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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正文完】

作者:田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向花街那天,风特别大。


    我心里总惦记着严莉莉,便再回去前和沈晋川绕路先去看了她。


    自从彭子然走后,严莉莉就像是换了个人,穿得素净,也不爱抹口红了,常常坐在超市门口发呆。


    有客人来买东西,随口问起“怎么不见你老公”,她就扯出个笑来,说“他出去挣钱了,过年就回来”,次次都这么说。


    沈晋川看着她,轻声叹道:“严莉莉真变了,完全不是我以前认识的样子。”


    从前总觉得她眼里只有自己,活得张扬又花心,谁能想到,她爱彭子然竟爱得这么深。


    车子开进向花街,熟悉的街景却透着陌生。


    街口那棵为我们遮过阴的大树被砍掉了,小时候我们四个常并排坐着看星星的那块大石头也不见了踪影,就连学校都搬到了市里,校门敞开着,显得有些荒凉,只有校园里那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依然挺立,枝叶繁茂。


    沈晋川牵起我的手,指着那些梧桐树说:“看,这儿倒是一点没变。”他停下脚步,眼神温柔地看向我,“记得吗?我刚转学过来那天,在篮球场上,远远就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梧桐树底下发呆。小小的一个,特别安静。”


    我笑着戳他:“刚转校就偷看女生,你可真行!”


    “哪是偷看。”他握紧我的手,嘴角带着笑意,“是你太迷人了,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


    “沈晋川同学,你这是早恋啊!那么小就暗恋我?”


    “是,就暗恋你。”他应得干脆,抓着我的手吻了吻。


    我笑着锤他,他忽然停下,转过身,无比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风从梧桐叶间穿过去,沙沙地响。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摊开手心,是颗大白兔奶糖,糖纸边缘都泛黄了。


    “这是你高中时送我的第一颗糖。”他声音有点发紧,指尖轻轻捏着糖纸,“我一直没舍得吃。”


    话音刚落,他突然单膝跪了下来,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俩,还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


    “你送我的糖,我留到了现在,以后可不可以让我照顾你?”他抬起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一辈子!”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我曾经幻想过沈晋川向我求婚的场景,苏冉、潘露、严莉莉肯定都是在场的来见证我的幸福的,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好像到头来只有我们两个是幸福的。


    我看着沈晋川认真的样子,眼眶有点发热,伸出手,说:“还不快给我戴上。”


    他小心翼翼地为我套上戒指,低头,珍重地在我戴戒指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忽然想起当年把大白兔奶糖塞给他的样子,也是这样,心怦怦跳得厉害。


    那颗糖的甜,如今终于酿成了余生相守的约定。


    我们很快就商量起婚期,原本说先订婚,明年再结婚,可老家有说法,本命年不能办婚事。


    来年正好是我的本命年,我和沈晋川合计了一下,干脆直接结婚算了,我本就不喜欢那些繁琐的流程,要是能不办婚礼,直接去旅行结婚,才更合我意。


    婚期定得急,又赶上年关,我俩一下子忙了起来,等所有事都张罗得差不多,我给严莉莉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要结婚了,想让她来。


    她一个人守在那儿,我总怕她胡思乱想,回来热闹热闹,总比一个人憋着强。


    打电话前我又犯嘀咕,她会来吗?之前叫她出去散心,她总说“要等彭子然,万一我走了,他回来找不着我怎么办”,每次听她这么说,我心里都酸涩的厉害。


    没想到,严莉莉一口就答应了,“你的婚礼,我必须来。”


    结婚前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气氛难得轻松,大家高兴,都多喝了几杯。


    严莉莉脸上似乎看不出太多伤心的痕迹了,她举着酒杯说:“我们四个,现在就剩我一个参加你的婚礼了,这杯酒,我替苏冉和潘露喝了!小屁孩,你要幸福啊!”


    我看了看沈晋川,笑着举杯说:“我会幸福的。”


    酒杯相碰的瞬间,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我们四个总爱偷穿严莉莉妈妈的高跟鞋,在她家院子里歪歪扭扭地学模特走路。


    夏天的晚上,我们就跑到向花街口的大石头上看星星。


    潘露的辫子总是蹭到我脸上,严莉莉说以后要永远在一起,苏冉说我们要一起活到八十岁,谁都不许先离开。


    如今我要结婚了,严莉莉还在等她的男孩从国外治病归来,苏冉永远留在了落叶纷飞的秋天,而潘露,谁都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


    婚期定下时,我就在潘露的扣扣上留了言,可惜,消息依旧石沉大海。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严莉莉喝得有点多,拉着我的手不肯放,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我们聊起从前四个女生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的日子,聊到彭子然,她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她抹着眼泪,说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彭子然可傻了,啥都不懂,有回醒过来,看见我俩躺在一张床上,就急吼吼地说要对我负责,他明明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却一点都不在乎,就想把我从那黑窟窿里往外拉。”


    她笑了笑,眼泪却流得更凶:“刚开始跟他在一起,我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嘴上总说就图他的钱,可心里头清楚,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每次来我那儿,不想我跟别人出去,就说要花钱包我一天,结果就躺在沙发上睡觉,连床都不沾。我那时候还纳闷,是我没魅力,还是他有什么怪癖?有一回我实在忍不住,他坐在沙发上,我就坐到他腿上勾他,我能感觉到他有反应,可他就是绷着不肯动,你说他傻不傻?”


    “我使劲撩他,好不容易把他哄到床上,他又紧张得浑身僵硬,连力气都不敢用,笨死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哑,“他问我舒服吗?我骗他说舒服,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我不敢说,怕伤了他的自尊心,那傻子捧着我的脸亲我,说让我以后别找别人了……”


    她忽然看向我,脸上糊满了泪水,“你说,如果我十八岁那年,先遇到的人是彭子然,该多好?”


    我没吭声,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她的脸有点烫,眼泪混着热气蹭在我手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喘不上气,说不出的难受。


    谁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呢,那段兵荒马乱的青春里,总忍不住幻想,要是在那个年纪先遇到的人是他,该多好。


    可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严莉莉没有遇到那个带她去广州的林熙,就不会有后来的颠沛流离,自然也就不会遇见彭子然。


    结婚当天,严莉莉看着我穿上洁白的婚纱,由衷地说:“真漂亮,小屁孩,你终于嫁了。”她转向沈晋川,反反复复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她。”


    我想让她当我的伴娘,她却一直摇头推辞,说什么“我不干净,不能当你的伴娘”。


    我心里一痛,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最好的那个严莉莉,架不住我的热情,她当了我的伴娘,我唯一的伴娘。


    婚礼那天,严莉莉穿着素白的伴娘裙站在我身边,当司仪宣布交换戒指时,我看见她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她替我捧着捧花的手很稳,可当我挽住她胳膊时,才发现她在轻轻发抖。


    婚礼结束后,沈晋川抱着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里满是满足:“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的怀抱温暖踏实,我忍不住在他胸口上蹭了蹭,远处还有几个朋友在起哄,喊着“新郎官别急着腻歪了”,他却充耳不闻,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晚上亲戚朋友闹到很晚才散,我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洗漱完刚躺下,沈晋川就凑了过来,胳膊圈住我的腰,热气喷在我耳边:“老婆,春宵一刻值千金,新婚夜可不能就这么睡了。”


    我推他一把:“累死了,动不了。”


    他低笑起来,手不老实地往我衣服里钻:“不累的,你躺着就行。”


    我被他挠得直躲,结果整个人被他压进被窝里,这人手劲儿大得很,睡衣扣子都崩开两颗。


    “要不我们数数份子钱?”我想转移话题。


    “那玩意儿明天再数也不迟。”他咬住我的耳垂,“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说着就把我的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我转头想伸手去够,又被他掰着下巴转了回来。


    “老婆~”


    我累的不行,知道如果让他折腾,不到半夜肯定睡不了觉,我抓住他乱动的手:“你不想知道收了多少钱吗?要是睡不着,咱们就数数。”


    “不想。”他吻我的唇角,“我现在就想吃你。”


    说着,他就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不给我一点反抗的机会,我们缠绵在一起,折腾到凌晨三点多,两人才筋疲力尽地相拥着睡去。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份邮件,只有四个字“新婚快乐”。短短四个字,我一眼就认出是潘璐发来的。


    我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她一句“谢谢”。


    没多久,她又发来邮件,问起我和严莉莉的近况,我简单说了说我们的情况,她也提了提自己的。


    她说她去年结婚了,不是和高昂,他俩出国第二年就分了,她先生是个法国人,比她大十岁,带着个儿子,对她很好。


    我们的对话生疏而克制,像两个久别重逢的陌生人,没说几句她就以有事为由结束了谈话。


    后来我偶尔给她发邮件,要么石沉大海,要么隔很久才收到寥寥数语的回复。


    我和沈晋川结婚半年后,陈鹭突然火了。


    其实毕业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这些年他坚持写作,这次把他和关雪娇的故事写成小说出版了。


    记得我和沈晋川结婚时,他也来参加了婚礼,还是孤身一人。


    我问他感情状况,他依旧笑着说:“还是喜欢一个人。”


    没想到这本书突然爆红。他兴奋地给我打电话:“方梨,我的作家梦终于实现了!”


    我正捧着他送给我的书看,回道:“恭喜你啊,终于实现了作家梦。”


    他笑了两声,问我:“签售会你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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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老朋友的场子必须捧。”我笑着说。


    签售会那天人山人海。


    我站在后排,看见一个扎丸子头的女孩正在问他:“书里写的都是真的吗?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陈鹭的眼神黯了黯:“她生病离开了,这本书,是我写给她的情书,也是告别信。”


    后来我读完了整本书,最后一页,陈鹭写道:“谢谢你曾经照亮我的青春,现在我要走向新的未来了。”


    我想,这次他大概真的放下了。


    合上书时,沈晋川的电话刚好打来:“老婆,晚上想吃什么?我买菜回去做。”


    “想吃你拿手的红烧鱼。”我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心里暖暖的。


    一年后,我收到了陈鹭的结婚请柬,照片里,他搂着当年签售会上那个丸子头女孩,笑得灿烂。


    沈晋川凑过来看了一眼:“你那个作家朋友要结婚了?新娘挺可爱的。”


    “是啊。”我把请柬收好,“他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我给陈鹭回了条消息:“恭喜!份子钱一定包个大的。”发完这条消息,我突然觉得特别轻松,就像看到老朋友终于解开了多年的心结。


    那天晚上,沈晋川一边做饭一边哼着歌,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陈鹭书里写的那句话:“人生就像一列火车,有人上车,就有人下车。”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锅铲碰撞的声音和饭菜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我轻轻靠在门框上,看着沈晋川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突然觉得这样的平凡日常才是最珍贵的。


    “发什么呆呢?”沈晋川转头看我,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没什么。”我走过去帮他擦了擦汗,“就是觉得现在这样真好。”


    他笑着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说起以前在向花街的日子,说起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


    沈晋川突然提议:“要不找个时间回去看看?”


    我点点头,突然有点恍惚。


    小时候天天想着要离开这条破旧的老街,现在反而总惦记着回去看看。


    人真是奇怪,曾经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倒成了最常想起的牵挂。


    再次回到向花街时,我们意外地遇见了骆海馨,她牵着两个蹦蹦跳跳的孩子,眉眼间透着疲惫。


    闲聊中她苦笑着说带孩子太累人,我这才注意到她眼角的细纹和略显松弛的皮肤。


    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和同学聊天,听他们说刘杰到现在还没结婚,性子沉稳了许多,不再跟着兄弟出去喝酒,开始踏踏实实在店里做生意。


    人好像总是这样,失去最在意的东西后,才会突然明白些什么,真正长大。


    骆海馨看着我和沈晋川十指相扣的手,眼神复杂:“你们真幸福,从学生时代走到现在,终于结婚了。”


    我问她:“你幸福吗?”


    她笑了笑,眼神落在孩子身上:“我现在有老公有孩子,每天收拾屋子、做饭、等他下班,吃完饭他去上班,我接着带孩子……”她顿了顿,“没什么幸不幸福的,很平淡,很安稳。”


    我看着骆海馨亲吻孩子的样子,突然明白幸福从来没有标准答案。


    有人守着空荡的超市等一个不归人,有人在异国他乡重组家庭,也有人甘愿囿于厨房。


    就像梧桐树年复一年地落叶又新生,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扎根。


    幸福从来不止一种模样,有人追求轰轰烈烈,有人甘于柴米油盐。


    骆海馨选择了后一种,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慢慢熬煮属于自己的那份安稳。


    暮色渐浓时,我和沈晋川往回走,路过苏冉家门口时,发现大门紧锁,她爸妈在她弟弟大学毕业那年就搬去了市里,给他买了婚房,一家人欢天喜地地住进了新家,仿佛从未有过一个女儿似的。


    我忽然想起苏冉,那个很爱笑却有点自卑的女孩,她结婚那天,穿着租来的廉价婚纱,罗斌搂着她的腰,在酒席上大声承诺:“我会让苏冉过上好日子!”而她笑得那么甜,好像真的相信,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


    后来,她却把那个家变成了她的囚笼。


    晚上吃饭时,妈妈突然提起罗斌:“听说他在网上认识了几个人,跟人家去了外地,前两天给他二舅打电话借钱,听他二舅说是被人骗去缅甸了,发来的照片身上都是伤,现在恐怕凶多吉少了……”


    沈晋川在一旁听着,低声说:“报应!当初那么对苏冉,现在轮到他自己尝尝苦头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望向窗外。


    向花街的夕阳依旧很美,像多年前我们四个并肩看过的每一个傍晚。


    苏冉、潘露、严莉莉,还有我,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四个人,如今散落在不同的命运里。


    有的永远停留在了青春里,有的在异国他乡开始了新生活,有的守着回忆不肯放手。


    而我和沈晋川,何其幸运,还能牵着彼此的手,一起看这落日余晖。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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