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照雪搭在门闩上的手猛然停住,声音隔着门板传进她耳朵中,有些含糊不清,但来者的声音实在特别,沙哑低沉,带着一些北方口音。
是那个铁匠!
卫照雪陡然睁大了眼,将耳朵贴得更近,却听见赵小公子沉静的声音:“晚辈愚钝,不知大人所言何物。”
“……”
“那鄙人,只好自己来拿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嗖嗖嗖”的破空声接连响起,几乎没有停顿,卫照雪似乎能听见弓弦崩紧时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门外,裴清朔立刻持剑拦下冲来的箭矢,同时向其他人打了个暗号,众人立刻会意,在裴清朔的掩护下从房顶的洞口跳出去,踩着松动的屋瓦,欲图跳到铁匠身后。
铁匠反应迅疾,立刻将四支箭同时架在弓上,手一松,四支箭便向不同的角度射去,箭头刺穿屋瓦,竟直逼四人脚踩的方向。箭头上的毒液流淌出来,众人被逼后退,难以近铁匠的身,与此同时,一只钩爪嵌进房顶的屋瓦,另一批黑衣人顺着绳子爬上来,与屋顶众人扭打起来。
裴清朔下意识抬头,就在这时,一支箭已离弦而出,直逼他的面门,他立刻闪身,箭矢擦着他的耳廓而过,留下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太快了……
裴清朔一边格挡,一边思考着破局之法,面前的道路已被毒液浸没,逼得人连连后退,此人耳力过人,若是用轻功强行上前,只怕是会被顷刻射成蜂窝。
他眯起眼,欲图用飞剑放手一搏,但走廊尽头的黑影如同鬼魅,移动毫无章法,难以捉摸,他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此击不中,他必死无疑。
“啊!”就在这时,房顶传来贵春的惨叫。
这声惨叫穿透打斗声,深深扎进卫照雪的心中。她的身形猛地一颤,差点就要冲去门去,可下一秒,一股更深的恐惧将她牵制住。
“出去?出去拖后腿吗?”
卫照雪咬了咬唇,外面是刀光剑影的真实战场,而她那把花架子又能帮上什么忙?添乱吗?当人型活靶子吗?她闭上眼睛,似乎看见了二叔左支右绌地护着她然后被一箭穿心,血流成河的模样。
那就这样躲着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吗?
卑鄙!懦弱!出发之前不是说要当江湖大侠吗?躲在门后像什么样子?!若是他们全部战死,自己又怎有颜面苟活?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握紧了门闩。
走出去,哪怕只能为他们挡一刀,也好过在这里苟且偷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环顾厨子的房间,靠近床脚处有一个兵器架,上边搁着些老旧的兵器,大多已经生锈,紧紧卡在了架子上,拔不出来。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卫照雪听见木头敲击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看见了窗户边挂着的乐器,那是一把朴素的竹笛,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卫照雪立刻上前一步取下笛子,胡乱地擦掉灰尘,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声。
阿棘听见声音,歪着脑袋盯着她。
“噗——”卫照雪又吹了一声,一声漏气般的噪音响起,阿棘似乎有些困惑地吐了吐信子,焦躁地转了一圈。
“啧……”卫照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怀中掏出那本《五毒密谈》,翻到工尺谱那页。
然而,方才看不懂的东西,现在依旧看不懂,那一页的文字如同天书般在她眼前扭曲模糊。
她一点也看不进去。
“啊啊啊!”门外的打斗声仍在继续,贵春不知受了什么伤,此刻正在痛苦地哀嚎着,撕心裂肺。
没有时间了!
卫照雪手握笛子冲到门边,猛地拔出门闩,冲着那铁匠的背影大呵一声。
“骗人算什么本事?!敢不敢堂堂正正地跟我比一场!”
“小雪!快跑!”卫百狩听见她的声音,焦急地吼道。
铁匠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又随即变成冰冷的杀意,他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调转弓弦,箭如霹雳弦惊,直取卫照雪面门!
“快躲!”
卫照雪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她甚至能感受到箭簇破空带来的寒意!
不能怕!不能怕!
卫照雪脑中一片空白,她紧紧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吹奏起一个单一而尖锐的音节。
“咿———!!!!!”
笛声因她的恐惧而颤抖,更加难听刺耳。
“嘶!”
奇迹发生了,阿棘的瞳孔在黑暗中猛然变成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细密的彩色鳞片哗啦作响,如铠甲般蹭蹭覆盖,转瞬之间,便从一条细长的小蛇化作一条如缸口般粗细、长达数丈的巨蛇!
“锵锵锵!”三支夺命箭矢撞在阿棘的鳞片上,竟难以穿透,反而被鳞片上的毒液腐蚀成灰。
阿棘的蛇首高高扬起,将所剩无几的屋顶完全顶开。众人立刻凌空而起,避开破碎的瓦片,至于那些没反应过来的黑衣人,都被这一下重击垂向空中,又重重落回地上,摔得血肉模糊。。
卫照雪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但并未停止动作,她将所有精神集中在“攻击”的意念上,用尽所有肺中所有气体,笛声变得更加尖锐急促。
阿棘接收到了卫照雪的意念,立刻扭动蛇身,如同一道闪电般窜向铁匠,铁匠挪步闪身,手指扒住墙壁,蹬地凌空而起。
阿棘张开血盆大口扑去,但奈何铁匠动作实在迅疾,竟然咬了个空。
“不好!”
“咻!”就在这时,一枚铜钱从厨子的手中射出,从背后向着铁匠飞蹬的腿部直直飞去,铜钱穿透皮肤,嵌进了铁匠的足踝。
“可恶!”铁匠脱力坠下,重重地砸在地上,阿棘已杀红了眼,张开大口,喷出一股浓稠而腥臭的毒液。
“啊——!”铁匠被毒液劈头盖脸地淋湿,他的皮肤如同纸糊般被蚀穿,皮肤肌肉发出“嗤嗤”的可怕声响,顷刻间就没了气。
笛声戛然而止。
卫照雪脱力倒地,剧烈地喘息着,阿棘也迅速缩小,重新钻回了她的袖口。
“小雪!”卫百狩从上方跳下,避开满地的毒液,将她环在怀中。
“二叔……没事了……”卫照雪急促地呼吸着,一股剧痛在她的双耳深处炸开,如同刺针戳进脑髓,耳边的声音在此刻扭曲,变成一串毫无规律的音符。
“嗡———”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变得模糊而遥远,眼前卫百狩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雾。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双耳缓缓淌出,沿着颈侧流下,滑进她的衣襟。
“……”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感受到卫百狩的手臂仓促地抱紧了她的身体,以及袖中阿棘不安的蠕动。
“小雪!”卫百狩大惊,立刻将其抱起,便要去寻医馆。
阿傅也在此刻背着贵春跑来,贵春的右脚底板被箭刺穿,此刻已经血肉模糊,血液与暗金色的毒液混杂着滴下,箭伤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溃烂,每扩张一分,便带来刺骨穿心的痛感。
众人正欲离开,却被裴清朔一把拦下,他面色凝重,眉宇间的玩味一扫而空:“不可贸然行事。”
“他们此行阵仗浩大,或许还有埋伏,若是贸然寻医,只怕是会落入他们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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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
“那你说怎么办?!”卫百狩拧着粗眉,毫不客气地呵斥了他一声,“难不成你认识什么神医?还是裴公子你医术高超,可以保住小雪的性命?”
就在这时,一直在墙角默不吭声的厨子张了张嘴,他手里捻着从铁匠皮肤里拔出来的那枚铜钱,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欲无求的表情:“我认得一位医女。”
“不过,想让我带你们去的话,得加钱。”
———
“什么?!”
一个黑衣人颤颤巍巍地跪在施寅祖面前,恨不得将头撞在地上:“影弦……死了……”
施寅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手指猛地用力,将手中的瓷杯握碎,瓷片刺进掌心,鲜红的血液从手心汩汩流下。
黑衣人忙磕头谢罪,声音颤抖:“大、大人,此次行动虽然失败,也并非一无所获!我们可能找到了当年那个断风客的孙女……”
施寅祖的眼睛微微放大,他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声音冷冽:“你确定?”
“千真万确!”黑衣人见他脸色好转,忙膝行上前一步,谄媚道,“那对双刀,一薄一厚,除了他,谁会这么用?”
“那她人呢?”
黑衣人又讪讪地低下了头,嗫嚅道:“咱们的人……就是被她杀的。”
施寅祖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黑衣人,面色一厉,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一个小丫头都弄不死,说出去也不怕坏了名声!”施寅祖骂道,“活着回来的,各领三十大板。”
“是……”黑衣人低声应下,转身离开。
庭院风凉,吹得人一阵寒战,施寅祖呼出一口热气,捞起披风披在身上,朝门外大呵一声:
“备车!回燕京!”
———
午后的阳光被镂空窗切成细碎的光斑,洒在竹榻上,卫照雪静静地平躺着,耳边的血迹被妥帖地擦干,如今已经止了血,一旁的红泥小火炉咕嘟咕嘟熬着药,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将整间屋子熨帖得安宁且温暖。
“哥,你看着些卫姑娘,我去库房取些药材。”
说话的是一个约二十出头的姑娘,盘亮条顺,五官如淡雅的水墨画,一眼看去并不惊艳,却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韵致,她身着素净的淡青色衣裙,宽大的袖口为了方便做事挽起一节,露出皓白的腕子。
坐在墙角的厨子这才抬起头,木然地应了一声,他手里抓着两枚铜钱,像转核桃一般盘来盘去,他腰间挂着一个钱袋子,前些天还是瘪的,如今却已鼓鼓囊囊地坠下来,像个填满了沙子的沙包。
卫百狩搬了把小凳子坐到了厨子身边,他一夜未眠,眼睛有了不少红血丝。
“昨日事出突然,还未问小兄弟你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厨子停了手上盘铜钱的动作,淡淡开口:“姓翁,名扶光。”
卫百狩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却难免腹诽起他的名字来,在他眼里,此人不过一个掉进钱眼儿里的穷酸厨子,倒起个这样文雅的大名,实在是有些古怪可笑。
卫百狩正欲再闲扯几句,却看见门口的珠帘被一只秀丽的手拨开,那位青衣姑娘端着一只研钵,莲步轻移,坐到了卫照雪的床榻前。卫百狩看看那位姑娘,又看看翁扶光,心中更加感慨,本是一个娘胎里头钻出来的,却是一个天上仙女一个灶头煤灰,天壤之别了。
就在卫百狩胡思乱想感慨世事无常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陡然刺进了他的耳朵,他抬头一看,只见那仙女般的姑娘此刻正叉着腰,指着翁扶光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瓜坐在那里干什么?!我这边儿忙得捣手,你也不晓得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