管什么人都没法轻易接受吧!
再次出乎白厄意料的是,昔涟接受了,她说:“好啊,那就拜托你啦,不要让人家太痛哦。”
“……你不挣扎一下吗?比如大喊一句凭什么,我想活下去之类的。”
“如果我这样说,你会好受些吗?”
白厄继续沉默下来。
“其实比起我,你所将承受的不比我轻松。”昔涟叹了口气:“我能预感到,想要阻止来古士,不是一次轮转就能解决的,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具体能拯救翁法罗斯的办法,在找到破局的办法之前,你只能靠一次又一次的时间回溯僵持着。”
“我不想成为拖后腿的人,所以……来吧!”
昔涟张开双手,说出了和上一次轮回中极其相似的话:“只要我们的意志坚定不移,再悲伤的故事,也一定会是个不同以往的烂漫故事。”
白厄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他早该意识到的,昔涟远比表面、比他想象的要坚强。
他再次杀死了昔涟,从少女手中又一次接过仪式剑。
白厄怀抱昔涟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沉浸在再一次的悲伤中,没能及时发现有位白发少年去而复返,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愤怒几乎将少年淹没。
少年时期的白厄发了疯似的冲到男人面前,顾不得思考自己能不能打赢眼前的人,抄起附近摆放的农具挥舞着,大喊道:“你是谁?竟然用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给我放开昔涟!”
白厄一时不察,被过去的自己抢走了怀中的人,当然其中也有他放水的原因。
当过去的白厄发现昔涟已经死去时,少年红着眼睛抬头,像只愤怒的野兽对着白厄咆哮。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死昔涟?!”
“你这个——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