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次日早, 繁秋荼敲响弥封的房门。弥封被吵醒,迷迷糊糊给她开了门,便又缩回床上, 很快睡了过去。
繁秋荼见她一系列动作失笑, 却也没去吵她,而是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水, 手端着杯底,目光随着水面的涟漪微微晃动。
不多时, 窗外响起一阵嘈杂, 少年不感兴趣,而是一手支着下巴, 一手抚着杯壁,低头沉思着。直到弥封睡饱了, 揉着眼坐起来。
“阿荼。”
“醒了?”
“嗯。”小姑娘只穿了件里衣,衣衫很薄,能看到里面暖黄色的肚兜。她撑着身体, 双腿搭在床沿边晃悠, 衣衫从滑落, 露出白嫩的半边肩膀。
她不在意,只随意把衣衫往上拉了拉。
“阿荼, 帮我把衣裳拿过来。”
繁秋荼起身,去另一侧的椅子上拿起小姑娘的衣衫,走过去边摇头边无奈道:“小尔, 这么大了, 怎么越来越不知避嫌,也越不知羞了。”见眯着眼眸的人朝她展开双臂,繁秋荼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狠狠戳了下:“这像什么样子, 自己穿。”说着,把手中的衣裳一股脑罩在了对方头上。
弥封笑嘻嘻拿下来,随手捋了捋耳侧凌乱的头发:“阿荼大我三岁,不是同样不知避嫌。你不仅在我房里呆了一个时辰,还……”她低头瞅了瞅自己雪白又透光的里衣,胸部微微隆起的弧度格外青涩:“还看了好几眼。你只说我,怎么不说自己?”
繁秋荼梗了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微抬的手遮住了面上的不自然。
小姑娘开始穿衣裳,嘴巴里还嘟嘟囔囔:“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者,以后我们俩可是要结婚的,没必要在意太多。”
繁秋荼瞪大眼:“谁要跟你结婚。”
弥封哼哼唧唧,穿好衣服,也不顾自己没洗漱,像一只奶狐狸拱进了少年怀里:“当然是阿荼啊,阿荼以后不娶我,还想娶谁。”
繁秋荼拽着她衣领将不听话的小姑娘提出来,咬了咬牙,低头看到怀里的人眸光水润,容颜尚且稚嫩但一颦一笑皆初具风情,不难想象,几年后这个小丫头该是如何艳色绝世。
“阿荼阿荼,我喜欢你呀。”
等弥封收拾好后,两人下楼随意吃了些,便跟着人流去了张家比武招亲的地方。
外面搭了个台子,一侧立着一个大鼓,旁边站着位身穿红色劲装,乌发高束的女子。女子英姿勃发,手执长鞭,眉间透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傲气。
“请参赛者上台比斗,最后一位胜出者可与我一战。若能打败我,便可入赘我张家。”
女子说完后,便飞身入二楼,坐在了一位美妇身旁。
之后,人群中有数名男子纵身飞上高台,他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丑陋有俊美……很快所有人无差别攻击起来。
弥封看着高台上的情景,眯了眯眼,与繁秋荼咬耳朵:“怪事,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少。”
繁秋荼也低声道:“不仅如此,江湖人不到十之一二。”
“难道是都不想入赘?”
“不太可能。张家家大业大,张小姐也一副好相貌,哪怕入赘也算不上吃亏……参与人数少,恐怕不止这个原因。”
两人一开始还是小声说话,渐渐的谁也没再压低声音,一是周围嘈杂,二是这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这最主要的原因啊,是江湖人士都在马不停蹄赶往江州伏南山。虽说赣州淮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但比起……又有谁愿意为了一个女子停留呢。”
这道声音是在两人身后传来的,弥封和繁秋荼齐齐回头,入眼是位一身华裳的男子,头戴金冠,腰悬玉佩,手握折扇,身姿颀长挺拔,面容俊郎非凡。看样子像个世家公子。
见她们回头,男子“啪”一声合上扇子,微微弯腰朝两人作揖:“在下燕南徐方玉,见过二位。”
“见过徐公子。”弥封眨了眨眼,抢先说道:“我叫明尔,这位是我兄长,明秋。方才公子说江湖人都去江州伏南山,这是何意?那里有什么让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吗?”
徐方玉又“刷”把折扇打开,有一下没一下扇着,之后悄摸摸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才跟弥、繁二人小声道:“两位公子没听说?这伏南山出了一件宝物,听说是白泉山庄留下的藏宝图,里面的财宝富可敌国,甚至还有一枚长生丹,所有人都急着赶去,盼着分一杯羹呢。就连长刀门的人也去了大部分。”
弥封好奇道:“咦,我听说藏宝图不是在滇南吗,怎么又到伏南山了?它难道长了腿能随意跑不成?”
“这二位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啊,滇南那个是假的,就是引人去了那处,好一网打尽呢。不少人都挤在那山坳坳里寻藏宝图,突然山体崩塌,山石滚落,砸死了不少人。”
弥封和繁秋荼二人震惊。
徐方玉摇着扇子继续说道:“没多久,又传出藏宝图在伏南山,虽然很可能也是假的,但所有人还是被长生丹迷了眼,哪怕丢了性命也想赌一把。”
弥封喃喃:“太可怕了,这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丹药,他们怎么就相信了呢。”
徐方玉摇摇头,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公子此言差矣,据徐某所知,藏宝图是真的,长生丹也是真的。”
一旁的繁秋荼微微垂下眼眸,眼底快速闪过一道暗光。
弥封又问:“既然徐公子知道在哪里,那为什么你不去呢?徐公子是想参加比武招亲?”
徐方玉温润笑道:“非也,徐某只是好奇多看一眼罢了,看够了自会前往伏南山。”说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是去凑个热闹。二位公子若也想去凑这个热闹,我们可结伴同行,徐某没什么大能耐,但一身武艺倒能拿得出手。”
弥封闻言双眼一亮,悄悄拽了拽繁秋荼的衣袖,睁着一双润汪汪的眼睛小声道:“阿荼。”
繁秋荼看了她一眼,敛下思绪对徐方玉道:“多谢公子邀请,但我兄弟二人尚无这方面的打算,恐不能与徐公子同行。”
徐方玉笑呵呵道:“无妨,本就是徐某唐突。”
几人又看了会,徐方玉便走了,没一会弥封二人也离开了。
弥封撅着嘴巴一脸不情愿,亦步亦趋跟在繁秋荼身后,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在路过一家糕点铺时,繁秋荼让弥封在外等一会,自己去了铺子里买了包云片糕,没绑绳子,可以直接拿着糕点吃。
两人的距离近了些,弥封依旧不理人,脑袋偏向另一边,嘴角耷拉着,眼眸雾蒙蒙,可小爪子却老老实实地拽着少年的衣角。
“小尔。”繁秋荼无奈唤她:“小尔不理我了?”
弥封哼了一声,依旧不说话。下一瞬,她唇边被抵了一样软软甜甜的东西。
“乖,你喜欢吃的云片糕,不生气了好不好?”
小姑娘把糕点叼进嘴里,顺便用牙齿咬了那手指一下,含含糊糊道:“不好,我还要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小尔不听我解释吗?”繁秋荼任她任性耍小脾气,好脾气地笑眯眯问道。
两人这时也走到了客栈,繁秋荼先是吩咐店小二提一壶热水上来,之后去了弥封房间,把糕点放到桌子上,等小二送热水来后,给两人各倒了杯水。
“小尔很想去伏南山?”
弥封点点头:“左右我们无事,并且江州是我们下一个目的地,顺便去看看吧。”见繁秋荼只饮水却不答话,她挨上去软软地撒娇:“阿荼,求求你了,我们去看看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好不容易遇到一件有趣的事。”
繁秋荼又问她,弯弯的眼中带着一丝极为认真的压迫感,转瞬即逝,弥封并没有发现。
“小尔只是想去凑个热闹?可是我们可能会遇到危险,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护住你。”
弥封恳求道:“我们只远远看着,不参与进去,是不会有危险的。阿荼阿荼……”她拉着少年的胳膊晃呀晃呀。
繁秋荼蓦地扬起一抹笑,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握住小姑娘的手,空出来那只宠溺地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既然小尔想去,那我们就去,不过我们不和任何人结伴,就我们两个人。”
“今晚收拾收拾,明早我们就走。”
弥封一双眼笑弯成了月牙:“好,听阿荼的。”
***
深夜。乌云遮蔽月光。
安静的室内黑漆漆一片,忽的,紧闭的窗户响起细微的响声。床上似乎已经熟睡的人蓦地睁开了双眼。
幽黑的眸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她利落翻身下床,打开窗,一道黑色的影子跃了进来,动作干脆,落地无声。
黑衣人伸开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药丸。
“主子。”
繁秋荼摇摇头,慢慢把她手掌合拢:“ 算了,用不到了。”
“主子的意思是带她一起去?”
“嗯。”
“可她会拖您后腿。将她留下是最好的选择,我会留在这照顾她。”
繁秋荼捏捏眉心轻叹一声,不过片刻又把那颗药丸拿了过来:“东西先放我这,你先回去吧。”等到了江州,用不用的,再说吧。
子婳走了,室内又恢复寂静。月亮从乌云后探出脑袋,皎洁月色洒满大地。
隔壁房间,缩成一团的人展开身体,轻轻翻了个身。
第32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三日后, 两人抵达江州。为避免滋生事端,她们在路上就换了锦衣华服,看起来像弱不禁风的富贵公子, 与江湖没有半分关系。
伏南山位于江水县和水江县交界处, 高高矗立的一座山脉,上面是成片的绿植。据说那张藏宝图就在山上的某处洞穴里, 洞口有巨石和杂草遮挡,很难发现。有人已经在此处寻了半月多, 也没有任何进展。
弥封打扮成玉面小公子模样, 唇红齿白,雌雄莫辨, 周身气质和精致面庞倒是和繁秋荼相似一二。
江州不比他处,两人约定, 在这里弥封称呼繁秋荼为“兄长”。
“兄长,关于藏宝图的信息并不详细,仅一个大致范围, 他们找得到吗?”
繁秋荼不以为意道:“如果这是别人下的一个圈套, 那么藏宝图所在范围一定会缩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临近午膳时间,酒楼人渐渐多起来, 大部分都是一些江湖莽夫,身材魁梧,手拿刀枪剑戟, 坐在那似小山似的, 很让人有压迫感。
弥封有些怕,繁秋荼表情也不自然,她俩匆忙吃完东西, 便去了屋子里躲着了。
“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一看就不是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繁秋荼捏了捏她耳朵。
小姑娘撇撇嘴:“长得都贼眉鼠眼,身上浊气浓郁,自诩为名门正派,可眉间连一股清正之气都没有,这种人能是什么好人。”
繁秋荼又换了脸捏,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小尔说的对。”
两人站在窗前,蹙眉看着下面经过人。大部分都是三五成群,且对任何非己方都有敌意。
这时,弥封双眼一亮,整个人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
“若清姐姐,若清姐姐。”
她声音并不大,但习武者耳聪目明,尚未行至窗下的许若清听见了她的呼喊,循声看去见是一位模样稍微熟悉的小公子,疑惑地拧了拧眉。
身旁的一位气质出尘的女子问道:“认识?”
“有些面熟,但不记得在哪见过。”
女子提醒道:“若她是位小姑娘呢?”
许若清眉头拧得更紧,诸多记忆在她脑海中极速回放,忽的,一张娇俏的稚嫩面庞放大,渐渐与二楼那位朝她笑眯眯招手的“小公子”模样重合。许若清震惊地瞪大了眸子。
“想起来了?”
“嗯,但她怎么会在这?”
白衣女子再次抬头,这次和弥封对上了眼。看清女子长相,弥封瞳孔骤然一缩,脑海里也蓦地响起系统的惊叫。
【宿主,她、她……】
“你也觉得眼熟?她是我们时管局的人?”
【不是,我检测过了,她身上没有系统,也没有灵魂波动,她是土著。】
“那就奇怪了,我在哪见过她?宫中?路上?都不对啊。”关于这位女子的熟悉感,似乎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任凭弥封此时如何头脑风暴,但表情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而此时许若清已经和白衣女子到了屋子内。
“明韶公主,您怎么在这?宫中找您都已经找疯了。”她这一路可听见不少关于明韶的传言,有说这位尚未及笄的小公主竟然大胆和质子私奔,还有说楚国二公主已经死了的,或者是被质子挟持到北国的……
弥封俏皮地眨眨眼:“若清姐姐,好久不见,我偷偷跑出来了。”
“你胆子倒挺大,也不怕遇到危险。”许若清又看向繁秋荼:“这位就是繁太子吧。”
繁秋荼作了一揖:“在外没有太子和公主,许姑娘唤我明秋即可。”
弥封笑眯眯道:“兄长所言极是,若清姐姐可唤我明尔。”
“不知这位……”她看向白衣女子,眼眸深处有深深的打量。
许若清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父,生死剑主席倾眠。”
【席倾眠?怎么可能?她不可能是席倾眠。】系统突然怪叫出声,吓得弥封打了个激灵。
“别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之后,她跟着繁秋荼行礼:“晚辈弥封,见过席前辈。前辈随若清姐姐喊我明尔就好。”
在弥封打量席倾眠的时候,席倾眠也在打量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位小友看向她的目光含有深意,待她仔细看去时,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她功力高,五感比大部分人都要敏锐,能瞒过她,说明这人功夫在她之上,而这位小友却又不像是会武功的。
真是奇也怪哉。
她这边奇怪,弥封也感到奇怪。
“系统,这人怪啊,按理说她的武功比不上我,却又能发现我的小动作,这不应该啊。莫非是游离世间外的大能?”
【宿主,她的灵魂没有波动,但她灵魂力却比这里所有人都要强大。就像是,灵魂被凝实过,而这种超脱普通世界的能力,很像……】
弥封和系统齐齐惊道:“灵符!”
好家伙,阴差阳错的,让她摸到真相的一角了吗?
系统又道:【宿主可能不知道,我们时管局也有位叫席倾眠的任务员。】
如果是以前,弥封还可能会认为这是个巧合,毕竟三千世界,重名的多了去了,但既然知道了这人身上怪异,那就不能仅仅把重名事当做巧合了。
“我觉得她更眼熟了,我绝对见过她。但到底是在哪,又是什么时候呢?”
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弥封也没去钻死胡同,她招呼两人落座,又给几人各倒了杯茶水。繁秋荼拢着茶杯,手指摩挲着杯壁,眼眸垂着,让人看不出她心思。
“前辈和若清姐姐也是为藏宝图来的吗?”
许若清看了她师父一眼,又点点头,说道:“对。我们闲着没事,想来看个热闹,但对宝物和长生丹并无兴趣。”之后她又好奇地问弥封:“小公子对那东西有兴趣?”
“确实有些兴趣。我很好奇,世间真有长生丹这般逆天的东西吗?”
席倾眠嗤笑一声:“不管如何,比起没有,人们更相信有。”
弥封笑了笑:“前辈说的没错。”
之后几人又闲聊了会,弥封是想跟着人群进山看看,她本想约两人结伴同行,一路也好有个照应,但许若清二人以“只留在山下,不上山”为由拒绝了,弥封表示理解,也没再勉强。
二人走时告知弥封她们下榻的客栈,并嘱咐如果有事可随时来找她们,她们两个会在这待久一些。
两人走后,弥封还在出神看着门口,落在繁秋荼眼中,就是小姑娘在恋恋不舍。
她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声音透着股寒意:“就这么舍不得?”
弥封尚未回过神来,愣怔地问:“什么?”
繁秋荼冷漠道:“你就这么舍不得你的若清姐姐,或是那位席前辈?若是如此,你大可去找她们,那位前辈功夫不俗,许若清也少年天才,足以护你安然。”
“而我,能力连自保都不够,更遑论保护小尔了。”
弥封困惑地眨眨眼,迟疑地问道:“阿荼是嫌我拖后腿吗?”
少年把玩水杯的动作一顿,冷哼一声,把杯子重重磕在桌面上,便要甩袖离去。
弥封见状急忙拉住她,双眸中蓦地迸出欣喜,她不管不住抱住对方的腰,脸蛋在那单薄的后背上蹭啊蹭啊……
“阿荼,你是在吃醋吗?”她声音雀跃,眸光发亮:“阿荼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繁秋荼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干巴巴说道:“你松开我,你抱的太紧了,不舒服。”
弥封不依,不仅没松开,手臂还在那细腰上蹭了又蹭。
“阿荼,你的腰好细,我想……”
繁秋荼被蹭得身体一颤,随即转身将黏在身上的人扒拉开,手指不客气地拧上调皮鬼的小耳朵,咬着牙道:“再乱摸,我就把你爪子剁下来。”
小姑娘没被吓到,笑嘻嘻地钻进她怀里,声音软软甜甜,又黏黏糊糊:“阿荼,我只喜欢你呀,不喜欢其他人。”
少年转过头,幽黑的眸中难得泛起一丝涟漪。小尔她,从来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倾慕与喜欢。
第二天,县里有人传出消息,说是藏着藏宝图的山洞找到了,就在半山腰,旁边竖着块石碑,杂草很高,几乎把整个洞口都遮住了。有人砍了草,才发现洞口很大,并且是天然形成的。
这下所有人都急匆匆赶向那个地点,人们很暴躁,冲动易怒不好惹,有不少人在集市上就打起来了,整条街道都被搅得鸡飞狗跳。
“一群伪君子。”
弥封扒着床,喉咙里嘀嘀咕咕吐槽着。看够了打架,她又抻着脖子眼巴巴地瞅向不远处那座高耸崎岖的山脉,往常亮晶晶的眸子黯淡下来,有气无力拖着长音道:“阿荼,我们真不去看看吗?”
身后的少年揽着她肩,手臂呈保护的姿态,防止她被楼下打架的几人伤到。
“太危险了,我们不去。如果小尔无聊,我们可去别处看看。”
弥封叹息一声,失落道:“好吧,我们……可以再等等,我很好奇,关于长生丹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好。”繁秋荼抚了抚她的头发,眸光晦暗不明:“就听小尔的,我们再留几天。”
是夜。
弥封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睡得很沉。万籁俱寂,所以显得门外细微的声响都格外明显。
屋门被人从外面偷偷打开,来人一身黑衣,黑巾遮面,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眉和阴郁的凤眼。
她悄然走到窗前,看着熟睡的人半晌,眸色又沉三分,之后她出手在小姑娘颈侧点了一下,拿出那颗药丸,没有犹豫,掐住弥封两腮将它塞了进去。
下巴稍抬,药丸便顺着喉咙滑进了胃里。
这时窗户也被打开,自外面跃进一人。
“主子。”
“这段时间你负责照顾她,不要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子婳恭敬领命:“是。”
黑衣人最后看了小姑娘一眼,便纵身跃入黑暗中。
子婳关上门窗,坐在椅子上对床上昏迷的人冷冷一笑。
药丸对神智有损,这位小公主醒来怕是会变成傻子。主子对此放纵,看来也没多重视她嘛。
第33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子婳不喜欢这位小公主, 所以说会好好照顾她,其实也不会多用心。反正人醒来就会变成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天还没亮,子婳就离开了, 待屋内的另一道气息完全消失, 本该昏迷的人竟倏然睁开了双眼,她眉目沉静, 气质冷漠,可系统却知道自家宿主有多愤怒。
弥封捂着嘴轻咳一声, 一枚指甲大小的黑色药丸就从嘴里滚了出来, 她捏在手里,将其捻成了粉末。之后冷笑一声, 暗沉的眼中迸发出一抹阴戾:“狗东西。”
【宿、宿主……】系统吓得瑟瑟发抖:【你、你别气,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我们——】
弥封嘴角的笑意更加深刻,她撩了撩垂落耳畔的头发, 扯过架子上的衣裳慢条斯理穿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我生气了, 又什么时候说过, 我是君子?”
“繁秋荼想要藏宝图,你说我们当着她的面, 把图纸回收怎么样?她肯定会气狠了吧,气得两眼发黑,气血逆流, 恨不得把我杀了, 却又碍于种种原因而无法得手……想想就很有趣啊。”
系统蜷在空间,声音颤抖:【宿主,你收一收你的笑, 我、我害怕。】
弥封闻言嘴角瞬间拉平,嫌弃道:“出息。”
“好了,我们也该去伏南山了。”
她打了个响指,自墙壁上滑出来一道黑乎乎的影子,那道影子脱离墙壁,就膨胀成了一位全身上下都裹在黑披风里的人。
这人高壮,腰挎双刀,头戴斗笠,面部没有五官,微垂着头,乍一看倒像一位闯荡江湖的侠客。
时间紧急,弥封没时间给他捏脸,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全脸面具,面具也是黑的,倒是和他这身装扮很配。
“戴上。这段时间你叫幽墨,身份是天煞宫左护法,目标是白泉山庄藏宝图……”
吩咐完后,天还未亮,两人趁机前往伏南山。脚尖点在屋脊上,轻飘飘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们动作很快,转眼城门便近在咫尺。
这时系统却突然出声,声音带着丝讶异:“宿主,你往右边看看。”
弥封慢下脚步,转头看去,悬月下是抹白影,背对着他们,默然独自坐在屋顶上。微风拂过那人衣袖,宽大的袖摆轻轻拂过旁边矮小的物件,弥封眯起眼,那是个小小的酒坛。
弥封怔住,脑海里蓦地浮现一张薄薄的画纸。暗色打底,月色皎洁,高高的屋脊上坐着两位女子,她们互相依偎,一人望月,一人看望月人……神色优美灵动,能看到嘴角噙的浅浅又满足的笑意。
画上的一位白衣女子,正与此时月下那道白影重合。
“是她?!”弥封喃喃:“系统,我想起来了,我知道在哪里见过席倾眠了。”
系统也道:【我也想起来了。】
那时弥封刚做完一个系列任务,按照惯例,她需要去一趟记忆疏导室。在那里她见到一个女人,一身白衣,墨发铺垂,乖巧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架着一副画板,画板上是一张画纸……
她注意到对方,不仅仅是因为在疏导室画画这般另类的举动,而是那人周身环绕的压抑悲伤的气质。
听疏导师说,她是一个穿越千次的普通任务员。这次从小世界出来,精神崩溃了,被她部长绑着来做记忆疏导,要连续做七次。弥封看见的那次,刚好是第七次。
“记忆疏导对她根本不管用,除非清除记忆,但她不同意。”
弥封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身为任务员,多次穿越小世界,都练就了一颗钻石心,冷心冷情,情感也渐渐淡漠,如果记得不错,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沉浸在小世界迟迟走不出来的任务员了。
临走前她特意看了眼那副画,以及左上角题的两字——忆晚。
“她叫什么?”
“席倾眠。”
犹豫半秒,弥封提气跃了过去。
***
天色大亮,伏南山上又钻进两人。一位是戴面具的黑衣大汉,一位是身娇体弱,被大汉抗在肩上的华服小公子。
小公子垂着头,双眸紧闭,昏迷不醒。
山路上横陈着数具尸体,兵器散落,鲜血已经干涸,想必死了很久。
大汉沿着踪迹找到洞穴,一直直走,大约半刻钟,前方隐隐透出火光,似乎还有兵器碰撞的铮鸣。
大汉加快速度,前方的火光越来越近,直到他走进一个可容纳百余人的天然洞穴。洞穴阴暗,两侧燃着火把,中间有十几人在拿着刀剑对峙,而各个角落更是散布着几十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伤者。地上则尸体残肢遍布,穴壁上血色斑驳。
洞穴尽头,也是一面人工筑起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
弥封通过系统看到周围剑拔弩张,她偷偷戳了戳大汉的后腰,让他趁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快点把盒子拿到手。
大汉意会,扬手从袖中激射出一道弯钩,顶端泛绿的钩子直直冲向檀木盒子。宝物就要被别人抢走了,所有人登时反应过来,方才还仇人似的他们此时竟团结一致,齐齐朝大汉攻去。
“留下盒子,可饶你一命。”
大汉朗声一笑:“到本座手里的东西,从没有放弃的道理。”
人们恨得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幽墨,快快受死!”
五花八门的武器甩向幽墨,幽墨见走不了,把弥封往地上一丢,抽出腰间的双刀开始迎敌。弯刀与剑碰撞,刀刃迸出激烈的火星。
而弥封在落地的那一瞬,借着大汉扔出的几道,“咕噜咕噜”滚到了墙角处,附近仅有她一人。
人们见幽墨对她粗鲁,且她不是个会武功的,便心道这一定是被掳来的无辜孩童,他们自然不会和她计较,所以也就没人去找弥封的麻烦。
这正是弥封想要的。
身体受痛,弥封适时醒来,衣衫破烂、娇弱可欺的小公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骇然看着面前的打斗,脸色瞬间惨白下去,她不哭不叫,只抱紧了膝盖往后缩了又缩,身体抖得厉害。
殊不知,她方才一瞬的抬头落入几十米外一身穿青色短打的青年眼中,那青年看清她模样的顷刻瞳孔骤缩,之后又遮掩什么似的快速移开目光。
可青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了。他站在角落良久,低头思索,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剑鸣他额头鼻尖渐渐渗出汗水,一抹血光溅到旁边的墙壁上,青年狠狠咬了牙关,抹去汗水,没再看向墙角的小公子,而是拿着武器加入了战斗。
时间流逝,尸体越来越多,大汉渐渐不敌,他双眼一眯,将怀里的盒子高高抛起,众人争抢不休时,盒子不知被谁拍了一下,它登时成抛物线的姿态飞向墙角。
正好落在弥封手边。
“咔嚓”一声,盒子裂开,露出里面山河画的一角。
弥封勾了勾唇,趁幽墨阻拦众人,她快速出手,指尖碰到山河画的瞬间,山河画就变成一张巴掌大的灵符,消失不见了。
【宿主,派生任务完成,积分和系统能量已发放。】
“好。”弥封别好碎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话音落,整个山洞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先是灰尘纷纷扬扬洒下,紧接着巨石从头顶砸落。
“山洞要塌了!山洞要塌了!快跑啊!”
大部分人已经顾不上弥封了,但还是有几个渴望长生丹已经疯魔的人不要命地冲过来。
有个人枯瘦的爪子已经伸到了弥封眼前,眼见着要勾住她的衣裳,电光火石间,有双手揽住了她的腰。
总感觉过了很久,才看到山洞外倾泻的日光。身后是轰隆巨响,碎石滚走,逃生者拔足狂奔,在跑出山洞的那一刻,洞穴已经完全塌方了。生还者仅有七八人,其中并没有大汉。
逃出来了,可身后那人不仅没有驻足停留放下弥封,反而又飞快窜进树林里,眨眼就没了踪迹。
短打青年一愣,急忙追了过去。
等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确定也不会有人追上来,那人放开弥封,关切问道:“小公子没事吧?”
弥封捂着嘴咳了几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片刻后,她抬起头,见带自己逃出来的人竟然是在淮县有过一面之缘的徐方玉。
徐方玉依旧是金冠华裳,手执折扇,身上落有灰尘却不显狼狈。
“徐公子,你怎么在这?”
徐方玉温润道:“徐某只是前来凑个热闹,不想竟差点丢了命。”
想到方才的场景,弥封神色惊骇,后怕道:“山体塌方,怕是有人提前埋了火药。”之后她又行礼道谢:“谢过徐公子救命之恩。”
徐方玉承了这声谢,他扇子一收,状似好奇道:“方才我见盒子滚到了小公子手边,里面确实有张藏宝图,可转眼那张图纸就没了,可是小公子拿走了?”
弥封摇头,神色自然:“我并没有看到什么藏宝图,盒子里是空的,想来是山洞昏暗,徐公子看错了。”
徐方玉道:“小公子还是莫要欺骗徐某了,你拿出藏宝图来,到时候找到宝藏你我平分如何?至于长生丹,徐某可用千金购买。”
弥封眨眨眼,无辜道:“盒子真是空的,我没骗你。”
徐方玉沉下眉眼,神色变得阴翳,眸底闪过一丝狰狞,他一眨不眨盯着弥封,气息迫近,压迫感十足。
弥封恐惧地捏紧了衣摆。
倏地,徐方玉朝身后看了眼,嘴角扬起一抹笑,他凑近弥封耳畔小声且缓慢地说道:“明韶公主,我知道长生丹被你吃啦,没关系,得到你一身血肉也行。”
“你摆脱不了命运,我们……后会有期。”
第34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弥封愣住, 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冻得她血液冰凉,四肢僵硬。
她不知道徐方玉何时离开的, 她怔怔地站在树下, 像一只毫无生气的木偶,直到身体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两只手臂箍得她腰部发疼。
“小尔, 终于找到你了。”熟悉的叹息响在耳畔,音调还带着一丝久寻不至的焦灼。
是繁秋荼。
弥封因惊惧而扩大的瞳孔颤了下, 随后整个人似乎活了起来, 她嘴巴一撇,神色委屈巴巴要哭不哭, 转身埋在了对方怀里。
全身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弥封有了足够的安全感, 心里那股委屈劲儿就被无限放大,像突然汹涌的海浪把她吞没了。
小姑娘咬住少年胸前的衣襟,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她抽噎了下:“阿荼, 你去哪了, 我找不到你,我好害怕啊。”
看着哭得快喘不过气来的小姑娘, 繁秋荼心里也不好受,她眸底情绪驳杂,几番变换后心疼又愧疚道:“对不起, 是我的错。我不该留你一人在客栈, 也不该没和你说一声就在集市待好久。”
她这是变相解释了为什么弥封早上醒来时没见到她。
“小尔。”繁秋荼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先是温声唤了几声,待小姑娘情绪平稳下来后, 她才继续道:“我们先离开这好不好,其他事回客栈再说。”
弥封点点头,一双水汪汪的圆眼像被雨水洗刷的湖面,澄澈空明,还荡着波纹似的涟漪。她双臂缠住少年的脖颈,蹭了几下,小声撒娇道:“阿荼,抱。”
繁秋荼依言抱起她,让她脑袋靠在自己胸口,运起轻功离开了伏南山。
在接近客栈的时候,繁秋荼收敛了自己气息,等推开门,见本应监视弥封的子婳此时正悠闲地喝着茶水,人早就不见了她也不着急,甚至不去寻人。
总归给了城里乞丐一笔银子,他们找人的效率肯定比自己高,最好是那小傻子死在外面,哪怕她监视不力,殿下也不会狠罚她。
不得不说,这一点她倒知道的很清楚。
但在看到殿下阴翳的神色时,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恐惧起来。死罪她可免,但活罪难逃。
“殿、殿下。”子婳失手打碎了茶杯,不顾地上的碎渣半跪下来,先一步请罪:“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繁秋荼心里本来就憋了一口气,东西没拿到手,差点死在山洞不说,人还差点暴露,见子婳这般,她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对方失职,要不是出现弥封这个意外,东西她一定会拿到手。
此时系统也在问:【如果没有宿主,繁狗会拿到东西吗?】
弥封大脑快速过了一遍山洞里的场景,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虚伪的脸上:“不一定。因为有徐方玉这个异数,所以东西不一定落在她手。”之后弥封又勾了勾唇:“但这两人总有一人会拿到,或者盒子损毁,谁也拿不到。”
她能感受到徐方玉城府极深,武功上乘,和繁秋荼不相上下。
子婳后背撞在墙上,脸色顿时煞白。鲜血从她掌心和膝盖处滴在地上,汇成一片小小的水合。
繁秋荼看着那片艳色,心中一瞬不忍,撇过头不耐烦地挥挥手:“下去吧,回去后主动领罚。”
子婳偷偷抬头看了眼,正对上弥封无辜又纯稚的双眼,她像被火烫了下迅速低头,压抑的眸底划过一抹憎恶。不甘不愿吞下一口恶气,咬了咬牙道:“是,殿下。”
子婳没走门,而是从窗户跃了出去,很快不见踪影。
弥封从繁秋荼怀中下来,但双手仍然扒住对方肩膀,身躯贴着身躯,疑惑道:“阿荼,她怎么在这?”
“她一直跟着我们,暗中保护。”繁秋荼让弥封坐下,她自己拿出手帕沾湿水,半蹲在小姑娘面前,轻轻擦去对方脸蛋上的污迹,关切道:“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弥封想了会,摇摇头。
“真的?比如脑袋有没有不舒服?”她无比确定药丸给弥封喂下了,按理说吃了这东西会昏迷一日一夜,再醒来神智会受到一定损害……可现在看弥封这样,分明未受到药效影响,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药没问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弥封根本没吃下药丸。
“我没有不舒服。”
繁秋荼“嗯”了声,把湿透的手帕放在桌子上,又把人抱到床上,开始解她外衣。
弥封歪头看着她,任由对方动作。
“阿荼,我有话要跟你说。”
等脱得只剩了里衣,繁秋荼用被子把小姑娘裹起来,在外只留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再等会,我去叫人烧水,你先洗个澡。其余的事,之后再说。”
“好吧。”
【宿主,她对你更殷勤了,脑子里肯定没想好事。】
“她恐怕在想如何把藏宝图和长生丹弄到手吧。”
【可这两样都没在你身上啊。】
弥封讽刺笑道:“她不确定,所以她在找。当时洞穴昏暗又混乱,木盒子滚到我身前,我还伸手碰了碰它,再加上周围没其他人,繁秋荼才认为里面的东西被我拿了吧。”
“后来我被人挟持,她随后赶来,又不确定我有没有把东西交出去,如果直接问我怕引起怀疑,所以干脆亲自帮我脱衣服喽。”
“你没看到她刚才离开时那青白交加的脸色吗,”弥封弯了弯眼眸,“可真让人新生愉悦啊。她呀,肯定认为我把东西给徐方玉了。”
弥封整个人泡在木桶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撩动铺着花瓣的水面,雾气氤氲,模糊了她的面容,声音也带着一股子朦胧感。
“唔,好舒服啊。”
神色惬意倦懒,浑身的骨头都快泡酥了。
弥封泡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之后繁秋荼又洗了洗,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两人又在屋子里用了晚膳,等店小二把残羹收拾走,她们才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各自说今天发生在自身上的事。
不过在说正经事之前,弥封主动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阿荼,你有没有在我睡觉的时候,给我喂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抬手比划了下,微微蹙眉道:“这么大小,像黑色的丹药,但没有任何味道。”
繁秋荼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讶然:“小尔为什么这样问?”
弥封神色纠结:“今早醒来时,我看到自己手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表面有点黏,像是被喂进嘴里,又吐出来一样。”
“我怀疑是不是半夜有人潜进我房间给我喂了这东西,却堵在喉咙里,被我咳出来了?”
说着,她忽然愤怒自答:“一定是这样,那个人一定是徐方玉。”
“为什么是他?”
弥封说道:“他知道我身份,定然是有所图谋。”
繁秋荼心里一惊,蓦地握住了弥封的手腕,询问间不由带上了一丝逼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弥封挣了挣没挣来,也不太疼,便随她去了。之后缓缓把徐方玉救了自己的事,以及说的话告诉给了繁秋荼。之后她垂下头,手指扣着衣摆,小声又委屈巴巴道:“盒子是空的,东西真不在我这里嘛。他还威胁我吃我的肉……阿荼,我害怕。”
繁秋荼敛着眉眼,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直到怀里钻进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她才骤然回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眸底明灭不定。
“不怕,我会保护你。”接下来她似乎在试探:“盒子里真没有东西?”
小姑娘抬起头,控诉地看着她:“阿荼也不信我吗?盒子里真没有东西,我没看见什么藏宝图和长生丹。这一定是骗人的,就像在滇南,背后人为的就是将人们一网打尽。”
“是吗。”繁秋荼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她伸胳膊揽住小姑娘,手掌下意识抚着她的背,周身气质温和,动作也带着安抚的意味。
可在弥封看不见的地方,她面色阴沉,双眼黑如浓墨,眼底仿佛酝酿着滔天风暴。她分明看见了,盒子里露出藏宝图的一角,可小尔为什么要骗她?少年揽着小姑娘脊背的手微微用力,她又叹一声,为什么呢?
之后两人各说了自己的遭遇。
繁秋荼让弥封先说。
于是弥封便简单胡诌道:“我做了梦,所以今天醒的有些早。醒来时不见你踪影,等了会还没见你回来,便想出去找。我知道你有逛早市的习惯嘛,想着说不定能遇见你,可没想到走着走着,一大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他说我根骨奇佳,是个练武天才,想带我去他那什么门派。我不同意,他就把我劫走了。”
“我被他扛在肩上,身体动不了,也发不出声。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他竟然带我去了伏南山,他和一群人打在一起,后来山塌石裂,我被徐方玉救出来了。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有了弥封话语做基础,繁秋荼便编得格外顺畅。无非是从早市回来见弥封不在出去找人,被人告知她被掳走了,一路询问,跟着线索来到伏南山。
“小尔,对不起。”繁秋荼抱紧小姑娘,珍爱的意味像在搂着什么绝世珍宝,她声音有些哑,还带着一丝祈求和后怕:“我不该留你一人,也没想到子婳竟然失职。”
“小尔,原谅我好不好?”
弥封蹭蹭她的脸颊,软声撒娇道:“你亲亲我,我就原谅你。”
繁秋荼眸光不自觉颤动了下,她放开小姑娘,视线落在对方鲜艳的唇瓣上,逡巡许久,似乎在犹豫是否真要吻上去。
接触到少年的目光,弥封倏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笑容软甜:“我还没及(cheng)笄(nian)呢,阿荼亲亲我的脸就可以啦。”
“其他的,”小姑娘脸颊染上一层薄红,害羞道,“等我们成亲后再说。”
繁秋荼眸中浮现一抹深意,她挑起小姑娘的下巴,微垂的目光看到对方轻颤的眼睫,下面是水润的眸,眼尾勾着丝艳色……她喉咙不由自主滚动了下,缓缓凑近,一个轻吻就这样烙在了弥封的右颊上。
还停了一会。
***
长生丹的事解决了,两人也就没必要再在江州待下去了。算算时间,也到了回宫的时候了。
但在离开前一天,她们去见了许若清一面。弥封说,好歹认识,打声招呼再走是出于礼貌。繁秋荼觉得没必要,但还是依了她。
但于弥封而言,见许若清是借口,席倾眠才是她此行的目标。
两人并没有表现出相熟的样子,但在弥封离开前,偷偷递给席倾眠一样东西。
很小巧的一个盒子,女人知道里面是一只追踪甲虫。
看着渐渐走远的那道背影,席倾眠脑海里浮现那时两人的对话。
“……他们罪有应得,我不会阻止你。等我回来后我会给你一样东西,它可帮你追踪剩下几人的踪迹。”
“至于那件事,我会让系统请示主神,两方空间时间流速不同,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席倾眠手指摩挲着袖里的小盒子,清冷的眸色忽然变得柔软。
她们一定会再见的,那时,她绝对要牢牢抓住她的手。
第35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回宫后, 皇帝大发雷霆,说什么也要责罚她们。弥封连着五六天撒娇,净给繁秋荼说好话, 说她救了自己, 没有她自己早就死了云云,皇帝不堪其扰, 终是免了对方肉刑,只罚禁足半年。
至于弥封, 皇帝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宝贝女儿, 重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本想让她也禁足一段时间, 但小丫头说:“父皇,禁足后女儿就不能常跑来看您了。”
皇帝一想也是, 别说几个月了,就算半个月看不见这让人不省心的丫头他也受不了,再加上皇后在一边求情, 皇帝装模作样咳了一声, 顺势道:“那就罚你半年俸禄, 抄写孝经百遍。”
弥封笑盈盈道:“儿臣多谢父皇。”
这事被皇帝轻拿轻放,就这么过去了。
夜, 皇宫角落里的小院被笼在一片黑暗中。风声簌簌,此外寂静无声。这时,坐落在正中的主屋内响起细微的声响, 没一会, 一扇窗户被打开了。
一道单薄的人影立在窗前,从外看只能瞅见模糊到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轮廓。
这人似乎身子较差,或者在生病, 咳嗽声一道接一道,慢慢散于风中。
“殿下,您封了内力,身子骨变弱,不能再吹风了。”
功力被封了大部分,连五感都变得弱了很多,子婳何时到她身后的她都没察觉到。
繁秋荼离开窗前,走到一边坐下,子婳上前关了窗,还拿了架子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繁秋荼裹紧了些,问道:“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她被禁足于这小小院落已经三月有余,前段时间还好,弥封每隔一两天就会跑来见她一面,可不知为何,后面却没有再过来。
繁秋荼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被夜色遮掩的面上难得露出一丝担忧,对方已经半个月没来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但子婳说,小尔现在好好的。
“殿下,那位小公主就是孩子心性,属下看呐,她就是对殿下的新鲜劲儿过了,自然就不喜欢、不常来了。”
顿了片刻,她继续道:“属下去查那件事时,看她在承槐宫和一群小太监玩的可开心了,恐怕她早就把殿下忘到哪个角落里了。”
这些话是当然是假的,殿下天之骄子,凭什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公主能得到殿下的喜爱,若说为了藏宝图,直接想办法把人掳走就好,没必要以色侍人。
她今天路过承槐宫,看见那位公主孤零零坐在亭子里,不远处站了一大堆宫女太监,结合自己查到的东西,她不禁冷笑,小公主怕是被变相软禁了。
夜色能掩饰很多东西,比如子婳脸上嫉恨,比如繁秋荼眼中的疯狂。
茶杯与茶杯碰撞,在清脆的响声中,繁秋荼的嗓音就显得格外低沉沙哑:“别说无关的废话。”
子婳面上一喜,称了一声“是”,之后她把调查到的东西一一说出。
原来楚国历来有公主和亲的惯例。说是和亲也不准确,应该说是交换。把公主当做物品,再加上数以万计的黄金,交换辰国境内特有的玄铁。玄铁的作用是打造兵器与铠甲。
“而这历来和亲的公主,往往都是最受宠的那个。”
“啪。”一枚茶杯被繁秋荼生生握碎了,碎片扎进掌心,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洁白的中衣上,染成一片艳色。
“殿下。”子婳急切地想查看她掌心,却被挡在一边。繁秋荼慢条斯理像感受不到痛似的,用另一只手把嵌进掌心里的碎片一个个拿出来。红唇轻启,轻飘飘吐出两个字:“继续。”
“只不过从楚文帝时,和亲就开始秘密进行,由于鲜少有人知道,所以绝大部分人都以为已经无需再和亲。”
繁秋荼扯下一块布料,包扎好手心的伤口,缓缓道:“传言辰国所有皇室子都暴虐无常,嗜杀成性,和亲过去的公主,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吧。”
“是,大部分人根本活不过第一夜。这也是后来和亲开始秘密进行的一个原因。”
“楚庆帝时仅有两位公主,世人眼中最受宠的大公主为逃避和亲自缢,楚庆帝无法只得让小公主和亲。在那之后,为避免再出现公主自缢的情况,表面上废除了和亲,实则变成暗中偷偷进行。”
“属下查到,接下来和亲的公主,都是从小宠到大,貌似最受皇帝喜爱的一个,其实,是从刚出生时,就已被选好的弃子。”
“属下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费了一番功夫,果然查出皇后的亲生子,其实是不受宠的明婉公主,而明韶公主的亲母,就是当初被皇帝强迫的宫女。在生下明韶后,被皇帝偷偷处死。”
室内一片死寂。许久后繁秋荼喉咙里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像黑暗里怪物噬人时的叹息,让人毛骨悚然。
子婳瞳孔里泄出惊惧,她急忙单膝跪到一旁,头垂的低低的,颤着身体咬牙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声音干涩:“殿下,那位徐方玉徐公子,就是辰国储君。他们……已经在私下商议,和亲提前的事了。”
又是一片死寂,子婳身体颤得更厉害,她知道这是自家殿下发怒的前兆,别人都以为北国太子温润如玉,相貌好,脾气也温和,可只有他们这些亲信知道,殿下的暴虐程度,比辰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殿下在五岁时,因为一只猫,活生生打死了十位宫人。但与此相反,殿下对亲信十分宽容,十位手下,她是殿下最纵容的那个。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在殿下发怒时触殿下霉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子婳跪着不敢起身,冷汗顺着脸颊积聚到下巴上,“滴答”“滴答”没入地板。
许久后,繁秋荼终于开口:“你去办件事……”
子婳一咬牙,直接双膝跪下,身子伏得更低,劝道:“殿下,请以北国利益为先。”
繁秋荼脸色阴沉,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就想砸过去,但她不知想到什么顿住了动作,把茶壶又放下,闭了闭眼:“子婳,你连孤的话都不听了?”
子婳偷偷松了一口气,坚定地表达着忠心:“属下不敢。”
“那就去办。我北国现在用不着怕一个小小的辰国,和一个半死不活的楚国。”
“是,殿下。”
***
再说弥封这边,她确实被软禁了,在宫里突然来了一行贵客之后。
她在后宫,贵客在前朝,按理说应该遇不上,可奈何有人有意,特意在某条前往小院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两日。
青年一身玄衣,站在路中央,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摇着扇子,见她来,笑眯眯的眼中充满了不怀好意和势在必得。
“明韶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弥封这两天心情本来就不好,见到自己讨厌的人脸色更是黑如锅底。她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警惕问道:“你怎么在这?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方玉,应该说是辰星煜上前走几步,合起的折扇挑起小姑娘的下巴,看到对方眼里的抵触和厌恶后,他冷笑一声:“孤乃辰国太子,同时也是你的未婚夫婿。”
“明韶公主,和亲是你的使命,是你摆脱不了的命运。”
之后,弥封便被辰星煜的手下押回承槐宫,第二天,皇帝就下旨限制了她的行动。
她出不去,也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但她不是傻子。这半个月从帝后以及辰星煜的三言两语中,渐渐摸出了事情的大概。
虽然前因后果模模糊糊,但能确定一件事,若她再不采取措施,她就真的要被送去和亲了。
所以,她想逃走。她没办法,繁秋荼一定有办法。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弥封借助了一丢丢系统的力量,钻了几个狗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顺利”来到繁秋荼居住的小院,在差点被对方的暗卫一剑捅死后,惊叫声醒了本就没有睡着的人。
看着熟悉的少年,在和暗卫斗智斗勇一脸凶相的小姑娘,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阿荼。”弥封踢蹬着小腿从暗卫大哥手中解脱出来,一瘸一拐跑向了月下的白衣少年。
鼻涕眼泪脸上的污渍蹭了对方一身。
“阿荼,我不想和亲,我不想嫁给他,求求你你帮帮我。”
怀里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一身狼狈,看起来惨兮兮惹人心疼极了。
“父皇母后都是骗子,他们、他们根本不疼我。阿荼,我该怎么办?”
秋夜寒凉,繁秋荼搂着怀里的人安抚一会,便把她抱进了室内。小姑娘鼻子眼睛通红,眼眶里还含了一包泪,看着忙前忙后的少年不停地打转转。
繁秋荼让人打了盆热水,拿帕子沾湿水,把小姑娘脸上的污迹擦干净。之后又给她梳理好乱糟糟的头发,将划破了皮的脚丫揣进怀里暖着。
弥封发泄一通,冷静了不少,窝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和亲本该在我及笄之后,但是因为辰星煜怀疑藏宝图在我这,所以要求提前一年多。阿荼,如果我求父皇,说我这里有藏宝图和长生丹,只要别让我和亲,我可以交给他,他会同意吗?”
“那你有吗?”
弥封沮丧道:“没有。”
“即便有,他可能暂时同意,在你交出长生丹和藏宝图之后,他还是会让你和亲。毕竟,在他眼里你是可以换取玄铁的‘东西’,而不是他的女儿。”
弥封蹙眉,问道:“玄铁?那是什么?”
繁秋荼给她简单解释了几句,又纠结片刻,选择把她调查出的真相一一说出。
她把自己在楚宫布置的势力透出冰山一角,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按原身的人设,以及对繁秋荼的滤镜,她不会多想,也不会猜忌,而只会被真相打击得怀疑人生。
所有的宠爱都是假的,弥封是被从小培养的弃子,是别人的替身,是皇帝用以交换玄铁的物品……
“我……”弥封脸色灰败,瞳孔黯淡无光,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繁秋荼心里酸涩,她吻吻小姑娘的头发,心疼道:“那些是假的,我我这里是真的。”
“小尔,你愿意和我去北国吗?”
第36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出乎繁秋荼的意料, 她本以为这位满心满眼全是她的小公主会不假思索地答应,但对方竟然说要好好考虑考虑,过两天再给她答复。
繁秋荼唇角的弧度僵硬一瞬, 随后目光又软下来, 纵容道:“好,我等你的答复, 但不要让我等太久。”
之后繁秋荼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想亲自把她送回承槐宫, 将人抱起来后才想起自己服用药物封了内力, 无法运功,只好喊人进来, 让暗卫偷偷送弥封回去。
这一来一回并没有引起动静,所以弥封也想当然认为无人发现, 她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吃了午膳后她去承槐宫自带的小花园消食。
现在已是秋季, 大部分的花已经凋零, 她折断一根只剩一片枯黄花瓣的花茎捏在手里, 出神地看着,脑海里想着其他事。许久后轻轻一叹, 伸手把仅剩的花瓣摘下,看着它幽幽落入泥土里。
如果不答应阿荼,她就将会变得和这支花一样。枯萎, 被人折辱, 然后在淤泥里发烂发臭……她想,她该答应的,只要去了北国, 父皇母后甚至于辰星煜就无法再逼她和亲,她会在阿荼的照顾下生活得很好,不用操心其他事,也不用担心被人觊觎一身血肉。
但这些都是最理想的状态,若是往深处想,她处于这场交易风暴的中心,真能顺利全身而退吗?
她想不明白,总有人逼她想清楚。
宫女们停在离她十米远的位置,身前是一副虚伪表情的辰星煜。
这位辰国太子看她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摇着扇子啧啧可惜道:“我以为你能听话一些,可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老实。”
“等去了辰国你就没有机会回来了,我可怜你,特意想晚些回去,让你多陪陪楚皇楚后,可没想到啊……明韶公主,你昨夜去哪了呢。”
弥封瞳孔一缩,看眼前男子像看要吞食她的怪物似的,惊惧地连连后退数步。
“你什么意思?”
辰星煜步步走近,一人退,一人近,直到把这位亮出爪子横在身前、猫儿一样的小公主圈外自己与假山之间,贴在她耳畔小声说道:“明韶公主,我都看见啦,你昨晚去了繁太子那里呢。”
“既然如此,”他喉咙里哼笑一声,目光紧紧盯着弥封因恐惧而紧张颤抖的眼睫,“三天后我们就回程。不过,希望你这几天老实点,别做什么小动作。若是你想生灵涂炭,那我辰国就只好奉陪了。”
之后,他直起身子,退开半步远,抻了抻有些打皱的袖口,冷嗤一声摇着扇子离开了。
弥封失魂落魄站在原处,后背硌着假山凸起的岩石也不觉得疼,她呆呆地看着地面,像个雕像,许久也没动弹一下。
她知道,辰星煜是在拿战争威胁她。如果她不老老实实去和亲,辰国极有可能发动战争,输赢是一回事,到时受苦受难的全都是将士和百姓。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自己背负不了这么多条生命。
弥封仰头看了看天空,苦笑自语,那个问题啊,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呢。
弥封在这悲春伤秋,就像自己真是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公主,接下来满心伤感却被系统那没什么感情的电子音戳漏气了。
【宿主,只有三天了,你真不答应繁狗的提议吗?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啊?】
弥封抚着枯萎的枝丫,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摸翻了个白眼:“凉拌。大不了任务失败拿你换积分抵债。”
系统哭唧唧,他真想抱住自家冷心宿主的大腿:【别呀宿主,我可是你的小可爱啊。】
“不想那就闭嘴,等着就好。总有人会坐不住的。”毕竟在他们眼里,藏宝图和长生丹都在她身上啊。
第二日她老老实实呆在承槐宫,第三日亦是,第四日,也就是在楚国的最后一天,她开始收拾东西,收拾一些宫女落下的也不重要的,但她很喜欢的小玩意儿。好吧,其实是繁秋荼送给她的一些小东西。
下午,辰星煜和楚皇在御书房谈话,皇后和明婉小憩未醒,屋顶上伏着两个监视弥封的暗卫,整个宫里静悄悄的,弥封打开自己寝殿里的窗户,朝宫外那棵粗壮且依然茂盛的大树上看了眼,她瞥见一抹青色,掩映在深绿与枯黄之间。
那应该是吃了解药的繁秋荼。
弥封伸了个懒腰,深深看了那抹青色一眼,便关上窗,换上轻便些的衣裙,摘下繁多的首饰,又去了承槐宫后头的小花园。
“你们停在这吧,本宫自己进去逛逛,小翠,去拿壶梨花酒来,送到韵芳亭,此外你吩咐下去,别让任何宫人靠近。”
吩咐完毕,小翠下去了,宫人都停在园子外,弥封走向韵芳亭。
韵芳亭建于韵芳湖中央,湖水并不深,经系统扫描,湖水下面有一条通往护城河的密道。她不知道繁秋荼是否知道这条密道,但她要出去,一定会顺着这条密道离开。因为这是最保险,也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她独自坐在亭子里,酒一口接一口,静静等着某个人到来。
【宿主,她和暗卫对上了。】
弥封手指摩挲着杯壁,轻轻嗯了一声。
【她使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赢了。】
这次弥封没应声。
又过了几秒,系统又说道:【她来了。】
【宿主,繁狗很明显解了内力,但时间尚短,气息不稳,如果真发生什么事她恐怕无法保护你。是否让影子护卫待定?】
“准备好,听我吩咐。”
弥封把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脸颊适时染上几许红晕。
一抹青色轻飘飘落在她面前。
弥封揉揉眼,惊讶道:“阿荼,你怎么在这?”她四下看了眼,见没人,凑近繁秋荼低声道:“你来这干什么,被发现你会有危险。”
繁秋荼扔过来一身衣裳,弥封抖开看了眼,是个男式的粗布麻衣:“赶快换上,之后跟我走。就在这换,放心,我不偷看。”
她什么意思弥封自然懂。弥封把衣服放到石桌上,抬手狠狠揉了下发烫的脸颊,目光闪烁道:“我不换,我不会跟你走的。这里太危险了,你快点离开吧,被发现那就糟了。”
繁秋荼看她几番拒绝,脸色一沉,看着小姑娘渴望又痛苦的神情,她闭眼稳了稳情绪,叹息一声好脾气道:“暗卫已经被我解决了。小尔,外面我都安排好了,你必须得跟我走。辰星煜性格残暴,你嫁给他,你会被他折磨死的。”
“历代和亲公主,从没有人能活过第一晚。我让人调查过,辰星煜从十三岁开始,八年间折磨死的女人不下百个,其中包括两位太子妃和四位太子侧妃。”
弥封听着繁秋荼的表述,从心底打了个寒战。
“我、我……”
“小尔,有什么事先离开这里再说。你放心,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
“小尔,听我的话。”繁秋荼笑得宠溺又充满诱惑感,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又温柔地摸摸她的脸,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被美色冲昏了头,弥封呆愣愣地点点头,又晕晕乎乎换上了衣裳。
之后繁秋荼领着她看下面的清澈的湖水,道:“这条湖通往宫外,我们从这里出去。此时天色渐暗,可能不久就会有人来寻你,我们得快些。”
话毕,她又格外认真地看向弥封:“小尔,你跟着我,我们要游得快些,你能做到吗?”
弥封也郑重地点点头:“放心,我没事,我能做到。”就像阿荼说的,先离宫保住命,其他事之后再说。
秋天的湖水很凉,凉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弥封有系统护着倒没什么,繁秋荼解封内力不久,身体素质尚未恢复高峰,甚至还有些虚弱,长时间泡在水里脸色很快就惨白下去。
她一边咬牙继续在前面带路,一边用脆弱不堪的内力驱寒。跟在后面的弥封察觉到她不对劲,浮出水面呼吸一口气,加快速度,揽住了对方的身体。她先是把那口气渡过去,然后主动带着对方往前游。有系统指路,所以两人一路格外顺利,也没被人发现。
【宿主,往左,前面路上有一队禁军。】
弥封带着繁秋荼转了个方向,面对对方疑惑的视线,她指指水面,又摇了摇头。
不愧说这两人有一世的相处吗,一个随便打的手势,一个随便就明白了她意思的本质——
明韶公主失踪,已经被发现了。
出了皇宫,两人并没有贸然出来,而是游远了些,在一个偏僻的位置浑身湿漉漉地钻了出来。
而在这里,已经早早就有人等着了。
时间紧急,两人来不及换衣裳,只拿了属下递来的布胡乱擦了擦,之后跨上马背,打马而去。暗处跟着几个人,气息隐藏的很好,看来身手不错。
出了树林,她们没走官道,而是沿着一条古道一路往南。中间没敢停下来休息,直到月上中天,两人都疲惫不堪,才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寻了座破庙,拴好马,打算吃点干粮,休息一下。
“小尔,我去捡点枯枝,你一个人乖乖呆在这。”
弥封担心她的身体,牙齿打着寒战说道:“要不我去吧,你看起来很累。”
繁秋荼朝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安抚道:“我没事,安心,我一会就回来。”
“那你快点。”
“嗯。”
繁秋荼转过身,背影没入夜色中,等离破庙远了些,从四面窜出七八个黑影,每人怀里抱着一堆枯枝汉干草。
她摆摆手,说道:“送过去吧,孤在这里待一会。”
人都散了,今夜无风,四周重新陷入寂静。逃命时有些问题来不及细想,但一旦到了一个相对安全安静的环境里,之前种种怪异之处齐齐浮现于脑海。
比如,在湖水里时,她觉得冷,但弥封却什么事都没有,还能把她从水里带上案。按理说,即便她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对方身体素质也比不过她。
再比如,对方知道哪出岸上有禁军,而哪出又没人。熟悉水下密道,五感比她敏锐,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主而已。
种种迹象,让她更加确定了某件事。那颗长生丹,一定是被弥封吃了。
第37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既然如此, 她就更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弥封带回北国。
等她回去后,暗卫已经把火烧起来了。几根木棍搭成支架的模样立在火堆两侧, 上面在烤一只已经处理好的野山鸡。
一个暗卫半跪在火堆旁慢悠悠转动着木棍, 而弥封坐在枯草堆上,双手撑着下巴, 疲惫的面容也难掩眸中的晶亮和好奇。她看见繁秋荼进来了,笑着招招手:“阿荼, 快过来烤烤火。”
繁秋荼依言坐过去, 闻着山鸡传来的香味,疑惑道:“哪来的山鸡?看样子还是新鲜的。”
暗卫恭敬道:“回殿下, 是阿大捉来,阿小处理的。”
山鸡很快就烤好了, 弥封和繁秋荼吃的不多,剩下的一大半都进了几个暗卫的肚子里。吃饱喝足,繁秋荼让暗卫们出去, 扯过一边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两套衣裳, 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小玩意儿。
“这是什么?”弥封拿过一瓶, 拔开塞子发现里面是研磨得很细的黄色粉末,有种淡淡的苦味。
“这是易容粉。等换完衣裳, 我给你改变一下妆容。”她撩开小姑娘半干的头发,巴掌大的白嫩小脸蒙了一层暖光,冲淡了几分初显的妩媚和活泼的气质, 看起来温柔娴静许多。
“你这张脸很有辨识度, 扔到人群里就十分显眼,为以防万一,得把小尔变得更普通平凡一些。”
弥封看着繁秋荼笑, 她歪歪脑袋,凑近少年望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里面有个小小的人影,漂亮的眼睛快弯成了月牙。
“阿荼的模样也很招人,所以阿荼也要改变样貌。”
“这是自然。”繁秋荼站起来摸摸她的头发:“好了,你先换衣裳,我出去等着,如果有事就喊我。”
弥封却拉住她的手:“你不能在这陪我吗?周围黑黢黢的,不知道有没有藏着可怕的东西,阿荼,我害怕。你留在这陪我好不好?”
繁秋荼脸色一沉,低斥一声:“胡闹。一个姑娘家,怎能——”
“可一起换衣裳这种事,我们明明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弥封眨巴着大眼睛,无辜道:“以前你也没拒绝啊。”说着,她嘴巴一撇,委屈巴巴:“也没吼我。”
“阿荼,你是不是变心了。”
繁秋荼扶额,背过身无奈道:“好了好了,我在这守着你还不成吗,你快换,我不会偷看的。”
两人换好衣裳,繁秋荼把换下来的埋在了墙角的枯草堆里,之后她给两人上妆,只简单涂抹几下,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弥封瞅着变得陌生许多的人“咯咯”直笑:“阿荼,如果你真长这幅样子,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经过一番涂抹,繁秋荼一张脸褪去雌雄莫辨的气质,五官和面部轮廓硬朗一些,看起来更像一个男性了。
“为什么?我这样更像一个男人吧,长相应该也不丑。”
“是啊,可我就是喜欢你原本的脸,哪怕……”她本想说“哪怕不像个男人”,可临到嘴边她发觉不妥,几个字拐了个弯,变成了另外一句话:“我喜欢长得漂亮的。阿荼长得比被称赞为‘京城第一美人’的韩姐姐还漂亮。”
繁秋荼含笑的眸给了弥封更大的纵容,她抿了抿粉白的唇,没忍住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那句话:“如果阿荼是姐姐,小尔也会喜欢上你。”说完,她的脸蛋悄悄地红了。试想一下,如果阿荼是姐姐,她一定会整天扑在对方怀里撒娇,整天亲亲抱抱……就像梅嫔和她的贴身宫女那样亲昵。
可是,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如果阿荼是姐姐,那她就没办法嫁给对方了吧,如果阿荼是姐姐,日常相处会更亲近,但她们是没办法在一起的。所以说,阿荼这样子就很好了。
繁秋荼被她说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忍不住起疑,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偷偷观察弥封的脸色。见对方似乎真的只是随意一说,放下心来,催促道:“好了好了,明早还要赶路,快些休息。”
燃烧的枯枝不时“哔啵”一响,溅出火星,衬得破庙愈发幽寂。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是弥封已经在繁秋荼怀里睡着了,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脑袋枕着对方胸口,身上盖着一件披风。
繁秋荼低头静静瞧她,眸底映着火光明灭不定。她突然伸手,三指轻轻落在弥封颈侧,做出一个掐勒的动作。手指微微用力,能感受到两侧跳动的脉搏……直到怀里的小姑娘因不舒服动弹了下身体,她才若无其事收回手指,揽着怀里的温香软玉阖眸休息。
弥封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下,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次日天还没亮,两人便打马离开此处。几名暗卫在暗中保护着,其中一人留在破庙掩盖痕迹。这次她们没再选择古道和山路,而是顺着官道一路前行,来到一座城池。两人的模样有了大变化,所以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来。
在城里补充了干粮和水,又休息一会,继续马不停蹄地往南跑。此时距离北国边疆尚还有不小一段距离,若是照这个速度赶路,大约需要月余。
这还是一路顺利的话。
又赶了五天的路,这是离开楚宫的第八天。今天天气不算好,从昨天起天空就阴沉沉的,昨夜下了几滴小雨,很快就停了,但瞧现在这天色,恐怕一会会有场大雨。
两人正处于一片树林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最近的城池还有二十多里地。乌云黑压压罩在头顶,里面的闪电似金龙游走。
这时前去探路的暗卫回来了,一身黑衣跪在繁秋荼马前,低着头说道:“殿下,翻过前面那座山有一个村子。”
繁秋荼朝前看了眼,山不算高,地势也平缓,上面长满了植被,翻过去并不麻烦,但雨天走山路十分危险。
“除此之外,附近还有没有能避雨的地方?”
暗卫头垂的更低,道:“回殿下,山顶有一个十分简陋的木屋。”
繁秋荼没犹豫,吩咐道:“去木屋。阿大前面带路。”之后她又嘱咐弥封:“小尔,山路难走,再加上下雨更是危险重重,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你来我这,和我同乘。”
弥封直接伸手,繁秋荼握住,手臂和腰身齐齐用力,便把对方拉到了自己身前。两具身体紧紧相贴,弥封都能听到自繁秋荼胸腔里传出的震动。
沉稳而有力。就像她这个人。
豆大的雨点噼啪砸下,伴着蚀骨的寒意越来越密,弥封缩了缩身子,恨不得整个人埋进繁秋荼身体里。
到了半山腰,再往上遍布凸起的山石,由于人走的少,所以蜿蜒的小路并不明显,脚下的山地也并不皆是,如果在驾马上去,怕是会落得人仰马翻的下场。
没纠结,繁秋荼当即决定弃马上山。她把马交给暗卫,自己拿披风将小姑娘一裹,牢牢抱在怀里运起轻功飞身而上。
脚尖点着枯枝,雨珠汇聚到顶端,一颗一颗砸在下方的枯草上。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雨落声。
弥封偎在繁秋荼怀里,忽然秀眉一蹙,转眼又舒展开。
两秒后,繁秋荼也察觉到不对劲,她加快了速度,两指伸进嘴里吹了声口哨,尖利响声穿透重重雨幕,响彻于整座山林间。
弥封抓紧她胸前的衣裳,慌张问道:“阿荼,发生什么事了?”
繁秋荼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她脚下的速度渐渐加快,山顶的木屋也近在咫尺。
“小尔,我们遇到追兵了。别怕,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弥封敛下眉眼,普通追兵自然不是繁秋荼的对手,但若是不普通呢?但若各个都是好手呢?若是辰星煜也来了呢?
“影子护卫待命。”
密集的雨声里杀机重重,繁秋荼眉眼蓦地一戾,飞速朝后仰了下身子,一支闪着寒光的短剑贴着她鼻尖直直插.入左侧的树干中。只留下指节长的尾羽在外。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刀剑铮鸣,数十个黑衣人从林中跃出,他们手执长刀,刀刃寒光毕现。
暗卫们已经和其他的黑衣人打在一起,也就是说,繁秋荼一人,要面对对方十几个人。而且这十几人的武功都不俗,尤其是最中间那个。
弥封眯了眯眼,如果她猜的不错,那人就是辰星煜。繁秋荼身手和辰星煜差不多,看来今天要想顺利脱身,怕是很难了。
弥封瑟缩着不敢说话,繁秋荼眼中一片凶光,眼底隐隐沉浮着血色。这是弥封从没见过的样子,也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她把弥封护在身后,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
一人应付十余人,身后还护着一位帮不上忙的小姑娘,繁秋荼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渐渐力不从心。
滂沱大雨冲刷着脚下的鲜血,数具尸体零散在四周,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跟来的十个暗卫,只有阿大在苦苦支撑,而对方也只剩了辰星煜一人。
“繁太子,交出明韶,我可饶你一命。否则,我就先把你杀了,再带走她。”
第38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阿荼。”
弥封深深望了眼繁秋荼的背影, 踌躇片刻,敛下眉眼,自少年身后站出来。大雨倾泻, 她狼狈不堪, 算得上平凡的容貌丝毫不减辰星煜眼中的狂热。
对方看她就像看什么宝物一样。可不是嘛,这俩都以为长生丹被她吃了, 她现在的血肉能生死人肉白骨呢。
“我跟你回去,只要你能放了他。”弥封深吸一口气, 抬步就要朝辰星煜走去。才落下一步, 手腕就被人死死抓住了。很疼,很紧, 似乎腕骨都要被捏碎了,可想而知繁秋荼用了多大力气。
少年把她拽回身后, 戾着眉眼冷嗤一声:“她是我的人,想带走她,”繁秋荼抬起手臂, 冰冷的剑刃直直指向对面摇着扇子的青年, “就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辰星煜扇子一收, 哼笑道:“不自量力。既然你想,那我就如你所愿。”
两人缠斗, 软剑与扇柄相触,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弥封躲在一棵树后,扒着树干看着打做一团的两人, 剑气和杀意狂舞肆虐, 但都很小心没伤到她一根头发。
阿大本想趁机带她走,但被辰星煜一道暗器了结了性命。繁秋荼身上也有伤,再加上体力流失过多, 哪怕拼着一口狠劲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她一定要把小尔带回北国。
后背狠狠撞在树干上,少年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呕出一大口鲜血,粘稠的液体中夹杂着碎肉,很快被雨水冲走了。
“阿荼?”
弥封心跳滞了一瞬,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她慌张跑过来,手忙脚乱想把几近昏迷的少年扶起。
“阿荼,阿荼你有没有事?”
繁秋荼嘴巴里还在呕着鲜血,弥封惊颤着一双眼手足无措想把血擦干净,手捂住嘴,鲜血就从指缝里溢出,源源不断,把她一双手都染得鲜红。
“阿荼,你别吓我。”
声音里带了哭腔,可又哭不出来,满心只剩下恐惧和绝望。如果繁秋荼死了她会怎么办?她绝对活不下去。
“小尔,快走,找子婳,去北国。”少年气息微弱,声音断断续续:“一定、一定要去北国。”
说完,她脑袋一歪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过去。弥封手指一探,意料之中还有呼吸。
“不愧是女主,流了这么多血,脏腑都破损了,竟然还有气。”
她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件蓑衣和斗笠盖在半死不活的人身上,防止她没被打死,反倒被雨淋死了。
之后她拍拍手,站起来,双手交叉活动了下手腕,又扭了扭腰。
【宿主,你不能崩人设。】
弥封不以为意:“我知道啊,如果把目睹我崩人设的人弄死了,就相当于不存在崩人设一说吧。”
系统默了一瞬:【可他好歹也是一国太子,如果……】
“关我什么事,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杀不误。弄死他,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
【……或许?】
辰星煜看着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弥封,挑了挑眉,心里疑惑但也没多想,他把扇子一收,阴晦一笑:“明韶公主,跟我走吧。看在你的份上,我会派人找个风水宝地,把你的繁太子埋了,免得他被山里的野兽吃了。”
“老老实实等着和亲多好,非要逃出宫,人没护住,命也丢了,啧,真蠢。”
这一战繁秋荼伤得重,辰星煜也没好到哪去,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剑伤,伤口翻出来,被雨水冲的都白了。他脸色也不好,能稳当站在这,纯粹是靠着胸腔里提着的那口气。
弥封褪去纯真,身上的气质也变了,神色冷漠,漆黑的眼底隐隐浮动着嗜血的暴戾。
“小垃圾,你废话真多。”
眨眼她就来到辰星煜面前,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拳头就朝他腹部捣了进去。辰星煜登时吐出一口血,全都呕在了弥封身上。
“真难闻,你的血就跟你这个人一样,又脏又臭。”
手肘狠狠砸下去,能听到清脆的骨裂声,应该是对方的脊椎被她打断了。
弥封嘴角噙着弧度,面色越来越兴奋,语气却含着一丝惋惜:“我说了,藏宝图和长生丹不在我这,你怎么就不信呢,这下好了,命没了,你满意了没?”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浓稠的血腥味彻底唤醒了弥封骨子里的残酷,看着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她甚至觉得可惜,可惜辰星煜太弱,她揍得不过瘾。
【宿主,他还剩最后一口气。你……】
弥封停下来,就这雨水洗了洗手:“让影子护卫杀了吧。”
辰星煜死了,弥封转身将繁秋荼背在身上,眨眼间已到了十米之外。
雨渐渐停了,天色也暗了。空气清新,但温度更加寒冷。
山顶的木屋很小很潮,靠墙有张石头垒起来的床,中间放着一张木头桌子,床上一条被褥,桌上有蒙了灰的茶杯茶壶。墙角放着一张弓和一筒箭,旁边是几张团起来的破损兽皮,兽皮上横压着一把长刀。
很明显这是哪家猎户搭建的临时落脚点,看桌子上的灰尘,这里应该很久没人过来了。
弥封摸了摸床和被褥,很潮很凉,但没办法,总比躺在地上好。她先是在床上铺了两层兽皮,之后才把昏迷不醒的人放到床上,又给对方盖上被子。
她不是不能在系统商店兑换好东西,主要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解释。
弥封垂了垂肩背,沉眸看着气息微弱的人,叹了一口气。
“系统,人死不了吧?”
【她的伤很严重,如果不尽快处理,很可能会死。】
“她不是女主吗,会这么容易就死?书里的主角从悬崖上掉下来都死不了,她就挨了一拳头,就快死了?按理说不该有个奇遇吗?”
“正常来说,她现在会遇到谁?如何保命?”
系统沉默片刻:【正常来说,她不会遭遇这些。而且宿主就是她此时的奇遇,你在,她绝对死不了。】
弥封幽幽道:“你说错了,你才是她的奇遇。”
“算了,先换颗保命的药丸吧,入口即化那种,把命保下来再说其他事。”任务并没有完成,说明她得继续维持人设啊,最起码不能让繁秋荼醒来时察觉到不对。
她在系统商店换了一些与这座木屋相衬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破木盆、破布、破衣裳、几根燃了一半的白蜡烛……
***
繁秋荼醒来时,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大脑发蒙地看着房梁,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遇到了何事,现在又在哪里。
直到头顶蛛网上一只干瘪的蜘蛛尸体轻轻晃了晃,她才眨了眨眼,眸中浮现一丝清明。
她是北国女扮男装的太子,要带弥封回北国……
是了,她要回北国,有人在等着她……时间紧急,她要赶快。
繁秋荼瞳孔一缩,蓦地坐起来,牵扯到伤口,疼得她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吱呀——”
门从外边被人打开了,她眯着眼看去,正瞧见逆光而站的布衣少女。昔日精致的小姑娘此时头发乱糟糟束起,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裳,血迹斑斑,灰头土脸,手上还提着一只毛绒绒的东西。
看到她,小姑娘眼中迸发出惊喜,随后那抹光又渐渐黯淡,直至消失不见。
“你醒了。”弥封移开目光,淡淡地说出这三个字。随后无视她,把死掉的兔子扔到地上,转身又出去了。
两个字卡在繁秋荼喉咙,被她默默咽了回去。
第39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弥封去外面的木桶里舀出半瓢水洗了洗手, 之后拿起晾干的白布条又走了进去。她脸色不太好看,眉梢耷拉着,整个人透出一股厌世的冷漠感。
她把布条扔给繁秋荼, 又从缺了半条腿的桌子端来一个裂口的陶碗, 里面是一半碾磨粗糙的粉末:“既然醒了,就自己上药吧。我去处理兔子。”
说完她就要走, 目光也没在繁秋荼身上停留,似乎对对方有些抵触。
繁秋荼再怎么懵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脑袋还有些昏沉, 无法留意太多事,也就没明白过来方才弥封那句话的另一层含义是什么。她只凭着本能匆匆拽住了小姑娘的衣摆, 因为力气小,粗劣的布料从指缝中溜走, 缓缓垂落。
但弥封感受到那一丝虚弱的拉力,脚下犹豫一瞬,还是停下了。
“小尔, 我……”
她顿了一下, 手敲敲头, 那团压抑在脑海里的阴云逐渐散去,像黑暗中破开一道口子, 天光乍现。她彻底清醒,也完全想起来了。
她带小尔逃离皇宫被人追杀,受伤晕过去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 在她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小尔遇到了什么?或者是遭受了什么,亦或是……
繁秋荼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瞳孔微缩,缓缓低头。
亦或是,小尔发现了什么。
“我什么?”弥封转身冷嘲,眼中含了一丝讥诮:“繁太子,你不觉得你手里的白布条有些眼熟吗?”
布条很长,摸起来光滑舒适,上面有未洗净的血迹,边沿用金丝线绣着精致繁杂的花纹,在一侧末端,还有一个明黄色的“荼”字。
这是她的裹胸,为数不多中最喜欢的一条。
“你……”她手指颤抖地摸向那个“荼”字,弱声道:“你都知道了。”
弥封冷笑一声:“我不瞎,能看到的都看到了。繁秋荼,你……”喉中蓦地涌上一股酸涩,这股酸涩迅速蔓延到鼻尖,再到双眼。她撇过头眨了眨,眼泪非但没有逼回去,反而盈满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刻意伪装的冷漠顷刻崩塌。
“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没被我发现,你想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繁秋荼低着头道歉,声音沙哑干涩:“对不起。”
弥封抹了泪,看着床上虚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晕过去的人,忽而恶劣地舔了舔犬齿,伸手捏住繁秋荼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
“是我眼瞎,瞧你这幅样,哪有半分像男人。”
繁秋荼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如瀑般的头发垂落身后,遮住了光裸的脊背,锁骨精致,往下是包扎伤口的布条……看过来的黑眸清润无辜,整个人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病美人韵味。此时她五官轮廓柔软,眉如远黛,喉咙平坦,卸去伪装,哪还有半分男人的样子。她的模样不再雌雄莫辨,而是妥妥的一位出尘绝色的女子。
“繁太子,你什么样,北皇知道吗?”弥封讥讽道:“如果我告诉他,你猜他会怎么处置你。一国太子竟是个女娇娥,真是讽刺。”
繁秋荼再次道歉:“小尔,对不起。我隐瞒性别是有苦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一直以男性外表示人,不想整日裹胸,每天提心吊胆。”为了母后和皇姐,为了活下去,为了离开那个地方,她没有选择。
既然在弥封面前暴露了,那么声音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她的本音倒和她真实模样差不多,柔软中又带着一种出尘的清冷。虽然干哑有些破坏这份美感,但依旧很好听。
这是弥封的第一反应。
就像几天前,她褪去昏迷不醒的人的衣裳,看着最里面紧紧裹着的一根白布条,疑惑地一圈圈解下来,最终露出一双雪白的胸脯时,她的第一反应并非负面情绪,而是不好意思脸红了。
繁秋荼是个姐姐。如她曾经假设过的,她依然会喜欢上对方,会爱上她,会亲近她,她的满腔炽热甚至因对方的真实性别而燃烧得愈旺。她之所以愤怒、难过,无非是因为欺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被对方耍的团团转。越想越难堪,越想越讽刺。
弥封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艰难开口道:“先别说其他了,你伤口开始愈合,药不能断。你内伤如何我也不清楚,但现在看来应该没有大碍。碗里是我从山上找到的治疗外伤的草药,你先抹着,明天我下山去镇子上给你抓药。”
“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不给繁秋荼开口的机会,她去外面处理死兔子。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是她和繁秋荼的晚膳。
条件简陋,她处理的十分粗糙,其实现在这种条件也没那么多讲究,能入口就行。没了皮的兔子被一分为二,一半用来烤,一半用来给繁秋荼煮汤,对方身体还虚弱着,适合喝一些汤汤水水,吃软烂一些的食物。
弥封边忙活边出神,这七八天日子难挨,一日三餐全靠包裹里——那天安顿好繁秋荼后她又折返树林捡回包裹——剩余的干粮度日,水囊里的水喝完了,在第二日下雨时她储存一些水,省着用到现在。包裹里有些银两,她不是没想过下山去镇上抓药买食物,但一来一回费时长,她怕繁秋荼出事。
现在既然对方已经醒了,那她可以考虑去镇子上采购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对向而坐,氛围沉闷,桌子一角燃着一根残损的白蜡,火光跳跃,在墙壁上映着两道长长的影子。
弥封抓着烤好的兔肉小口小口吃着,没什么滋味,也不好吃,她把自胃部涌上来的呕意死死压下去,沉眼敛眉,眸底压抑着一抹阴郁。
繁秋荼的兔肉汤也难以下咽,勉强喝完,她放下碗,拧紧的眉中间竖起一条深深的沟壑。
“小尔,这几天你就在吃这个?”
弥封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这是第一次,七天里我就抓到一只兔子。”
“那你之前吃什么?”看小姑娘这幅惨兮兮的模样,这几天过的应该很糟糕。繁秋荼深深懊恼,是她的错,如果当初她计划的再缜密一些,两人也不会落入这般田地,自己不会受重伤,小尔也不会受这份罪。
“吃包裹里的干粮和肉干。”弥封吃完,把剩余的放到一边,又道:“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明天我下山去买些东西,可能当天回不来,你照顾好自己。”
“你……”繁秋荼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想到一件事,话锋一转说道:“好,你一定要小心,那些瓶瓶罐罐应该还在吧,明天我给你伪装一下。”顿了顿,她又犹豫开口:“一会我给你一封信,你去镇子上找人把它送到墨州城墨县的远平粮铺。”
弥封没问她原因,点点头应道:“好。”
两人间的关系变得僵硬,一个还在生气,一个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直到她们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同一条被子。
木屋里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但自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却十分清晰。弥封脑袋埋在被子里,往墙那一侧移了移,下一瞬整个人被一条长而有力的手臂搂住,背后贴上来一具软绵绵的身躯。
“小尔,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弥封本就痛苦又委屈的情绪瞬间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她咬着被角无声哭着,喉咙里偶尔溢出一声呜咽。
身后那人贴得愈发紧密,那动作像是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怀里。弥封挣了挣没挣来,她顾及对方伤口也不敢太用力:“你松开我。我讨厌你。”
“对不起,对不起……”繁秋荼不停地道歉:“你心里有气,我任你打骂,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她也委屈道:“我受不住,小尔,你理理我啊。”
“你以前说过,哪怕我是个女的你也会喜欢上我的,可你现在怎么都不理我了。”
“我说了我讨厌你。等子婳来了我就回宫,我去和亲,不跟你去北国了。”
繁秋荼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她咬了咬牙,沉声道:“不许,我不允许你走。”
“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弥封冷声讽刺。
繁秋荼道:“辰星煜死了,辰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回宫就是死路一条。”
“那也与你无关。”
方才那话还真威胁到繁秋荼心坎里去了。若她没记错,辰国皇帝儿子众多,太子辰星煜也不是最受宠的,他这次来楚国地界,就是为了寻到藏宝图和长生丹讨辰皇关心,以巩固自己太子的地位。
一个不受宠的儿子死了,辰皇可能不会把楚国怎么样,但他绝对不会放过弥封。毕竟从出生时,弥封就已经成了他辰国的‘东西’。
不过她倒不是很担心弥封能逃出她控制,她反而更在意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弥封口中的,救了她们的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
没想出个所以然,两人逐渐都睡着了。外头不知何时起了风,呜呜吹着,但室内静谧,她们紧紧靠在一起,睡颜安然。
第40章 邻国质子×小公主 江山、胭脂、剑影刀……
次日早, 弥封醒来时繁秋荼已经醒了,正枕着手肘笑盈盈地看着她。哪怕头发乱,也难掩这人通身矜贵的气质。
繁秋荼精神面貌极好, 伤口愈合得也快,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地走路了。她对自己伤好的速度生疑,但想到某件事, 似乎又不是那么奇怪。
弥封起床收拾一番,让繁秋荼给她做些伪装, 全身都整理妥帖了, 她才推开门,迎着弥漫在山林间的湿漉漉的水汽和慢慢升起的朝阳, 开始了下山之路。
附近无人,她无需维持人设, 所以一路走得颇为轻松惬意。此处距离镇上有些远,走过去根本不现实,于是她在山下的村子里找了辆牛车, 车夫是个老实憨厚的庄稼汉, 车上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妇人和两个小孩。
“小哥, 瞧你脸生,你不是我们村的人吧?”
弥封礼貌地笑了笑:“不是, 我和兄长只是在这里短暂停留,目前借住在李老汉家。”
听闻,两位妇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通, 大部分是一些八卦, 之后话题转移到弥封和她口中的“兄长”身上。弥封不耐烦,在她们问起可曾有婚配时,干脆利落地说已经娶亲。
她们似是瞧出弥封的冷淡, 对视一眼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马车在土路上悠悠行进,路上颠簸难挨,直到午时才远远看见了镇子。到了目的地,弥封率先跳下来,给了车夫一两碎银,不顾身后几人诧异的目光,大步流星朝一家面摊走去。
要了一碗牛杂面,吃饱喝足,趁付钱的时候询问摊主驿站的方向,得到确定答案后,她捏着手里的信离开了。
她记得这封信,当初给繁秋荼脱衣裳清理伤口时,是从对方怀里掉出来的。现在信封上的血迹干涸成了褐色,正好掩住了正中的人名。
驿站在北边,有些远,再加上一系列琐事等她出来时已经申时。本来就做好了在镇子上过一夜的准备,所以她也没着急,走走逛逛,兴致颇高,见到有趣的东西停一停,顺便买些小零嘴。
她将时间把握的很好,当夕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时,她刚巧踏上了通往房间的楼梯。
“做两道你这里的招牌菜,外加一碟荷花酥和一壶清茶,送到我房间来。”
在前面引路的店小二痛快应了。
到了房间,弥封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到椅子上。东西并不多,仅仅是两套衣裳和一些熟食,还有几包药材,反正过不了几天她和繁秋荼就会下山,买多了东西只是累赘,拿回去费劲不说,到最后也全都浪费了。
没一会儿,店小二就端了晚膳过来,弥封吃得津津有味,压抑的眉头都舒展成柔软愉快的弧度。
“真好吃啊,这几天啃没滋没味的饼子都快啃吐了。”
系统怼她:【想吃好吃的又不是不能用积分换,还不是你抠搜,几十积分都舍不得。】
弥封一噎,白糯糯的牙齿咬着筷子,含糊道:“五十积分就一包泡面,你咋不抢钱呢。积分能省则省,每一笔都要花到刀刃上,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世界,到时候积分不够了,那不就完蛋了吗。”
宿主说的有理,系统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你打算以后怎么对待繁狗?就这么一直冷战下去吗?】
“或许冷战还算好的。”弥封就着茶水咽下糊在嘴巴里的糕点,道:“就怕她接下来做一些作死行为。任务没完成我就得维持人设,不能反抗还得乖乖承受,最后受苦的还不是我自己。”
系统想到繁秋荼对长生丹和藏宝图奇怪的执念,默默闭上了嘴巴。
“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呢,我还想去找席倾眠一起闯荡江湖呢。”
说起席倾眠,弥封蓦地想起另一件事来。
“对了,那件事怎么样了?主神那边有回复了吗?”
系统回道:【还没有,恐怕主神才刚刚收到。】
第二天弥封吃完午膳才准备回程,好巧不巧她又碰到了那位牛车夫,只不过这次车上没了那两个妇人。
她坐在车上抱着糕点吃了一路,等走到山脚下,三大包荷花酥已经被她吃了一半了。
系统知道他家宿主喜欢吃一些软糯糯的东西,但没想到她这么能吃。
天黑得彻底,没有月光照路,弥封只能摸索着前进。好不容易走出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她又差点被突出的石头绊倒。
稳住身影,她活动了下脚腕,往上提了提背上的包裹,叹息一声继续往前走。
逐渐接近小木屋,那点微弱的光开始清晰起来。
暗淡的火光映出后面那人模糊一团的轮廓,豆大的火苗忽然往上移了移,一张焦躁不堪的脸猝不及防映入弥封眼底。
说不上什么心情,但万般复杂中唯有一丝可笑最为清晰。
繁秋荼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她心中一喜,沉声唤道:“小尔。”
这是弥封也快走到她面前来了,听闻同样轻轻应了声:“是我。”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让我好一阵担心。”繁秋荼声音带着嗔意:“一路可还顺利,没遇到什么事吧?”
弥封把所有东西都移到另一只手上,空出来的手扶住繁秋荼,垂着眉眼有些别扭道:“很顺利。我贪玩,所以在镇上多耽搁了时间,抱歉,让你担心了。”
“只要你平安就好。”
弥封扶着繁秋荼坐到床上,托起的动作不敢用力,仿佛手里的是什么瓷娃娃,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女人直好笑。
“小尔,我已经好很多了,你不用这么小心。”
“不可以。”弥封蓦地打断她,音调有些高。她想起繁秋荼在大雨中满身是血的濒死画面,又咬牙不容反驳地重复了一句:“不可以。”
“在你伤彻底好之前,不许下床。”
繁秋荼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又伸手揩去她嘴角沾着的糕点碎屑,眉眼含笑,目光温柔,语气宠溺。
“好,听小尔的。”
趁弥封不注意,她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弥封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中只得尽力避开对方身上的伤口,最后以一个十分怪异扭曲的姿势倒进了女人怀中。
繁秋荼闷哼一声,似乎还是被压到了伤口,但她不仅没放人离开,搂得更紧不说,还一只手摸上了弥封鼓鼓的小肚子。狭长的凤眸愉悦地眯起。
“小尔一路偷吃了多少,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她继续动手动脚:“贪吃鬼,夜间吃太多肚子会不舒服。”
弥封脸正埋在繁秋荼胸前,没了裹胸束缚的胸口软绵绵的,又香又软,很像面点铺清晨刚刚蒸好的大白包子。
她的脸羞得通红:“我、我没偷吃。”
繁秋荼揉着她的小肚子,调侃道:“小尔说的对,吃用自己银子买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吃呢。姐姐说的是不是,小尔?”
“你、你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
繁秋荼手移到她后腰,牢牢揽住,喟然道:“小尔,两天没见,我很想你。”她顿了片刻,又伤心说道:“以前你恨不得黏在我身上,如今知晓我是女人了,小尔都不愿和我亲昵了对吗?”
“比起姐姐,小尔是更喜欢哥哥吗?”
知道这人在装模作样,弥封仰首咬了口她下巴,冷哼道:“是啊,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讨厌欺骗我的人。很讨厌很讨厌。”
“小尔,我伤心了。”
弥封趁她愣怔赶快从她怀里钻出来,伸手就要去扒她衣裳。繁秋荼见状回神,急急攥住自己的衣领。
“伤口没裂开。小尔,我还没吃晚饭,肚子很饿了。”
“我不是给你留的有吃的吗?”
繁秋荼想起这两天被兔子汤和兔子肉支配的恐惧,一脸菜色道:“难以下咽。”可以说她活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哪怕当初在冷宫,剩饭剩菜也比这又干又柴又腥的肉好吃。
弥封把糕点递给她,自己出去烧了点水。当初存的雨水已经用完了,没办法她只能在商店兑换一些,装满了两个空空的木桶。吃的可以将就,如何也饿不死,但没干净的水却不行。
她舀了一些烧开的水灌进茶壶,倒出一杯晾着,剩下的掺着凉水倒进木盆,拿出一条刚买的帕子扔了进去。
走到床上,跟繁秋荼说道:“躺下,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擦身子,顺便上药。”
繁秋荼有些懵,看看准备好的水盆又看看鼓着小脸看着她的小姑娘,开口商量道:“我自己来?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一些简单的动作还是能做的。”
弥封一想也是,便道:“好吧,前面你自己洗,药自己上,后背我帮你擦,帮你上药。”
繁秋荼磨磨唧唧擦完前面,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完药,揽着被子遮在身前,才出声喊来弥封。
擦完身体又上了药,弥封拿过新买的布条开始包扎。她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动作哪怕再小心,也难免会碰到一些不该碰的东西。当她第二次碰到那伫立枝头的小红梅,胳膊又第三次擦过对方敏感的腰间时,繁秋荼感觉脑海里绷紧的那根弦,倏地就断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