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逑朝她歉意地笑笑,指了指门里解释道:“连队里的事情,他这会儿估计是正在气头上。你别在意,和你没关系的。”
傅俏微微颔首。
他又敲了两下,朗声道:“老方,我进来了。”
贺逑侧身引着她进了会议室,顺手关上了门。
“大晚上的,别着急上火。你看看,谁来了?”
方承扭头望去,才只瞥见了个轮廓,蹭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眉关紧缩,大惊失色地一把拽过贺逑,背对着傅俏,压低声音问道。
“你怎么回事?!”
贺逑也小声答道:“怎么了?你让我去接人,我给你接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把人领这儿来了?不是说了给她在招待所开个房间吗?”方承反问。
贺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不客气地一把甩开。
“这个你别急,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家小姑娘这么大老远过来,好歹先见一面,坐下来说说话吧?一来就把别人晾在一边,可不是部队的待客之道。”
“少贫嘴。”
方承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部队有什么客人可招待的?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卖菜呢?快把人领走领走……”
傅俏看着这两人光明正大地咬着耳朵,忽然有种自己成了空气的感觉,不,甚至连她也变成了“第四个人”,在静默地注视着自己。
命运仿若丝线,紧紧缠绕在周身,然而线头却在别人手中。
额角的伤口一阵阵跳着发痛,她的心底也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恼火,恨不得此刻就有把剪刀在眼前,好将这些丝线通通绞断。
“方连长。”
始终没出声的傅俏忽然唤道,两位军官顿时停了对话,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她。
“很抱歉。明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还是来了。”
小姑娘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既听不出多大的歉意,也听不出什么委屈,更没有什么愤慨,平淡得宛如一碗白开水。
贺逑闻言,脸色微变,眼神不自主地往方承的方向飘去。
方承一怔,旋即又皱紧了眉头,“你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
“对您或许没意义,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傅俏说着将视线转向了贺逑,语气轻柔:“指导员,能让我和方连长单独说几句话吗?”
“啊?啊!可以可以!”
“不不不!等会儿,你别走!”
方承一把拽住已经动身了的贺逑,黑着脸冲着她道:“你凭什么指挥他啊?有什么事不能大大方方当着人面说?你要想说什么就现在说,不说就永远别说。”
傅俏停顿了半晌,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倏地轻笑了一声。
“好啊。方叔叔他…”
“你等会!”
方承大喝一声,放开了辖制贺逑的手,支吾道:“老贺,这么晚了,你先回屋休息…”
贺逑一脸“早该如此”的表情,临走前拍拍了他的肩头,嘱咐道:“好好聊,好好说话。”
门锁落下。
她舒了长长的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膛里所有的气就此呼出。
方承送走了“外人”后回转,直接站到了傅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说吧。”
他生得人高马大,宽肩阔背,窄腰长腿,往人跟前一戳,完全能够将她彻彻底底地遮住,压迫感十足。
傅俏微微蹙起了眉头,挪开步子,走出了他身影笼罩范围。
“我可以先问问,您这么抵触我的理由吗?”
在电话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毫不掩饰地向自己表达过反感,如今见了面,简直是变本加厉。
“你说呢?”方承环抱着双臂,不耐烦的情绪几乎要从身上满溢出来。
“我好像没有做错过什么。”她试探道。
他昂着头,眼神在屋内左顾右盼地游离,就是不愿意稍微往下几寸看她,
“没做过?”方承顿觉荒谬可笑,“你要什么都没做过,我爸会知道你是谁吗?”
傅俏哑然,“我只不过想拜访一下父亲的老朋友,这也不可以吗?”
他闻言转过脸,目光随意地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哂笑道:“早不拜访,晚不拜访,偏要在这个时候拜访?你是才和我爸联系上的吧,之前没都没听说过你?”
“现在这个时间有什么不妥吗?”
她不住地在脑海里回忆着与方振邦的交谈过往,确定所有的时间安排都是他定下的,自己根本没有提出过半点反对意见,不禁感到一阵疑惑。
方承见她仍在装傻充愣,最后一点耐性也被消磨殆尽,直白道:“有什么不妥你心知肚明,别在这里演戏了。我很忙,没兴趣大晚上在这里陪你打哑谜。你想见我,现在也已经见到了。今晚我留你一晚,明天就回去吧。”
说罢就懒得再和她废话,利落地迈开两条长腿朝门口走去。
“喂?你!等等!”
傅俏闪身小跑到了他的跟前,将人拦下。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目光直直地越过她,盯着会议室的大门。
“方连长,我来到这里也不容易,不能走得不明不白。”
心脏在胸膛里打鼓,伤口处的刺痛也随着心跳的节奏。
“您是军人,应当也是直爽豪率的,有什么话请直说就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讨厌我,或者觉得我不适合见方叔叔,大都可以明讲。”
原因,她太需要这个原因了。
只要找不到这个原因,方承对自己的偏见就会始终存在,那她与方振邦之间的沟通就会一直存在问题。
纵使方振邦与傅修齐是生死之交,情深义厚,又哪里架得住老婆儿子一起上眼药?
别到时候费劲千辛万苦见到了他,他却不愿意给自己帮忙解决异地复读的事情了,怎么办?
方承道:“我不说,是在给你留面子。大姑娘家家,多少也知羞吧。”
他说完就无视傅俏的拦阻,叫来了一个士兵。
“一班长!把人送到营区东边的招待所,报指导员的名字,路上嘴严点,少打听。”
而这位一班长完美遵循了主官的指示,二人一路无言,仿佛是两个哑巴。
其实今晚的月色很好。
万籁俱寂的时刻,天地间好像所有生灵都已陷入了沉睡。洗漱完的傅俏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天上明月。
老实说,像方承这样厌恶到极致,直接把她当空气的感受,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很少体验。
傅俏漂亮的客观,根本不容忽视,她的智慧更是让她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中脱颖而出,赤手空拳地为自己搏出一份家业,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
在前世的二十七年里,有人爱她,有人恨她,有人喜欢她,有人讨厌她,有人羡慕她,有人嫉妒她,不论是哪一种情绪,大家都无可避免地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
唯独方承。
他高傲得目空一切,自己的所有好像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她真讨厌方承。
月光照了满怀,恍惚间有一瞬,傅俏不知道自己看的是1991年的月亮,还是2026年的月亮。
脑子里一团乱麻,千头万绪。
为什么?为什么方承会那么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时间到底有什么不妥?自己跑来找他,就是不知羞吗?
还是说,是他的母亲在挑拨离间,向他灌输了什么想法?
倘若是方母从中作梗,她又该怎么做呢?
索性向他摊牌,将一切来龙去脉说清楚,直接求他帮自己在陵州一中办理借读,解决复读的问题?
这样的话,方承信与不信且不论,一定会把马家牵扯出来,而她已经答应过马明远,甚至连陵州一中都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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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来向他打听到的…
若是方承信了,照他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个性,难保不会闹个天翻地覆。
若是方承不信,这一大通曲折离奇的故事,说来倒有刻意卖惨的意思,反而更令人生厌。
她不禁又想起了方振邦。
归根结底,是方振邦的态度。
傅俏在接到方承电话之后,她也尝试过再给他打去过,可接电话的人是阮红,只说方振邦外出公干,她事情都是他直接和方承安排的,自己并不清楚太多。
那方振邦对自己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逢场作戏?
时至此刻,她更倾向于虚情假意,客套而已。
傅俏阖上眼,长长地叹息一声。
这或许就是给自己的一个教训。
她早该明白的,这个世界上,连亲生父母都会抛弃骨肉。人群熙攘往来,不过图利而已,自己活了两辈子,吃过的亏还少吗?
怎么还会像着了魔一样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随着思绪飘散,傅俏就这么坐着,任由视线在夜空里无限延伸。
她取了帽子,洗过澡,如瀑的长发几近及腰,额前的伤口也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被汗水打湿的污脏纱布丢进了垃圾桶里,狰狞的缝线痕迹蜿蜒,宛如一道丑陋的纹身。
待晨光破晓,一轮红日从云层后露头时,傅俏惊觉自己竟枯坐了整夜。
洗漱整齐,戴上帽子,刚一下楼,迎面就撞见了昨夜送她回来的一班长,手里还提着铁皮饭盒。
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一见傅俏的露出了个笑脸,大白牙格外醒目。
“小傅同志,早上好。”
她也点头示意,“早上好。”
“这是连长交待给你留的早饭,让我帮忙送来。”他将饭盒放在了前台的台面上,“另外…连长说,麻烦您给一下身份证,他好帮你买票。”
傅俏淡然一笑,从衬衣口袋中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这趟折腾总算有个好处,就是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证件。
崔言双手接过,粗略瞟了一眼证件上的信息,惊喜道:“诶?小傅同志,咱俩是同一天生日啊!都是10月25,不过你是73年的,比我小了五岁。”
他笑着将证件放进常服的上衣口袋收好,仔细地扣上纽扣,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感叹:“你个儿可真高。”
“遗传而已。”
傅俏内心对这位认真周到的士兵还是很有好感的,昨天都那么晚了,他还是坚持帮自己打了两满瓶热水再走。
想着自己或许就此再也不会与他见面,便朝他伸出了手,“很荣幸和人民解放军战士同一天生日,提前预祝你生日快乐。”
崔言一怔,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却是啪地立正,敬了个军礼。
“谢谢。也祝福你一切顺利,小傅同志。”
他很快就带着傅俏的身份证回到了连部。
“报告!”
“进来。”
一推开门,方承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一见来人就拧起了眉头。
“你这是路上捡着钱了?去拿个身份证乐什么劲?”
崔言的嘴角依旧上扬着,一边往外拿身份证一边道:“不是。连长,这小傅同志和我还真有点缘分,我们俩是一天的生日,不过她比我小五岁。”
方承鄙视地瞧着自己这个兵傻乐的样子,顺口接道:“同一天生日的人多了,医院一天多少人生孩子啊,个个都有缘吗?小五岁…”
“等会儿…她小你五岁?!”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大眼睛登时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向崔言。
“她才十八岁?!”
崔言愣了愣,“没错。她身份证上面写着出生年月呢。”
十八岁!
他爸就算再糊涂,也不会找个十八岁的来,这么小的姑娘,怎么可能是相亲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