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时，窗外的雨刚歇，天边泄下一抹灰蒙蒙的亮，像蒙着层薄纱的宣纸。乔阳率先踏出会议室，指尖在手机屏上轻点，对话框里“白”一小时前发来的“我到家了”还静静躺着，她只淡淡回了个“嗯”。
刚按灭屏幕，手机又亮了，那边紧跟着蹦出一句：【谢谢你！】
乔阳唇角弯了弯，没再回复，将手机揣进大衣口袋。助理端着杯热咖啡走近，她接过来，指尖拢住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窗外湿漉漉的玻璃上，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今天在商场，你看见宋暖了吗？我在店里瞥见个背影，鬼鬼祟祟的，倒有点像她。”
助理愣了愣，随即点头：“看见了，傅总也在。我当时在外面等着，离得不远，宋小姐没瞧见我，但傅总好像瞥见我了。”
乔阳挑眉，杯沿刚触到唇的动作顿住：“傅总也在？”她今早带苏郁白来商场，本是顺路陪他挑外套，后来会议要开始，她先走了，付款还是钱助理用她的卡结的，倒没留意傅屿也在。
傅乔两家有生意往来，傅屿出现在宝悦商场不算稀奇。
“是，”助理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是宋小姐先一步……伸手把傅总的嘴捂上，拉着人走了。”
“噗——”乔阳没忍住，咖啡差点呛进喉咙。她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笑得肩膀发颤，好半天才顺过气：“你的意思是，宋暖看见我和苏郁白在服装店，正好傅屿来了，怕他瞧见，就先下手为强，捂着人嘴拖走了？”
“是这样的。”助理肯定道。
乔阳笑得更厉害了，肩头微微颤动。她闭着眼都能猜到宋暖的心思：好朋友背着未婚夫和别的男人逛街，这事可得瞒严实了！
她扶着窗框缓了好一会儿，指尖点了点玻璃上残留的雨痕：“那你看见傅屿的表情了吗？是抗拒，还是……”
“傅总低着头，被宋小姐挡住了，没看清，”助理如实说，“但看姿态，像是跟着走的。”
“跟着走的？”乔阳挑了挑眉，笑意更深，“那个傅屿？”
她太了解傅屿了。说好听点是疏离，说难听点就是洁癖，旁人别说碰他，就是离得近了些，他眉头都能拧成疙瘩。如今被人捂着嘴拖走，居然还肯弯腰迁就？
乔阳对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可真是……有意思。
她忽然想起两家长辈玩笑般定下的娃娃亲，想起傅屿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身份，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按说，未婚夫和别的女人这般拉扯，她多少该表现出点不悦才对。
可心里那点波澜，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秘密，哪有半分吃醋的意思？
“管他呢。”乔阳耸耸肩，转身往办公室走，笑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畅快些。
办公室外，还没走远的钱助理听见这笑声，忍不住叹出句经典感慨：“好久没见大小姐这般开怀大笑了。”
离春节越来越近，京市街头渐渐挂上了红绸灯笼，风一吹，晃出满街年味。宋暖在家待得有些闷，李阿姨和小江把小染之照顾得妥帖，她闲着也是刷剧，索性抽了天时间去驾校报了名。
交完费用，下载好练题软件，刚走出驾校大门，手机就响了，是乔阳的电话。
“暖暖，有空吗？出来逛街。”乔阳的声音裹着笑意，“把小染之也带来，许久没见，我想他了。”
“好啊！”她们俩确实有段时间没正经见面了——商场那次算不得数！这次见面，她非得问问乔阳身边那个男人是谁，她眼神准得很，肯定没看错。
正要挂电话，那边又补了句：“你收拾好东西，我和傅屿二十分钟到。”
“好啊。”宋暖下意识应着，忽然反应过来，“等等，傅屿也来？”
“是啊。”
宋暖想起上次商场的抓马场面，瞬间想拒绝：“你和你男朋友约会，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吧？我和孩子可是两个超大号的，存在感贼强！”
“什么男朋友，”乔阳轻笑，“只是未婚夫罢了。”
“马上过年了，我要给家里长辈挑些礼物，一个人拿不定主意，”乔阳语气诚恳，“你们俩是我最亲近的朋友，一起去帮我掌掌眼。”
话说到这份上，宋暖不好再推辞。回去收拾了奶粉、水杯，推着婴儿车刚到门口，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司机帮忙把婴儿车放进后备箱，宋暖抱着孩子上了车，乔阳已经坐在后座了。
傅屿坐在副驾驶，背影挺得笔直，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像层薄冰，冻得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小染之偶尔发出几声“妈妈”“呜哇”的软音。宋暖抱着孩子，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到了商场，宋暖推着婴儿车，和乔阳扎进琳琅满目的货架间。
“这条围巾颜色好看，我妈皮肤白，给她戴应该合适。”乔阳拿起一条酒红色羊绒围巾，在宋暖面前比了比。
“这个色特显气质。”宋暖点头附和，又指着旁边的灰色款，“给叔叔带一条这个吧？沉稳又显质感，很适合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挑好的东西随手递给司机，偶尔会转头问傅屿：“傅总觉得这个怎么样？”
傅屿大多时候只淡淡“嗯”一声，偶尔会说“还行”，问得多了，倒也不像最初那般疏离。
逛到童装区时，婴儿车里的小染之突然哼唧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宋暖知道他是待久了不耐烦，喂了点水后把他抱进怀里：“是不是坐累啦？妈妈抱。”
乔阳见状，从傅屿手里接过几个袋子，朝他扬了扬下巴：“傅屿，你试试？”
宋暖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傅屿。他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冷硬的线条怎么看都和“抱孩子”三个字搭不上边。她试探着把孩子往他那边递了递，心里笃定他会拒绝，谁知傅屿竟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笨拙地调整了好几次姿势，才把宋染之稳稳抱在怀里。
出乎意料的是，刚才还闹脾气的小染之，到了傅屿怀里竟瞬间安静了。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小爪子还抓住了傅屿胸前的纽扣，一点也不认生。
唯一的“不配合”，是趁傅屿不注意，张开小嘴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口水印。
“哎呀，不好意思。”宋暖赶紧掏出湿巾去擦，擦完想把孩子接回来，傅屿却微微侧身避开了。
“我挑东西也帮不上忙，”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我带他就好。”
宋暖愣了愣，低头对着怀里的小家伙轻声哄：“小染之，你乖乖的，别欺负叔叔哦，妈妈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她说话时眉眼弯弯，声音又轻又柔，像羽毛似的搔过人心尖。傅屿垂眸看着，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方才被小家伙啃过的下巴，仿佛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温度，连带着心跳都乱了半拍。
他下意识地别开眼，却又忍不住用余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她弯腰挑东西时发梢垂落的弧度，看她和乔阳说笑时眼角的笑意，看她偶尔回头望过来时，眼底那点潜藏的担心。
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又慌忙移开，落在怀里乖乖巧巧的小家伙脸上，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热。
乔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意味不明地看了傅屿一眼，嘴角勾起抹促狭的笑。
两个女人的购物欲一旦被点燃，就没了停下来的意思。到后来，不仅司机手里拎满了袋子，连傅屿抱孩子空着的那只手也没闲着。司机跑了两趟才把东西都塞进后备箱，里面还混着乔阳给宋暖和小染之准备的新年礼物。
宋暖这才从傅屿怀里接过孩子，小家伙似乎还没玩够，小嘴嘟着，颇有些不情愿。
回去的路上，傅屿依旧坐在副驾驶。许是刚才见了他笨拙抱孩子的模样，宋暖心里那层“霸道总裁”的滤镜碎了些，倒不那么拘谨了。她抱着孩子，和乔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从挑礼物的趣事聊到过年的打算，乔阳偶尔应和两句，没话时还会主动抛个新话题，车厢里渐渐热闹起来。
到了云境澜庭，东西太多，宋暖叫了门卫帮忙。她站在婴儿车旁，抱着小染之，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今天谢谢啦，礼物我很喜欢。”
“客气什么，”乔阳摆摆手，“年后再约。”
副驾驶的傅屿没有回头，却透过车窗的反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身影。直到车子驶离，再也看不见那抹姜黄色的针织衫，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湿巾擦拭口水的温凉，和宋暖说话时那缕清浅的气息。
车厢里的热闹像被抽走了似的，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乔阳才侧头看向副驾驶的人，漫不经心地问：“带孩子什么感觉？”
傅屿松了松领带，喉结微动。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宋暖轻声和孩子说话的模样，那点柔软的笑意，像温水似的漫过心尖。
良久，才听见他低声回了句：“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些。”
这是宋暖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保姆都放假回了家，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带孩子。宋染之学会走路没多久，步子还不算稳当，背后绑着防摔神器。宋暖把他放在客厅铺好的爬爬垫上，自己转身进了厨房做饭。
外面偶尔传来炮竹声，宋暖喂孩子吃饭的手顿了顿，忍不住闭上眼睛——就算是原主，也好久没这般安安稳稳地过年了。
穿书养娃对她来说，不算任务，倒像一场悠长的度假。熬过开头的艰难，卖掉手表换了启动资金，遇见了乔阳，还有她那位看着冷硬、却意外能哄住孩子的未婚夫，加上李阿姨和小江帮忙，日子简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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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挂的神仙生活。
“妈妈！”小染之的叫声把她拉回神，宋暖低头，才发现自己递出去的饭停在小家伙嘴边，他够不着，急得直叫唤。
“不好意思宝贝，吃吧吃吧！”她赶紧把饭送进那张小嘴里。
吃完饭收拾好桌子，外面的炮竹声又响了起来。宋暖没买炮仗，却早早就囤了一堆小孩玩的烟火。她给小染之裹得严严实实，拎着一大袋东西，带着孩子下楼放烟火。
到底是小孩玩得开心，还是大人玩得尽兴，谁也说不准。小区里的孩子不少，吃完饭都出来撒欢，旁边小朋友有新鲜款式的烟火，宋暖还机灵地用两根仙女棒和人换着玩。
她蹲在地上，搂着小染之看远处小朋友放的烟花树，正笑得开怀，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带着欢快配乐的声音：
【Surprise！宿主！】
宋暖瞬间收了笑，面露嫌弃。
【宿主你这什么表情！枉我想着过年，特意来看看你，你不欢迎就算了，还一脸嫌弃，太伤统心啦！】系统在脑海里哭天抢地。
宋暖面无表情：“你不是说去修补世界漏洞了吗？合着修补漏洞还能停停歇歇，跟上班似的给你放年假？”
系统呜嗷的哭声戛然而止，人性化地咳了两声，语气正经起来：【宿主，是这样的。新年对我们系统而言也是重要节点，每年这个时候，所有系统都要进行年度总结——要梳理一整年的任务数据，包括宿主完成度、世界线稳定指数，还要提交漏洞修补报告，最后再根据年度表现评级，评级高的系统能拿到主神发放的能量奖励呢。因为你是新人宿主，我特意给你申请了新年专属福利，所以才暂时停下修补工作，百忙之中来给你送节礼啦。】
宋暖半信半疑：“真的？”
系统立马接话：【真的，比真金还真！】
宋暖嗤笑：“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在人类世界，有时候是反话？”
系统懵了：【？还有这说法？】
宋暖摆摆手：“不过也不重要。你们主神倒挺贴心，新人过年还发节礼，是什么？”
系统答：【一个问题的答案。】
宋暖眼睛一亮，立马追问：“宋染之亲爹是谁？”
系统沉默两秒：【忘记了就别想起来，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
宋暖不死心：“那……下期彩票中奖号码？”
系统委屈：【我也想知道！】
宋暖撇撇嘴，把怀里的小染之放下来，让他自己在旁边玩，自己则一边盯着孩子，一边和系统掰扯：“你真的是去修补世界了吗？别是偷偷摸鱼去了吧？”
系统主板仿佛瞬间冒了火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宿主你说什么？我这边突然故障了！节礼已经派送完毕，世界又出现新漏洞，我先走了，拜拜～】
话音落下，彻底没了声响。宋暖对着空气咬牙切齿：“所以这系统回来一趟，到底是干嘛的？没头没脑的。”
另一边，躲在系统空间的小家伙偷偷嘀咕：【我就是单纯回来过个年嘛，宿主你咄咄逼人，呜呜呜～～】
说到节礼，宋暖给乔阳挑的礼物早就送出去了——一条价格不贵、却是她亲自设计的手链。乔阳很给面子，当场夸了好几句，转头就戴在了手上。
小染之睡得早，宋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编辑了一大段新年祝福发给乔阳，那边回复得很快，只有“新年好”三个字。宋暖倒不觉得被慢待，乔阳本就是个多做少说的性子，给她买东西刷卡时从不墨迹，这点就够了。
没过多久，乔阳又发来一串数字。宋暖打了个问号过去，那边回复：【这是傅屿的私人号码。我过两天要出国，你的信息可能不能及时收到，要是有急事，可以找他。】
宋暖回了个“哦”，心里嘀咕：我这辈子能有什么事找他？傅屿给她的感觉，就像靠近了会自动扣掉两百万似的，太有距离感。
她保存好号码，想起那天傅屿抱着小染之走了半天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从经常发广告的微信好友里扒了条现成的祝福，复制粘贴发了过去，然后撂下手机，专心修图发朋友圈。
另一边，傅屿正坐在家里的饭桌上，听着长辈们闲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见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新年祝福——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只有亲近的人知道，能发来信息，应该是认识的人。
他没删信息，回了个问号过去，等了许久却没收到回复，索性把这个号码保存为“？”。
这时，坐在主位的傅爷爷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傅屿身上：“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准备什么时候把婚事定下来？”
曾经的傅家掌权人早已满头白发，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公司安稳、家里和睦，小辈们赶紧结婚生子，让他能早点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