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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奔跑的胡萝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周高昱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句话里面蕴含的风暴,谨慎地规避道:


    “怎么会,此胎若是女儿,那就是我皇朝最为尊贵的公主,无论儿女,朕都一样高兴!你不要胡思乱想,孕期当舒心畅怀才是。


    你这里终归还是少了个积年的嬷嬷管事,不如朕让内务府给你指一个”,周高昱将元春拢在怀里,轻轻哄道。


    元春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认真地拒绝:


    “多谢皇上,只是臣妾还不想让人知道这个消息。以前家中长嫂有孕时,祖母母亲都说前三个月不能到处宣扬,恐惊了胎神不好。


    所以如今只是咱们自己人知道,要是惊动了内务府大张旗鼓地找嬷嬷,那众人一猜也就猜出来了,和广而告之别无二致……”


    “嗯,你说的有理!是朕考虑欠妥当啦!”


    周高昱满意地看元春被转移了注意力,忘了之前儿子女儿的话。又被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依赖哄得身心舒畅,于是斜靠在绣垫上,抚着她的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孕期感受。


    “并没有什么异样,难得一路奔波,这孩子也没闹腾。臣妾刚听到李太医回禀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了,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请您看在皇儿的份上,别生臣妾的气好吗”元春伏在周高昱胸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幅情状,没有一个男人能认真生气,可周高昱偏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合着眼小憩,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臣妾与柳贵人一向不睦,不想和她住在一块了,皇上能不能给她挪挪地方”


    柳婉清从来都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她可能一时沉寂,但绝不会放弃筹谋算计。元春如今不放心这么个人,呆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你倒是霸道!”


    元春闻言不乐地努努嘴,拽着周高昱的袖子说:“皇上到底依不依嘛”


    “你如今已是一宫主位,依礼可居毓秀宫正殿。你要是愿意,明日就可令奴才们收拾了搬过去。


    柳氏住的东殿只是侧殿,她当初抢先占了东殿,如今让她看着你搬居正殿,岂不是更畅快又何用搬”


    果然,皇帝看似从不过问小事,可是这宫里又有哪一场恩怨是真能瞒过他的呢!


    这些身后系着世家的后妃,谁与谁亲厚,谁与谁疏远,从来都不只看自己的意思。


    就像柳家与贾家,虽同为世家,但往来关系并不密切,曾经甚至还有过几场恩怨。当初皇后把她们放在一起,未尝没有试探虚实的意思。


    故意不安排好屋子,为的就是挑拨分化,避免他们报团。皇帝连东西殿之争都知道,这里面未尝没有他的默许和授意。


    “哼,臣妾并不稀得看这么个热闹,若是能与她住开些,便是臣妾搬开让着她,也是使得的!”


    “无故让柳氏搬走,连朕也不好开这个口……”


    元春不信周高昱不想让柳婉清搬离这个地方,从她决意投靠甄太妃那一天开始,皇上就不会再让她靠近任何一个有孕嫔妃。


    可恨周高昱偏要在此时逗她!


    “不如皇上给柳贵人也升个位份,同为一宫主位,她自然不好再住这个屋子。这样一来,皇上也不用担心佳人含怨了……”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周高昱都不禁睁开了眼,余光斜挑着元春:


    “胡说八道,得了,朕依了你就是,快别胡搅蛮缠了。静静地待会儿吧,朕累了……”


    最后,周高昱还是歇在了钟灵殿。玉罄一晚上心惊胆颤,频繁探头探脑,留心着里面的动静。


    就怕里面不知轻重地闹起来,惹了大祸,那自己就是拼死也要冲进去阻止的。


    刘顺子在一旁看着是想笑又不敢笑。不好直接告诉玉罄:放心吧,若不是怕愉主子吃心,皇上今日都不会过来!


    只看皇上方才在外间那从未有过的规矩样,就知道人小心着呢!可不用别人瞎操心。


    碍着暴露陆秀的风险,刘顺子忍的辛苦……


    第二日早朝之后,皇上忽然起了兴致要去赏荷,还召了柳贵人伴驾。期间,柳贵人一副神形俱佳的没骨荷花让皇上大为赞叹,称柳贵人合该住在画里。


    恰好,后宫开的最好的一片荷塘临近清宁阁,皇上顺势赐居柳氏!


    元春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就着蜜水吃玉


    罄给她剥开的坚果,闻言差点喷茶。


    那清宁阁确实景色极佳,可这盛夏时节,蚊虫肆虐。清宁阁近水,更比别处要厉害十倍,再加上蛙声虫鸣不绝于耳,元春发誓她一开始真没想那么狠。


    她承认自己是故意说起升位份的话,柳婉清的父亲柳芳最近实在太扎眼了,已经一跃超过王子腾,成为前朝给南安郡王一党找麻烦的领军人物。


    元春想让她挪住处,可却不愿让她借着挪住处的风波,以及父亲的权势高升!


    如今可好,柳婉清住外搬了不说,还是那么个好地儿。可见甄太妃那碗饭并不好吃,皇上对甄家的忍耐度越来越低了。


    夏季的尾巴,在元春安静的养胎之下安然度过……


    这期间,周高昱经常来看元春,他的行为很克制,逐渐让玉罄放了心,却又担心就这么坐着,日子久了,皇帝感到腻烦。


    好在两人就那么坐着絮絮叨叨地说话,也能讲上一个下午不会厌。


    元春致力于用有趣的语言和皇帝分享生命孕育的每一个阶段。女子怀胎十月的辛苦,不能只是寥寥一笔带过。


    这个孩子不只是元春的辛苦,太医的责任,他也该有周高昱的一份。


    出人意料的是,皇帝本人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全然没有兴趣。他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可并不知道女子怀孕是还会有那么多的想法和改变。


    所以在众人以为钟灵殿天天侍寝的时候,两人的会面斯文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在皇帝的默许下,元春有孕的事愣是压到了重阳之前。本还可以再往后压一压,可是贾府早先就上表请奏了——重阳要接娘娘省亲。


    如今去不了,只能将消息放出……


    贾府上下先听说了元春不能回家省亲,还来不及失望,就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砸晕了脑袋。


    众人的欢欣比元春当日得封贵人还甚,在老太太的有意压制下,家中只颇为克制地摆了三天家宴。


    元春收到家中的问候之后,突然想起了早已筹备好的大观园,不免觉得可惜。


    想了一想,还是让李德庆带了自己的旨意回去,如上一世一般,让自家姐妹住进园中,不使花草寂寥,好景虚设。


    只有一点与上辈子不同,就是这一次,元春并未授意宝玉住进大观园。反而传信让贾政好好教导,一片殷切期盼之情让人动容。


    当然,动容的只是贾母王夫人等长辈,对于贾宝玉来说,他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不能与姐妹们一起住进那个神仙地界不算,大观园园门一关,就连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黛玉都不能常见,贾政还成天逼着自己念书。


    宝玉因此常闷闷不乐,老太太放他进去一日,他得松快一日。不给进去,就成日里唉声叹气,闷闷不乐。


    发作起来甚至还摔了两回玉,及至那一日,众人再次送走了来贾府传话的李德庆,一个转身,袭人忽然惊呼:


    “宝玉的玉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肠胃炎没好全,今天又去打针了,有些短小,大家见谅,明天努力,爱你们,么么感谢在2024-04-1800:03:53~2024-04-1900:2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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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这一世,元春的位份不如前世高,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得宠,贾府修建大观园花的力气并不比前世少。


    元春有孕游不得园子,贾府就贴心地把园中景致绘成画卷,传入宫中供她细览。


    元春看着卷轴上雕栏画栋的省亲别墅,知道贾府在此事上尽了心的。终究此事算是为自己而起,元春承情,亲自捧了画卷,备下瓜果请皇帝共赏。


    两人一边品评一边赏玩,周高昱言语间,不乏对这园林设计者的赞赏。


    一问他的名字也有趣,说是人称“山子野”,是个胡姓的举人,于仕路上不通,倒擅长筹画起造。


    周高昱起了惜才之心,令工部主事将人传去查问查问,若果然名副其实,就留在工部帮着制画图纸。


    元春看周高昱兴致盎然的样子,就知道贾府这笔钱出的合宜。


    不管元春去不去省亲,因起造大观园而产生的商税应是已经缴到户部了。


    皇帝龙心甚悦,元春就势感叹道:“家里用心了,我虽游不得,别辜负了好精致。让姊妹们陪着老太太到里面逛一逛,老太太开怀了,就当我也尽了孝一般!”


    周高昱从方才的赞赏中回过神来,看出元春眼中的惋惜遗憾,于是上前握住她的手劝慰道:


    “贾氏一族遵奉上意,一丝不怠,其忠敬之心可堪嘉奖,传朕的旨意,赏荣国府……!”


    此话一出,元春眼底的欣喜立刻驱走了遗憾,对着周高昱笑盈盈地屈膝,替贾府向他谢恩。


    还没等她拜下去,周高昱就端起了她的双手,将她稳稳扶起,温声道:


    “你的孝心,家中长辈自然知晓。切不可伤怀思虑太重,若是实在想念,让家中人勤些来问候就是!”


    元春闻言,握着周高昱的手微微一笑,低头应道:“多谢皇上……”


    有了皇帝那一句夸奖,比元春亲自去游十次园子还顶用。


    后继无力的世家能给皇帝留下一个“听话”的印象,未来收拾的时候说不准就能手软几分。


    皇帝的赏赐和元春的旨意一起传到了贾府,有了皇帝“听话”的批语在前,贾府众人自然懂得趁势表现,几乎是立刻就欢欢喜喜地筹备起游园的活动。


    与此同时,回家修养了几个月的抱琴,接到了宫里“计划照旧”的指示!


    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难,风险也不高。她如今“宫里人”的热乎劲儿还没过,走到哪里众人都要高看她两分。


    尤其是宝玉,他对抱琴十分尽心,逢人就说她不容易,日常也总爱拉着抱琴姐姐长姐姐短的。


    似乎全然忘了,他的亲姐姐才是那个真正不容易,不得见人的可怜人。


    抱琴对宝玉面上热忱,心中冷淡。行动上,虽也如其他丫头姑娘们一般和善、喜玩闹。其实心中算计的都是如何从他身上将玉取走


    要靠近宝玉不难,他一贯爱在丫鬟身上揉搓,只要抓住机会,趁乱将那玉一摘、一藏就完事。


    便是后头不甚被发现了,也可以借着玩闹遮掩过去。她如今身份特殊,众人少不得要给她这个脸面。


    万事都预想周全了,宝玉身边唯有一个叫“袭人”的还难缠些。


    那袭人最是个细心人,可惜,平日里就是太逞能、好揽事儿。


    即便当时立刻发现宝玉丢了玉,以她的性子也是先自己大找一通。若是找到了,老太太太太并凤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抱琴就是抓住她这个心里,在重阳节当天,贾府众人忙着接从宫里赏下来的节礼时,趁势顺走了宝玉的玉,并大大方方袖在身上。


    当柱子奉娘娘旨意来问候她的时候,抱琴顺势将那块“宝玉”给了柱子。


    柱子穿着一身七品太监补服,安安静静地跟在李德庆身后,贾母等人虽认出了他是跟在元春身边亲近的太监。可只当元春派贴身太监出来,是表亲近的,并未在意。


    柱子借着探问抱琴的名义,成功将通灵宝玉转移到自己身上,后又和德庆公公兵分两路,自己送着那石头去了琉璃厂。


    娘娘说了,不拘怎么着,让给那块石头改个样子。


    柱子先让人将上头的字磨掉,奈何魔石都磨的冒烟,那块“宝玉”都分毫无损。


    无法,柱子最后只能让人给它上了一层漆,再用石膏粉包裹住脱模定型,上色制成了一个厚底花盆托。


    元春接过那个厚实笨重的花盆托时,都不大敢相信里面真揣着补天石,深觉以往在家时,对着块有来历的石头不太敬重。


    于是恭敬地将那花盆托捧在手里看了一回,郑重地交给柱子——让他拿去垫花盆去了!


    贾府中,众人因那遗失的花盆托可谓是乱了套!


    此时的袭人还不没有如前世


    一般,通过打小报告获得王夫人的看重和恩宠。


    宝玉的石头丢了,她先挨了王夫人一顿排头。因为从来也没听过那么重的骂,袭人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宝玉一贯与她亲厚,成人后,两人又在秦可卿的屋子里偷尝了禁果,此时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看见袭人被骂,他最先掌不住,面露不忍,又不敢在王夫人气头上撩虎须,于是显得犹犹豫豫,畏畏缩缩。


    这幅样子落在王夫人的眼里,霎时触犯了她的心病。让她忍不住想起……


    几个月前,得知抱琴即将被放回来,王氏本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争得这个空额,送一个自己的丫头进去。


    元春还在家里时,因为一贯跟着老太太,本就和王氏不大亲和,如今孩子有出息了,再不放个人在旁边调和,日后还记得母亲吗


    王夫人选中的人是金钏,这丫头脑子活泛,对待自己也忠心。再加上她的老子娘,以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都在自己手里,送她去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至于老太太那边,因着前番送了老太太那边的抱琴进去,王氏也有九成的把我能够说动她。


    谁知这十拿九稳的事,竟然因为彩云那个下作的东西给搅黄了!


    ……她竟然让老太太那边的人拿住了把柄!


    一个主母身边的丫头,居然和家中的庶子有了私情!


    老太太直派了嬷嬷来告诉王夫人,丫头们人大心大,有这么一个在引着,金钏等人也保不齐干净!


    娘娘身边断不能有这样的丫头,让王氏再选……


    王氏可从哪里去再选!身边的人保不齐干净,其他的随意选一个,哪里敢贸贸然送进宫去。


    王氏气的肝疼,还要忍羞抱愧地和老太太要个稳妥人送进宫,这才有了鸳鸯那一出!


    若按王氏的意思,彩云就是打死也不为过。可她偏偏忍了,就是打着让彩云绊着贾环的主意!


    少年人心不定,有那么个妖精似的人时时缠着他,还怕他学好


    ……


    前事的阴影还没完全消散,王氏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否则怎么会从宝玉和他的丫头身上看见那种似曾相识的神情!


    丢玉的着急,和可能撞破丑事的愤怒,两下里一夹攻,王氏双眼一翻,晕了。


    元春是不知道家中那些热闹的,因怕冲犯了她的喜事,犯了皇家忌讳。


    贾府众人就算急死,所有的焦急无奈也只能敢暗地里进行,老太太也没有像前世一般张贴什么悬赏告示,大张旗鼓地找玉。


    只是私底下,贾府都乱成一锅粥了。


    袭人自从那日王夫人晕了,就一直心惊肉跳。她可没有忘记王氏当时看自己那凶狠的眼神。


    她知道宝玉约摸是露了行迹了,这几日绞尽脑汁都在想如何应对!


    众人都忙着找真“宝玉”的时候,反把贾宝玉给忘在了脑后。只当他人在老太太房里,必定是妥帖的。


    丝毫没有察觉,宝玉的眼睛里逐渐失去了那种灵动聪慧的光彩,整个人日复一日地呆了……


    元春不知道家中那些琐事,自从有了上回的推测,这通灵宝玉的存在一直都是她的一块心病。


    如今心病没了,她自然神清气爽。成日里与后宫那些吃味嫉恨的嫔妃斗智斗勇,简直就是后宫拉仇恨第一人。


    对于元春怀孕一事,皇后并不是毫无察觉,自从上回被惠妃摆了一道,她在这方面下的心思就多了。


    所以几乎是元春回到皇城不久,她就从钟灵殿的种种蛛丝马迹中看出了迹象。


    当然,这里头也有元春没认真隐瞒的原因。


    确定自己处于皇帝的庇护之下后,元春也只是面上瞒着人,私底下全然没有委屈过自己一点儿。


    孕期不好喝茶,交泰殿的茶水元春再没动过一口。寒凉之物吃不得,桌子上摆的山楂糕,元春直接让玉罄移的远远的。


    中秋宴上,众人展示才艺,元春只微笑看着,蟹八件挨个拿着把玩了一回,螃蟹是没动一口。


    甚至宴会还没结束,她施施然说要走,皇上就笑眯眯地让她回去了,还嘱咐跟的人仔细看着。


    皇后不瞎不傻,看到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双手紧紧握着,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沁出缕缕血丝。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血脉,只有她始终求而不得。皇后的心比秋雨还要寒凉,可是她忍住了没对元春下手。


    惠妃的孩子即将足月,前面都没伤的了她,这时候动手,没法保证自己身上不溅上血。


    如果惠妃的孩子注定要生下来,那么再多一个宠妃之子与他对抗正正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等这两人斗得两败俱伤了,那刘氏的孩子,或者说她的孩子——才有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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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元春传话让家里人陪着老太太游园子,贾母王夫人等虽因宝玉丢玉一事没甚心情,但不敢负了元春兴致,少不得还是要热闹地办起来。


    贾赦等人为了表达敬意,让元春在宫里也能同乐,还由贾政组织了家中子侄,给各处景点作诗写赋,来记录这场盛事。


    贾家能动笔的几乎都上了,结果气的贾政吹胡子瞪眼!


    每年贴钱贴粮地供着这些小爷读书,关键时刻能拿的出手的文章竟然一篇也无!


    最后还是凤姐灵机一动,说是外男字迹传入宫室未免不雅,不如叫了他们姊妹写些精巧别致的供娘娘悦目,这才得体大方。


    这倒是个很好的台阶,贾政等人听了,忙叫人去传宝钗黛玉几个。


    让她们挑了各自喜欢的屋子,择日搬进去。并为各处题匾额,写对联。


    这样展才露脸的机会,王夫人再不肯漏了宝玉。于是借着元春挂念宝玉功课的名头,也叫人带他进去逛逛,和姊妹们商量着作出几首来,让娘娘高兴高兴。


    宝玉平日里读正经书不成,可在这些风流雅事上的机灵独到,一般人还真比他不上。王夫人也深知这一点,于是才求了贾政,也要将他的文稿递上去。


    贾政听了王夫人的传话叹了一口气,说:“他若是能做,莫非我还能不让他展才吗成日家说嘴,都道他无诗不读,无诗不做,真个比的如苏子瞻,杜工部一般!


    其实呢!所做不过尔尔,全无半点灵秀之气,都是歇老调重弹,拾人牙慧。这种东西递进去让娘娘看见,不说安慰,反要惹出伤心来吧!”


    眼见贾政越说越气,王氏急忙从外间转进来说:


    “老爷,宝玉还是个小孩子,从来只在老太太跟前承欢的,老爷与大老爷忽辣辣地叫人进去做文章,就跟下场应试一般,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必是被吓住了,所以出不来好文章。我虽不懂这些,可是往常听着学里太爷夸他,也说他在这上边比人强些。


    他若能做出来,便是有些不好,娘娘看了,也比见到旁人的要高兴啊!老爷何不再给他一个机会”


    贾政听王


    氏说的有理,心中也盼宝玉能做出来,于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


    “既然如此,那就还叫他与姊妹们一起进去,做的好文章拿出来,不止娘娘欢喜,老太太也高兴高兴!”


    贾政对贾宝玉一贯恨铁不成钢,但每每想管教,中间必有人出来拦着不许,久而久之,他也就没有管的心肠了。


    但终归是自己唯一在世的嫡子,贾政哪里会不关心他的学业。


    王氏说的那些他都知道,贾代儒每尝说起宝玉,无甚可夸时,也说他聪明灵秀,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才气。


    所以之前贾政让他去写文章,其实是抱了很高的期待。


    哪里想到,宝玉名不副实,那般平庸。所以才更添了百倍的失望。


    如今听王氏这样说,心里也盼他是真的吓着了,于是勉强忍了气,还叫宝玉与他姊妹们一同去逛园子,做文章。


    宝玉自从丢了玉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平日说话的时候少,想心事的时候多。


    若偶然丫头们与他玩笑起来,还有点怔愣的样子,似是反应不过来。


    袭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万万不敢报给贾母和王夫人知道。上回王夫人看她的眼神,她还没忘记呢,生怕撞到枪眼上。


    于是即便游了园子,宝玉再做诗的时候还是两眼空空,捏着笔半天落不下一个字。


    不说宝钗黛玉探春等人,连迎春、惜春都勉强捣鼓处两首了,他还是急得冒汗,写出的两句读起来也不通。


    贾政在一旁看着青筋暴起,王氏也着了急,手上的帕子捏来揉去不成样子。


    最后宝钗看着不像,悄悄走上前去提点了他两句,宝玉一时哪里悟得过来。


    还是黛玉悄悄写了一首扔他桌子上,这才赶紧抄在纸上勉强混了过去。


    贾政把他们的手脚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奈何传令的太监已经等在门外,来不及多想,只得就这么糊弄着一起送进宫里去了。


    ……


    毓秀宫正殿,元春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手稿,又来回比对了一遍。果见写着宝玉名字的稿子上,倒是黛玉的口吻。


    她虽刻意改了风格,但一个人内核是难以掩饰的。失了通灵宝玉之后,宝玉竟是连诗也做不得了吗


    原本从风月宝鉴中看过宝玉丢玉之后的疯傻,元春只是暗暗猜测,宝玉身上的聪明灵秀可能是借了通灵宝玉的灵智,没想到,这种猜测居然很有可能是真的。


    看着不远处那个朴实无华的花盆底托,元春抿了抿唇,心想:若宝玉天生就是个痴傻呆憨之辈,那凭借外力而得的聪明灵秀难道会是没有代价的吗


    前世,宝玉中了举人之后就失了踪迹,若他命中本没有那样的慧根,那最后被一僧一道带走,可能就是他,或者说贾家需要付出的代价。


    就不知,若是让王夫人来选,他是会要一个呆呆笨笨,但能陪在身边的儿子,还是要一个中举之后失踪,被皇帝赐号“文妙真人”的传说……


    元春不想以恶意去揣测那个血脉相连的母亲,于是摇了摇头,一张张收起了面前的手稿。


    恰在这时,皇帝在无人通禀的情况下走了进来。看元春对着一堆字纸发呆,连自己走进屋子都没觉察,于是轻轻上前抽走了元春面前的手稿。


    元春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自从怀孕后,自己的反应是越来越慢了。如今看周高昱将手中的诗词都快看完了,连忙笑着接过来,嗔道:


    “皇上怎么悄不声就进来了,倒吓了臣妾一跳!”


    “你在做什么呢……哦这是谁写的诗”


    “这是家中姊妹们题的匾额,写的小诗,闺阁之趣,不足登大雅之堂,让皇上见笑了!”


    周高昱闻言揽过元春坐到一边,随口说道:“词句精巧,韵律悦耳,有些意思……”


    元春闻言一笑:“皇上可不能白看了臣妾的诗,既然说好,那就要赏!”


    周高昱闻言顿了一下,眉间的笑意减淡,意味不明地问:“哦爱妃要朕赏你什么”


    “此诗不是臣妾所做,怎敢厚颜要赏,是想替家中姊妹们求个恩典呢!”


    周高昱闻言,脸上笑意更淡,近来因为大选在即,背后打着心思的人不少。


    元春有孕在身,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家里人,想再送一个本家的姑娘进来分宠也未为不可。


    只不知为何,别人有了这样的心思,周高昱觉得无可厚非,唯有元春提起这个话头,让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火气。


    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周高昱想着元春还有孕在身,孕妇是容易胡思乱想,不能对她使性子动气,于是垂眸刚要说话,却听元春道:


    “我们家这些姑娘,个个儿都是好的,只若论起出身来,都有些不到之处。皇上能不能帮臣妾看着点,朝中若有适龄的青年才俊,也为臣妾牵个线,让这些妹妹们有个好的人家!”


    这话周高昱才听了一半,就暗暗庆幸自己没嘴快,想岔了不说,要真说出:“爱妃想让哪个妹妹进来陪你……”想也知道今日会是如何的鸡飞狗跳!


    低头清了清嗓子,周高昱心虚地说:“嗯,朕会留心,今科取士……”


    “多谢皇上,但还不急,臣妾最大的两姨姊妹,如今也才十三四岁,家中心疼,还要多留两年呢!”


    周高昱闻言更窘,因为自己不正经的心思,接下来对元春说的话可谓是百依百顺。


    愉快地结束这一场会面,迟来已久的孕期反应,终于找上了元春。如果让她自己来概括这段感受,那就是——看什么都烦!


    在有反应之前,玉罄等人几乎逢人就夸,元春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心疼亲娘的乖巧孩儿。


    除最开始在马车上颠簸了几日有些不适之外,元春怀孕期间能吃能睡,状态比孕前还好。哪里会想到,这一切的不适来的那么突然。


    又吐过一轮之后,元春虚弱地躺在靠垫上,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出神。


    玉罄心疼地给她端上清水漱口,轻轻帮她揉捏着太阳穴。


    好了一些之后,元春半坐起身说:“去皇后那里告假,说本宫身体不适,要修养一段时间,不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望她见谅……”


    “主子不去交泰殿,恐怕别人有话说……”


    “本宫去了,她们也有话说。去吧,反正这骄横的名头已经背在身上了,债多了不愁,一切等平安生下皇儿再说。”


    “奴婢遵命……”


    玉罄去了,元春就躺在床上放空,眼睛盯着那花盆托发呆。想着这石头是来看人间繁华的,不知道这钟灵殿的繁华,比之贾府如何……


    想着想着,元春就睡着了,梦中好像有人在和她说些什么似的,但声音太小,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等她再醒来时,玉罄告诉她皇帝来过了,见她睡了也不让人叫醒,独自坐了一会儿走了,让玉罄等人好好服侍。


    元春闻言摆了摆手,她不是十分想听这些话。最近身体不适,看周高昱都有些不耐烦。


    玉罄看她烦闷,故意想逗她开心,于是把贾府孝敬进来的东西用托盘呈了上来,一一指着让元春认看。


    自从肚子里揣了个孩子,那些赶着烧热灶的人就多了起来。


    贾府那边,元春提点过,让他们不要借此生事,凡事都要更加低调,听不听由他们去。


    别人不知如何,但贾赦是第一个肯定不听的,听说他近日正和别人打的火热,连送进宫给元春的东西中,都常夹带着私货。


    这不,听说贾府给愉嫔进了一副园子图,愉嫔在皇帝面前夸了两句,那山子野就直接从一落魄举人,摇身一变去工部行走了!


    有心之人再不相信那是巧合,只当元春这里通了条青云路。


    眼面前,一贯最能钻营的贾雨村,正好撞在了元春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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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娘娘,这是家里送进来的,说是林姑娘的老师,雨村老爷敬上。因听闻姑娘闺中时好古琴,所以特特寻了这琴谱,给娘娘解闷呢!”


    玉罄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两三本纸张泛黄的书册,将李德庆从贾府递进来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元春耳朵里。


    元春靠在塌上,一手支颐,一手平伸,上面敷着几片生姜,阖眼忍受着胸口的憋闷。


    李环


    山来看了几次,都说孕吐是妇人怀胎的寻常表现,吃药不好,需得忍过这几天。


    听到玉罄的话,元春也知道她是为给自己散精神找乐子,于是耐着性子直起身来翻了两翻,果然见这“琴谱”大有讲究。


    玉罄看见书里夹杂着的银票哑然失声,这段日子给元春这里送礼的朝臣也不少,独这贾雨村,简单直白又不露痕迹,他就不怕这钱中途被人截下了不认账


    玉罄看着这一本“银票”胡思乱想,元春见此冷笑了一番,意味不明地说:


    “贾雨村这应天府知府做的不错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随手能拿出这些,这几年怕也塞的脑满肠肥,来人说了吗,他求什么”


    “这个……尚未听说。吏部大考,约摸是想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吧!”,玉罄迟疑着推测到。


    “他也算下了血本,还与本宫是同宗,既如此,更该让他上去了。去把前些日子收到的那些收拢收拢,列个册子出来我看……”


    玉罄见元春来了精神,果然十分高兴。也不在意元春话里的森森寒意,亲近带着人去点收之前收到的孝敬。


    等玉罄出去了,元春复又躺下,懒洋洋地喊到:“柱子……”


    柱子快步从外间绕进来,恭身给元春行礼,回话:“奴才在!”


    “你亲自去给贾雨村传话,说是他的心意本宫明白了,姨母家的事,还多亏他机变周转。


    皇上如今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贾大人既有才干,正该为国效力。只是别被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拖累了官声,那便不美了……”


    “是,主子,若贾大人打听是什么事,奴才……”


    柱子真正服侍元春的时间不长,可他能敏锐地感觉到,主子对母家的态度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亲和。


    尤其今日提起这贾雨村,冷讽中更带着一丝鄙薄,故此有这一问。


    元春捏了捏额角,烦躁地说道:”“你多提一提我那位好表弟吧!”


    下半晌,日头下下去了,空气中的燥热消退,元春也打起了精神,由玉罄扶着在外头一圈一圈地散步。


    因为有良嫔平地摔倒的前事,元春出来溜达,前面足足跟了四个探路的太监。恨不得将地板都踩软了,以防硌到主子的脚。


    后头还跟了一乘软轿,就怕主子兴致来了走的远,要回去的时候不便。


    这一群呼呼啦啦十来个人,全围着伺候一个,真正当得前呼后拥四个字。哪里能想到,这还只是一个嫔位的排场!


    这一幕,看得新入宫的秀女们眼热不已。


    嬷嬷看这些小姑娘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忙喝止着,带着一群秀女远远地就向元春拜下去。


    元春余光瞟见一群花红柳绿,也放慢了脚步,秀儿连忙迎上来说:“主子,那是新入宫的秀女们,如今应是只等皇上与皇后娘娘亲选了……”


    “嗯,真是花一般的好年纪啊,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咱们回吧……”


    秀儿见元春心情尚可,方大大送出一口气去。心中暗道今日背晦,主子近来身体不适,连皇上来了,都不一定能瞧着好脸色,偏又遇上这些人。


    元春一群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哪里知道今日这一幕,又给那些新入宫的女孩子们,留下了多大的震撼。


    人群中,一个面容出挑的女孩子看着元春的方向微微撇嘴,眼中的艳羡与不屑交织成一副复杂的神色。


    带领嬷嬷额角跳了跳,实在不明白王家为什么会送这么一个现世宝进宫,一边微不可查地侧身挡住她的目光,一边意有所指地说:


    “姑娘们可瞧好了,那是圣上亲封的愉嫔娘娘,往后见着了,可别失了礼数。”


    嘴里说着,眼珠子却一刻不错地盯着王令仪,见她和众人都一起躬身应是,带领嬷嬷才松了一口气,引着她们继续往前走了。


    这一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元春的兴致,她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间周高昱来看她。


    自从她怀孕之后,绿头牌是撤了,皇帝却比以往来得更勤。哪怕元春有时因孕期反应脾气不是很好,皇上也总是乐此不疲。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春宫和清风阁,那两处月份比元春还要大的多,如今不单她们自己宫门紧闭,连皇上也再未踏足。


    敛秋再次接到外边的消息,已经不大敢往里面传给惠妃了。她不明白惠妃为什么要这么自虐般地去打听皇上的消息。


    当初惠妃为了要这个孩子,可以枉顾皇上的感受,将有孕的消息瞒到四个月上,如今也算求仁得仁,怎么又惦记起皇上的恩宠来了呢?


    依敛秋的意思,事既然已经做下了,索性就安安心心地养胎,把孩子先平安生下来。


    到时候皇上就算再生气,看在小皇子的面上,少不得要给长春宫几分薄面。何苦现在日日吃味,盯着那毓秀宫生闷气。


    心中虽这么想,面上,敛秋还是得劝着惠妃:


    “娘娘,起风了,咱们进去歇歇吧!如今还有不到两月就是产期,皇后那处也将奶嬷嬷们的名册报发了下来,这可是大事,咱们得赶紧仔细参详参详……”


    提及孩子,惠妃才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溜圆的肚子,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满足的笑意,依言随敛秋进去了。


    敛秋见状也安下心来,想着还好有小皇子的事可以牵动娘娘心肠,谁知这口气还没放下,惠妃突然出声道:


    “咱们放在钟灵殿的人怎么样了”


    敛秋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回到:“那是个不成器的,那么久了,也没近过愉嫔的身。娘娘……是要动她”


    “打虎不死,反害其身,愉嫔一贯谨慎,此时身边更是被围得密不透风,犯不着急着出手。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本宫还等得起。


    新人不是入宫了吗你去物色一个好的,本宫之后有用……”


    “是,娘娘……”


    元春不知道惠妃对她的算计,她正在毓秀宫中算计人。


    “爱妃这是何意”周高昱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珠宝玉石嘴角抽动,面上只能故作不知地问道。


    “皇上瞧瞧,这些东西都是近一个月,臣妾这里收到的礼。有的是托内官送进来的,但大多还是臣妾母家传递。臣妾都让玉罄列好单子了……”


    说完,元春就示意玉罄将单子呈上。玉罄远不如元春那样坦然,虽知道以元春一贯的谨慎,这些东西她多半不会要。可也没有这样大喇喇全摊在皇上面前的呀!


    玉罄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周高昱只随手拿起来一翻,笑对元春道:“爱妃这里,何时这般门庭若市了”


    元春斜了他一眼,气道:“还不是皇上前遭一时兴起,那胡明因为一副园子图得了差事,原是皇上慧眼识珠、任用贤能!偏外边传言,倒像是臣妾在旁吹了什么风。


    如今引得这群人来趋炎附势,臣妾真是百口莫辩。待要退回去时,又怕经手的人多了,平生事端。


    左右为难之际,臣妾想着,不如索性一起呈给皇上。他们既给臣妾送礼,必是心中有所求,其间难保有作奸犯科之人,皇上瞧了,刚好一网打尽!”


    周高昱听了哼笑出声,单捡出贾雨村的问向元春:“爱妃也太铁面无私了些,这姓贾的知府还是你本家难道连他也一网打尽不成”


    元春不相信,周高昱不知道这些宫闱里面的私相授受。就凭他能如此丝滑地在一众人中抽出贾雨村,就说明这些小动作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如今宫中还有太上皇这么一尊大佛,只怕一切与前朝相关的来往进出之物,都在备用处


    的严密监视下!


    心中想着,元春随口答道:“这个人,嫔妾以往没听过。也许是远亲,也许是偶然姓了贾,并不知底里。但他的东西是家里递上来的,便不是近亲,也当有些渊源!


    至于他是否要被一网打尽,那是皇上要去烦恼的事。臣妾只是看他送进来的钱不少,疑心他手上不干净,因此想要借机取巧,那就可恨了……”


    “朕没想到,爱妃竟还有这般见识……”


    周高昱说完就哈哈笑了,笑了一阵,看元春脸色不愉,似是憋着气,连忙改了口气说:


    “这些人里倒都不尽然是些作奸犯科之辈,就如这个,他家有个三岁的儿子,多半是打着要送进宫做陪读的主意,所以先来讨好讨好你。没想到爱妃高风亮节,并不稀罕他的东西……”


    “臣妾喜欢什么,自然给皇上要去,稀罕他们鬼鬼祟祟的总之,这些事情还要请皇上费心了,就当,心疼心疼我们娘俩吧!”


    说完,元春就拉着周高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这一举动让周高昱缓了脸色,两人都没再提外边的事,而是絮絮叨叨说些家常话……


    后宫的明枪暗箭向来防不胜防,山子野一事,起先只有一句似是而非的:“胡老明公给贾家盖省亲别院,得了皇上的眼了……”


    后来几经辗转,变成了元春在皇帝面前为胡明美言,这才有了皇帝的恩典。


    这话看似平凡,实则是诛心之言。后宫干政从来都是大罪,元春得赶在众口铄金之前,提前在皇帝面前将这个名头抛出去!


    至于贾雨村……自古以来,朝廷可能会缺少忠臣,但绝对不会缺少小人。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皇帝总有想办,但又不好直接出手的事。这个时候,小人就派上用场了。


    有没有元春,贾雨村日后都会扶摇直上。既然如此,在皇帝榨干他的价值之前,元春索性借他出来使一使——


    作者有话说:没写完……明天继续!感谢在2024-04-2121:44:50~2024-04-2221:1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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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且说那贾雨村接到元春的传话,可谓是又惊又喜!


    可喜者,愉嫔并不像她的父亲贾政那般迂阔,自己舍了血本搭上贾大老爷的路子,总算没有白费。


    可惊者,这世间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薛家那件事办的仓促,留下了不少把柄。


    但以贾雨村当时的处境来看,即便明知此事不妥,他还是不得不保住薛蟠。


    贾雨村当年年少轻狂,因为得罪同僚上司而被罢官,中间盘桓的那些年不是没想过办法,可辗转来去,始终没有寻得一个容身之所。到了最后盘缠不济,才不得已去林府做西席。


    也是机缘巧合,西席做了两年,就听说当今仁厚,发令各省,要起复旧员……


    贾雨村后头能再入仕,就多亏了这个消息。


    当然,他心理也很清楚,当时若不是托了林家的关系,走了贾府的路子,得了王家的援手,那堂堂应天府知府一职也落不到身上。


    贾雨村深知,自己一个因弹劾而被黜落的芝麻一小官,能够一跃成为京畿重镇的最高行政长官,为的是什么!


    薛蟠一案落在应天府辖下,自己就任了应天府知府。比起当初没罢官时,不仅地方更加紧要富庶,连官阶都更高了。


    这般体贴周到,仅凭林如海一封书信是做不到,贾、王两家所求者,不过就是薛蟠一条小命。


    所以,即便知道此案了结的太过仓促,经不起推敲,当时的贾雨村也不得不陪着小心,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这位大少爷。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贾雨村如今不再是那个一名不文的黜官了。他这两年在应天府任上,政绩颇为可观。


    如今还搭上了愉嫔的路子,通天大道就在眼前,确实不好再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贾雨村搓着手指盘算了一番,知道这事多半还是要落在贾政身上。


    柱子出宫传完话,回宫就将贾雨村的回复说了:


    “贾大人说多谢娘娘提点,那原是当年未做完的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不日就有消息传来,定然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请娘娘放心!”


    元春哼笑一声说:“这贾雨村是个顶聪明的人,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他说的皆大欢喜,若他果然有这个本事,助他一助倒也无妨!”


    贾雨村出身贫寒之家,虽然占了一个贾字,其实与贾府本家并无关系。多亏生来一副聪明的脑子,从小刻苦读书,才为自己奔出来一个前程。


    这种人吃过亏,见识过人情冷暖,并且野心勃勃。只要利益相关,且己方不落下风,他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合作者。


    贾家实在是不成气候,元春不盼着他们能对自己有所助益,但防不住他们给自己找麻烦。


    只看贾赦,最近在外边恐怕兴得连名姓都忘了,什么人的东西都敢往自己这里塞。自己虽不怕那些,但能放一个人在外面看着,少些麻烦总是最好的。


    这贾雨村荤素通吃,人话鬼话都能说,倒是个好人选——


    勤政殿里,周高昱也在想贾雨村。元春呈上来的单子,他差不多的也有一份。


    元春如今怀着龙胎,皇帝又明确下过命令要母子平安,毓秀宫周围明里暗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来路不明的东西怎么可能顺顺当当地就递到她面前。


    不过此事说大也不大,因为早有前例……


    当年太祖皇帝在各路豪杰的帮助下打下了江山,为表亲近,除了分封诸位国公、辅臣、异姓王之外,还准其各家贵女入宫为妃,意在子孙后代共享天下。


    当时皇后之位未定,各位贵女都身负家族的期许,盼着能先人一步诞育皇嗣,延续家族的荣耀。


    所以贵女们进京时,各家攀比着,不怕花钱,只怕陪送的不够。


    有了身孕之后,娘家并亲友睦邻更是敲锣打鼓送东西,多为庆贺之意。


    如今虽然没有这样的风俗了,但嫔妃有孕,娘家传送点东西进来也并不稀奇。德妃当年是这样,惠妃如今也是这样。


    只元春这边,因为有了山子野的传言以及众人的揣测在先,才使得这件事格外突兀些。


    但山子野那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周高昱自己冒撞了,算得是他给元春惹了麻烦。


    回忆起今日将手掌放在元春腹部是感受到的温暖,周高昱仰头叹了一口气。


    他对毓秀宫总是更不放心些,惠妃娘家强势,自己也有主意;刘氏被皇后护得密不透风,这两个都不用他操心。


    唯有元春,她那个伯父愚蠢鲁莽、贪财好色,家中子侄也尽皆酒囊饭袋之辈。她在外头没有什么助力,还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拖累!


    她虽体谅自己,不欲使自己为难,从来不替家里说一句好话。可若就这么放任下去,要是有朝一日贾家当真有人做出了不可挽回之事,自己又怎么忍心看她六亲无靠!


    周高昱挣扎了一会儿,充分认识到自己总归还是个俗人,于是对刘顺子说:


    “传旨给吏部,平调贾存周为广南学差,择日赴任……至于那贾雨村——此届任期满了之后,着他去兵部习学,任命旨意另发!”


    “是……”


    贾恩侯是个不打断腿不会消停的人物,荣国公府又是大房管着家。


    贾存周为人还算端方,可惜于家事上全然不通,与其让他留在京城担着受人连累的风险,不如将他远远地调开,远赴广南去做些自己擅长的事。


    至于贾雨村,这个人有脑子,但是行事路数还得再观望观望。如果还堪使用,凭着这个姓,倒还可以留给元春做个帮手。


    周高昱面不改色地为元春筹算着,并自动将王家排除在元春的势力之外。


    以她的性子,若是让她知道王家送了宗室旁支进来参选,只怕会闹得天翻地覆。可正因如此,周高昱才一定要将那王氏女子留下。


    王子腾府中,竺氏也对此事存有疑惑:“老爷,愉嫔娘娘


    如今圣眷优渥,咱们为何还要将令仪送进宫去?


    咱们那外甥女往年瞧着倒好,可近些日子风言风语地听起来,竟霸道得很!


    令仪虽然美丽,可这脑子……。进去了,不一定能得皇上喜欢不说,只怕惹得愉嫔恼恨?”


    “哼,那又如何?”


    “老爷——”竺氏显然对王子腾的敷衍不太满意。


    王子腾一向还算尊重这个夫人,见她不满,于是停了写大字的笔,冷笑道:“娘娘如今身怀有孕,若日后产下一个皇子,你觉得皇上会如何看待我这个手握兵权的皇子舅公?”


    竺氏愣了一下,磕磕绊绊地说:“不至于吧,咱们家一向最是忠心,皇上不正是看重了老爷这点,才放心升老爷做九省检点的吗?”


    “皇上的信任不会一成不变,旁人的口舌也需要提防。小皇子会越长越大,如果真有一日,皇上对这层关系产生了忌惮。你觉得,一个能换人做的九省检点,和至亲血脉的小皇子比起来,孰轻孰重?”


    “那这又与令仪有什么关系?”


    “你才说了外甥女霸道,她要是知道咱们送了一位貌美无双的旁支女孩进宫,你说她会如何?”


    “这,恐怕难免与咱们生了嫌隙。”


    “这就是了,一旦咱们家有了自己人在宫中,那势必就要更向着自己人啊!和娘娘的关系远了,皇上也就不用取舍了,而我,自然也就不用挪地方了!”


    “可——令仪性子鲁直,恐怕不是娘娘的对手。”


    “呵,她怎么可能斗得过咱们那外甥女,咱们娘娘的恩宠连庄家的女儿都要退一射之地,令仪再长一个脑子也玩不过她!


    当然了,要是皇上吃腻了山珍,想要尝尝清口小菜,她也未必没有受宠的机会,你素来对她甚好,不怕她记不住家中的恩典。”


    “那要是娘娘因此事一直记恨咱们怎么办?”


    “她若生了个女儿,恨不恨的,也就那样。若是有福气生个儿子,除非她是打定了主意只做太妃,否则只要我还一日掌着兵权,她就有来求我的日子。


    何况我还特地给她选了个蠢的,她要是真聪明,知道此事后就该面上恼恨,心里头感激我!”


    竺氏看着王子腾自信的样子摇了摇头,呐呐地说:“老爷说的在理,可是我这心里,总觉得没底……”


    王子腾闻言一甩袖子,不乐地说:“哼,妇人之见,你且不用操心这些事。听说宝玉又病了,你倒该看看他去!”


    竺氏闻言抿了抿嘴,也不再辩驳,转身出去了……


    元春一直好奇,贾雨村会如何为薛蟠一案的收尾,没想到消息来的那么快!


    一个月之后,柱子进来给元春传话,说是薛家近来办了件喜事——


    “说是那薛大爷啊,最是个见不得人看疾苦的人。早年从金陵入京时,路上碰见了一个被拐子拐卖的十二三岁女孩子。


    那女孩子不仅模样生的好,性情也和顺,举手投足之间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孩,那薛大爷见状就留了心。


    趁那牙人不在的时候,悄声问那姑娘,果然听说她是好人家的女儿,因早年被人拐走了,这才流落在外头。


    薛大爷一听这姑娘的遭遇,就动了恻隐之心,想帮这可怜的姑娘早日与家人团聚。


    于是当下就给了定钱,还与牙人说好了,第二日去官府过文档、交割卖身契,然后将人领走。


    谁知那拐子贪婪,得了薛大爷的定钱不足,还将那姑娘又再卖给了一位好南风的冯姓公子。


    第二日,这来领人的两家,刚好就撞在了一路。


    薛大爷那时早已已打定主意,必要送那姑娘回家,于是说什么也不肯让她随着那素行不良的人回去。不想冯姓公子爱那少女好颜色,也不肯放手。


    两人争执间,冯姓公子自己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回家吃了酒睡了三天,一口气倒不上来,死了!


    那薛公子因此还平白惹了场官司在身上,还好他恩怨分明,并未迁怒那姑娘。


    等到有司查明了事情的始末后,他还是将那姑娘带回了家……


    这些年间,薛家出钱出力,终于找到了那姑娘的娘家!


    她原来还是乡绅家的女儿,如今薛家好人做到底,亲自去接了这姑娘的亲人来相认。


    好事成双,薛母爱那女孩人品,还越性在史老太君的见证下,收了那姑娘做干女儿。薛家还正儿八经地摆宴,要给她们饯别,择日送还家乡呢!


    元春听了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大为震惊,越发好奇贾雨村是如何从中操作的,于是忙着问柱子。


    柱子歇了口气,灌了两茶碗茶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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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柱子这些日子内外奔波,风言风语地听去,也算搞清楚了薛家当年的荒唐事。


    那拐子使人家破人亡无疑最该万死,可恨那薛蟠打死了人还扬长而去,半点没把天理国法放在眼里。绝对不是轻描淡写的“过失”二字能够掩饰的。


    柱子进宫前也是平头老百姓,深知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有多么无力。即使他向往着话本里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可心里也明白,如今能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所以,他给元春回话时,心里还算平和。


    “这事能办成,还是得了家中老爷的济。贾大人亲自去求了政老爷,说是那被拐的丫头原是他恩公之女,因在上元夜被家仆带出去看花灯走失,一家子闹得支离破碎。


    如今那家子只剩下一个夫人,在姑苏傍着娘家过活,每日心心念念的,就是能找回这个女儿。贾大人记挂着恩公的心事,这些年一直在暗暗探访,不料那甄小姐竟就是薛大爷当年为着打死人的那个丫头。


    贾大人为此特特地求了政老爷,请政老爷从中说和,让薛家放了那丫头的身契,助她们母女以全人伦。


    政老爷听了这话也是连连感叹,对贾大人的情托无有不依,登时就请了太太去和薛家太太说项。


    薛家太太听了这些话直念佛,满口叹那丫头可怜。兼之她心里还记得贾大人当年的相助之情,知道是贾大人恩公之事,自然无有不应的。


    只是薛大爷还不肯放手,他这些年因为要那丫头不得手,不知和薛家太太打了多少饥荒。好容易等这丫头长成了,哪里肯松口。


    怎奈两家大人都是这么个意思,政老爷还亲自叫了他过去劝说,这才无奈罢休。


    薛家太太看他点了头,忙作兴起来,请了家中老太太做见证,认了那丫头做义女,还要薛大爷称呼妹妹,就此把这事做定了。”


    当年那场祸事的受害人,冯姓公子已死,薛大爷有人护着,不可能给他偿命。唯有这甄小姐实在可怜,此番机缘巧合之下能找到亲人,也算是侥天之幸了。


    元春听着柱子美化后的解释冷笑连连,贾雨村想为当年的事收尾,无论如何都绕不过一个香菱。


    薛蟠打死人是事实,要为他犯事之后不必付出代价的事实,找个勉强能敷衍过去的借口,只能送他一个占住大义的动机。


    解救被拐幼女,还为她寻亲,助她一家团圆,


    多么感人至深的事迹啊!


    感动得贾政愿意从中调和不说,还顺便给了薛姨妈一个可以合理送出香菱的借口。仿佛没了香菱时刻在面前晃悠,众人便会逐渐淡忘薛蟠做出的荒唐事。


    在这一番矫饰之下,贾雨村知恩图报,薛家有情有义,甄家母女团圆,除了那冤死之后无人张目的冯渊,果真是皆大欢喜!


    “主子——”柱子看着元春阴沉的脸色,担心地喊道。


    “无事——”元春恹恹地摇头,勉强甩掉心中的不舒服后,换了个话题:“父亲何时启程,家中定下了吗?”


    “定下了,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其实,主子若是舍不得老爷舟车劳顿,也可以去求求皇上。老爷年纪大了,娘娘担心父亲,皇上会体谅的。”玉罄以为元春在担心贾政,于是试探着劝道。


    元春笑着摇了摇头,即便皇帝不提,元春也不会让贾政一直留在皇城的,如今正好。


    “给父亲的东西,本宫已经看过了,明日就叫德庆公公帮着带出去吧!另外,请父亲此行多多保重。”


    “是!娘娘,储秀宫那边,皇后已定了初十阅选,王家的姑娘也在阅选名单中。”


    “这是一定的,到时候咱们养足了精神,给这位好妹妹送分见面礼!”安排完了宫里的事,元春兴致很好地说要出去转转。


    前些日子身子不舒服,对待皇帝也不太尽心,难为他不计较。如今精神头好了些,元春就端了膳房孝敬的鸽子汤,一路晃晃悠悠朝勤政殿去。


    勤政殿,周高昱听见元春来了时,意外中竟还有些受宠若惊。他最近在毓秀宫中没少挨刺儿,由此还知道了许多以前不懂的事。


    比如女子怀孕,并不是不生病就一帆风顺的,她还有可能没来由的心气不顺,撒娇抱怨、胡搅蛮缠。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认为她需要冷静,转身就走。


    周高昱试过,那之后差点被眼泪淹没了,好长时间都还心有余悸。


    当然,大多数时候,元春身上有一种暖融融的温柔,她会充满向往地畅想孩子的未来,兴致勃勃地挑选一些小玩意儿,并猜测孩子喜不喜欢,这种温柔让周高昱新奇又沉迷。


    记忆中,顺妃一直都是美丽而疏离的,她关心周高昱的功课,严格挑选他身边伺候的奴才,定期过问他的饮食起居,但从来不会关心他喜欢什么。


    就像惠妃对大皇子面面俱到,却不知道他曾经省下午膳,就为了去养一只丑兮兮的猫一样。


    周高昱曾一度以为,顺妃就是母亲这个词所包含的一切释义。


    而他幼时偶然碰到过的,义忠亲王那个会做点心的母妃,才是皇宫的例外。


    这种认知曾在德妃身上松动过一次,她对允仁事无巨细的关怀,毫无保留地付出,确实与顺妃大不相同,但和记忆中那个总是微笑着的影子也相去甚远。


    元春谈论孩子的模样,无限趋近于周高昱对母亲一词的美好想象。她是饱含期待的,也是喜悦欢快的,让人觉得平和、安宁又愉悦。


    这种感受,让周高昱甘愿承受元春时不时的骄横与尖锐,并乐此不疲……


    元春不知道周高昱心中还有这样的畅想与情怀,李环山嘱咐她要多走动,饮食不宜大补。下头敬上的鸽子汤她喝不了,就刚好借花献佛了。


    看着周高昱用了满满一碗汤,元春决定回去好好赏赐做汤的奴才。两人就着这一碗汤,又说了一会话,正准备歇个晌,外间突然闹了起来。


    周高昱听着外边的动静皱了皱眉,正准备叫人进来询问,刘顺子突然小跑进来说:


    “皇上,皇后娘娘那边差人过来回禀,刘常在发动了……”


    元春听到这话一愣,回过神来细算了算,其实时间也差不多,于是干脆和皇帝一起乘了轿撵过去。


    刘氏住在清风阁,和柳婉清如今住的清宁阁相距不远,只是景致没那边好,屋子却宽畅舒适许多。


    元春到时,清风阁正殿里已经坐着不少人了。元春是随皇帝一起来的,一时间众妃都起身行礼,元春趁势避过一边去,抬眼一挡,连惠妃都到了!


    刘氏这是头胎,太医说了时候还早,皇帝不可能一直等在这儿,探望过,又对皇后说了几句辛苦的话后,皇帝就起身走了,顺便还捎上了元春。


    元春留神看着,直到他们离开时,产房中都还悄然无声。只有太监宫女安静有序地进进出出。


    刘氏这一胎,从发动到顺利生产整整花了三日。这三日里清风阁灯火长明,皇后除休整歇息外,一直守在外面。


    等到孩子一声啼哭终于来到这世间,也是皇后亲自抱了他,递给皇上看。众人言笑晏晏时,产房中的刘氏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存在感。


    永正五年十一月,常在刘氏诞下皇三子,因生育之功晋位为贵人。


    而贵人的位份,是不够格抚育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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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三皇子出生后的第五天,就被毫无预兆地接到了皇后宫中。


    听说这个恩典还是刘贵人亲自去求的。说是自己产子之后元气大伤,精力不济,害怕照顾三皇子出了纰漏,所以特地恳请皇后娘娘代为照看。


    于是,这个出生不久的孩子,当天就被奶嬷嬷仔细包裹起来,送到了皇后宫中。


    元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用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不知道刘氏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怀着怎样的心情,才狠得下心,亲手把自己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拱手让人。


    刘氏的确没有资格抚育皇子,可小皇子身边奴仆成群,又谈何照顾不周。


    即使刘氏位份不够,不能教养皇子。那给孩子另找养母之事,也得是在满月之后,由皇上亲自下旨指派才是。


    清风阁此刻这么着急忙慌地把孩子送往交泰殿,颇有点先斩后奏的意味。


    交泰殿里,敛秋也很是担心这番作为惹恼了皇帝,于是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


    “娘娘,咱们何必急着接了三皇子过来,那刘氏不是傻子,横竖她自己不能养孩子,咱们这就是最好的选择,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等三皇子满月之后,让她自己先向皇上表明心意,咱们再透出点意思,顺理成章地将三皇子记到娘娘名下可不好如今这样,只怕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


    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摇篮里的孩子,缓缓开口:


    “本宫是皇后,为了皇朝天下兢兢业业、从无懈怠……可就因为无子,这些年惠妃都快骑到本宫头上去了!


    那还是她只有一个养子的时候,现在她自己也有了龙胎,一旦皇嗣平安降生,这前朝后宫还会有人将本宫放在眼里吗!


    本宫赌不起皇上的心软,刘氏和惠妃先后有孕,粗粗算来,惠妃生产也就是这个月了,万一她也生下皇子,这后宫往后就没有三皇子站脚的地儿了。


    那时再抱过来,名分上虽不错,气焰就先低了那边一头。这种被先声夺人的苦,本宫在惠妃身上已经吃够了,难道还要在他的孩子身上继续憋屈!”


    而且,许诗筠自己也留了一个心眼。一个月后三皇子名正言顺地抱过来,只要改了玉牒,刘氏的孩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嫡长子了。


    便是自己日后有了亲生骨肉,都只能占个嫡次子,许诗筠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放弃自己诞育皇嗣的可能。


    敛秋不知道她还心存侥幸,也明白皇后这么多年对长春宫的心结不是自己一两句话可以解劝的,于是只能想个亡羊补牢的主意:


    “其实皇上还是很怜惜娘娘的,娘娘不如趁此机会请了陛下,来交泰殿中看望三皇子,顺便将刘氏的心意说了,讨皇上个示下。


    便是皇上真有不快,


    看到娘娘为了子嗣之事如此神伤,奴婢再提一提长春宫的气焰嚣张,恐怕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皇后闻言面色一边,急促地低吼道:“本宫是皇后,自当端方持正,如何能学那些狐媚手段失了正宫的身份!


    本宫这些年做的如何,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三皇子横竖要过来,前后不过一月的时间罢了。难不成多年夫妻,皇上连这么点子面子都不肯给本宫吗”


    敛秋脑门上汗都快浸出来了,她想提醒皇后“以庶为嫡”不是小事,帝后也绝非寻常夫妻。


    可是看着皇后狰狞激动的面色,敛秋只能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低头应是。


    元春也觉得皇后出的是昏招,周高昱那个人一向骄傲,绝不是任何人可以用任何事去辖制的。


    皇后的威仪的确大,后宫诸事尽在掌握,抱养一个孩子罢了,说来后宫所有的孩子都要尊称皇后为嫡母。只要她心情好,她能把后宫所有孩子喊来天天围着她转。


    何况三皇子生母位份颇低,这回又是刘氏与皇后你情我愿的事,更是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但理虽如此,事实是这种方式可能又一次挑战了皇帝的威仪,至少上次周高昱来毓秀宫中偶然提起几次,面色看起来都分外冷淡。


    刘氏平安生产之后,后宫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即将待产的惠妃和怀胎四月有余的元春身上。


    在这宫里,要害一个已经出世的孩子,远比让其胎死腹中难度要大,风险要高。所以这些日子玉罄等人也是严防死守。


    尤其是柱子,他曾经在毓秀宫守了好些年,哪里多个耗子洞都一清二楚,如今更是将毓秀宫看管得牢不可破。


    可即便这样,还是有人想要跃跃欲试:“主子,李太医派人来传话,说是太医院里有人趁空翻过娘娘的脉案,恐非好意!”玉罄担忧地说。


    “李环山怎么知道东西被人翻过了”元春饶有兴味地问。


    “李太医在脉案里边夹了一根头发丝,值守完回去一翻,头发没了……”


    “噗嗤”元春笑了出来,打趣道:“李环山长进了啊,让柱子赏他,如今了有点儿子在宫里讨饭吃的样子了。”


    “那娘娘,此事咱们该如何应对呢”


    “别慌……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的道理。做这事的人,要是知道咱们慌了,只怕更合心意!


    你去告诉李环山,将本宫孕期不适的反应都如实记录在脉案上,并让他三五不时就添上这么一笔。


    那花心思的人见了,才好有下一步计划。趁本宫如今精神不错,正好看看,是谁那么惦记本宫呢!”


    “是,娘娘……”


    玉罄得了示下,可脸色并没有半分的缓和,元春看她吞吞吐吐地样子,扯了扯唇角笑道:“说吧,还有什么好事等着本宫呢”


    “娘娘,此事若说了,您可别生气,万万看在小主子的份上,少些计较。万事等小主子落地之后再说……”


    元春闻言更加好奇了,身子都坐正了一些,双眼炯炯地无声催促着玉罄。


    “皇后……皇后娘娘以新人入宫,优抚老人为由,升了后宫众人的位份……”说完,玉罄一脸担心地看着元春。


    “以什么理由,把本宫排除在外呢”


    “皇后娘娘说,主子的位份合该产子之后再晋封,方更显荣耀体面。而且,主子晋封愉嫔乃是皇上口谕,又因回宫之后诸事耽误,册封典礼还没办,不能轻忽委屈了主子。不如就此机会,先把晋愉嫔的典礼……办了!”


    好个皇后,好个借口!……此话听起来当真合情合理,硬生生拖住了自己晋升的机会,还要自己去参加那个名不副实的典礼,真是生怕气不死自己啊!


    玉罄担心地看着元春的脸色,若她能做决定,她绝不会在元春怀有身孕之时,用这些东西惹她心烦。


    可是元春之前特意交代了任何事情都不能隐瞒,玉罄不敢违拗,只得如实上报。


    所幸元春脸上倒还平静,还饶有兴味地问:“只怕德妃、惠妃,和刘氏也同本宫一样了不知用的什么借口”


    “听说皇后倒没堵惠妃、德妃的路,只说自己拿不定主意,请皇上定夺。皇上亲口下的御命,妃位以上就是贵妃,此位不可擅进,所以惠德两位娘娘,位份不变。


    至于刘贵人,和娘娘一样,借口册贵人的封礼还没办,而且不宜一事二进,刘贵人就止步贵人位了!”


    元春听到这里都笑了,当初刘氏有孕,恰逢疫情症肆虐之时。刘氏遇喜算是驱走了这宫中连日的阴郁,何况刘氏之子乃是皇上登基之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太上皇大喜!


    于情于理,刘氏都能在当时晋一位,升到贵人,那如今借着诞育之功再升为嫔,岂不是就有抚育子女的资格了。


    可惜啊,打从一开始,皇后就用超规格的待遇弥补了刘氏,不着痕迹地阻了她晋封为贵人的可能性。


    如今再来一句“妃嫔玉阶,不宜一事二进”,彻底绝了刘氏自己抚育孩儿的可能性,环环相扣,算无遗策。


    相比起来,元春对自己不能晋位之事丝毫不在意,晋位太快绝非幸事。此时安静地养胎,远比高调地晋位来的紧要。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但担心元春不理解他的苦心。所以特地知会陆秀,让她好生照顾元春,时时解劝,安抚好她的情绪。


    不料陆秀传回来的消息:“娘娘一切都好,从玉罄处得知晋封消息后不甚在意。直言能得皇上亲封,已胜过旁事许多,欢欢喜喜地同嬷嬷熟悉晋封之礼去了。”


    周高昱听了这话怔愣了一会儿,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不自觉地牵起嘴角摇了摇头,亲手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并招呼刘顺子上前来看道:


    “你瞧瞧,这几个名号,哪个配你愉主子不过几个月,就要用上了,先斟酌着,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刘顺子眼神一瞟,发现都是妃位上的称号,甚至还有历代皇考曾封过四妃之首的“淑”“贤”“容”等字样,刘顺子背上起了一层毛毛汗,忙笑着推让道:


    “万岁爷折煞奴才,奴才哪懂这些个,就是嘴快说出这些好字来,还嫌自己个儿僭越呢,如何能评皇上饶了奴才吧!”


    周高昱见他推辞也不追问,仍是兴致勃勃地盯着那张纸看了又看。


    永正五年的册封典礼,赶在年前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后宫除了临产的惠妃之外,连德妃都欢天喜地参加。


    她名义上是来观礼的,实际是为了去看元春的笑话。


    此次晋封,孙常在晋孙贵人,柳贵人晋柳嫔,良嫔晋良妃。


    唯独元春和刘氏,一个仍是愉嫔,身怀六甲,甚至比不上滑胎的良嫔。一个只是贵人,明明同日进宫,怀胎产子之后还是与老对头孙氏平起平坐。


    她俩顿时成了此次晋封最大的看点,可惜刘氏一脸病容,仍然沉默寡言。元春面色平淡,看不出不忿,让德妃等人大失所望。


    最后,德妃还是没能忍住,当着皇帝的面就讥讽了元春两句,因此还被皇后训斥了,连皇帝的目光都有点凉。德妃奓着胆子出了这口气,又忙不迭地退下了。


    这个年关,宫里过得异常热闹,因为年尾宫里接连传出好事,教坊司还特意多排了几场童子贺喜的舞。不管心里怎样,众人面上都是一副同喜同贺的欢欣。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出生的日子与众不同,自打入宫之后,元春再也没过过生日,偏今儿个大年初一,皇帝特地命人送来了赏赐与长寿面。


    在皇上这一番行事之下,盛装打扮的众人都少不得在拜年之后紧接着恭贺元春芳辰,一天下来,内外命妇看元春的眼神都不自觉带上了敬慕……——


    作者有话说:睡觉能解决这世上大部分的烦恼和不开心,我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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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永正六年正月十五,良妃褚香薇奉内廷恩旨,回家省亲……这是个奇妙的日子,前世元春省亲,也恰好是这个日子。


    与贾府不同的是,褚家本来门第不高,家底也不厚,能和缮国公石家攀上关系,还是当年石家看重了褚香薇父亲才学,偶然连的姻。


    谁能想到,当年一个唯唯诺诺的庶女,嫁了一个家世平平的监生,竟能生出一个备受宠爱的皇妃娘娘!


    褚香薇作为皇帝登基之后,纳入后宫的第一人!能不被滑胎一事影响,入宫一年就成了四妃之一,并且是四妃位上唯一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子。本身就带了许多传奇色彩。


    自内廷应准省亲之后,褚石两家都倍感荣耀。除褚家耗尽家财之外,石家也出了大力气,终是把这场天恩垂怜,前无古人的盛事热热闹闹地完结了。


    听说,良妃次日回宫之后,脸上尤带泪痕。圣上看了大为怜惜,不止软言宽慰,还下旨赏赐了褚家。


    没错,被赏赐的只有褚家!一时之间,因为省亲一事一直跟在后头出钱出力的石家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想当初,褚香薇能得甄太妃青眼,还是看在褚家是石家姻亲的份上。


    谁想时移世易,如今不仅良嫔与甄太妃关系破裂,就连褚石两家的关系也微妙了起来。


    石家是气不打一出来,说来他们此番的确存了自己的心思。想着褚香薇终究姓褚,他们还是希望皇上身边能有自己本家的女孩。


    所以省亲当日特地将自家的意思透露给了良妃。


    一来,良妃这些年借着石家的东风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已然位列四妃之一,石家即便再送一个女孩儿进去,也碍不着她什么。


    甚至,两人若能诚心相待,以后还可互为臂助,这实在是两相助益的事情。


    说白了,石家如今也在走着下坡路,子孙后代不成器,就想攀攀裙带关系。


    他们甚至不求自家姑娘多得皇上喜欢,满家的姑娘也只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好生养的,只求良妃帮着引荐一二,让石家能多一个流着皇室血脉的外孙。


    石家自觉做到了这份上,也尽够了。不见王家送人进宫,可半点没想着知会愉嫔一声呢!


    没想到良妃竟然心窄如此,过河拆桥不说,竟然直接在赏赐上给了石家那么大一个没脸!


    不说褚香薇的舅舅舅妈,这次连石家老太爷也是心中窝火,独自在外书房中砸了好几个茶盅子。


    石家的怒火暂且不提,褚香薇本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日省亲归来,她确实因为石家要再送一个女孩进来而心中难受,再加上一家子久别重逢,看着父母鬓边的白发,心中五味杂陈,所以面色不是太好。


    没想到皇上会特地来探问她,见面之后,还大肆感慨父母生养之恩深重,直言以往忽略了褚氏双亲。


    于是破天荒地,以内宫的名义赏赐了褚家父母,倒把石家一笔勾倒,全然不提。


    褚香薇明知此举不妥,石家才向自己表明心意要送人进宫,赏赐上面就如此分别,恐怕外祖家疑心自己心存怨恨,与石家生了嫌隙。


    可是,有皇上生恩之言在先,褚香薇也不好再另做主张,所以赏赐一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横亘在了中间。


    缮国公府憋着气等了两天,不仅良妃一处毫无表示,连养心殿太上皇那边都无任何恩旨。


    要知道,太上皇对老臣们一向优容,当初愉嫔因怀孕无法回家省亲,太上皇都还给了贾家赏赐呢!


    至此,石家越发憋着气,觉得是良妃在里面捣鬼,更是发狠要叫自家姑娘选上。


    又是打点内官,又是送银子,还传话叫自家姑娘诸事小心,不要再指望着启祥宫那边了……


    皇帝对缮国公府的冷待并非偶然,但太上皇最近是真伤了心。


    他之所以提前退位,就是因为年轻时患了头风,等年纪上去了越发累不得,无奈之下才不管政事,避居养心殿。


    这么多年以来,太上皇每每想起自己不堪的身体都尤觉心绪不畅。


    还好皇帝尚算孝顺,大臣们也有眼色,加上前几年新纳了一个嫔妃格外可心,所以自他退位以来,过得还算舒心畅意。


    尤其是几个月以前,大概是吉星高照,后宫好孕连连,太医突然来报,太上皇最宠爱的嫔妃李贞贞居然有了身孕!


    这代表了什么?!这不是说明太上皇宝刀未老,雄风依旧吗?


    太上皇对于这个孩子寄予了很高的期待,甚至提前为他取好了名字。


    没想到这个孩子还没怀到三个月上就没了,太上皇简直摧心拔肝,哪里还想得起石家来。


    这些日子为了安慰李太嫔,太上皇特地给她升了位份,一跃与后宫老资历的甄太妃平齐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太上皇那边丧子之痛,皇帝这边弄璋之喜。


    李太妃怀了龙胎一事并未张扬,可皇帝还是早得到了消息。无心去戳太上皇的痛处,三皇子的洗三礼并未大办。


    对此,皇后和刘氏都心有不满,尤其是皇后!她虽不欲让刘氏的孩子过早占据嫡长子的身份,可她既然养了三皇子,就不想让他泯然众人。


    洗三礼虽只是宗室小宴,但这筵席的排场直接反应这皇家对这个新生子的看重程度。


    皇帝发旨说要简单办,皇后没法,又不想让众人看轻了三皇子,以为皇帝只在意惠妃肚子里的那个。


    于是在新三礼结束之后,皇后又下令往宗亲大臣之家送了贺喜的饵饼。


    元春见此,大为不解!皇后要彰显一国之母的权威无可厚非,可偏偏每次都要逆着皇帝的意思来,真不知道是图的什么。


    三皇子洗三礼之后,惠妃的肚子依然迟迟没有动静。比起寻常的孩子,又在母体内多待了两个周。


    永正六年二月,惠妃终于发动了,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惠妃生下了皇帝的第一个女儿,皇帝大喜,特赐乳名——如意。


    元春觉得周高昱很多时候还是十分促狭的,明知道惠妃日盼月盼,盼的都是一个儿子,他还偏给公主取名为如意。


    听说惠妃当时就力竭晕过去了,元春觉得她不是力竭,而是被气晕的!


    皇后当时对惠妃显示出了十二分的关心,元春发誓,她从未见过皇后对惠妃那般真心实意地同情关怀过。


    惠妃与皇后争斗多年,就孩子这一块,如今再次回到了一个平衡的位置上。


    与皇后和惠妃对公主的轻视不同,皇帝本人对这个女儿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喜爱。不仅时时探问,洗三礼的规格甚至还略高于三皇子。


    可惜,惠妃对这个孩子没有怀抱同样的喜爱与期待。自生产之后,惠妃一眼都没看过襁褓中的女儿。


    她实在太渴望一个儿子了,从怀孕之初倒生产,她都不敢想也不愿去想,自己生下女儿的可能性。她实在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元春冷艳旁观着,觉得惠妃当真是魔怔了,从她借口为大皇子祈福,隐瞒怀胎开始,到如今冷待公主,真是步步离谱。


    “如意”这个名字,即是皇上心情的写照,也是他对惠妃的提点。他在用公主的


    名字告诉众人,他对这个孩子很满意。


    惠妃如果好好抚育这个孩子,天长日久,或许还能以护子心切为由,渐渐消除她当初薄待大皇子,给皇帝留下的不良影响。


    偏偏她如今失望的人尽皆知,看着她这幅样子,皇帝哪里还能想到慈母情深,只怕单看到满满的野心了。


    庄家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眼看着惠妃状态不对,庄母亲自进宫问候,将庄齐云堵在月子里就教训了一顿!


    让她收起眼泪好好教养公主,也寻着机会抓紧修复与大皇子的关系。


    庄李两家原本因大皇子联系在了一起,因为惠妃任性,如今两家信任不在,还时有摩擦。


    李家是文臣的代表,庄家正是转型的关键时刻,需要李博瞻的助力。


    这些都是庄齐云该刻不容缓去解决的事,绝不能再继续躺在床上掉眼泪。


    惠妃被母亲避着人教训了一顿,终于勉强打起了精神,探问起大皇子的近况来。


    庄母也知道庄齐云是在迁怒公主,可是此事是她多年的心结,一时劝不回来。无法,只好让奶嬷嬷们一天三次,将孩子抱给惠妃看,希望这孩子能尽早唤醒她的母性。


    没想到,还没等惠妃垂怜公主,小公主先被奶水呛了个惊天动地。


    此事的起因,是惠妃不喜欢小孩子哭闹的声音。


    奶嬷嬷为了不让惠妃听见孩子哭声心烦,每次见惠妃之前,都要让孩子先将奶吃饱,这样孩子就会昏昏欲睡,看起来乖巧讨人喜欢。


    不料这天惠妃突然来了兴致,说要逗逗孩子,奶嬷嬷忙着给小公主喝奶,就呛到了她。


    这一呛非同小可,小公主脸都憋红了,不止惊动了太医,还勾动了皇帝的怒火。


    眼见惠妃月余都对公主爱答不理,周高昱做出了一个让惠妃余生都在悔恨的决定——将公主如意,抱养给了太妃李氏!


    惠妃对女儿的爱,是在孩子被抱走后才想起来的。只是当时圣旨已下,惠妃还想去跪求周高昱收回成命,终是被庄母面无表情地堵在了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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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娘娘慎重,小公主在太妃处一切安好。上皇能有小公主承欢膝下,既是皇上、娘娘的孝心,又是小公主的福气。娘娘这么神色匆匆的,恐怕会惊扰了这份福气……”


    庄母说话心平气和,身子却稳稳地挡在了惠妃面前。


    晏惜在一旁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她实在是怕惠妃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才去找了庄夫人。


    这些日子,惠妃对小公主的漠视,长春宫上下都看在眼里。稚子无辜,明明是生来的金枝玉叶,偏偏因为亲娘多年的心结而备受冷落。


    奶母说的好听,想让公主乖巧些好讨娘娘的喜欢,其实都是诡辩。


    若惠妃当真把这孩子放在心尖上疼,抑或是没有那么喜欢,但多表现出几分关心,区区一个奶嬷嬷,怎么敢强压着公主喝奶。


    既然惠妃的心结一时难消,与其留着孩子互相折磨,不如就让她去太妃宫里。


    一来,李太妃碍于皇上的旨意和对公主的看重,必然会对孩子尽心尽力。


    二来,上皇年迈,太妃却还年轻,有个孩子养在膝下,既可以缓解寂寞,日后也有了指望。


    而公主能自小被长辈教养,日后长大了,无论是册封也好,出嫁也好,只怕唯有嫡公主才能比得过。如此不正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晏惜的一点私心,她实在不希望惠妃再闹了。明明之前好好教养着大皇子,皇上尊重,后宫敬服,大皇子也听话懂事。整个长春宫都透着一股欣欣向荣的劲头……


    可惠妃偏要执着于玉牒未改,对大皇子的亲近示好,始终敷衍冷淡。


    那可是皇长子啊!便是皇后如今收拢在身边的皇三子,凭着“皇上登基之后第一子”的名头,也远不如这个“长”字有分量。


    若大皇子以后真有福气继承大统,难道还会因为区区一张玉牒,忘了惠妃从小的抚育之恩吗何苦又非要执着于亲生血脉……


    晏惜是惠妃的丫头,更是庄家的人。庄府那样的书礼之家,贴身的丫鬟身份不高,可从小随着主子一道习学受教,眼光见识都不差,几乎是小公主一被抱走,晏惜就立刻去找来了庄母。


    此刻,庄母只往内殿门口一站,晏惜就知道今儿这一遭是过去了……


    只见惠妃双眼通红,脚下却一步也挪不动,声音颤抖地喊到:“母亲……”


    庄母眼皮子一撩,淡淡道:“娘娘,回去吧……养好了身子,才好去看小公主。这般衣裳不整地跑出去,恐怕吓坏了孩子,也不是庄家姑娘的样子……”


    语气不重,惠妃的眼泪却瞬间掉落下来。“庄家”二字一出,庄齐云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闹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能冷待大皇子;瞒住所有人,不将自己怀孕的事实透露出去,所倚仗的,就是娘家!


    若是惹得娘家真放弃了她,她才是真的完了。毕竟皇上正值壮年,而齐家的姑娘还有很多……


    长春宫的闹剧刚歇,外间就立马议论了起来,有说李太嫔好运的,有替惠妃惋惜的,也有冷嘲热讽的。


    总而言之,小公主的抱养,算是给皇后和惠妃之间隐秘的争斗,暂时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开春之后,后宫之中最热闹的就是大选与小选。


    为皇上选妃、为宗室适龄子弟指婚的选拔称为大选,皇上全权交给了皇后负责。


    除此之外,还有为各宫增补宫女的选拔,称为小选。


    若说大选牵动着诸位妃嫔的心,那么小选则更为奴才们所关注。


    启祥宫里,穗儿麻木地捣着茶粉,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半点没有以前机敏活泼的样子。


    良妃一向对皇上上心,因为前儿皇上偶然说了一句想吃七宝擂茶,良妃就留了心。这些日子反复翻看古方,对着擂茶可谓下足了功夫。


    就穗儿手中这个,也不记得是换了几次方子了,反正总是这么来回碾压。就像这宫里的日子,一日日这么过着,没有什么喜悦,也没有什么盼头。


    当初随褚香薇一起进宫时,穗儿满心里想的都是她和小姐之间的主仆情分。知道小姐此去艰难,她几乎没有多想就一头扎了进来。


    那时,褚家信誓旦旦承诺她的,是五年之后与心上人的婚礼。


    为着这个念想,穗儿几乎咬牙顶过了所有的艰难。


    褚香薇当初为了能有露脸的机会,特地选了去太妃宫里当值。


    太妃宫里的人没一个好缠的,褚香薇又要与人为善,争个好名声。


    明争暗斗中,穗儿不知多少个夜晚无眠——不仅要完成自己和主子的活计,还要替那些人做。


    就这么一日日熬着,终于盼到主子真正成为了主子。


    穗儿不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只求褚家还能记得当初的承诺,及早放她出宫与心上人完婚。


    为了这桩心事,心上人不知忤逆了父母多少次,满心满意都是要等她回去。


    谁知穗儿求去的话还没出口,褚香薇居然怀孕了。


    甄太妃那边派了个彩屏过来时时刻刻盯着动静,褚香薇更是一刻都离不得穗儿。


    直到心上人传话进来说,因为他一直不愿意成亲,母亲被气病了之前,穗儿都没想过要背叛良嫔。


    她一边收拾了入宫多年攒下的体己,送去给心上人母亲治病;一边试探着


    询问褚香薇,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出宫。


    得到的回复让她绝望,褚香薇居然温和地笑问她:


    “你陪着本宫过了那么些年苦日子,如今好容易不用仰人鼻息了,还不多受用几年,莫不是还念着那点子少年心事


    那都是你们当初年纪小,不懂事说下的玩笑话。几年过去,谁知道那人还是不是旧时模样,旧时心意


    别信他哄你的话,我拿你当妹妹一般看待,日后自然会为你找个好人家。”


    这话说的穗儿血都凉了,她自然不能告诉良嫔,这些年她从没有断过和心上人的联系。


    只能笃定表示,无论当初那人,如今是人是鬼,她都跟定了他。可惜,良嫔丝毫没有把她的保证放在心上。


    说些什么情如姐妹的虚言,到最后,自己也不过是主子手下一个得用的奴才罢了。便是以后嫁人,也要物尽其用,极尽拉拢之能。


    嫌隙一旦生下,就是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后来,皇后拿住了她的把柄,阻断了她与宫外的联系。


    再得到心上人的消息时,他早已因为母病欠下了巨额印子钱,若是没钱可还,那群泼皮无赖登时就搅得他家破人亡。


    这全都是因为自己,穗儿心中万分自责。


    这种无能为力的自责羞愧日日折磨着她,所以在皇后找上她,并承诺给她银子的时候,她几乎半推半就地就答应了……


    不过是放点子防虫的药粉,连毒都算不上,穗儿一遍一遍地说服着自己,终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孩子是褚香薇自己草木皆兵摔没的,可是启祥宫上下二三十口人的前途命运,确实与自己脱不开干系。


    穗儿觉得自己不该逃出生天,应该与他们一样,或者更惨才行。


    尤其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因为那一劫,终于决定不再违逆母亲,迅速与母家表妹成亲之后,穗儿顿时觉得自己没了盼头。


    她之前还会担心皇后的人威胁她,如今都觉得随便了……


    穗儿觉得自己可能会这样渐渐腐朽死去,可她实在没想到褚香薇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穗儿,你陪我那么多年,我心中是最舍不得你的,可我也不忍心让你在这宫中继续蹉跎岁月。


    之前整个宫里都盯着咱们,不好让你违例出宫,以防有心人做文章,好事变坏事。如今朝廷大小选在即,你倒可以顺势回去了。


    我知道你有个心上人,一直等着你,这些年我也为你攒了不少东西,都给你做添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日后褚家也是你的娘家,嫁人后不用担心被欺负,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穗儿觉得人生真是可笑,偏偏在她已经置身阴影之后,给她指出了一条阳光大道,还告诉她,你只是走岔了……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啊……”穗儿绝望地想。回去之后,她甚至不知要何去何从。


    以往千盼万盼的出宫,此时反倒是催命符。一旦良妃的意思传达给褚家,褚家必定回去寻找她的心上人。


    他家之前那一番惊天的变故,后又莫名其妙地转危为安,褚家怎么会不疑心


    便是他们真就不疑心,还为自己另选人家,让自己风光出嫁,自己难道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好意


    何况,她这一生,除了那一人,哪里还有别人可以入眼入心


    绝望、自责、苦涩、后悔、怨恨……种种情绪在穗儿胸中激荡,搅得她痛不欲生,终是存了死志!


    赴死之前,穗儿觉得,她还得为主子再最后做一件事。


    她害了主子的孩子,这件事无可挽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可惜,她一个贱命的丫鬟,就是立时吊死在交泰殿中,也动不了皇后丁点皮毛,更不用说去做什么检举、告秘的事,只怕伤不了皇后,还要害了主子。


    能辖制皇后的人,只有皇上!


    一个宫女的命,或许不足以引起皇上的重视。但要是她的死,能关系到皇上最重视的人,让他不得不查呢……


    穗儿此生从没有一刻如今日这般头脑清醒,灵光一现的想法,让她坚定了赴死的决心!


    “你们看好了她……若是她当真欢欢喜喜地回去了,那就无事。若她有其它举动,务必如实禀告给本宫!”褚香薇坐在塌上,慢条斯理地说。


    她对穗儿的怀疑不是一日两日,那实在不是个聪明的丫头,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从慎刑司回来之后,褚香薇敏感地觉察到她身上的转变。


    起先,褚香薇以为那是怨恨,以为穗儿是在恨她一意孤行,做局摔没了孩子,致使她们受罚。


    可是天长日久地观察下来,褚香薇觉得不像,穗儿身上的违和感实在太重了。


    她不会冒险将一个忠奸不辩的人留在身边,但在将她放回之前,褚香薇还是决定做局试探一二,看看这后边,到底还有没有隐情……——


    作者有话说:元春: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感谢在2024-04-2822:32:47~2024-04-2921: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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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春三月,皇宫里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秀女们所居的储秀宫。


    这些从各地过五关斩六将选上来的秀女,经过嬷嬷们半年的教习,已经和刚来时判若两人了。


    这种不同不好细说,按嬷嬷的话来讲,那就是更“规矩”了。


    因为无论是那如柳条般摆动的腰肢,还是见人时的盈盈一笑,都含着两分克制,两分欲说还休,更有宫味儿了……


    不过,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尤其是这些风华正茂的娇娇们……


    即便再克制,再懂事,因为都是朝着一个目标去的,彼此之间就难免会有摩擦。


    带教嬷嬷们每天都有断不完的官司:今天张小主的被子里发现了银针,明日李小主的面脂里混了水仙叶汁儿,更有攀扯不清的是非恩怨、利益纠葛,十分头疼……


    嬷嬷们每日数着盼着,就等皇后娘娘一声令下,开了殿选。将这些小祖宗们囫囵个儿地送走。


    尤其是那些家中打过招呼,出生不一般的小主。更比别人要难缠十倍,且还说不得重话。


    天长日久的,这些女孩子们也看出了门道。于是诸如王令仪、甄瑜、石珠兰等姑娘,身边都渐渐围起了一群拥趸。


    在未得皇帝宠爱之前,这些家世不俗的女孩子俨然成了这批秀女的头。其中,又以王家的王令仪最为招摇。


    “令仪,你瞧见石珠兰头上的绒花没有,嬷嬷分明说了不许秀女们别样打扮,偏偏就她可以无视规矩!


    唉,不过也难怪,她表姐可是良妃娘娘呢!我要有那么一个表姐呀,我也敢带绒花了!”李秀蓉一边挑线,一边凑在王令仪耳边嘟嘟囔囔。


    王令仪闻言一把撩下手里的绣样,斜眼冷嘲道:


    “哼,瞧她那轻狂样,也就只有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才会羡慕,那一两朵寒酸的绒花有什么可稀奇的,她要有本事


    能当上娘娘带上步摇,我才服她!”


    李秀蓉仿佛听不出她语气里的轻蔑和恶意,反而抿着唇笑了笑,继续细声细气地说道:


    “我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这辈子见识过的东西少,自然见什么都稀奇,哪能和令仪你们比呢


    说起来,令仪你的表姐不是愉嫔娘娘吗我可听说了,愉嫔娘娘是最受当今宠爱的娘娘!


    你可真好福气,原本住在毓秀宫的柳嫔早搬走了。毓秀宫只有一个主位,殿选之后,愉嫔娘娘必定将你要入她宫里。


    娘娘如今怀孕不能侍寝,那圣上来了……”说到这里,不仅李秀蓉红了脸,连王令仪也飞红了脸颊,轻斥道:


    “你胡说什么呢!愉嫔娘娘进宫时,我还小呢,与她没见过几面。此次进宫也是叔叔叔母实在不放心,才托了娘娘照顾一二。去不去毓秀宫,我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呢!”


    “你可千万别傻,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我们想去毓秀宫,还不能够呢!”


    说完,李秀蓉故作伤感地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只是我实在舍不得你,若我选不上还罢了。万一侥幸选上了,日后不定分去哪个宫里,孤零零的一个,怎生是好啊!”


    王令仪也不是傻的,李秀蓉说这话为的什么,她心里明白。只是此刻她正与石珠兰和甄瑜较着劲,不便失去李秀蓉这个拥趸,于是干笑着说:


    “不用急,要是你被分远了,我就去和表姐说一声,把你也要过来就是!”


    李秀蓉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灵巧的双手三两下将一根线劈了八股,捧给王令仪说:


    “那你可记好别忘了,我冷眼瞧着,不止石珠兰,这次选秀,只怕甄瑜、刘书晚那几个都是要上的。要是不和你在一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提起甄瑜和刘书晚,王令仪可是气不打一处来。石秀蓉仗着自己是石家嫡出的女儿,一贯眼高于顶,说话做事都拿捏着腔调,仿佛天生高人一等,令人可气!


    可要说可厌、可恨,还是甄瑜和刘书晚更招人眼一些。


    甄瑜是甄家的三姑娘,甄太妃娘娘就是她嫡亲的姑母,在这群秀女中也是个家世不凡的。听说她自幼饱读诗书,为人清高傲气得很。


    王令仪之前想着甄王两家也算世交,所以最先向她示好,邀她同住,还捡着叔叔王子腾给的好首饰送了她一个。


    没想到她原样退回了不说,还在背后讽刺自己不是王家主支的血脉,被李秀蓉听个正着,回来告诉了自己。


    王令仪每每想到这话就气得很,从那之后再也没给过甄瑜一个笑脸。不想甄瑜看都不看她一看,甄瑜因此更气了!


    至于刘书晚,王令仪觉得这人十分邪门,明明长相、家世都算不得同期中出挑的,偏偏还能在身边聚拢一群人,与她们这些世家女分庭抗礼。


    甚至连教引嬷嬷都对她另眼相待,王令仪几次和她交手,都不知不觉地吃了亏,还落一场埋怨。


    想想这些,王令仪更心烦了,瞥了瞥坐在自己身前小凳上的李秀蓉,自忖的确不能疏远了她,否则自己这边更加势单力薄。


    只是不知道,自己那位贾家的表姐,能不能看在自己的面儿上,将李秀蓉暂时留下。


    王令仪在这边盘算着要住进毓秀宫,交泰殿里,皇帝直接当着皇后的面说:“毓秀宫中就不进人了,愉嫔小性,她如今怀着身孕,皇后你多担待一些……”


    皇后闻言怔了一怔,没想到皇帝会直接堵了新选秀女入住毓秀宫的路,就不知这话一出,后宫多少人要暗自掉眼泪…。…


    皇后斜眼飘了飘下首低头写字的柳婉清一眼,笑着用手帕沾了沾嘴,说:


    “愉嫔一贯守礼,如今这样,想是妇人孕期情绪反常,也不是什么奇事。这宫里殿宇也多,臣妾另排别处吧,碍不着什么……”


    皇后的善解人意缓和了皇帝的脸色,无人注意的角落,柳婉清快要憋不住了。


    她之前投靠甄太妃,缓和了甄太妃因褚香薇落胎在后宫的尴尬境地,也帮助娘家在前朝挣的了一席之地。


    但她和甄太妃没有信任基础,彼此算是互相利用,一锤子买卖。尤其在甄家的姑娘进宫之后,这种关系直接宣告结束了。


    自从搬出毓秀宫后,因为不得皇上喜欢,她就再也没能接过驾。皇帝之前对自己欣赏就像昙花一现,风过了无痕……


    她自己都记不得多久没见过皇帝了,后宫里拜高踩低是常态,为了生活,柳婉清不得不重新考虑投靠的对象。


    思来想去,她最终把力气都花在了皇后身上。这些日子,她几乎天天都来皇后宫里报道,安安静静地呆在一遍帮着皇后做些小事,难得皇后默认她的示好。


    没想到,这么平常的一天,她竟在交泰殿中听到了自己当初搬走的真相。


    原来皇帝下令自己搬走,根本不是因为自己合该住在画里,而是贾氏见不得她在毓秀宫里碍眼!


    清宁阁近水,多香花,这就导致屋子里常常会有一种针眼大小的小黑虫,冷不丁爬到人腿上咬一口,不仅红肿难耐,疤痕还要好久才能消除。


    皇上当初打发她走时,可能只想着让贾氏高兴,完全没想过那么个潮湿的地方到底适不适合住人!


    柳婉清恨得全身都在发抖,勉强笑着朝皇后告退后,回到清宁阁的柳婉清死死盯着湖面,冷不丁出声问越竹:


    “太医院那边说贾氏的胎不稳”


    “倒没说不稳,只说怀的艰难,不适的反应大!”


    “那就是不稳!!她狐媚子想勾得皇上心疼,才故意这么说的!”柳婉清突然尖叫道。


    越竹被吓到了,闻言立马跪了下去,说:“娘娘说的对,是奴婢糊涂了,愉嫔确实胎象不稳……”


    柳婉清闻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光里只有满满的怨恨:


    “王家派人进宫选秀的事,愉嫔还不知道吧!真是难为她了,当初为了舅舅王子腾的官位只怕没少使力!


    如今被人过河拆桥了,本宫怎么忍心,看她再被蒙在鼓里呢!你即刻就去,想法子把这件事传到她耳朵里,让她高兴高兴!!”


    毓秀宫里,玉罄低头对元春说:“主子,王小姐进宫的消息,传进来了……”


    “哦是谁那么惦记着本宫,怕本宫不生气呢!”


    “清宁阁那边的消息……”


    “柳嫔啊,那可多谢她费心想着。咱们合该备份厚礼,以便回赠啊!


    玉罄,先帮我拆了头发,再去请皇上,就说本宫大动肝火,你们劝不住……”


    拆了头发之后,元春看了一眼屋里,将那些不甚有价值的摆件通通挥落地上,又忖度着皇帝来了,整个人直直地占着,一只手扶着肚子流眼泪。


    等周高昱到了毓秀宫后,就只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挺着一个溜圆的大肚子,站在内殿中哭的满脸乱七八糟。


    周高昱当时的火气猛地就上来了,顺势一脚将柱子踹到了一旁,质问道:“主子这样,不想着服侍,要你们何用!”——


    作者有话说:明天接着写,今天高估自己了,好困好困……感谢在2024-04-2921:29:50~2024-05-0119:1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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