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廊檐,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芊雅抱着女儿叶璇站在廊下,一身碧青色的衣裙料子虽不扎眼,却是上好的杭绸,绣着疏落的兰草暗纹,衬得她肤色愈发苍白,却也别有一种清冷气度。她眉眼间带着几分病态的倦意,那是产后尚未完全恢复、又兼日夜照料体弱幼儿留下的痕迹,但脊背挺得笔直,仪态无可挑剔。
见叶孟秋目光扫来,她微微低头,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温婉清澈,却又不卑不亢:“儿媳林氏,见过公公。”礼数周全,挑不出一丝错处。
叶孟秋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顿,如同审视一柄新铸的剑,眉头瞬间锁死。
——这就是那孽障信中提及的“林氏”?
模样……尚可,称得上清秀婉约,但这身子骨也未免太单薄了些!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眉宇间笼着淡淡的病气,与他想象中能让他那冷情冷性、眼中唯有剑道的长子倾心的女子……截然不同。
他叶孟秋的儿子,藏剑山庄的大庄主,未来的继承人,合该配一位飒爽英气、能与他仗剑江湖的红颜知己,或是家世显赫、能助益山庄的武林侠女。最不济,也该是明媚鲜活、能与他切磋剑艺、畅谈武学的女子。
可眼前这位……
太静了,也太弱了。静得像一潭深水,弱得像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兰草。周身那股书卷气,更像是哪家精心教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翰林小姐,与刀光剑影的江湖格格不入。
叶孟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毫不客气地将这声不满掷了出来,目光甚至未在林芊雅身上多停留一瞬,直接刺向叶英:“你眼光倒是……独特得很!” 话语里的嘲讽和失望几乎凝成实质。
叶英唇线抿紧,下颌线条有一瞬的绷直。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默然上前半步,以一个极其自然却不容错辨的姿态,将林芊雅和她怀中的孩子稍稍挡在了自己身形之后。
——他在护着她。以一种几乎是本能的、习惯性的姿态。
叶孟秋眯起了眼,心中的违和感与怒火交织攀升,烧得更旺。
他这长子,自幼性情孤冷,心思深沉,何曾见过他如此明显地维护过谁?即便是对自家弟妹,也多是严厉督促多于温情回护。如今竟为了一个看似风吹就倒的陌生女子,下意识地做出这般保护的姿态?
而且……做得如此自然而然,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他的视线不由再次落回林芊雅身上,这一次带上了更深的审视。
确确实实是病弱之躯,但那份镇定却非同寻常。在他刻意忽视和充满压力的目光下,竟无半分寻常女子该有的惊慌、怯懦或委屈,眼神清亮平静,仿佛早已料到眼前局面,甚至……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倒不全是娇弱的花瓶,似乎有几分内里的韧劲。
但……这依然无法解释!他叶孟秋的儿子,怎会甘愿困于这样一方庭院,守着这样一个病弱的闺秀?这其中必有蹊跷,或是这女子……绝非表面看去这般简单!
就在这时,一阵细弱却清晰的咿呀声打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
林芊雅怀里的小叶璇似乎被这压抑沉闷的气氛惊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小的眉头蹙起,发出小猫似的哼唧声,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母亲胸前的衣襟。
叶孟秋的目光瞬间被那襁褓吸引过去。
——这就是那个信中提到、天生不足的次孙女?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瞬,但那柔软也只是一闪而逝,立刻被更深的愠怒和板正所取代。他重重冷哼一声,拂袖道:“都愣着做什么?莫非要在院子里待客?进去说话!” 语气硬邦邦,不容置疑。
叶英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侧身引路:“父亲,这边请。”
林芊雅抱着孩子,安静地跟上,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中思绪。她心中已然雪亮——
这位突如其来的公公,威严、固执、对儿子有着极高的期望,且对她这个“来历不明”又“体弱多病”的儿媳,充满了怀疑与不满。
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但她并未慌乱,只是将怀中的女儿抱得更稳了些,步履从容地随着父子二人向厅内走去。
正厅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叶孟秋端坐主位,目光在叶英和林芊雅之间扫视。
叶英坐在下首,背脊挺直,神色间是罕见的紧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林芊雅则安静地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怀里抱着已然熟睡的叶璇,姿态娴静,眉眼低垂,仿佛只是寻常陪伴,唯有偶尔在叶英语焉不详或停顿之时,她才抬起眼,用清晰温婉的声音,补充一两句关键。
叶英深吸一口气,知道这场盘问无可避免。他避开父亲锐利的视线,从最初的意外开始说起。
“南海风浪来得诡异,船毁人散……我醒来时,已身处异地,重伤在身,目不能视,前事尽忘。”他声音低沉,提及当时困境,依旧能感到那份茫然与无助。“是芊雅……救了我。”
叶孟秋的视线立刻钉在了林芊雅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林小姐倒是好心肠。”他语气冷硬,“不知府上是?”
林芊雅微微欠身,态度不卑不亢:“家父曾任本朝丞相。”她声音清晰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事。
“丞相?”叶孟秋眉峰猛地一挑,心中疑窦瞬间升至顶点。
一国丞相的千金,亲手救一个来历不明、重伤濒死的男人?
他压下心头荒谬感,追问:“嫡女?”
“家母早逝,父亲未曾续弦。家中唯有芊雅一女。”她坦然回应,眼神清澈,没有丝毫闪躲。
丞相独女!叶孟秋沉默了,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林芊雅苍白却难掩风致的脸庞。
目光再次扫过林芊雅苍白却难掩风姿的脸,那份过于镇定的气度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这身份尊贵得刺眼,也让他心头的疑虑瞬间攀升至顶点
这样金尊玉贵、万众瞩目的身份,怎会需要他那时近乎废人的儿子来“相救”?
甚至后续还牵扯出这许多事端?
他儿子当时那副鬼样子,凭什么?
叶英正艰难地叙述到如何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目不能视、记忆全无的处境。
“……便是如此。若非芊雅途经相救,又将我安置于医馆,悉心打点,孩儿怕是早已曝尸荒野。”叶英的声音低沉,提及过往,依旧能感到那份初临绝境的茫然。
叶孟秋冷哼一声,目光如电,先扫过儿子那双已恢复清明却仍带着些许异样淡泊的眼眸,又锐利地刺向林芊雅:“于是,你便如此留下了?身无长物,目不能视,就凭她救了你?”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并非不信救命之恩,而是不信事情会如此简单。他叶孟秋的儿子,绝非寄人篱下、受人恩惠便浑浑噩噩度日之人。
叶英唇线紧抿,正要开口,林芊雅却轻轻放下茶盏,声音柔和却清晰地接过了话头“公公容禀。”她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
“当时情形,并非夫君选择留下,而是他确无他处可去。重伤失明,记忆全无,天下之大,无立锥之地。儿媳只是不忍见其自生自灭,出于一念之仁,提供银钱嘱医馆照料,盼其伤愈后能自行离去,并未多想其他。”她略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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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抬眼看向叶孟秋,目光坦然,“至于后来诸多变故,阴差阳错,步步紧逼,早已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料,并非儿媳或夫君任何一人最初所能设想。”
“诸多变故?”叶孟秋精准捕捉到这个词,眼神锐利如刀,“比如?”
他倒要听听,是怎样的“阴差阳错”,能把他儿子和丞相独女“错”到一张婚书上去!
叶英深吸一口气,接回话,声音压得更低,仿佛不愿惊动什么:“比如……岳父离京后,京城局势复杂。有人欲对芊雅不利,我恰巧……在场,出手拦下了。”他语焉不详,但紧绷的肩膀和瞬间变得冷硬的眼神,已道出当时的凶险。
林芊雅适时补充,语气依旧平静,却点出了关键:“那时家父奉旨离京治理黄河水患。朝中有人便想拿捏儿媳,逼远在江陵的父亲就范。幸得夫君……彼时的叶公子当时在场,方才护得儿媳周全,化险为夷。”
叶孟秋的目光在两人间扫视,最初的震怒稍敛,但疑窦未消。这女子应对从容,句句落在实处,绝非寻常闺秀。他脸色愈发难看,转向叶英,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几乎压抑不住的痛心:“后来呢?你又如何会……你……”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但那目光已明明白白——你如何能娶?她如何肯嫁?这根本不合常理!
叶英迎上父亲的目光,知道已无可回避。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叙述,刻意放慢了语速:“在岳父奉旨离京之前,因之前南安王府退婚之事,京城流言纷纷,更有南疆欲求和亲,风声鹤唳。”他首先点明背景,“岳父大人为绝后患,保芊雅平安,早已与她商议定下绣楼招亲、招赘入府之策。意在挑选一位可靠之人,护她余生安稳,也绝了外界觊觎之心。只是此事尚未张榜公布。”
叶孟秋目光一凝,原来早有此议。这倒像是一位宰相的深谋远虑。
“然而,”叶英话锋一转,“未及施行,黄河突发水患,八县决堤,灾情紧急,陛下急令岳父离京督办。招亲之事关乎芊雅终身,岳父不欲仓促为之,只得暂缓。”
叶孟秋指尖叩击扶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天灾中断人事,倒也无奈。
“丞相离京后不久,”叶英的声音愈发低沉,“芊雅收到一封极其逼真的家书,笔迹、印鉴乃至暗号都极似岳父亲笔,示意‘情况危急,速至护国寺求救’。”
林芊雅轻声接口:“那封家书,几乎无懈可击。纵有万分之一可能是真,儿媳便不敢不去。”
叶英接着道,语气沉涩:“我那时记忆与武功正在逐渐恢复,察觉她车驾出行异样,追踪而去。果然,马车在山道遭人做了手脚,直冲悬崖。我奋力斩断缰绳,却已不及,最终……与她一同坠入深涧。”
“我们被困在一处溶洞中,整整三日。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高烧不退,几近濒死。洞中无药无食……”他顿了一下,目光望向林芊雅,充满了感激与痛惜,“是她……用发簪划破手腕,以自身之血,喂我饮下……才勉强吊住我性命。她先天不足,体弱,此举于她而言,无异于剜心掏命……”
叶孟秋猛地抬眼,目光如炬般射向林芊雅被衣袖遮盖的手腕。胸腔中那股兴师问罪的怒火,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瞬间泄了大半,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取代了愤怒。
叶英稳了稳呼吸,继续道:“幸得最终脱险。不久后,岳父大人也治水功成,返京回朝。”
“但朝中奸佞未除,反而因岳父在江陵雷厉风行、整治贪官、断了无数人的财路,招致了更深的怨恨与反扑。风波并未平息,甚至愈发险恶。”叶英的眉头紧锁,“为彻底了结纷扰,护芊雅周全,绣楼招亲之事,不得不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