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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十四章

作者:沉烟山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节流转,空气中渐渐染上暖意,庭园中的花草也愈发繁盛。叶英对节气时令并不敏感,于他而言,日子更多的是练剑、调息、以及……习惯身边有她的陪伴。


    这日清晨,他练完剑回房,恰听见廊下两个小丫鬟在嘀嘀咕咕。其中一个声音清脆些的,是春华,正对另一个说:


    “……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往年这时候,府里还会稍稍布置一下,毕竟也是小姐的生辰……唉,可惜小姐自己从不爱提这个,自打夫人去得早,老爷又忙,后来……后来那件事之后,她就更不愿过了……”


    叶英的脚步微微一顿。花朝节?生辰?


    他从未问过她的生辰。她也从未提及。原来是在花朝节。


    他沉默地走进房内,林芊雅正坐在窗边看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宁静而美好。


    她抬头见他回来,露出一个惯常的温柔笑容,又递上一杯温水,丝毫没有即将过生辰的期待或异样。


    叶英接过水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她似乎真的……并不在意自己的生辰。


    是因为母亲早逝,缺少那份最初的庆贺?还是因为后来那场沸沸扬扬的退婚,让所有值得欢喜的日子都蒙上了阴影?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旁人有的,他的夫人也该有。


    但他对京城里庆贺生辰的那些繁文缛节一概不知,送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似乎也流于俗套,配不上她,更非他所长。


    他能给的,唯有他自已的方式。


    接下来的几日,叶英似乎比平时更忙了些。除了固定的练剑时间,他偶尔会独自在院中停留更久,目光掠过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树,心中默默计算着时节。


    林芊雅只当他是喜爱春日景致,并未多想。


    无人时,他便寻了一块质地细韧的沉水木料。雕刻并非他所长,握惯了沉重剑柄的手,拿起小巧的刻刀起初还有些不适应。


    但他极有耐心,便于无人处,一遍遍打磨,指尖被木屑磨得有些粗糙,他却毫不在意。簪子的形状在他心中渐渐清晰——不必繁复华丽,但要流畅优美,如她其人,亦如他手中之剑的某种延伸。


    花朝节前一晚,他悄无声息地出去了一趟。京城有专为富贵人家培育早开花卉的暖房,他不通此道,只凭直觉选了一株开得正好、香气清幽的白茉莉。花苞硕大,洁白如玉,在夜色中悄然吐露芬芳。他小心地将花盆放在她窗台外侧,确保她一推开窗便能看见。


    生辰当日,天气晴好。林芊雅醒来时,似乎并未察觉有何不同。


    直到她用早膳时,无意间推开窗,一眼便看到了那株沐浴在晨光中、晶莹剔透的白茉莉,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她惊讶地回头,看向正在安静用膳的叶英。


    叶英面色平静,只道:“早上看见,觉得还不错。”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很好。


    林芊雅看看花,又看看他,眼底漫上惊喜和困惑,似乎想不通这花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用过早膳,叶英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去书房或练剑,而是对她说:“今日天气好,去园中走走吧。”


    她自然无异议。


    两人来到院中花开最盛之处。晨曦正好,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叶英让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今日是你生辰。”他看着她,忽然开口道。


    林芊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显然没料到他会知道,更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说出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微微垂眸,低声道:“我……我并不怎么过生的……”


    “嗯。”叶英应了一声,并未追问缘由。他后退几步,立于庭院中央。


    下一刻,他手中并无长剑,却以指代剑,身形一动。


    林芊雅只觉得眼前一花。


    他并未施展任何杀伐凌厉的招式,动作如行云流水,舒缓而优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气流随着他的动作被引动,环绕在他周身,轻柔地拂过周围的花树。


    霎时间,枝头簌簌摇动,无数粉白、嫣红的花瓣被那柔和的气劲拂落,竟如一场缤纷花雨,纷纷扬扬,围绕着他飘旋舞动。他素白的身影在漫天飞花中,竟似谪仙临凡。


    林芊雅怔怔地看着,忘了呼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剑舞”,没有杀气,只有极致的美与温柔,仿佛天地间的花灵都在此刻为他庆贺,为她起舞。


    花雨渐歇,叶英收势而立,气息匀长。他走到她面前,从袖中取出那枚他亲手雕琢了数日的木簪。簪身光滑,簪头是简洁而流畅的云纹,仔细看去,那弧度又隐隐蕴含着一丝剑意。


    “给你。”他将木簪递给她,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雕的。不及金银贵重,但……胜在干净。”


    林芊雅低头,看着掌心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木簪。


    材质普通,雕工甚至能看出些许生涩的痕迹,但每一个线条都极其认真,打磨得光滑无比,可见耗费了多少心力。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喧闹的宴席,只有他独舞的一场花雨,一枚他亲手雕的木簪,和一株她推窗即见的玉兰。


    这份心意,如此独特,如此“叶英”,直接越过了京城所有浮华的礼仪和可能勾起的伤心往事,精准地触碰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攥紧了那枚木簪,指尖微微颤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却带着巨大的、几乎满溢出来的感动和喜悦。


    “……谢谢,”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却努力想对他笑,“我……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她从未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不是用钱买来的,而是用他的心、他的时间、他的专注换来的。这比任何珍宝都贵重。


    叶英看着她落泪,有些无措,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指腹略显笨拙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不要哭。”他低声道,“生辰,该高兴。”


    她用力点头,破涕为笑,将木簪紧紧捂在胸口,仿佛握着什么绝世珍宝。阳光透过泪眼,看什么都带着光晕,而他站在光晕里,是她此生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生辰礼。


    叶英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心中那片常年冰雪覆盖的角落,仿佛也被这春日的暖阳和花雨彻底融化。


    原来付出心意,并能被对方如此珍重地接住,是这样一种满足而踏实的感受。他通过这种方式,更清晰地确认了自己想对她好、愿她欢喜的心意。


    傍晚时分,林丞相竟难得地早早回府,还特意赶来与他们一同用了晚膳。席间,他瞧着女儿眼角眉梢尚未完全褪去的欢欣痕迹,以及发间那枚虽木质却别致的新簪,又瞥了一眼旁边依旧沉默却目光柔和的叶英,心中已是了然。


    膳毕,林丞相便笑着开始赶人:“行了行了,老夫今日也乏了,你们小两口别在这儿杵着了。今日花朝节,外面正热闹,听说朱雀大街那儿有灯会,最是繁华不过,都出去逛逛,别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夜色。”


    林芊雅还有些犹豫,她其实甚少在夜间出门,更别提如此热闹的场合:“爹爹,您刚回来,我们……”


    “我什么我,”林丞相故意板起脸,“我这把老骨头还得看你们眉来眼去不成?赶紧去,玩尽兴了再回来。”他挥挥手,态度坚决,眼里却满是促狭和欣慰。


    叶英起身,对着林丞相微微一揖:“是,岳父大人。”他转向林芊雅,声音比平日更温和几分,“出去走走?”


    林芊雅见他都应了,脸颊微热,心底那一点点渴望终究压过了迟疑,轻轻点了点头:“嗯,听夫君的。”


    两人便这般被“赶”出了相府。一踏入夜市,便被扑面而来的喧嚣与流光溢彩所淹没。


    长街两侧灯架如林,各式花灯争奇斗艳,璀璨流光将夜空映照得恍如白昼。


    游人摩肩接踵,笑语喧哗,小贩的吆喝声、糖画的焦香、还有空气中浮动的各种花香甜腻气息,交织成一片鲜活生动的市井繁华。


    林芊雅自幼体弱多病,后又经历退婚风波,已是许久未曾置身于这般热闹之中。


    她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看着捏面人的老匠人手指翻飞,看着巨大的走马灯旋转出流光溢彩的故事,看着河面上绵延数里的祈愿莲灯,如同星河落凡尘。


    她看得有些出神,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好奇与惊叹,却依旧习惯性地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只是脚步不自觉地轻快了些。


    叶英小心地护在她身侧,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目光偶尔掠过她被灯火照亮的侧脸,见她眼中难得映出这般鲜活的色彩,他心中微微一动。


    自己痴长她七岁,又是这般经历,心性早已沉淀得近乎枯寂,而她正当韶龄,合该如此刻般,多些欢愉,少些愁绪。


    平日见她那般老成稳重,不知往日里独自承受了多少苦楚。若能常见她今日这般情态,才好。


    “小姐,公子,挑盏花灯吧?应应景!”一个小贩热情地招呼道。


    林芊雅目光扫过摊子上各式精巧可爱的花灯,兔子灯、鲤鱼灯、荷花灯……她看得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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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并未开口,只是眼中流露出些许喜爱。


    叶英留意到她的目光在一盏造型别致——甚至堪称奇特——的胖乎乎小雏鸡灯上多停留了一瞬。


    那灯嫩黄可爱,瞪着一对黑豆眼,头顶三根呆毛倔强翘着,憨态可掬。他心中失笑,面上却不显,只上前一步,主动付钱买下了那盏小鸡灯,递到她手中。


    林芊雅接过灯,有些惊讶,随即眼底漫上真切的笑意。她提起那盏憨态可掬的灯,凑到叶英面前,比了比,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笑,不同于往日那种温婉含蓄的浅笑,而是带上了几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活泼与狡黠,眼波流转,灵动异常。


    “夫君,你瞧,”她声音里都带着笑,“像不像你?”——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偶尔却会流露出一种近乎呆萌的专注和认真。


    叶英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听得他银杏纹路的袖口轻轻一拂,灯影晃动间,传来他强作镇定的声音:“胡闹。”可那未被面具遮住的唇角,分明是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见他这般反应,林芊雅笑得更欢快了,提着那盏小鸡灯,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人群愈发拥挤,一阵推搡袭来,林芊雅身形不稳,向后踉跄。


    叶英反应极快,立刻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稳稳地将人带回身边。待她站定,那手却并未松开,反而顺势下滑,无比自然地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人多。”他目视前方,声音透过面具传来,解释得简短,但那紧紧交握的力度和微微发烫的掌心,却泄露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林芊雅脸颊绯红,低下头,却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住他。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悄悄挠了一下,感受到那只大手瞬间收紧,将她的小动作完全包裹住,她的心跳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走过一座挂满红绸的石桥时,桥头一位慈眉善目的婆婆正摆着小摊,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木牌。“二位贵人,”婆婆笑着招呼,“写对姻缘牌吧?护国寺高僧开过光的,灵验得很!把这木牌系在那边的海棠树上,保佑二位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林芊雅脚步微顿,目光落在那些雕刻着并蒂莲、双飞燕纹样的木牌上,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向往。


    但她只是静静看着,并未像寻常少女那般雀跃上前,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个浅浅的、略带羞涩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们走吧……”


    叶英却将她的喜爱与矜持都看在眼里。他握了握她的手,止住她欲离开的脚步,主动走向那摊位。“劳烦婆婆,取两个木牌。”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婆婆笑着递过两块半个巴掌大的木牌,凑近能闻到淡淡的兰香。叶英付了钱,将刻刀和木牌递给林芊雅。


    林芊雅接过,指尖轻轻摩挲着木牌光滑的表面,抬头看向叶英,眼中闪烁着惊喜与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没想到他竟如此细心,看透了她未曾说出口的渴望。


    “刻我的名字?”她小声问,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


    “嗯。”叶英点头。


    两人便站在摊旁,就着摊上悬挂的小灯,认真地刻起来。林芊雅抿着唇,极其认真地在木牌上一笔一划刻下“叶英”二字。叶英则在她那块上,刻下“林芊雅”三个字。


    他的字迹遒劲有力,带着剑客特有的锋芒,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生怕刻坏了木牌。


    刻好后,两人相视一笑。走到那株挂满了红绸与木牌、开得如火如荼的海棠树下。


    叶英个子高,轻松地将两块木牌并排系在了最高处一根向阳的枝桠上,让“叶英”和“林芊雅”紧紧靠在一起,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与璀璨的灯火之下。


    晚风拂过,木牌轻轻相碰,发出细微悦耳的声响,上面的名字依偎在一起。


    林芊雅仰头望着那对在最高处轻轻摇晃的木牌,眼底倒映着万家灯火,也映着身边人的身影。她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样寻常却又珍贵的时刻。


    回程时,叶英一手提着那盏模样憨憨的小鸡灯,另一手依旧紧紧牵着林芊雅。林芊雅偶尔侧头看他,面具遮挡了他的容貌,却挡不住他周身那份只为她而存的温柔与守护。


    这个花朝节,没有盛大的宴席,没有昂贵的礼物,却有一场独为她下的花雨,一枚亲手雕的木簪,一株推窗可见的玉兰,一盏憨憨的小鸡灯,一对系在最高枝头的名字,和一双始终紧握、不曾放开的手。


    她悄悄握紧了他的手,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暖意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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