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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奔跑的胡萝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你说什么!”


    “主子!听风阁那位真的惹恼陛下了!奴才看的真真儿的!!之前愉嫔坠马,皇上何等怜惜


    因此升了她的位份不算,还惩处了二皇子,连带大皇子都要迁宫。娘娘想这是多大的福分,就让那贾氏享着了


    果不其然,后头听风阁就撤了牌子。一直到昨天,愉嫔不说侍寝,连伴驾都没有。整日装出一副寄情山水的样子,只怕是唬人的!


    难说她早就惹恼了皇上,怕人说嘴才装样。昨个儿听风阁的人巴巴儿地上赶着给皇上送点心,后儿又请了圣驾去游湖。


    奴才留心看着,陛下下船时竟甚是气恼!更没留宿听风阁,甩下愉嫔就走了。今儿个气还没消,可怜夏太监正撞在枪口,落了好大的不是!”


    越竹越说越激动,到后头端地是眉飞色舞!


    柳婉清在一旁细细地听着,手中的拳头越攒越紧,眼中迸出的激动欣喜难以掩饰!


    “她也有今天她合该有今天!!贾氏骄狂,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岂会再三再四地容忍她!必是她对前事不依不饶,才有今日之祸!


    陛下子嗣不昌,如今养住的只有两个皇子。她贾氏区区一个贵人,还指望皇子给她偿命不成,何况她不还活着


    好好好!如今皇上厌了她,德妃记恨她,惠妃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感,贾氏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主子,咱们有望了!”


    柳婉清轻轻地点了点头,眸中含着点点泪光,缓缓合眼说:“咱们之前说好的事,预备起来吧!……”


    越竹闻言双颊一红,飞快地点了点头,垂下了眼……


    除了柳婉清处,满宫里就属德妃最高兴!二皇子挨了杖责,虽然宗人府有所顾忌下手不重,但那也是结结实实的杖责,现在人还躺在床上不让动呢!


    德妃不敢怨皇帝,满心的怒气都朝着元春去了。此时听到听风阁不好,简直拍手称快,全然没有注意到二皇子的闷闷不乐。


    听风阁中,玉罄看着元春欲言又止,新提上来的秀儿默默端上茶水,退立到一旁低头不语。


    元春手拿棋子,正在进行左右手之间的激烈较量。眼看玉罄都憋一晚了,也不欲让他们胡思乱想,于是开口道:


    “放心吧,无事,皇上的气恼能有两分对着咱们就不错了,这里头还有别的事儿。用不着战战兢兢的……”


    昨日,元春给皇帝要了一样东西……


    画舫上,元春给皇帝斟了一杯梅子酒,这种女孩儿喝的酒,味清顺滑,十分利口。配着两岸如茵的绿色,酒不自人人自醉。


    周高昱平日掩饰的好,其实骨子里是最不讲规矩的。泛舟湖中,酒酣情浓之际,思绪就有些飘忽。


    可厌那泛春湖上开阔无阻,一览无余,不能趁愿,于是令艄娘顺流而下,将画舫摇到了碧天里。


    碧天里因一池喜人的荷花而得名,此时正是盛夏,正应了杨万里诗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致。


    元春趴在前头船沿,闻荷弄水,十分恣意畅快。周高昱悠悠喝着果酒,在一旁笑看她作耍。


    只见眼前人高高挽起袖口,露出一段色若凝脂,白皙光滑的手肘,配着她最爱的青罗纱,宛若与这接天的碧色融为一体,妖艳绝伦,动人心魄。


    周高昱上前两步,轻轻蹲在她身边,用手撩了撩她被风吹乱的鬓角,元春被鬓角的触感所扰,回身俏皮地将手上的水珠弹到了周高昱身上。


    这点点冰凉落在周高昱颈侧,反激得他心中的燥热更甚。


    皇帝向后一挥手,刘顺子就带着船上伺候的宫女艄娘们退下去了。那艄娘和水性好的太监们早巴不得这一声,赶紧退下去。


    元春扑在船边戏水的样子让他们心惊胆颤。偏皇帝都由着她的性子,奴才们更不敢劝。又怕这位主子鬼使神差地掉进去了,他们小命不保,备受折磨。


    如今得了示意,忙三步并作两步,退到了后头跟着的侍卫船上。


    艄娘摇橹,摇到了一个既不打扰主子,又能及时响应传召的地方。


    元春对内侍的退去并不在意,她随手摘下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移至眼前瞧了瞧,促狭地将这花朵往周高昱耳边一插,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


    周高昱看着困在怀中的人儿笑的花枝乱颤,也不在意她戏弄自己的行为,反而纵容地牵了牵嘴角。


    这一笑,晃的元春目眩神迷,周高昱的亲娘就是个绝色人物,她还活着时,满宫的嫔妃没一个能在外貌上比得过她。


    儿子长得像母亲,周高昱本身就极为俊朗。只是人们慑于天子之威,常常会忽略了这点。


    此时元春看着眼前这张俊脸,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唇角。


    周高昱被她痴迷沉醉的样子逗得龙心大悦,低头轻轻啄了啄她的嘴角,双手不着痕迹地抚上了那不盈一握的细腰。


    元春被腰间的痒意的热意弄的难耐,想要躲开,反投入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怀抱中。


    周高昱心愿得逞,紧紧环住怀中的人,双唇捉住了觊觎已久的耳珠,细细地啃咬碾磨,双手忍不住上下摩挲。


    一时也不知道滑到哪里去了,激得元春哼叫一声。紧紧抓住他两侧的衣裳,推也不好,拉也不是,只能偏头一口衔住了对方的脉门,用力一含……


    这一下立刻反败为胜,周高昱倒吸一口冷气,手上不自觉地想加力以示惩戒,却怕把怀中的人捏碎了。


    所有的气力只能对着那朵柔嫩的荷花宣泄,揉捏得花汁四溢,颤颤巍巍……


    一番胡闹以元春吃痛的一咬结束,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自顾自地收拾着身上的一片混乱。


    周高昱先收拾好,清咳一声坐回椅子上吃茶掩饰。


    元春身子向后一扭,照着水影重新挽发,可恨身上的青罗纱不禁揉,无论怎样抻都是皱巴巴的。


    努力了一番不见成效,元春咬着唇回头瞪了周高昱一眼,周高昱自知理亏,便是皇


    帝,也不好在此时多说什么。


    只好再咳一声,低语道:“你弄水湿了衣裳,朕让你宫里的人送一套过来”,说完就要上前去喊人。


    元春连忙止住了他,忙不迭地起身替他重新整理衣袍。要是这个样子在下人面前露了相,这块老脸也不必要了。


    最后还是元春扬声对外头说皇上喝多了,酒打翻弄湿了衣裳,让刘顺子送衣裳进来换,才勉强遮掩过去。


    刘顺子在小船上听到里面吩咐,边转身叫预备着醒酒汤,边带了三两宫人,坐摆渡小舟上来预备伺候。


    周高昱闻言直拿眼瞪元春,但话已出口,少不得配合着她做出一番不胜酒力的样子。


    有刘顺子上赶着伺候,元春就退到一旁由玉罄伺候她换衣裳,众人只当是主子们嫌酒气重,也没人生疑。


    一时画舫里静悄悄的,秀儿看见元春耳边的红痕,不着痕迹地选了个红宝石的耳珰给她带上,然后挡住了前来敬解酒汤的小太监,自己接了解酒汤递给元春。


    玉罄在一旁暗暗留心着秀儿的举动,见她没有大惊小怪,呼呼呵呵,心里也暗暗点头。


    元春啜了一口解酒汤,用帕子沾沾唇,随口道:“皇上,臣妾有个想要个东西,叫个什么鶺鸰香念珠的……”


    周高昱明知自己没有醉,可刘顺在一旁子看着,少不得要喝上两口,顿时被口中的辛酸味辣得直皱眉。


    听见元春要东西,一边摆手示意刘顺子去取,一边随口问:“怎么忽然要这个”


    元春端过茶来漱口,回道:“可不就是皇上前儿提的北静王爷招的,也不知我那幼弟怎得合了他老人家的眼,新兴儿的,邀他过府读书不算,还赠了他一串鶺鸰香念珠。


    皇上知道的,我家祖母平日里宠溺宝玉,便是我父亲逼他读书话说急了,我祖母尚且不依,哪里舍得让他去王府念书。


    说一怕宝玉年幼无知,冲犯了王爷,二怕先生严厉,到时候学不成反吓着了,所以死命拦着不许我父亲送他过去。


    父亲无法,只好向王爷告罪辞了这番盛情,王爷倒也没怪罪。我父自责,想着过段日子怎么着也得带宝玉去王爷跟前应侯应侯,于是让宝玉到时将王爷赏赐的鶺鸰香念珠带上。


    偏就是这珠子出了事,宝玉得着了好东西,小孩子忍不住到处显摆,惹恼了姊妹不说,回房后发现这念珠找不到了,这才急了!


    这是上赐之物,本不该毁失,只是我母亲害怕宝玉又因此得罪了老爷,所以托人进来问问我这里,可有这样东西没有,若有便借他搪塞遮掩一番……”


    皇帝听到这笑了一下,说:“《诗经》里说‘脊令在原,兄弟急难’,北静王赠下鶺鸰香念珠,有结兄弟之好的意思,实不该弄丢了……”


    “原来是这样,可恨外边并没有这样东西,若此番找不着,可不是伤了王爷一番亲近之心了吗……皇上!”


    “鶺鸰香念珠的主料是零陵香,这是贡品,外头自然少见,等刘顺子去找一找吧!”


    “多谢皇上……”元春见皇帝肯帮忙,自然十分喜悦。


    刘顺子不一会儿就来了,带来的消息却不让人开心。


    “禀万岁爷,这鶺鸰香念珠今年只得了一对儿,前儿都已赏下去了!”


    “怎么会”元春皱眉问到。


    “实已给了北静王,因这串珠意头合适,四王之中,只有北静王爷得了这个恩典呢!”


    “这就扯谎,我前儿才在夏守忠那奴才手上看见一串,这东西精贵,我虽没带过,也曾听说过。若是往年的旧物,必不得那样鲜亮,他既有,如何又说都赏人了


    哼!我也知道德妃家中和内务府关系紧密,难不成就因为这样,她身边的奉承着的奴才,都比本宫的嫡亲兄弟重要了!”


    元春突然对刘顺子发起难来,唬得众人都愣了,皇帝最先皱眉道:


    “你胡说什么!德妃位份高于你,你怎能如此口无遮拦,直呼‘她’,要是被……”


    “皇上!”周高昱话音没落,元春早已泪失湿双睫,胸膛气得上下起伏:


    “臣妾原也知道比不得德妃娘娘,如今更是直呼代称,更是该死了!皇上这是要处罚臣妾吗”


    周高昱平生只遇到过两次胡搅蛮缠,这就是第二次,还与头一遭是同一个人,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他原意只是想提醒晕春别叫人在言语上抓住了把柄。


    因着二皇子一事,想也知道德妃正不待见她呢,若是被抓住了把柄,岂不自己受害。没想到怎么着就扯到处罚上头去了。


    刘顺子见两位主子势头不对,连忙跪下请罪:“诶哟,都是奴才不会说话,惹恼了主子,该打该打!求娘娘宽恕则个!”


    “嗯……你再生气也不应口不择言,拿个奴才和自己嫡亲的兄弟作比,传出去是好听的”


    刘顺子眼见是元春怒气都消下去了,皇帝又神来一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心想,万岁爷也真是不通事儿,连我们这样没根的玩意儿都知道不能和女人讲道理,这愉嫔娘娘明摆着是对德妃娘娘存着心结呢!


    女子嘛,任她口头抱怨两句也就是了,大面上是不会错的。偏要火上浇油地提什么规矩,这不,听在心上人耳朵里,那全是——


    “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


    果不其然,刘顺子眼睁睁看着妒意横生的愉嫔娘娘气得皇帝面红耳赤,拂袖而去。


    本要去听风阁用的晚膳也只能在海宴殿中自己消化,看着一桌子油腻腻的御膳,周高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罕见地摔了碗筷,砸了茶盅……


    刘顺子把吓得半死的司膳女官赶了出去,自己跪着收拾一片狼藉。


    周高昱见此才算缓了怒气,手扶额头道:“去查查,夏守忠这个狗奴才怎么会有这件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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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陛下,夏守忠府里的确有新敬上的鶺鸰香念珠串。这东西难得,奴才查过档,内库里的确只有两串。


    去年重阳节时,陛下赏给了北静王。宁国府宗媳葬仪时,北静王爷赠给了荣国公府贾二老爷的幼子。


    而夏太监手里的,恰是另一串……”


    周高昱听完顿了一会儿,冷笑道:“……北静王真是忠心啊!”


    皇帝这句话说的意味不明,暗一低头垂眸,心中冷笑道:


    北静王胆子是真的大,皇上赠他鶺鸰香念珠以示兄弟同心,他倒好,一串送给了嫔妃的兄弟,一串贿赂了都管六宫的太监!


    如此藐视皇恩,往大了说,治他个大不敬之罪也是应当的。


    可惜皇帝此时还不想办这些人,暗一乖觉地转移话题:


    “除此之外,奴才偶然发现,这夏太监,竟然私产颇多……”


    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来只是查一串让皇上妃子起争执的鶺鸰香念珠串。


    查到后来,不仅发现明面上安分守常、谨小慎微的北静王爷竟与六宫都太监私教甚密,来往频繁。


    还发现了这条后宫蛀虫,竟多次借故勒索威逼朝廷官员,趁机敛财。


    那些落魄的王公贵族之家,或有求于他,或被他抓住了把柄,简直是上赶着给他送钱!


    如此这般,夏守忠一个太监,竟在两朝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置产数十,家资百万,更有些名为“参股”,实为“贿赂”的铺面庄子。


    查夏守忠不难,这老东西在后宫盘踞多年,又和德妃一脉交好,历来行事都十分张扬。


    在皇城装作一条乖顺的狗,出门就乱吠咬人,人称“夏爷爷”,孝子贤孙无数,小辫子一抓一大把。


    暗一在宫中行走,一贯低调做人,就尤其看不得这种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人。


    做


    他们这种活计的,无事还想掀起三重浪,何况拿下夏守忠还有种种油水可揩。


    若不是不好无故生非,让皇帝怀疑他们公器私用,暗箭伤人,暗一早就办了他了!


    可喜终于等到这老狗行差踏错的一日,竟然敢公然带着御赐的鶺鸰香念珠串招摇过市,还落在了愉嫔眼睛里,活该他走背运!


    暗一一边感叹,愉嫔莫不是自己的贵人,一边暗自期待着夏守忠的私产。


    即便早有准备,夏守忠的巨富和胆大妄为还是让暗一惊掉了下巴。更为可怕的,还是这个太监背后若隐若现的庞大关系网!


    事情到了这一步,牵涉的人就多了,周高昱想了想,还是以犯讳的名头继续羁押夏守忠,暗里给太上皇上了一道密折。


    密折送至太上皇处,太上皇震怒难当,夏守忠是他身边的老人,本是留给新帝镇场子的,不想竟这样折了他的面子,立时就要砍了此人泄愤。


    刘顺子秉着皇帝的旨意劝说,明言涉事者甚广,此时不宜大动干戈,不如就借口犯讳,将夏守忠收监惩办。


    毕竟受夏守忠威胁的人当中,不尽然都是作奸犯科之辈,一旦他的罪行昭告天下,只怕朝堂内外人心惶惶,反生事端。


    太上皇明知此话有理,奈何怒气不消,幸亏李太嫔在一旁殷殷劝解,半晌后,太上皇终于松了口……


    最后,太上皇亲自下的令,以犯讳的名头,罚夏守忠断舌之刑,日后只许在辛者库当苦力,遇赦不赦。


    这一番旨意在奴才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夏守忠虽然只是个奴才,但他位至六宫都太监,是正儿八经的掌印大太监!


    当年盛宠隆重,转眼间就获罪被贬,如今更是上下都不齐全了,死后阎王跟前都没有舌头可以辩白的。


    再加上他这些年得罪过的人也多,虎落平阳,想也知道命不久矣,偏还不能痛快死咯!这结局真是让人万分唏嘘。


    无关人感慨,涉事人庆幸,对柱子这样与夏守忠有仇的人来说,只恨不能手刃泄愤……


    柱子有个亲弟弟,算是间接死在夏守忠手里。


    那时的夏守忠还不是都太监,柱子老家闹了饥荒,全家死的只剩他和弟弟两个人。柱子带着弟弟一路北上,想找个活命的地方。


    奈何年景不好,柱子又木讷呆笨,饿了几天都没卖掉自己,倒不如弟弟戥子,因为口舌灵巧还讨了些残羹剩饭。但也填不饱肚子。


    为了不让自己和弟弟饿死,柱子一狠心决定进宫做太监,还将卖身的碎银子全留给了弟弟戥子。


    那戥子只知道哥哥被些穿绿衫的人带进了皇城,就日日在城根儿底下苦等,等得有穿绿衫的人出来了,就跪过去求问人家,可曾见过他的哥哥。


    太监们虽然身残,心眼却不都是坏的。看见戥子这个样,至多就是戏弄两句,喝骂几声,不疼不痒。


    唯独夏守忠!


    他那时小有职权,看见戥子灵慧的样子就动了心思,想将他收做干儿子。


    于是哄着戥子去找哥哥,把他也骗进内宫去了势!


    那柱子本想着进宫之后领了月例能托人带给弟弟活命,不想自打一进了宫,月钱是半分没见着,还因为胆敢向老太监问银子而被打了个半死。


    他那时才知道自己是进了个什么地方,后悔已经来不及,满心里只想快些熬出来。于是比别人更肯吃苦,更不怕脏累。


    哪想日夜思念的弟弟早已被人骗进宫中去了势!


    去势的孩子,十个里面不定能活下几个,戥子就是那个运道不好的,因为要找哥哥,生把小命给丢了。


    柱子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这件事,那时他也算是在宫里混开了,还拜了师门,不算孤苦无依。


    亲近的人都知道他要找弟弟,才有知情人把这事告诉了他,劝他悄声些。


    万一被夏守忠知道了这层关系,只怕会被斩草除根。


    柱子恨得双眼流血,满心打算着,只要能有见到夏守忠的那一天,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杀了那条老狗。


    不想夏守忠步步高升,他却步步向下,哪里有可见的一日。


    后来听说元春要让他去看热闹,又有夏守忠的消息传来,柱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回过神来,柱子是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头埋在被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宛若癫狂。


    前番原是走错了路,想学什么靳柯刺秦,出其不意地杀了那老贼,不想空练了一身力气,愣是连老贼的衣角都没碰到!


    正路原来在这儿!


    柱子笑的无声又惨烈,吓得服侍他的小太监全身都在发抖,柱子哭够了,用衣角抹了抹眼泪,对墙角的小太监说:“别怕……”


    这笑容比哭还难看,玉罄进来时就看见瑟缩在墙角的小太监,一边示意他下去,一边亲自过去开了窗格子。


    阳光照进来的那一霎,也仿佛驱散了柱子身上的阴森可怖。玉罄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开口道:


    “如今大仇得报,可畅快些了”


    柱子爬起身,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给玉罄磕了个头说:“多谢玉罄姑娘……”


    玉罄把身一侧,笑道:“不敢当,我们是哪个牌面儿上的人,还能左右万岁爷的心意”


    “奴才知道,这都是主子娘娘的恩德,奴才万死也不能报!可还要感谢玉罄姑娘,主子娘娘端坐高台,这些陈年旧事,也只有姑娘会留心了……”


    “我留心,那也是因为主子在意!莫不是你还以为,主子会留一个根底不明的人在眼前么别说你只是装的像根柱子,便是咱们钟灵殿里的真柱子,李太医都不定看了几遭了呢!”


    说到这里,玉罄缓了缓神色,温声道:“说来总还是你太苦了,那夏守忠不是人,好好一个孩子,唉……


    你以前挨不着他的边儿,无可奈何,如今他进了辛者库,死活由天,你也可以‘亲手’给弟弟报仇了!”


    “姑娘说笑了,那夏守忠如今生不如死,戥子在天上看到也能瞑目了。奴才如今是有主子的人,怎敢任性妄为给娘娘生是非呢!


    戥子是最最懂事的孩子,必然也不愿意看到他的哥哥是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之辈,夏守忠这样活着,奴才很畅快!”


    这是自打玉罄认识柱子以来,他头一遭如此明白地说话,和先前那个木讷的样子判若两人。


    玉罄看着他端正跪着的身影笑了笑,褪去眼中的犀利,亲手扶起他来:


    “我就说嘛,娘娘那样一个省事的性子,怎么偏在内监中看上了你!就那么凑巧,你撞上了越竹,挨了那一顿嘴巴子,因祸得福了


    这样才好,大仇得报,心里也宽畅了,说话也就利索了!在外还做你的柱子,对咱们自己人,说话明白儿的,往后别只想着往事了,朝前看看!”


    柱子摸了一把眼泪,肃声道:“姑娘放心……”


    上边对夏守忠的雷霆手段,元春一点儿也不吃惊。


    前朝亡国多因宦官之祸,太祖皇帝当年就命令太监不可识字,更不用说内外交通,干预政事!


    这些话近年说的少了,可不代表上位者把这忘了。夏守忠靠着太上皇的脸面,竟敢辖制世家,中饱私囊!


    前世也是自家不济,才会被他拿住了把柄,赔银子不算,还受气,每每因为要给这老东西脸面,更多做了不少缺德事。


    今生自己还算得宠,与贾府的来往也有李德庆伺候,他估摸着蹭不到油水,不太来钟灵殿走动,自己险些将他忘了!


    若


    不是北静王想推自家顶锅,且想不起这层关系来呢。


    那北静王也是个贯会装的,就连贾府抄家当日,他对着一屋子慌脚鸡都是和颜悦色,轻声慢语,真正的口蜜腹剑!


    这一遭倒好,推贾府向前没推动,反把自己晾在明面上了,一个藐视皇恩在身,都没有辩驳的机会。


    也不知这北静王眼见夏守忠下去了,自个儿心里慌不慌


    元春此时心情大好,带着玉罄就往外走,说要捡个花荫处喝酒。


    可巧,正碰上一位翩翩起舞的美人,真是——开了眼了!


    第33章


    海晏殿中的气氛可真算不得好,自从前几日陛下从听风阁中气冲冲回来,这几日无论看什么火气都大得很。


    奴才们瞅着情形不对,行动都比以往谨慎仔细,更显得殿内殿外风声鹤唳,难以喘息。


    “啪!”


    殿内传来一声巨响,守在门口的小内侍双膝一软差点跪了下去,才歇下没多久的刘顺子赶忙站起身来,小跑到殿中请罪。


    只见周高昱端坐在上,地下散了一堆的折子。刘顺子赶紧跪下磕了个头,膝行向前,一本一本地将折子捡起摞好。


    今年入夏以来,各地都陆陆续续报了旱情。及至今日,本该进入雨季的各地竟然滴雨未降,更有淮中地区渐起蝗灾。


    淮中乃是皇朝粮食的主产之地,六七月份本该是作物生长的巅峰时期,因为干旱,今年土壤的墒情和水分都下降严重,已接近往年末伏的水准。


    一般来说,因为大地在冬季积蓄能量,又经过春雨的滋润,汛期的补给,每年夏季的初伏、中伏,土壤的含水量和墒情都是最好的时候,正有利于作物茁壮成长。


    而到了末伏时期,也就是每年的八九月份,植株汲取够了养分,正是保种的时候,雨水渐渐少去,日晒充足,谷物也不易发霉。


    可是今年这个天气,仿佛老天爷忘了降雨一般,直接越过初伏、中伏,直接进入日晒最强的末伏。


    因为干旱,不少作物的叶子都枯黄了,抽出来的麦穗中,饱满的麦粒寥寥无几,眼见的,明年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农为国本,年初才经历了大疫,年中又接到各地急报。朝堂内外最近可谓焦头烂额。


    幸而皇帝有远见,前几年愣是顶住各方压力,大笔银子花在水利建设上。


    如今泰半地区依靠深水井汲水灌溉,挖沟渠、筑田垄保肥的方式保住作物,得益于积极的应对,倒还保住了一些。


    那几个拖后腿的地方,细查之下,竟是因主政官员无能惫懒,才致应对不及时,贻误最佳的保苗时间,这令皇帝无比愤怒!


    天灾固然可怕,人祸更加可恨。周高昱不过捡其中最无能的几个杀鸡儆猴,前朝竟有大臣联名上书,替他们辩罪求情!


    拿来吏部考绩一对照,好得很,竟然年年是优,越发衬得皇帝不近人情,刑罚过苛!


    可这些人当真只是从来谨慎,一时疏忽吗并不见得,仔细一瞧,这些人中不乏保守派的故旧门生,真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如此这般,朝臣竟还劝着皇帝要斋戒沐浴,向上天请罪。全然归责于皇帝,寄希望于上天,说不出一丁半点儿有实效的应对措施。


    唯一在干实事的李博瞻一党行事每多掣肘,保守派与新派之间的不和,竟已渐成党争,甚至到了盲目攻讦,不顾民生的地步。


    如今的朝廷,以南安郡王为首的保守派借着太上皇的势力影响吏部官员考核升迁,考评为上等的官员几乎都与这些世家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关系不到位、锐意进取的官员动辄得咎,或因弹劾被贬,或困于考评难以晋升,若无权贵引路,官员想要进京任职,几乎是痴人说梦!


    周高昱作为皇帝,倒是可以一气之下破格拔擢新派人士进京任职,可是他们毕竟根基薄弱。


    勉强提拔上来,要么资历尚浅难以服众;要么阅历不足,不堪使用。


    归根结底,那些世家大族多出人才,盖因祖宗遗德,多年耕耘,其底蕴不是平民可比,教养出来的门生弟子,天然也就高人一成。


    这是前朝积弊,想要彻底改天换日,还是需要……时间!


    为了给他们时间,周高昱提拔了同为保守派的王子腾主持军改,算是从内部分化了南安郡王的势力,可是保守派在军中,乃至朝中的影响力仍然根深蒂固。


    李博瞻是孤木难支啊……


    周高昱眼神动了动,突然把视线转移到了最近正上窜下跳的柳家!


    柳芳无能,但是很会给人添堵,同为保守派势力,他向来不入南安郡王的眼,若用对了地方,倒不失为个人才!


    “摆驾,去看看柳贵人……”


    周高昱快走两步,突然停下问:“暗一那边查清楚了吗夏守忠可曾得罪过愉嫔,可曾向贾家勒逼过钱财”


    “回陛下,暗一先就来回了。夏守忠与钟灵殿素无来往,就是有事碰上了,也一向恭顺,与贾家并无嫌隙!”


    “那就真是个巧合了”


    刘顺子不敢答……


    “罢,你去,把从夏守忠那处抄来的珠串送给愉嫔,再……再从朕的内库中挑些赏赐。温言安慰两句!”


    刘顺子一愣,问道:“陛下不亲自过去看看奴才送去再多东西,恐怕也不如陛下亲至啊!”


    “朕若即刻就去,岂不越发让她恃宠而骄朕不过多说了两句,教导的也是正理,她就疑心朕向着德妃!给朕摆脸色!


    朕今日要去柳氏那里,你先将东西送过去,免得她胡思乱想。等过几日她戒骄戒躁了,朕再过去瞧她!”


    刘顺子听得内心凌乱,对皇上的操作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愉嫔那边会是个什么反应。


    那日,皇帝原没在意愉嫔开口讨要东西,一则这位主规矩好,鲜少开口要东要西,这偶尔一次,皇上还挺新鲜,对她要的东西也好奇。


    二来,愉嫔令圣心大悦,那档口上,无论要个什么,皇上多半都会点头。


    谁想竟要了那么一副“不巧”的手串,正好这东西还牵扯着一位内监来,一位一向在德妃面前很得脸的内监。


    当时别说皇帝,就连刘顺子心里也打着鼓,以为愉嫔是对前事心怀怨恨,如今抓到把柄,想要伺机报复德妃,拿她身边奉承着的人出气。


    而皇帝的意思,事不二罚,便是夏守忠真的接着德妃的势力做了什么中饱私囊的事,也不可能在德妃母子已经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再去牵扯他们。


    所以皇上当时没接愉嫔的话,反倒提醒她不可冒犯德妃。这是敲打,也是保护。让她放过德妃的同时,也不要因私怨去攀扯太上皇留下来的人。


    谁知,这两位主话赶话闹了个不欢而散,连当初争执的重点是什么都忘记了。


    周高昱回到海宴殿后又气又笑,气愉嫔不懂自己的回护之意,笑话古人没说错,真就女子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还舍不得。


    冷静之后想了想,周高昱还是提了暗一去查夏守忠,无论如何,要查清夏守是否真借职务之便挪用贡品。


    这一查之下才发现,区区一个夏守忠,背后竟吊出了那么多涉及朝堂内外的事。


    反倒是先前怀疑愉嫔挟私报复德妃的猜测有失公允,毕竟此事与德妃一派干系不大,愉嫔也没后招,倒不像是蓄谋已久的报复,竟真像是心底的怨气,脱口而出一般……


    再次让暗一确定了愉嫔与夏守忠之间并无恩怨,也不是报复夏守忠之后,


    众人回过头来再想当日之事——恐怕愉嫔当真只是拈酸吃醋,使性子闹脾气呢!


    哎呀,这风月场中的争吵嘛,都是情趣。别看皇上当时不快,后来想起来不也挺受用的吗


    这心气儿顺了,愧疚就上来了。做皇帝的,总是想的多些,疑的多些。


    知道自己误把真心当诡计,心中就想着找补。只是脸上抹不开,所以想让刘顺子去打打前哨,铺个台阶!


    只是这台阶!


    刘顺子想想就要叹气,一边赏东西安抚,一边去了别的嫔妃处,怕是愉嫔难以戒骄戒躁哦!


    刘顺子一边叹气,一边去后头翻皇帝私库找东西去了,但愿愉嫔娘娘能看在那些好东西的份上,知晓皇上心意吧!


    元春要是知道刘顺子的内心所想,肯定要笑喷了!还要劝他放一百个心,无论皇帝送的什么,去了何处,她都会欢喜无限地下了这个台阶!


    她是想顺势避宠,可没想失宠!更不会去和皇帝计较真心假意……


    除掉夏守忠,她此时正畅快着呢!


    心情好了,就寻思找个好地方喝酒取乐。想起前些日子发现的一片海棠林,正是落英缤纷的季节,可谓美不胜收,正合消夏做一日无事神仙去。


    没想这地方不仅她看上了,别人也喜欢……


    元春看着前面那个衣带飘飘,姿容曼妙的美人,眼疾手快地拉了玉罄往旁边一躲,将酒壶藏在身后,默默看事情的发展。


    如无意外,一会儿就该碰到皇上了吧!


    果然,等这美人飘然欲仙的姿势快要凹不住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两声突兀的布谷鸟叫,原本远远缀在后方,堵住后方道路的两个宫人飞快撤离。


    柳婉清手拿长笛,从树后缓缓走出,装扮得宛如神仙妃子。吹起了一曲悱恻缠绵的《东风误》,那美人踏着笛音翩翩起舞,真个美轮美奂。


    玉罄在一旁拉拉元春的袖子,用口型示意:越竹……


    元春兴致盎然地欣赏着那蹁跹舞姿,心想幸好是从山石子上爬过来的,否则也没机会见一见这大场面啊!


    柳氏一贯端着,这是突然放开了


    不,也没有完全放开嘛,知道歌舞伎为人不耻,就推了自己的丫头上来,反正无论皇上看上她们中的哪一个,这笔买卖都不差!


    自从来了这园子,日子也太消停了些,不免少了许多趣味,元春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处挨近孙常在居所,


    于是眼珠一转,示意玉罄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说了一番,玉罄会意而去!元春独自踮着脚尖往回溜。


    满心希望玉罄找的人腿脚快些,别耽误了孙常在赶这一场热闹!


    想着赶快离开那是非之地,元春一路急走。等匆匆忙忙回到听风阁时,正碰上了前来送东西的刘顺子。


    元春赶忙调整脸色,一脸哀伤地凑了上去,仍做出一副心痛神伤的样子。


    事出突然,脚步还显得有些匆忙,刘顺子也没多想,只以为元春是早盼着海宴殿的消息,于是斟酌着把皇上的话说了。


    眼见愉嫔十分落寞,刘顺子暗叹一声,又安慰两句,才告辞离去。


    等到刘顺子一走,元春立马召来秀儿,让她出去探看探看,这宫里新近可有什么热闹可瞧。


    实际是想问,孙常在知道那个消息了没有,就是,皇上本是要去看她的,可惜柳贵人带着手下的奴婢把人截在了路上……的消息!


    元春一点儿也不担心孙常在会不信,毕竟柳婉清有过截人的前例!


    君恩就是雨露,后宫之人都是久旱难逢甘霖,孙常在绝对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亲自出门确认!


    果不其然,秀儿出去一趟回来,当真带来一个大热闹,这热闹还是由办完差事的玉罄亲自说给元春的。


    “奴婢找了一个眼生的粗使丫头,给了她几块碎银子,让她把话传去孙常在处。


    孙常在处的人远远的也瞧见了銮驾,正望眼欲穿。听了这消息并未怀疑,立时进去回禀了!


    现在外边都在传,柳贵人好兴致,亲自带了身边的宫女演习乐舞,说要进献给皇上。


    偏被孙常在先碰着了,不知底里,以为是哪宫的奴才胆敢藐视宫规,行这媚上之举。正闹着要打要罚,恰巧皇上来了……”


    “真是个大热闹!”元春赞道,忙急切地问:“然后呢,皇上可怎么开交”


    “然后柳贵人就站出来了,解释说她演习歌舞,是想给皇上祝寿。孙常在这才想看见了她,嗔她怎么不早露面,险些冤枉了好‘奴才’!


    陛下倒赞了柳贵人有心,还夸她笛音精妙,不同俗流……孙常在看着很不忿!


    后儿不知怎的,良嫔也来了。向皇上陈情,说她久病期间,多得宫中姊妹照拂安慰,内心感激不安。如今来了园里身子好些,早想起个宴答谢众人。


    赶巧今日碰上柳贵人的一番巧思,不如索性沾了皇上的光,就借着柳贵人的歌舞,由良嫔做东设下宴席,邀请各宫女眷,众人同乐!”


    “所以……”


    玉罄看元春眼都激动得睁圆了,于是点头道:“陛下允了良嫔所请,让柳贵人在宴席上进献此舞,后宫共赏!”


    元春听到这里,早已掌不住笑,心想柳婉清此时还不定怎么怄气呢,本来只是演给皇上一人看的缠绵心意,竟被当成寻常乐舞表演,还要请后宫共赏!


    真是又降身份,又伤面子,她一贯清高,此番可是丢了大人了!


    “娘娘!……娘娘!还没完呢!”玉罄无奈地笑道。元春立马收回神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玉罄忍笑说:“孙常在在一旁听了,击掌称妙!又说明园中的乐伎久无展才的机会,未免寂寞,不如也出两个乐舞,众人同乐!”


    “皇上怎么说!”


    “皇上允了……”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个大热闹。这一番表演下来,柳贵人岂不也与乐伎之流无异!


    这孙常在也是个妙人,本宫以前怎么没想起她来。去给我备衣裳。


    良嫔为表诚意,这宴会约摸就在明日,本宫对柳贵人的才华也是仰慕已久,定不能错过这个大热闹!”


    “主子,可是皇上今晚还是留宿柳贵人处了……”


    “无妨!难说皇上也想先睹为快呢!


    咱们明日不单凑热闹,正好趁势下了那台阶,告诉众人本宫已与皇上重修旧好了,正春风得意呢!否则本宫寻乐子都要避着人,都不畅快了!”


    玉罄看着元春开怀,心中也很高兴,只还忍不住担忧:


    “主子,那越竹今日的确大出风头,您说陛下会不会……”


    元春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


    “你且看着吧,这越竹的心思,和抱琴当初是一样的。我既断言抱琴成不了事,越竹也不会例外。


    这后宫啊,众人都想揣测上意,以徒幸进,可惜,圣意哪是那么好揣测的越竹之后,大家就会知道此路不通了……”


    玉罄在一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元春突然想起抱琴,问道:“抱琴这几日可算安稳”


    这不是玉罄的职责,柱子五步之外听差。听见元春问,忙快走两步上前,跪在元春面前说:


    “回娘娘话,太监之中并无人去看视抱琴姑娘,只下头一个叫春香的小丫头,近来有些鬼鬼祟祟。”


    “春香”


    “负责洒扫的下等役使……”


    元春沉吟一会儿说:“你们看管抱琴这么久,有所懈怠也是人之常情……明日宫宴,多差几个人与我一道出去吧!


    要让鱼儿觉得钓者困乏,鱼钩不紧,她才会一鼓作气,咬上鱼饵!”


    “奴才明白!”


    “抱琴毕竟跟了我多年,如今本宫不让她有背主的机会,就是对她最大的慈悲了……”——


    作者有话说:修了修了,大家再看看


    贾雨村当初被贬,就是因为他上司参了他一本丢了官,他才去教林妹妹读书的。上司说他生性狡猾,使地方多事等等,能看出他的上司非常讨厌他,有点指摘他不会做人,多事的意思。


    可他后来得了林如海的推荐信,得了贾政的保举后,可以说平步青云。在这里,我将这种风气扩大为党派之争,设定当时朝廷因为保守派干涉礼部官员升迁,培植党羽,所以只有有后台的人才能站住脚,走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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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良嫔的宴会


    办的很热闹,明光阁碧瓦朱甍、轩阔敞亮,四面缀了轻纱,又透亮又有趣。


    透过轻纱像外望去,阆苑琼楼,水木清华,明园大观尽收眼底。


    这办宴会的地点选的好,座次安排的也妙。德妃位份最高,位于左侧第一位。


    右侧第一位留给了元春,这是皇帝目光所及挨得最近的地方,暗合了她宠妃的地位。


    左边顺序第二是良嫔,她是今日宴会的主人,位份与又元春相当,只设了一个虚座,紧接下去就是柳氏。


    孙常在又退一步,挨在元春下首。剩下的就只有几个陪坐的低位嫔妃,无论衣着还是装扮,都低调的很。


    正位的娘娘们,德妃华贵,尽显雍容,虽然看元春的眼神里还不时飞着刀子,但碍于面子,还是将高位嫔妃的面子端的足足的,似笑非笑地听着低位嫔妃们的奉承。


    元春在人前一向是个冷情性子,从无交好的姐妹,也不怕众人冷落,自顾自地斟酒听曲,怡然自乐。


    不过,因着皇上的偏爱,即便她话不多。这席上众人的目光也总是似有若无地朝她那边飘。


    孙答应今日穿了一身鹅黄绣花百褶裙,满头珠翠,娇俏霸道,落座之后说的几句话,明里暗里都在挤兑柳氏。


    倒是柳氏今日颇沉得住气,无论孙氏的话语如何尖刻,众人的目光如何直白,她都如风过耳,岿然不动。


    元春在一旁挑了挑眉,心想柳氏才是真正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如今眼前这位面不改色的柳贵人,哪里还是当日被挤兑了两句,就红着眼无脸见人的柳婉清呢


    和柳、孙两人之间的箭弩拔张不同,良嫔这边的的氛围要显得轻松、愉快很多。


    良嫔今日穿的很温婉,言行得体大方。看她也不如何费力,就将整场宴席安排的井井有条,后妃们几次言语交锋,也化解得周全妥帖。


    甚至歌舞点心的次序,席间的小把戏的安插,都调配得十分恰当。


    要论起这待人接物的本事啊,恐怕她还真能当得后宫翘楚。


    说起来,她能保持温柔缄默的人设走到嫔位,还多亏了甄太嫔的庇护。


    走甄太妃的这条路最大的好处,就是能顶着繁衍子嗣的名头,成为皇帝继位后纳入后宫的第一人。


    因着这层关系,便是位份高如皇后、惠、德两位妃子,为了保住贤良淑德的美名,面上都不好与她为难,低位嫔妃就更不用说了。


    正因如此,良嫔才能从始至终保留着这幅与人为善的模样。


    无论是当初盛宠加身,风光得意,还是后来失了龙胎,颓丧失意。这幅安分守常,进退之礼的样子都为她博得了不少同情,也消解了许多嫉恨。


    了不得啊了不得,元春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忍不住赞了赞褚香薇。稳住了温柔平和的人设,与后宫众人交好的同时,又能不失时机地显露自身的长处。


    这般灵巧聪明,难怪缮国公石家在她落胎,甚至与甄太妃分道扬镳之后,还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今日的宫宴规格不低,这其中的一应花销都得良嫔自己承担,包括内务府、御膳房甚至明光阁值守太监的打赏。


    若无石家补贴,这事再不得如此漂亮!


    良嫔今日来这一出,也算是昭告后宫,她已经痊愈出山,且身后的靠山依然坚实!


    昔日的宠妃重出江湖,众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在元春身上划过,那里面隐隐的激动,全是想看这两人一较高下的期待。


    皇帝今日还算给面子,宴席未过半,銮驾就已到了明光阁外。一时间,众嫔妃们都纷纷跪地恭迎,声音都比方才娇俏了几分。


    皇帝向前一步,挽住了良嫔的手,牵住她越过众人,回到了上座。


    良嫔越过自己的那一刻,元春登时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唰”地移到了她身上。


    扯了扯嘴角,元春在皇帝的叫起声回到了座位。


    顶着这一众目光,元春不想叫人看笑话,索性冷下了一张脸,做出个对谁都不搭不理的样子。


    但在看到德妃幸灾乐祸眼神的时候,她还是险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瞧德妃那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身边坐着的是她呢!


    良嫔果然不负“良”的称号,即便坐于皇帝身侧,行事做派还是那样谦恭柔顺。席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皇帝身上,劝膳劝饮,殷勤周到。


    元春欣赏了一会儿腻味了,心思就放在了不知什么时候才演的歌舞上。


    就在元春转移注意力的那一刻,褚香薇敏锐地发现了皇帝的分心!


    仿佛先前和自己的亲切交谈都是假象,在元春看向殿外的同时,皇帝的眼神就落在了她的桌案上。


    那里放着一个琉璃酒壶,里面只剩了不到一半的葡萄酒,都是愉嫔方才一杯杯饮尽的。


    褚香薇布菜的手不自觉攒紧,勉力扯了扯嘴角,对皇帝笑道:


    “陛下,姐妹们都期待着柳贵人昨日排演的舞蹈呢,不知此时上来,大家一起共赏如何”


    “准!”


    良嫔闻言微微一笑,放下杯箸起身,轻拍了两下手掌……


    随着乐声渐起,越竹穿着比昨日还要华美精细的舞衣蹁跹而至,在众人的目光中跳起了《东风误》……


    越竹的舞姿不算差,只是无法与从小在教坊司精修舞技的舞女相比。


    昨日惊艳了元春的,是那出其不意的精喜,以及一路海棠花花雨营造的氛围,氛围到了,才有那九天仙女临凡的飘逸感。


    在座的众人先看过了教坊司的献艺,此时再看越竹就有些乏味,几息之后,注意力就都放在了柳婉清的曲子上。


    这曲子吹的的确好,比昨日少了些夜半无人私语时的缠绵悱恻,多了些深闺女子的哀婉清愁。


    仿佛那夜夜盼君君不至的失落迷惘,再次笼罩在众人心头,一时间,殿内都静了。及至最后,笛音一转,变成了浓浓的深情与期待,完美收官。


    柳婉清愣是把一曲《东风误》演绎成了《诉衷肠》!这一曲精妙,良嫔最先鼓起掌来,继而殿内掌声雷动。


    皇帝亲自赞了柳婉清有才华,还将宫中珍藏的一套曲谱赐给了她,顿时众人眼热不已,早将昨日对柳婉清的取笑忘到了九霄云外,恨不能以身代之。


    其中尤以孙氏为最,她提议让柳氏和教坊司一起表演,是为了借此羞辱她,可不是为了显出她来的。


    奈何这俗世的尊卑贵贱,到了这后宫中,就只看皇帝心意罢了……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柳氏身上,一旁盛装等待的越竹反而成了背景板。元春在她低垂的头顶和无措的双手上看到了浓浓的难堪……


    越竹大概还以为她今日能技惊四座,鱼跃龙门吧!


    结果一番精心准备之后,还是只能给人做衬!


    这人呀,最怕的就是在离梦想最近的一刹那被打回现实。从今之后,越竹恐怕都要沉浸在这场荒唐的幻梦里了。


    及至最后,皇帝也没给过越竹一个眼神,元春看得摇头,又多饮了两口……


    昨日没喝成,今日就有些贪杯。等元春反应过来,一壶果酒早已下肚。还觉不够,欲要再饮时,玉罄赶忙上来拉着劝了。


    看到玉罄眼里那满满的担忧与心疼,元春突然想起自己今日还没下台阶,差点忘了和皇帝重修旧好。


    不想让他们担忧,元春少不得提起酒杯要向皇上敬酒,不料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多亏抱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周高昱的心随着元春不稳的身子颤了一下,等看到她站稳了,才借着端酒,掩饰住不自觉抬起的手。


    一口饮尽杯中酒,周高昱出声道:“时候不早了,朕前朝还有事,诸卿自便,自乐!”


    话音刚落,皇帝就下座走了。


    元春来不及举杯下台阶,也只得和众人一样


    跪送了皇帝。


    皇帝走后,玉罄最先去替元春告辞,说元春不胜酒力,要先去散散。


    褚香薇因皇帝的提前离开正不好受,本想着今日宴席完毕,皇帝会顺势去她宫里坐一坐,不想期待落空,此时兴致也淡了。


    看见元春两颊飞红,双眼发虚,已有七八分醉意在身上,不敢留她,忙命两个小宫女随行,将人送回。


    元春占了个先,其他人再想走也不好立时去说,少不得按耐下性做出一副宾主尽欢的假象。


    ……


    元春是第二日醒来后才听说,昨天宴会后半段,越竹的处境十分艰难。


    她本身就是个奴才,便是柳贵人护她几句,也难挡后宫的唇枪舌箭。


    今日一大早,后宫的奴才们就在主子的默许之下,将这话当做新鲜事隐晦地到处传!


    元春揉了揉酸软的腰,勉强吃了几口早饭,又叫过玉罄来拆头发,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说:


    “抱琴关的也够久了,放她出去听听闲话吧!对了,春香那丫头怎么说”


    “昨日宫宴,春香的确趁着无人的时候去寻了抱琴,还带了些吃食。那些东西,柱子趁人不备检查过,没什么特别。


    倒是那春香找着与抱琴说话的机会,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抱琴为何被罚。听下来,她对主子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确有异心无疑,只不知道是哪位主子的手脚。”


    “无论是谁的,只要不是陛下的,一般养着就是了。以后,咱们有什么想说的话,想传的消息,不好亲自对外说的,就可以借着她的嘴说一说,多省事!”


    “那抱琴……”


    “过几日替我向中宫上个折子,说我想念祖母亲人,召她们下月二日在内廷谒见……”


    说到后面,元春早已神思困乏,声音都微了。玉罄替她轻轻盖好薄被,放下帘子,轻轻退了出去。


    元春听见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头一扭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昨日委实……有些丢人!


    元春昨日的醉意,有七成是装的。


    从她开始学着喝果子酒的那一天,贾母就教导她,一个人的酒量,只能让人看出五分,还有五分要藏住,那是分寸,也是防线。


    宫中女子喝的酒,酒味浅淡,元春闲来无事时也会小酌几杯,一壶不过巴掌大的蜜酒,只能让她微醺。


    昨日借着酒意,元春逃过了后宫众人的碎嘴,让她们把注意力牢牢放在柳氏以及良嫔身上,自己乐得看热闹,后来还借此逃席。


    结果离开明光阁没多远,就遇上了早已离席的皇帝,摸不清皇帝为何在那儿耽搁了,少不得就要赶紧迎上去。


    元春就那么委委屈屈地看着周高昱说了几句话,也不知怎得,周高昱就跟着她回到听风阁来了。


    后来……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一时把持不住,两人借着酒意闹了个天翻地覆。


    这听风阁的边边角角,竹编的藤椅,粗壮的立柱,都已经无法直视,更不用说揉捏成一团帐幔、床帘……


    即便内室早已被收拾干净,元春还是疑心上面会有遗留的痕迹。


    昨日闹到最后,那茶壶里的旧茶都被喝到一滴不剩,元春非逼着不许周高昱叫人送进来,最后还是皇上亲自去外边要的茶……


    元春心中隐约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诫她这样不好,女子应该贞静自持,克己复礼,这才是正道。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无时无刻不在诱惑她,用皇帝沉醉的表情,凶悍的力道,不舍的追逐以及自己充盈四肢百骸的,带着征服感的愉悦与满足……


    确定宫人都退下了,元春独自从床上爬起,赤脚走到窗边,伸手感受着风从指尖穿过的力道。


    发丝轻盈腾起,解开束缚的它们,在半空中翻飞而美丽。


    元春低声笑了笑,她突然知道自己上辈子输在哪了!


    不是开局投靠甄氏的错误走向,也不是后来频频为家中打算的殚精竭虑。


    是她从未正视过自己的需求与欲望,她是贾府的大小姐,是皇帝的贤德妃,是祖母和母亲的指望,唯独不是她自己。


    一个连自己都认不清的可怜虫,一个从未感受过欢愉,从没得到过满足的人,就像一颗缺乏滋养的树,枯死是必然的结局。


    方向错了,后头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即便贾府真的因她而煊赫百年,那棵叫贾元春的枯树,也早已注定了是悲剧结尾。


    元春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被翩翩起舞的越竹所吸引。因为记忆的深处,有一个爱美的小姑娘,也曾在这样落英缤纷的季节,于一场浪漫花雨中且歌且舞。


    可惜后来,一条名为礼教的锁链缠缚住了她,让她用厚重的头饰藏住姣好的容颜,用端庄的衣物掩饰曼妙的身材,让她把自己藏起来。


    为了家族,为了弟弟,为了母亲,为了除她自己以外的一切,扮演好一棵名为“贾元春”的枯树。


    元春看着远方淡淡地笑了,她仿佛看到心中那棵枯树长出了嫩绿的枝芽,蔓延出去,开出了一朵名为“野心”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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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元春刚重生的时候是不想死,怕死了飘几年,又被老天弄回来重头来过。


    最近,她有点想活了!因为上辈子没太活好,而今生刚咂摸出点味儿来……


    想法一旦发生改变,元春就少不得得盘一盘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当年,灯枯油尽的自己分明已感到魂魄离体,且身边隐隐有法华殿的诵经超度声传来,那声音指引自己的魂魄向光圈中走去。


    顺着引路的烛光向前走,上一世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也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飞速闪过,然后渐渐褪色……


    冥冥之中,神魂分明感觉到那就是此生的归途,尘世间的喜怒哀乐也将就此烟消云散。


    可还没等到自己走进光圈,远处忽然走来一环佩叮当的秀丽妇人,明明遍身华彩,可在宫女手执海灯的照射下——分明妖异!


    眼见妇人越走越近,口中还念念有词,说些什么:“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寅卯相交,该同回太虚幻境归案……”等话。


    阴气森森,似鬼魅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可惜,元春那时已不是人了……


    或者直白点说,她本已忘的差不多的凡俗之事,在这一刻突然想了起来。她记得寿元已尽,和不远处那妇人,大致是差不多的身份。


    顶多,她算是初来乍到,新鬼一枚!


    这一刻的神思清明,让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以贵妃之位薨,葬礼上巍巍然有煌煌正气庇护,本不该有邪魔外侵。


    可不知怎得,那妖妇居然手持一宝鉴走来,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宛如血亲之人的低语。


    那声音极具诱惑力,元春能明显感觉到,那妇人身上有能通过血脉牵制自己的东西,仿佛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契约!


    若不是自己早早嫁入皇家,比起贾元春,更


    加熟悉认同的身份是“贾贵妃”,此时恐怕已跟着她走了。


    那妖妇肖似鬼魅,身后还跟着不少相貌秀美的女孩,分明各个神魂不稳,道心不定。


    却仿佛迷醉般笑意盈盈,在那妖妇身后对元春笑着招手,好似在哄她一起过去。


    眼见妖妇越走越近,前方的光圈越来越暗,而原本就在耳畔的佛音也渐渐被一段乐声盖住,元春敏锐地察觉到不好。


    预料到即将到来的危机,她先是不动声色,待那妇人靠近的一瞬间,猛然抄起供桌上自己的牌位,奋力向前砸去。


    那一砸之下,原本气势不凡的妇人突然失声尖叫,嘶嚷道:


    “吾乃孽海情天警幻仙姑是也!今受你祖上荣宁二公所托,特来渡脱尔等了结尘缘。你既早在金陵十二钗册上,还不及早随我归案!!”


    元春半分没理她的吵嚷,这妖妇的声音能蛊惑心神,十分怪异!


    且她的说辞看似合理,实则不通!


    自己虽为金陵籍贯,但一朝入宫为妃,玉牒上明白是皇家的人,生死不能篡改,哪里又来的金陵十二钗


    而且,贾家的祖宗是开国的功臣,牌位配享太庙,得皇家供奉!便是不能羽化登仙,也该早登极乐,有事不托梦后辈,缘何托个妖异妇人


    看出她忌惮龙章凤纹,元春趁她势弱,反手拔下发间金钗,还不等她话音落下,猛然向前刺去——一击即中!


    魂魄离体之后,不单动作灵巧了不少,连准头也好。那金钗乃是她加封贤德妃之时,由皇后亲手给她簪上的,代表的,是她皇室的身份!


    那妖妇挨了这两下打,哪里还能撑住,!


    元春冷眼看着那妖妇被这一击打成一团黑雾,后又飘散而去,只“哐当”落下一个宝鉴。


    捡起一看,背面鏨着“风月宝鉴”,边角还有烧焦的痕迹,很是奇怪。


    翻过去,镜面照出的不是人影,而是一块巨大顽石。顽石上记录着些荒唐故事,鬼使神差的,元春把它读完了……


    晃了晃脑袋,元春从回忆中醒过神来。


    当初,从顽石上看到自己的一生竟然只是《石头记》上寥寥几笔的记录,元春简直神魂俱颤,愤怒之下一把将风月宝鉴向火盆里掷去。


    那焚化经书的熊熊大火,可比贾代儒当初为孙子贾瑞点的凡火厉害多了!顷刻间,那顽石里面就传出了阵阵哀嚎求饶的声音。


    那哀嚎声见元春不为所动,竟自称风月宝鉴,是这天地灵气所化,不可再得的宝物!偶然被那叫警幻的妖物拿到手里,这才被她驱使。


    如今元春若能饶它,它甘愿为元春使用,并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说罢,这风月宝鉴就拉拉杂杂说起了当年“警幻仙姑”与贾家老祖宗的渊源。


    原来,那警幻本是深山一狐仙,机缘巧合之下,帮了正在打天下的贾府老祖宗一个小忙,因此诓得贾府老祖宗一个承诺。


    贾府老祖宗一时不甚订下的契约,正是元春感受到的,血脉牵制的来源!


    初年,贾家鼎盛,家运昌隆……警幻虽有想法,但贾家气势太盛,她不敢掠其锋芒,只能伺机而动。


    这一等,就是上百年!


    待到如今贾府气数将近,才敢大胆地将贾府据为己有,再想方设法谋夺这家中气运昌隆者的魂魄,炼化之后为己所用。


    也是贾家男儿不争气,贾家末三代气运,竟然都在女子身上,男子身上寥寥无几。


    于是,那狐仙才谋划了这一场金陵十二钗的骗局。


    她一边掐算与贾府关系密切的女子八字生平,一边设法让这些女孩子尝遍人情冷暖,最后再哄骗入瓮,实在用心险恶。


    而这风月宝鉴,就是警幻手下最有用的一个宝器,它能知这世间大观,与持镜者心中所想。镜中可以万般变化,助持镜者达成所愿。


    元春听完它一番话,默默地再往里面添了一沓纸钱,算是送着宝鉴上路的路费。可惜风月宝鉴用不到,就这么尖叫着灰飞烟灭了……


    元春始终相信,运道衰颓才会妖孽横生!贾家后人不继,才有日后之祸!


    而皇朝国运昌隆,终会有这些鬼祟殆尽的那一刻。


    元春既已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过四句判词,心灰意冷地恨不能就此烟消云散,哪里还需要什么宝鉴。


    后来……一言难尽……


    元春也不知为何,投胎不成之后,自己着实飘了好些年。


    此时细细盘算当年之事,这警幻其实并无多大本事,更无法直接干涉凡人命格。


    她的所有布局,开篇都是一个还泪之说。再借着一僧一道,哄骗了补天之石,撒下一个衔玉而诞、金玉良缘的谎言!


    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惠,绛珠仙草的还泪报恩,是被警幻知晓且利用了。


    而那俩在补天石面前叨叨人间富贵,说动补天石思凡之心,哄骗得补天石必要去尘世历劫的一僧一道,应该就是警幻的帮凶,或者说——同谋!


    元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重来一世,可她肯定,自己上辈子确实毁了风月宝鉴。


    根据补天石上的记载,也就是《石头记》这个故事推断,“风月宝鉴”是一僧一道手中最厉害的法宝!


    这样的天材地宝应该是不受时空限制的,否则这世间就乱套了。


    那么,既然风月宝鉴前世被毁,今生就不可能再被一僧一道用来害人。


    警幻他们手上唯二还能拿出来借力的东西,就只有被他们哄骗来凡间历劫的那块补天石!


    那块由女娲亲手锻造,却又被弃之不用,而后生出神识的补天石!


    那块石头被一僧一道变小了,又让贾宝玉含在口中降生世间,此刻正挂在他脖子上呢!


    元春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风月宝鉴已毁,若再将补天石送归原位,这场千红一窟,万艳同悲的红楼梦,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些短小,实在是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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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主子,奴婢想清楚了,愿意出去……”抱琴跪伏在地上,泪流满面。


    元春不意外抱琴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贯聪明上进,且最会审时度势。


    越竹的笑话在前,元春的态度在后,观望了这些日子,她也明白,主子是绝没有把她送到皇帝床上的心思的。


    如今话已说开,主仆之间横亘着的分歧摊在明面上,两人以后也再难如以往一般互相信任。


    而且,抱琴知道自己不是那种甘居人下之人,受不了以后都在玉罄的辖制下过日子。


    思来想去,这后宫再呆下去也无甚意思……几日之后,抱琴终于下定决心,要往外面去搏一方天地!


    元春靠坐在凉塌上,俯视抱琴恭顺的身影,半晌之后,笑道:


    “你在这宫里陪了我五年,情分原与他人不同,如今要出去了,我自会嘱托母亲给你寻个好去处,不知你心里怎么想的”


    抱琴心知这可能是最后一个讨情的机会,于是丝毫不敢拿乔,酝酿了一会儿,缓缓说:


    “能陪伴主子进宫,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分、因着这一遭,我们家里更受了主子好些恩典。


    就连奴婢这样的卑贱之身,都有幸能伴着姑娘,见识过这皇城的巍峨,天家的富贵,已是无憾了!


    奴婢日后在宫外,定当日日为姑娘祝祷,祈求姑娘福寿绵长,事事顺意!”说到后面


    ,声音已带了哽咽。


    这些话抱琴以往也零散说过,只是再不如此时真心实意……


    终究是陪了自己许久的人,元春闻言抬了抬眼皮,目光再次掠过她交叠在地上的双手,轻轻地说:


    “凭着你的这份心,家中也不会亏待了你!日后你的出路,我会亲自过问,只要本宫在一天,自能照拂你一天……”


    “奴婢明白!”


    “起来吧,你病了这些日子,柱子已替你向内务府递了呈情书,七日之后母亲进宫,你便随她一起回去!”


    说完,元春向玉罄招招手,玉罄抱来一个小小的包裹,打开摊在抱琴面前。元春微微坐起身子说:


    “宫里的东西花样多,可说来总不如这真金白银实在,这些银子你收好,日后它们都是你的底气。”


    抱琴闻言,端正了身子结结实实给元春磕了三个响头,口称:“多谢姑娘!”


    抱琴这些日子的表现,让元春愿意给她一条好的出路,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当然,若她在这过程中,对春香的试探和诱惑有过一丝一毫地动摇,那这场主仆情意,就不得不潦草收场了!


    这段时间,元春进出都带着玉罄和秀儿,对外之报了抱琴染病,宫中有心人已经诸多猜测。


    尤其自从上次宫宴,皇帝撇下众人说前朝有事,结果居然被醉酒的元春哄回了听风阁,外间恨不能有十双八双眼睛一刻不错地盯着这里的动静。


    抱琴的销声匿迹让他们频频刺探,其中未必没有借此生事的意思。


    或挑拨离间、或因势利导,都是宫中的老手段了!


    如今抱琴要回家的消息一传出来,众人终于消停了不少。


    只当元春在笼络人心,给身边的人找好出路退路,于是纷纷大失所望。


    连日来,那些若有似无的扰人目光少了不说,甚至隐隐有些羡慕透露出来。


    只要主子才会去计较别人笼络人心,对于后宫那些入宫的女子来说,谁不盼着日后能有个好结果呢!


    能被主子风光地打发离开,可以说是宫女最体面的一种出路了,毕竟越竹的下场就在眼前,人都说她勾//引皇上不成,如今都躲在宫里无脸见人呢!


    玉罄送着抱琴出来,到了垂花门前,对着柱子使了个眼色。


    柱子眼皮都没抬,头顶却像长了眼睛一般,悄不作声地跟着抱琴走了。


    等思绪万千的抱琴回到自己的住处,差点被柱子冷不丁弄出的声响吓得飞起来。


    “柱子公公,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儿啊,倒唬得我一跳……”


    柱子闻言向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回道:


    “姑娘想事想的出神,这么一大包银子都险些忘了,奴才担心姑娘抬不动,替姑娘将东西捧回来了。”


    抱琴听他这么说,赶紧伸手接过了托盘,果然沉甸甸地十分压手!忙伸手向怀里掏出一个制式荷包,对柱子笑道:


    “我只顾舍不得主子,竟没察觉忘了东西,多亏柱子公公。这里边是我的一点子心意,如今我要走了,还请公公不要推辞!”


    柱子缓缓地点了点头,那样子看着有十足的憨意。但如今身份变化,抱琴再不敢小看他,还客气地请他坐下来吃茶。


    这一请本来只是循例客气,没想柱子真一屁股坐下了,抱琴有些傻眼!


    “抱琴姑娘此去有什么打算,距娘家太太进宫还有几日,姑娘还要尽早想明白了才好。若等以后再求,只怕人走茶凉,不中用了……”


    抱琴被他这一说打的莫名其妙,但也知道是好话,于是点点头答道:“诶……”


    “嗯,方才主子说的一句话很在理,不知姑娘留意到没”说完,不等抱琴接话,继续道——


    “姑娘有这五年服侍主子的情分,以后无论去到哪里,众人都要因着这一层情分,高看姑娘一眼。所以姑娘不要怕,即便出去了,主子依然照拂着你呢!”


    “那是自然……”


    “嗯,咱们做奴才的啊,就要时时牢记,主子好了咱们才能好!便是对主子的娘家人来说,这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宫里宫外啊,有心人都不少!咱们主子盛宠在身,别人就难保惦记,若是一时说话不防头让人听去了什么,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公公提点的是,抱琴必将守口如瓶,绝不将娘娘的事,透露出半点给宫外人知道!”


    “不只是娘娘的事……”柱子笑意盈盈地说,看起来更傻了!


    抱琴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柱子接着补充道:“不只是娘娘的事!是这宫中所有的事,半分都不得泄露,咱们做奴才的想要保命,最要紧就是逼近嘴巴!”


    抱琴因为“保命”二字惊出了一声冷汗,被关着称病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想过这宫中好些人病着病着就悄无声息地没了,但仗着与元春从小的情意,她始终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如今“保命”二字如惊雷在耳旁炸开,抱琴终于意识到自己走过了怎样的险境,顿时激起了一身冷汗。


    她忙低头掩饰住眼中的慌乱,应道:“公公说的是!”


    “咱家今日过来,还要转告娘娘的一个吩咐!她有一件要紧的事,要着你去办!”


    抱琴连忙朝正殿门口跪下,口称:“恭听娘娘吩咐……”


    柱子冷笑着看她战战兢兢的脸色,心想,果然这样狼心狗肺的忘本玩意儿,只有吓住了才好说话。


    娘娘就是心太软,让她以为凭着“情分”二字,就可以辖制主子!!做梦!!


    别说她照顾了主子五年是应当应分的,做奴才的,就是为主子去死,那也是本分!


    柱子万分嫌弃抱琴,但还是记着元春的吩咐,缓缓说道:


    “府中已经递交了文书,省亲别墅业已竣工,圣上准了娘娘今年重阳回家省亲。你本月随娘家太太回去,留心宝二爷身上那块玉,省亲之日想法子拿出来,交给咱家!”


    “宝二爷的玉可是从娘胎中带来的那一块,那是宝二爷的命啊!”抱琴震惊不已,失声喊到……


    柱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阴冷的神色让抱琴的理智渐渐归炉,忙强笑道:


    “奴婢遵命,……只不知道,娘娘要那劳什子作甚为何不直接向太太讨要”


    “哼……”柱子笑了一声,问,“娘娘的主意,还要向咱们报备不成”


    “……奴婢不敢!多承娘娘看重,必当……不辱使命!”


    ……


    “她当真能办到吗万一她告诉了娘家太太,让主子与娘家生了嫌隙怎么办”玉罄在门外等着柱子,担忧地问。


    “我的好姐姐,你是糊涂了,这话说给娘家太太,你觉得太太会相信吗更何况,抱琴若敢背弃主子,说出一丝一毫对主子不利的话,无论是什么,娘家老太太都会立时要了她的命!!


    若不是主子心慈,她哪来回家给娘娘办差的机会,为防她被有心人利用给娘娘生事,就让她这么一病不起的法子多的是!如今,且看她的造化吧!”


    抱琴在自己房中惴惴不安,冷汗是出了一身又一身,柱子的话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她突然意识到,元春与娘家,可能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全然一体!


    有了这个前提,回忆起她先前的一言一行,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一个恋着旧家,心思朝外的奴才……


    抱琴恨恨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被自己蠢笑了!


    还有柱子!


    明明还是那样憨傻不灵通的样子,竟然可以说出这般心狠手辣,阴森可怖的话!


    那张脸上,一半老实憨厚,一半阴狠狡诈,宛如现世修罗,让人不寒而栗!


    抱琴无助地用双手碰住脸,这听风阁里,原来真正的傻子只有自己一个!


    泪水顺着指缝爬满手背,抱琴心中那最后一丝,因为要被赶出宫而生出的怨怼,全部烟消云散了……


    此时,她反倒真心地感谢元春执意将她送出的决定,她一直以为自己挺聪明的,没想到说话做事不如玉罄就算了,连城府也不如柱子,合着到头来,全是一场笑话!……——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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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明光阁夜宴之后,这后宫争宠的手段明显丰富了起来……


    今日柳贵人对月吟诗,明日孙常在扑蝶荡秋千,后儿个还有良嫔送汤送水!


    甚至连一心扑在儿子身上的德妃都一改常态,大张旗鼓地给皇帝做寝衣,缝荷包,一时明园中好不热闹!


    不得不说,良嫔果然是能引领一时新风尚的厉害人物!


    之前大家都端着架子不好意思明争,从那之后,众人都仿佛解了禁似的,花样多的让人目不暇接,直接打破了自坠马事件后,元春独宠一时的局面。


    对此,听风阁众人接受良好。之前元春盛宠在身,大家反而惴惴不安,总担心哪一日皇帝厌了倦了,或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听风阁繁华不在,欣喜中都含着担惊受怕。


    如今可好,百花争艳中,元春仍能一枝独秀,众人反而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让元春颇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专宠的皇帝不是好皇帝,雨露均沾,大家才有奔头……


    后宫里,只有心态稳了,凡事才有胜算。


    所以,在众人如火的热情中,听风阁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听风沐雨,造化自然,让周高昱在这火辣辣的夏日里感受到了一丝沁凉与舒适。


    又是一日午膳时分,周高昱信步走到听风阁,这里绿荫如盖,加上近水的缘故,空气中还带着两分润。和风送来,十分舒爽。


    元春今日的饭食简单,一碗碧粳米茶泡饭,一小碟醋泡姜,一盘炸鹌鹑和一碗莼菜笋。


    周高昱早上没说要来,元春这边早就摆了饭,皇帝来时,她都吃的差不多了。


    看见顶着一头热汗在前苦笑的刘顺子,元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上前先替周高昱解了外裳,又捧过毛巾细细替他擦了汗,然后自然地邀他入席,共进午餐。


    桌上的菜早已撤了换上新的,周高昱看了一眼,示意刘顺子就着这些吃了,不必再添。


    刘顺子朝着元春挤眉弄眼得使眼色,一张包子脸把元春逗的差点要笑出声来。


    朝外一看,传膳的太监都拎着食盒在外头侯着了。于是元春走出去选了两样自己喜欢的让他们摆上。


    刘顺子瞟了眼桌上好歹凑足了八个菜,这才叹了口气示意传膳的人下去。吃不吃的,这都是皇帝的排面……


    皇帝可以任性,他们这些奴才要让皇帝失了排面,传出去就该死了!


    皇帝这些日子没胃口,就喜欢来突击看看元春这里吃什么。


    偏元春也故作不知,皇上来与不来的,她想吃什么爱吃什么,包括什么时候吃都是自己说了算。


    好歹皇帝来了也不会让他饿着,这么一天两天的混着,反成了两人之间的情趣。


    例如今日,因为元春都用的差不多了,就专心给周高昱布菜,间或说点家常的事,不外乎针黹女工,吃穿用度。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畅快地吃了两碗饭。又看了一回听风阁外摆着的碗莲,新扎起来的葡萄架子,随后回到里间午歇,不一会儿就听着睡沉了。


    元春见周高昱睡熟,自己轻轻起身,挽了头发就径直走到外间。


    她前些日子从旧书上翻到了一个酿酒的法子,最近正在兴致勃勃地研究,今儿个材料集齐了,原定是要开工的,并不因为皇帝的到来更改。


    刘顺子站在外头有些打瞌睡,猛然见到元春出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里头看去,并没有皇帝的身影,这才笑嘻嘻地奉承元春。


    元春也笑着对他说:“公公歇歇吧,皇上睡得沉了,我怕晚间走了困,到外头醒醒神去……”


    刘顺子一边满口答应着,一边感叹元春胆子大,这满宫里敢撂下皇帝去干自己事的主,满打满算也就这一个。


    偏愉嫔这般家常的模样,还正合了皇上的心意。甚至连刘顺子也觉得,在前面累了一天,回来这么淡淡的相处,有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大概就是民间说的那种,丈夫在外边奔波忙碌一天,回来听着妻子絮絮叨叨说些家事的感觉吧!


    当然,这是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刘顺子在脑海里抽了自己一嘴巴,告了几句罪。


    忖度着皇上还要再歇一会儿,他抱着拂尘拢了拢腿,也趁机倚在殿门上歇了……


    元春不知道刘顺子心里的想法,更不是真要与世无争,甚至说和皇帝做什么寻常夫妻。


    她始终清醒的知道,既然入了宫,就不可能不去争夺皇上的宠爱,区别只在于争的方法!


    与世无争也好,吃醋伤心也罢,都是手段。无论是解语花还是带刺的玫瑰,端看皇帝的需要!


    皇帝眼下的青黑明晃晃地挂着,不用说都知道前朝事忙,又不能声张。此时又唱又跳的,大暑天里,不但累了自己,看官也不买账啊!


    还不如就当自己是临时驿站,让他吃好睡好,此时没什么比这更合皇帝的心意。


    前朝的事元春知道的不多,无论前世今生,这一块都是她的盲区,但大致的走向总还差不了。


    此时应该是新旧两派权利交锋最为激烈的时候,周高昱五年没选秀,这笔钱都花在选才上了。


    还没登基时在太上皇的示意下主持了一场科举。


    后头登基了,借着喜气加了一场恩科,三年后又逢正科,细算起来,正是五年三科,尽收天下英才啊!


    如今正逢吏部考核官员之际,只怕这些日子都在忙着翻看考绩,提拔贤能呢!


    这种时候,就是天仙下凡只怕也动不了他的心,元春乐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不,初二的日子一到,一大早的,外间就报进来,说贾家的女眷正在宫门外侯见。


    元春闻言,顿时露出一脸的喜意,立刻派了抱琴亲自到宫门外接人……


    这是今生的元春第一次见家里人,也是上辈子的元春和母家的久别重逢。


    贾母等人前些日子就接到了消息,说今日候见还要将抱琴一起接出。


    虽然元春是自家姑娘,可进了宫就是主子,听着这么个吩咐,难免心中惴惴,多有猜测。


    疑心是抱琴做错了事,一时不好把握这个“接出”的分寸。


    直到此刻抱琴红光满面地出现,眉眼见又都是亲近和笑意,这份心才放下些许。


    抱琴这一路接引并未避着人,给足了贾家众人思索和适应的时间,也满足了后宫众人对这次会面的想象猜度。


    及至见了面的那一刻,元春都有些恍惚……


    贾母此时的样子比记忆中年轻了许多,无限接近于小时候那个陪伴教导自己的祖母,可是又比那个记忆中的影子苍白衰老一些。


    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陌生人,元春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此去经年,连亲情都像蒙了一层厚纱,依稀可见却再难触及内心。


    心里想着,面上却红了眼眶,元春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又猛地停驻,双方忍泪叙过礼,才各自归坐。


    人们往往在话不知从何说起的时候,先问候身体!


    元春几乎过问了家长每一位长辈的身体,又关怀过每


    一位小辈的学业,再听贾母挨个传达过他们各自对自己的关心与问候,双方才逐渐消弭了那层似有若无的尴尬。


    今日跟来的,除了贾母王夫人外,只有凤姐。元春一看就知道,母亲还是如以往一般,将大伯母邢氏压制的死死的。


    传说中长袖善舞的凤姐在今日的场面下也显得有些畏头畏尾,频频看向贾母王夫人,忖度着她们的脸色,附和着毫无意义的关心和想念。


    直到说起了宝玉,在王夫人不好自夸,贾母不知从何夸起的情况下,元春终于见识到了凤姐的巧舌如簧,把个宝玉真个夸成了“活龙”!


    想起赵姨娘不忿时的讽刺,元春的脸上没忍住露出几分由心的喜悦来,就是这份喜悦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王夫人明里暗里都在示意元春,宝玉长成的那一刻,将会成为她最大的助力。


    想当年,元春就是这句话忽悠了一辈子,在后宫中多少个备受熬煎的夜晚,她就是借着这句话安慰自己的。


    可惜,别说是成为她的助力,便是自己的死讯传开,他那个好弟弟都没掉几粒真心的眼泪,待她的情意还不如一个丫鬟。


    一番虚情假意之后,贾母终于把话题绕到了正事上,对于带走抱琴这件事,贾家显然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王氏先试探着开口:“娘娘独身在宫中,身边若没有一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家中如何放心


    抱琴这丫头大了,我方才留神看了看,倒是好生齐整个模样,只怕娘娘心疼她,不忍她错了花期,才有这一说。


    或是她自己动了心思,也未可知”


    “母亲多虑了,是我见这丫头大了,才想着打发她出去。她辛苦陪我一场,总要落个好结果才是!”


    听到这话,不止王夫人,连贾母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抱琴长得好,当年贾母身边,除了晴雯就属抱琴颜色最好,且心思敏捷。


    贾母把晴雯给了宝玉,是预备让晴雯以后做宝玉房里人,长长久久伺候宝玉一辈子的!


    把抱琴给了元春,则是为元春未来的夫婿预备的,无论元春未来的夫婿是谁,这点都不会变。


    按他们的意思,元春如今恩宠在身,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这种时候与其把皇帝往外推,不如推抱琴上去伺候着。


    抱琴是家生子,一碗药灌下去,不止皇帝说不出什么,抱琴自己也不敢抱怨。


    可是元春忽然要把抱琴送走,贾母等人一直在担心,怕元春年轻气盛,得了皇帝宠爱之后不愿撒手,错了主意!


    更怕是抱琴的美色勾得皇上动了心,可元春心窄想不通,出昏招要把人送走,这就大大的不好了,这才出言试探。


    如今看这番情境不像,只是女儿家的柔软心肠作祟,舍不得身边人蹉跎岁月,反而松了一大口气。


    能替身边人着想,说明元春承宠后的日子是过得真不错!思及此,王氏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娘娘真是神仙样貌,菩萨心肠!您只管放心,抱琴姑娘出去后,府中自会风风光光地打发她,必让她日后都和和美美的!就是娘娘身边——寂寞了些……”


    凤姐就是凤姐,说着好话就把贾母的意图引出来了,贾母随后接话道:


    “贾氏门中能出娘娘一个,是合族的荣耀体面。只是老身心里,还惦记着娘娘养在膝下的样子!


    一时担心冷着了热着了,有个知心人在身边,知道她会提醒着娘娘加减衣裳,多加餐饭,老身心中才略可减顾盼之忧,还望娘娘……体恤!”


    说到后来,贾母已哽咽难言,仿佛不是在请娘娘体恤,而是在诉说长辈的苦心和无奈,让人动容。


    元春不得不动容,她早预料到,老太太绝对不会放过在她身边留人的想法,于是上前伏在贾母身上,哭到:“祖母……”


    众人见状忙上前一番劝慰,再次难舍难分之后,元春才哽咽着继续说到:“孙女怎忍再见世人骨肉分离……”


    “娘娘别担心,老祖宗早有打算呢!鸳鸯那丫头从小跟着老祖宗,她父母都在南边看房子呢,最是忠心!


    亏只亏在颜色差些个,不及抱琴多矣!只不过,娘娘是明月之辉,丫头们生得再好也不过萤火之光,或暗些或明些,都不大显眼!也认做一样的了……”


    凤姐这话一出,明摆着告诉元春,第一,不用担心鸳鸯骨肉分离,因为本也没聚在一起。


    第二,鸳鸯长相一般,没有威胁!这是凤姐自己的心思,以己度人,觉得元春应该也不愿在自己身边放个好颜色的丫头,没得膈应。


    元春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吞了回去,突然想到:……鸳鸯!——


    作者有话说:想救一救鸳鸯,摆脱贾赦的魔抓。进宫镀层金,出去之后贾赦就不敢伸手了……啊,一个做娘娘的侄女身边的丫头,说起来都烫嘴!感谢在2024-04-1221:40:11~2024-04-1519:4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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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听到鸳鸯的名字,元春吐到嘴边的,拒绝的话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她还以为母亲会将金钏玉钏两姐妹推进来。


    毕竟当年她想让自己的人陪元春进宫,就没成功。


    抱琴是老太太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当初陪着元春长大的,还有一个叫彩霞的丫头,那才是王氏正儿八经放在女儿身边的心腹。


    因为入宫待选的官员之女只可以带一个贴身丫头伺候,彩霞不如抱琴得元春喜爱,所以后面又回到了王夫人身边。


    若以私心论,王氏自然最希望陪在元春身边的是自己的丫头


    可那时,贾府上下都笃定了元春进宫是要给义忠亲王做侧妃的,入宫不过是走个过场,回来后凭着贾敬大老爷的脸面,再塞个把人进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氏寻思犯不着为了个无关紧要的先后顺序与婆母争执,所以就同意了由抱琴陪元春入宫的决定。


    谁知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


    如今元春要放抱琴回去,想也知道家中必定还想再塞一个人进来。时时在自己面前提点着家里的好处,说话做事也方便。


    元春以为这个人必会是王夫人处来的,没想到老太太舍得如此下血本,把自己身边最得用,最忠心的丫头推了出来。


    元春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只是抱着贾母哭,恍若没看见母亲脸上的强颜欢笑,也不关心她们是如何达成一致意见的,算是用眼泪默认了这个安排。


    再哭过一场,双方净面上妆,才算是结束了这场“喜相逢”,抱琴笑意盈盈地端上果品茶盏,轻轻揭过了话题。


    元春擀了擀茶,轻啜了一口,仿佛漫不经心地问:“听说,薛姨妈家表弟表妹都进京了”


    王夫人得了这一句,脸上带了三分喜意,附和道:


    “可不是,正是大大的喜事,我们姊妹分开多年,再没想到还能有在一处的时候!都是老太太体恤……”


    说完还不忘了恭维贾母一句,元春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祖母是最爱热闹的……”


    “宝丫头是个最守礼孝顺的孩子,娘娘见了一定喜欢,可惜姊妹们不能常在一处,否则定是最和美的!”


    王氏这么迫不及待地夸着薛宝钗,显然和前世一样,早打着要亲上作亲的主意。


    比起不太和睦的小姑子独生女,端方持重的宝钗显然更得王氏喜爱。


    元春明知她的意思,可还是故意曲解了这话,淡淡道:“以后表妹进宫了,我们自然有和睦的日子……”


    “进宫娘娘说的是宝丫头”王氏


    面露惊愕,不明所以地看向元春。


    那边,老太太的眉头早已皱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事。元春恍若未觉点头道:


    “后宫即将大选,薛家也在应选之列,还是家中给表妹托情报退了”


    “报退倒是没有,但宝丫头怎么可能入选,蟠儿那孩子……”王氏说到此处猛然住了嘴。


    元春心想,是呀,薛蟠打死了人,宝钗本已失去入选资格,可是家里不是手眼通天,助他无罪释放了吗


    王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只不好过于外露,勉强遮掩道:


    “蟠儿……蟠儿那孩子行事没有章法,你姨妈如今事事都指着宝丫头呢,怎舍得让她入宫”


    眼看王氏不好说出薛蟠打死人的事实,又一时着忙无话应对,嘴里竟带出宫里不好的意思来,再有那你呀我的冒犯之语,贾母连忙咳嗽了一声,温声细语地岔话:


    “宝丫头身上素有热症,那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根儿,不当在应选之列的。”


    关键时刻,老祖宗果然还是老祖宗,一句娘胎里的弱症,切中要害!


    入宫为妃的女子都是奔着诞育皇嗣来的,这顶顶重要的一条就是身体要健康。


    即便算不上强壮,也万万不能有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否则传到了王子皇孙身上,谁也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凤姐机灵,听出了话风,忙附和道:“对对对,宝姑娘样样都好,就是身子弱了些。


    唉,难为她母亲哥哥愿意费心思,年复一年花儿朵儿地给她配药方,这才稳住不发病,进宫却是不能了……”


    元春端起茶盏掩饰住嘴角的笑意,故作疑惑地问:


    “哦薛表妹也有弱症这可难为了姨妈……正好,我前儿向皇上求了一个太医,想着给林表妹调养调养身子。她一向体弱,若是偶然犯了病,老太太太太岂不忧心


    我本是随口一求,成否只看天恩。谁知皇上念着她父亲勤谨,竟特地指了仇太医过去。


    他是甄家的老人了,以后到了咱们家,好好供养着,若家人一时有了病痛,能方便好些不说!


    如今,正好也能给薛表妹看看,年纪青青的,可不好落下病根!”


    “娘娘说的是,娘娘是最体恤兄弟姊妹的,如今又有了皇上这么大的恩典,林丫头和薛丫头的病,可就有望好啦……”


    一阵歌功颂德过后,元春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就此结束话题。


    对于寄居家中那些女孩子们,元春都很包容,宝钗聪敏,黛玉灵慧,湘云活泼,宝琴娇憨……各有各的优点长处。


    虽说女孩子们在一起,难免有些小心思,小龃龉,可总的来说无伤大雅。比起她们的哥弟兄来省心多了。


    在元春眼里,宝钗和黛玉一样还只是个小姑娘,但他哥哥不是!


    元春犯不着与宝钗为难,可实在厌烦薛蟠。


    尤其因为薛蟠的事,贾雨村那个忘恩负义之辈还攀上了贾王两家,越发不知要祸害多少百姓。


    每每想到此处,元春都甚烦闷,如今恰好趁势点点王氏。


    别看薛姨妈一副低眉顺目,好好太太的样子,能养出宝钗那样的女儿,她就不可能真是个蠢的……


    且不说薛家卡着这大选之期进京的真正目的,就说这薛蟠犯事之后,薛家怎么只想着求助贾府呢


    按理来说,如今在朝上,王家比贾家更有权势,可薛姨妈千里投亲,分明直奔着贾家就来了。


    别说王子腾离家外任,就是他登时死了,王家本族还在,哪需要薛姨妈求到姐夫家头上去。


    究其原因,不过是王子腾的夫人太过精明厉害,任何年代,人命官司都不是小事。


    薛蟠犯了那样的大案,正值王子腾仕途通达之际,他怎肯为这个不成器的外甥脏了自己的手。


    也就王夫人贪恋着薛姨妈的奉承,享受被薛家隔三差五的钱财补贴,才会乐意接下这个烂摊子!


    薛宝钗前世的确没参加大选,那是因为薛姨妈将薛蟠视做眼珠子一般,承担不起半点失去儿子的风险。


    若薛宝钗前世当真进宫入选,查身家的时候,薛蟠的事就极有可能被翻出来。


    那人命官司如何禁得起详细查!


    所以,身为女儿的薛宝钗就是有再高的青云志,也只能屈服于现实,给家中唯一的男丁让路,哪怕他不成器!


    前世的薛宝钗这么避开了大选,大概率,她今生也不会进宫。


    但一朝想到薛家也要要送宝钗进宫的意向,这个大概率的风险,贾母和王夫人都不会去冒。


    看着贾府三个话事女性的脸色,元春知道,如无意外,今日之后,贾府里身子不好的姑娘就不止林黛玉一个了。


    自己的母亲,元春自己清楚……


    她愿意善待薛姨妈的前提,是这个妹妹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


    比不上她有健康可靠的丈夫,乖巧聪明的儿子,和在宫里做娘娘的女儿。


    一旦薛家有意将女儿送进宫,和她的女儿争宠分恩,这份平衡就会立马被打破!


    之前她用看儿媳的眼光看宝钗有多满意。那么反过来,她此时就会有多忌惮她。


    只要母亲想清楚了这一层,她就该知道,让犯错的人承担应得的后果,才是这人间正道,薛蟠伏法了,薛家和贾家才能达到最佳平衡状态!


    虽然,大概率,在贾府不愿出手的前提下,王子腾还是会保住妹妹的独子……


    不过这就不是元春此时该考虑的了,她此时还要交代家里最后一件事:


    “抱琴这丫头陪了我一场,如今要回去了,她想散荡两年,不急着嫁人。我想着,不若让她去跟着迎妹妹,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一则,她本就是老太太给我的人,如今回去,论理自然还到老太太处。但只怕她多嘴惯了,吵了老太太清净。


    二来,她还未进宫时,就和迎妹妹处的不错,若她有造化得了妹妹的眼,日后随着一起出了阁,这终身就有靠了,咱们岂不省心”


    元春进宫时,迎春还不大。元春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尚算喜欢,抱琴自然日日逗着她玩,勉强算是处的不错吧!


    提出要跟着迎春,是抱琴自己选择,作为家生子,她的确可以选择一家子放良,去外头做良民,堂堂正正过活。


    可这种日子不是谁都能过的,抱琴有信息能自己立起来,可她拖不住一大家子。而且她的父母也绝不会愿意出去。


    那么剩下的路中,要么配了管事,以后继续在贾府当差;要么随着姑娘嫁出去,或做陪嫁,或做内管事。抱琴选了第二条……


    在宫里时,她常常想着家里人;出去之后,她却想多考虑考虑自己!


    抱琴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家人都是些没有大能为的。一辈子可能就这么点出息了。


    以后的日子,只要她还呆在贾家,恐怕不管嫁给谁,那一大家子人她都都脱不开手。


    甚至,她嫁的人越优秀,她的爹妈、弟妹,甚至是以后弟弟的一大家子,越发会成为她身上的累赘。


    而主子的情分,是禁不起消耗的……抱琴不想为我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消耗了她这些年的辛苦。


    所以她选择跟着姑娘,等姑娘以后嫁了人,回家也是姑奶奶,便是掌家的凤姐也要给几分薄面。


    又有助益,又不容易被拖累,是最实在的出路。


    她也想过放出去嫁个良民,但要想找个不介意她身份的良民,又不贪图她钱财,认真尊重她,互相扶持着好好过日子的男人,实在是太难了!


    况且,抱琴自己也是享尽了荣华的人,这辈子从没认真洗过一次衣裳,制过一次饭食,真嫁到外面洗手作羹汤,她觉得自己吃不了那个苦。


    贾府的姑娘里面,论年纪,二姑娘最合适。论性子,也是她最绵软。跟在她身边,只要不犯大错,大面上都差不了。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她不甚在意抱琴的去处,只要她规矩的别给元春添麻烦,贾母乐得做好人。


    抱琴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前头皇帝也恰好差人来传旨,说是让要留贾母等人的饭。


    这是在给元春做脸呢,一时,得了体面的贾母王夫人纷纷笑逐颜开。


    后半晌,元春的精力有些不济,王夫人和凤姐见状,都捡着省亲别墅里有意思的景致说给元春逗乐。众人都默契地没提正事。


    只是临走时,元春突然问王氏,可知道王家要送哪位姑娘进宫备选。


    王氏这一次拍着胸脯说,王家没有嫡亲的姑娘了,不会参与大选,让元春放心。


    这话说得铿锵,元春却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认可这种说法!


    不过她也没再多说,还让玉罄、柱子亲自送着贾母、王


    夫人、凤姐、抱琴几人出了宫门……


    一路上偷看的人很多,玉罄还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人,回来告诉元春知道。


    元春皱了皱眉头,疑惑地出声;“穗儿”


    ……


    且说元春这里送走了贾母等人,顿觉精神困乏,靠着绣塌歇了一会儿,还梦见好多从前之事,一番心绪动荡,到晚间就不大舒服。


    还没来得及传太医,就听前边传来消息,说是太上皇病了,圣架择日就要回銮,让各处都收拾起来听旨。


    太上皇这病的有些奇怪,元春掰着手指头一算,距离上辈子太上皇驾崩的时间还有些日子,于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这症候重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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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皇朝以仁孝治国,太上皇年纪大了,生病不是小事。


    且无论病况如何,作为儿子的皇帝都没有再另居他处,避暑享乐的说法。


    所以,几乎是消息一传开,明园众人都动了起来。


    这次出行的阵仗不小,若是摆开倚仗慢慢走,少说也要走个十天半个月。


    事急从权,周高昱索性带着精锐护卫轻车简从,先一步返回皇城,元春等后妃缀在后面缓行。


    比起刚来时的惬意期待,这一路甚是闷热难熬。


    元春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做什么都恹恹的,再加上舟马劳乏,越发昏昏沉沉,几乎睡了一路。


    马车驶入皇城的那一天,元春精神好了些。官道平稳,不同于前几日的颠簸,行进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悄悄掀开帘子往外望去,只见御林军内外围了两层,车旁还有宫女太监步行环绕,元春这边才有动作,他们就立刻迎了上来听差。


    元春看着不远处遮的严严实实的帷幕,大感无趣。想象中可能会出现的闹市街景全没有看到。


    百无聊赖间,队伍转过街角,斜前方忽然伸出一株桂枝。碧绿的叶间藏着米粒大小鹅黄的花朵,一股甜香散在空气中似有若无。


    元春起了兴致,招手示意前头骑马的传达官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传达官就折了一株桂枝捧到元春车前。


    玉罄笑着出去伸手接了,又给了那传达官一包银子,令他赏那桂枝的主人,自己则转身掀开帘子,欲将那枝条呈给元春。


    却不想,花香盈满车厢的一瞬间,元春忽然觉得肚中翻江倒海,忍不住一声呕了出来。


    这一下可给玉罄吓的不清,登时缩手收回了桂花树枝,转身就要张口喊人。


    电光火石之间,元春一把拽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另一只手还用帕子捂着口。


    看着她这虚弱又难受的样子,玉罄眼里的担忧慢慢转成疑惑,逐渐变成了震惊……


    眼看元春又要干呕,玉罄突然醒过神来似的,将那桂树的花枝朝外一递,扬声对外边说:


    “娘娘喜欢这花的新鲜颜色,你拿去后头找个瓶子养好了,等回了钟灵殿好摆出来看……”


    等到宫人退的远了,玉罄才转身回来,忙不迭地用帕子扇着,试图把那桂花的甜香驱走。


    又急着给元春倒茶,想了一想,又将车窗前挂的香袋取了下来包好,袖在怀里,这才试探着问元春:


    “主子……”


    元春看她这手忙脚乱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缓了口气说:


    “我也拿不准,只是方才难受得紧。咱们先不要声张,这就快要进宫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太上皇还病着,别叫人拿住了把柄,说咱们轻浮……”


    钟灵殿众人对元春的身体一向留心,尤其在皇嗣这件事情上,抱琴以前几乎是掐着手指算元春的月信。


    前些日子她出去了,又兼连日事多,众人竟将这茬给忘了。


    元春自己倒是记着,只是她也没有生养的经验,究竟是不是,到底也拿不准。


    若是贸然说了出来,这一路缺医少药的,难保玉罄等人白悬着心,所以不如不说。


    谁想那临时起意摘来的一枝桂花,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玉罄愣了一会儿,强压住喜色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就是苦了娘娘,这一路颠簸……


    都是奴才该……该打,行事竟如此粗心。就不知娘娘现在感觉如何”玉罄把那不吉利的“死”字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元春。


    “还成,就是累些,回去好好歇歇就是了,不必担心……”


    “那咱们一到宫里,就立时请了李太医来看!”


    “嗯……”


    嫔妃回宫,太医院本就要来请平安脉,也不算引人注目,元春就同意了。


    谁知那不长的一段路又熬了一早上,直到当天下半晌,元春等人的马车才停到了临敬门外。


    此处之后,马车是进不去的,众人纷纷弃车换轿从侧门而入,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钟灵殿。


    许久没有凑在一起,和柳婉清碰到一起的时候,两方都有些不适应。


    元春脸色不好,柳婉清看着也十分憔悴。显然,这段没有皇帝的旅途,大家过得都不太好。


    匆匆行过礼,柳婉清就带人回了东殿,皇后体恤,入宫第一天不需要拜见。令让各宫好好梳洗休整,明早请安时再见。


    元春乐得听到这一句,回去赶着卸了钗鬟就躺下了,连太医来请脉都拒了,说要先歇一歇。


    倒是柳婉清出人意料的好精神,竟重新洗漱打扮一番,拜甄太妃去了。


    元春躺在里间养身,听到门口一个叫喜鹊的小丫头正叽叽喳喳地向玉罄传话。


    许久不见主子,钟灵殿留守的上下人等都有些喜不自胜,又听玉罄低声和那小丫头说了两句,外间才彻底安静下来。


    等元春再醒过来时,钟灵殿早已掌了灯,玉罄捧了水盆进来,一边服侍这元春梳洗,一边捡着要紧的事说了:


    “太上皇是突然患的病,听说病势来的很急,幸而还不险。皇上日日都去养心殿伺候着,皇后娘娘也亲自带了人去侍候疾。


    娘娘,咱们这一遭回来,顶多躲个两三天,恐怕也要到养心殿去。那边有病人,咱们……”


    元春轻轻一笑说:“不妨事,咱们皇后娘娘是最贤良的人,伺候公婆是嫡妻的事,哪里会有庶妾露脸的机会。


    咱们便是去了也是站站规矩,在外围端茶送水,做做样子罢了……倒是咱们出宫这么久,可听说永寿宫那边的消息了”


    “甄太妃因为良嫔之前的事惹恼了太上皇,一直都还没翻过身来呢!平时除了请安之外,等闲也见不着上皇。上皇那边,如今是李太嫔陪的多……”


    “李贞贞……她倒真是可惜了……”


    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本也是和元春等人一起入宫,准备着选给义忠亲王的。


    谁知阴差阳错,配了足以做她父亲的太上皇。难为她还能在父兄官位都不如甄家的时候,开能稳稳压了进宫数十年的甄氏。


    眼看元春的思绪飘的远了,玉罄连忙无奈地轻声提醒:“娘娘,娘娘……不如此刻就叫李太医进来”


    元春摇了摇头,对玉罄道:“你继续说……”


    玉罄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已经将大选的章程呈给皇上看过了,中秋之后,第一批秀女入宫。和往常一样


    ,走三轮,选德才兼备者充入后宫。


    宫女的选拔几乎同时进行,只是二轮筛人的时间要推迟一个月左右。奴婢已经差人请托了德庆公公将消息带出去。


    鸳鸯姑娘到时候就和大选的宫人一起进来,只需要向内务府打个招呼,说明了是咱们这边的人,之后要过来就是。”


    “嗯,你用心了……”元春话音才落,人又迷迷糊糊地将要睡去。


    玉罄不得不再次出声打扰:“娘娘,奴才有罪,但还要再请示娘娘,请脉的事,咱们直接交托给李太医吗要不要报给上边儿”


    “这种事情,自然是瞒的越久越好,就不用报给上边儿。咱们吃穿还和以前一样,可别大张旗鼓地倒腾。


    至于李环山,放心吧,他怕比谁都希望本宫能瞒得更久一点。明日请安后就让他进来吧……”


    第二日拜见皇后算是个小场面,众人的架势摆的都很足。


    元春不仅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皇后,还见到了怀有身孕的刘氏和惠妃。


    刘氏保养的不错,只是人还同以前一般没什么存在感,若遮住那个大肚子,众人的眼光再不会放到她身上去。


    相比起刘氏,惠妃的脸色看着就没那么好了,即便脂粉扑的再厚,神色间也难掩倦意。


    元春想想都知道,惠妃将身怀有孕的事瞒了这么久,皇后不可能不给她找麻烦。


    惠妃年纪不小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即便不伤经动骨,也够她使的。


    看着惠妃那憔悴的神色,元春想了想,还是在李环山来请脉之前,借了个由头,把秀儿喊到了里间……


    第40章


    元春怀孕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李环山虽强调了月份尚浅,脉象不准。可以他一贯谨慎的样子,此话既然出了口,便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有七八分了。


    钟灵殿中在场的三个人,各个脸上都是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


    柱子之前不知道不说,连玉罄都展现出了十二分的喜悦,那份惊喜和意外,说她是初次听闻,也没人不信。


    孩子,是后宫女子最强有力的保障!容颜会衰老,君恩会转移,唯有紧密相连的血脉不朽。


    无论生下公主还是皇子,有诞育之功的嫔妃都像得了一个护身符,只要不犯不赦的大罪,皇帝和宗室看在孩子的份上都会优容其生母。


    有了这个龙胎,以后钟灵殿的人在外行走,腰杆子都要硬几分!


    一片刻意压制的欢欣之下,李环山还算沉稳地拉着玉罄和柱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注意事项,并请示了元春是否暂且将消息瞒住。


    毕竟月份尚浅,一为说早了不吉利,二也得防着后宫的黑手。


    李环山自觉没有胆子如惠妃的心腹太医一般将嫔妃的孕事瞒到四个月。


    但说句把不准,略微耽搁到两个半月还是可以的,这也是后宫一贯的操作了。


    听着李环山小心翼翼地探问,元春笑意盈盈地靠在绣垫上,点了点头说:“太医方才都说号脉有可能不准,万一不是,岂不是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诶哟,主子可不敢这么说,这是必定的事了!小皇子在娘娘肚子里安安稳稳的呢,咱们只不声张,不惊了胎神就是了。”


    玉罄现在可听不得这样的话,忙不迭地打断了元春。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秀儿忙着问元春可有什么想吃的,柱子并李太医转着将屋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玉罄则将元春放衣物的柜子一一打开查捡,就怕出了差错。


    这时候就显出没有嬷嬷的难处,在场的,除李环山外都未经过这样的大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元春抚掌想了一会儿,对秀儿说想吃些绵软好克化的点心,若能带点酸味的更好,开胃。秀儿忙答应着去了。


    等秀儿出了钟灵殿,元春突然喊过玉罄,说:


    “你去,和柱子将咱们这里所有的香料都捡出来封存住。以后香料这块,该当的分例还是按月去领,领回来做一样的处置。这东西里头的门道多,防不胜防,不如不用!


    还有杯碗茶盏等日常动用之物,一应收归齐整,派人专管,一碟一碗都要计数仔细有来有去,便是打碎了,也要看到渣!”


    “是……”


    宫里的孩子难养,一丁点的疏忽都不能有,元春估算了一下,觉得以钟灵殿如今的本事,做不到密不透风的保护。


    于是她估摸着秀儿快回来的档口,招来了玉罄对她说:


    “去请皇上……就说咱们这做了上好的野鸭子汤,或者点心,随你想个借口,请皇上过来!”


    “主子,这……”


    “你傻了不成,这宫里谁都可以瞒,唯独皇上,一刻都耽搁不得,去请吧……”


    “可是娘娘,皇上今日忧心太上皇圣体安康,奴婢不一定能请到。”


    元春淡淡一笑说:“你去吧,我自有计较……”


    费劲巴拉努力了那么久,元春自觉还是有这个面子去请一请皇帝的。


    只不过,这才回来的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争宠,恐怕自己的名声会不好听。


    但想到柳婉清始终在一侧虎视眈眈,元春就觉得那名声不甚紧要了。


    况且有孕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出,一个恃宠生娇,名声狼藉的宠妃,总比贤良淑德的皇子之母要更让皇后放心。


    元春此时无意与皇后对上,这不贤的名声反倒是一层很好的保护伞。


    和元春预料的一样,皇帝虽然没直接答应玉罄的邀请,但还是在晚膳之后,很给面子地出现在了钟灵殿门口。


    元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袍,头发乌压压地盘在脑后,只在发间点缀了几朵金灿灿的小花。在玉罄担忧的目光下,笑意盈盈地迎向了周高昱……


    元春浅浅给周高昱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不等他叫起,就自行起身。亲密地靠过去,用两只手环住周高昱的胳膊就把人往里间引。


    周高昱脚步微微一顿,片刻后顺从地跟着元春走到了里间。不等元春开口,先转身端正地坐在了太师椅上,捋了捋袖子问元春:


    “你准备的点心呢”


    元春登时一愣,她显然早忘了这一茬。这本是个众人心知肚明的借口,但既然皇帝提起了,没有也要变成有。


    于是元春只好收回双手,走到门口吩咐玉罄下去将点心“端”上来,等玉罄答应着去了,周高昱才顺从地跟着元春走进里间坐在了塌上。


    元春侧身坐在周高昱对侧,侧头看着他这从未有过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


    想了一想,她决定逗逗他,于是十分认真地发问:“皇上,您看臣妾今日与往常可有什么不同”


    周高昱愣了愣,神色间有几分无奈,几分纵容,收了收手袖,十分真诚地说:“爱妃今日格外容光焕发!”


    “噗嗤”一声,元春忍不住笑了出来,上前拉住认真哄人的周高昱,将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皇上,臣妾好像有喜了,咱们要有孩子了!!”


    语毕退开一看,收获一个失神的皇帝……


    一个时辰前——


    周高昱正在勤政殿阅看近年各地官员的考评,回到皇城之后,他光明正大地忙碌起来,反比之前在明园要轻松一些。


    太上皇是旧疾发作,太医院不敢轻忽,所以报的急了一些,实则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等周高昱回来之后已经在好转了,所以他此时心情尚算不错。


    就在那用午点的空档,周高昱收到了来自刘顺子回报——


    “什么!”周高昱手中的筷子顿住,似是没听清刘顺子说的话……


    “禀皇上,方才陆秀来回禀,愉主子请了李太医,约摸是有喜了!”说到此处,刘顺子脸上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喜色。


    周高昱手中的筷子立时放下,想了一会儿又捡起来,右手紧了


    紧,貌似波澜不惊地问道:“多长时间了,这一路奔波有没有妨碍,太医怎么说”


    刘顺子低头掩住脸上促狭的笑意,飞快地回禀:“一月有余,脉象还不显。奴才们照看仔细,只是累着些,无甚大碍!”


    “赏!”


    刘顺子刚要应是,周高昱又立马改了旨意:“不,记赏!月份不大,愉嫔应是不想声张,让陆秀好好照顾着,朕要母子平安!”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刘顺子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啧啧感叹!这愉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运道,就那么恰好碰在皇帝心上了。


    满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除了皇后惠妃德妃几个身边,只有愉嫔那里放了备用处的人。


    暗一训练出来的这一批,紧着最能干的给了愉嫔。最擅隐匿的给了皇后,探查最厉害的给了惠妃,德妃那里是最讨主子欢心的。


    就从这分人一事中,也能看出圣心所钟之处。


    皇帝一直盼着愉嫔能有身孕,如今得偿所愿,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高兴。


    方才若不是碍于钟灵殿没有上报,只怕此时銮驾都到毓秀宫门口了吧!


    就不知哪位龙子凤孙那般好运,能托生在这位主肚子里!


    刘顺子还在心里絮絮叨叨地想着,外边就来人传话说,钟灵殿的玉罄姑姑来了,说是愉嫔娘娘那里做了好点心,请皇上赏光去尝尝。


    这也就是众人都知道元春受宠才敢这般传话,一般的小主别说传话请皇帝赏光,就是亲自提着点心到了勤政殿门口,都不见得能送进去。


    周高昱听到传话皱了皱眉头,心中对元春的沉不住气很无奈。


    她还算聪明,知道有孕后不声张,韬光养晦。可这聪明有限,前头送走了太医,后面急急地派人来勤政殿请人,留心的人未必不能发现端倪。


    且她胆子实在太大,若自己当真不明所以,只当是平常侍寝,过去倘或行动不慎,伤着她了可怎么办!


    周高昱想了想,少不得还要为她周全,于是没立即应下玉罄。


    过了一会儿,又怕她孕中多思,终于还是在晚膳后来到了钟灵殿外。


    想着或许是她不懂事,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提醒她孕期不能侍寝,抑或是说了,她也没当一回事,于是决定之后还是要让陆秀点一点李环山才好。


    元春看着周高昱难得的呆愣样子,心中早已笑的不行,面上却还一本正经地说:


    “皇上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臣妾也觉着仿佛是在做梦,又疑心是李太医把错了脉。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这么突然来了


    按理来说,该等再把稳些再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可是臣妾实在忍不住。若最后当真闹了个乌龙,只能请皇上怜惜臣妾,多担待些了。”


    周高昱张了张嘴,脖子上的喉结上下了滑动了一下,开口想说自己很欢喜,出口的话却是:


    “不可胡说,李环山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李和清也不敢把他送到你身边了。好好养着,朕等你给朕生个健康的小皇子!”


    这本是劝慰,没想到元春一听,竟立时皱了眉头,不可置信地问向周高昱:“皇上只盼着是个皇子,要是女儿,皇上就不喜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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