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闪躲及时,否则真要被剁下一截胳膊来。
邹洪捂着手臂,靠随从撑着才没有丢人地瘫在地上。
他抹掉额上豆大的汗珠,看着不应该出现在此的顾承禾,心头发怵,脑子里只剩下——
跑!
没有去追落荒而逃的邹洪,顾承禾与罗姈先回了将军府。
听顾承禾讲完,罗姈放下茶杯:“你不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吗?”
“先是除夕夜被留困皇宫,你的部下也恰巧行凶杀人,刑部一夜之间就完成了查证、逮捕、关押,这一切未免也太快了。”
“我去刑部打听了,人证物证俱在。”说到这里顾承禾罕见地动了气,情绪不稳,“已经用过刑了,他不认罪。”
“他不可能杀害百姓!”顾承禾斩钉截铁。
这一切能推行得如此迅速,上面必然有所授意。
直白些,陛下削权之心不死。
怀柔不成,就动了刀鞘了。
杀鸡儆猴,石敢信便是这鸡,他还是希望顾承禾这只猴能够主动识相。
毕竟以顾家历代之军功,真起操刀来,他能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史官的笔尖子戳死。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救人出来,罗姈详问动机。
顾承禾揉了揉额角:“动机充分,就在你食店的这条街上有个卖馄饨的,白天他与死者在摊前起过争执。”
罗姈记得,摊主是个年轻鲜妍的小娘子,食客们都叫她馄饨西施,今天似乎没来摆摊。
“摊主证言已立,但我想再找她问问,没找到人。”这才刚巧撞见罗姈被欺负。
罗姈宽慰:“既然石统领尚未认罪,那便还有转圜余地,你去找我阿爹,他或许有办法。只要石统领能抗住,在三司会审之前不松口。”
“你不同去么?”顾承禾追望罗姈的背影。
罗姈潇洒摆手:“老头子才写信臭骂我丢人,我才不要触霉头,初二便由你替我回娘家啦!”
她可忙着呢,昨夜命人安顿了崔平母子,不放心今日还要亲自去看看。
第一次踏足耗儿巷这种真正的穷巷,罗姈有些无所适从,比起来,易礼那破败宅院都可称豪宅了。
尤其昨夜下过雨,地上黑泥夹着五谷轮回之物,实在让人无从下脚。
和小春互相鼓劲儿跳过“重重阻碍”,她们终于找到了崔家母子的住所。
叫唤无应,推开薄薄的木板,一个勉强可以称作是“门”的阻挡。
快步入室,崔平正起身,她有些慌乱,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搁。
“贵人娘子们,您们怎么亲自来了我这贱地?”说着便要下床,给罗姈她们倒茶水。
罗姈用衾被牢牢将她裹住,她派人送来的棉被又大又厚,崔平的小身板团在里面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
罗姈:“你好好歇着,大夫开的药喝了没?”
“哎呦,药!”崔平着急道,“我都睡糊涂了,墨儿的药还没煎呢!”
罗姈示意小春去煎,顺便将提来的肉炖了,鸡蛋煮了。
“你的药喝了没?”罗姈牢牢盯着她。
“我好了,娘子。”崔平紧张道,想要下床证明给罗姈看,“我身子骨硬,好得快。”
昨天都活生生冻晕了,一个晚上怎么缓得过来,不过气色确实正常了许多。
“娘……”
孩子还是被她们吵醒了,崔平急忙探试他的体温,欣喜喃喃:“暖和了……暖和了……”
“孩子叫什么名儿?”罗姈仔细瞧着,五官与崔平几乎一模一样,很秀丽的一个小男娃。
“元翰墨。”
崔平急忙催促:“墨儿,快起来谢谢恩人。”
罗姈细嚼,元翰墨……
不同于一般的穷苦人家,这名儿一听就是用了心的,好奇问:“谁起的?”
崔平短暂地沉默一瞬,要答的话先从眼里流了出来。
是丈夫取的。
七年前她嫁给了他们乡里唯一的秀才,后面参加乡试屡屡落榜,他就转去县里做了教书先生。
她便负责学堂的饭食,手艺也是那是练的。
后来人患了痨病,没几年就死了,积蓄用尽,还拖欠亲戚。
她还有一个孩子要养,没办法,只有将自己卖了。
所幸有些手艺,被卖到了食店,但仍食不果腹。
自己苦就罢了,孩子也跟着受罪。
丈夫临终前还交代她,一定要让儿子上学、读书,将来做官,出人头地,光耀元家门楣。
可是……他们母子连活都要活不起了。
如果不是遇到罗姈,儿子或许就要冻毙于昨夜,那她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先夫。
思及此,泪流满面的崔平直接拉着儿子在床上磕起了头。
那样瘦瘦小小的孩子,一磕一句“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听完罗姈沉默着没说话,等他们磕完,她拉起元翰墨平视,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救你的,不是我,是你的娘亲。”
“我救你,是有条件的,因为你娘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看中她,她牵挂你,所以我救你。”
“你日后也要做个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才有价值,身后总有出路,望不尽的坦途。”
“元翰墨,你要好好读书,为你自己。”说完摸摸他的头,将滚好的热鸡蛋塞给他吃。
好好读书这句话他听父亲说过很多次,但这次不一样,眼前的漂亮姐姐说读书是为了他自己。
他不知道谁说的是对的,只知道手心的鸡蛋烘得他心里很烫。
临走前,崔平拉住罗姈的衣袖,羞惭地低下头:“娘子……我的身契很贵。”
这也是为什么罗姈第一次聘用她时,开出了高额的工钱,她还是拒绝了的原因。
她默默伸出两个手指:“要二十两……”
她不敢对视,生怕看见罗姈无法接受的眼神。
罗姈在心中轻叹:达官贵人们的一顿饭钱,也是平民百姓的卖命钱……
将她的手塞回温暖的被褥,只道:“你放心。”
过年正是酒楼食店生意最好的时候,但广和居依旧冷清。
罗姈刚进门,郭胖就主动迎了上来。
“呦,这不是百味坊的罗掌柜吗?稀客啊。”
没理会他语气中的揶揄,罗姈开门见山:“我来找你买崔平的身契。”
“我说她今日怎么迟迟不来上工,原来是奔您那儿去了。”郭胖眯起眼睛,假意真诚地赞叹,“还要买伙计,想必百味坊的生意又再上一层楼啦。”
邹家已经放话,要让百味坊在长安城开不下去,现在各家食店都已知道了。
百味坊有背景,如意楼的靠山也不是吃素的。
而显然,现在的情状是百味坊面临关张。
从前是惹不起,今日可以挺直了腰板儿说话。
郭胖摸摸下巴:“罗掌柜准备了多少银子啊?”
罗姈皱眉:“卖身契白纸黑字,你还要讲价?”
“我劳心培养了这么久,如今这人的庖技都能出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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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说这话的郭胖脸不红心不跳。
罗姈都气笑了:“可是崔平同我说你们契书上可是约定了每月要另付她一份月钱的,你还欠着,这账又该怎么算?”
“不是我不付,是她自己犯错扣完了。”郭胖理直气壮。
“当然了,现在我已经教得很妥帖了,”郭胖眼珠子滴溜转,“总之身价绝不止二十两。”
“说吧,你想要多少?”罗姈不欲周旋。
“不多要您银子,”郭胖摆摆手,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只要您一份爆炒鸡杂的食方。”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食方于厨师而言就好比是习武之人的秘籍,是赖以生存的根本。
对于他们庖厨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一份秘籍传三代,那自然是宝贝。
可对于罗姈来说,感谢现代资讯的馈赠,这些“武林秘籍”她传三百个徒弟不重样她都传不完。
所以她没那么在乎,只是有点不爽而已。
见罗姈如此痛快,郭胖都疑心自己是不是要少了,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悔得睡不着。
……
第二日顾承禾替罗姈“回娘家”,罗姈则去了百味坊。
明天开张,今天要培训一下新员工。
在此之前,她要先校考新员工一道功夫菜——文思豆腐。
知道崔平的刀工好,但罗姈不晓得究竟到了什么水准。
这道菜是最考验手上功夫的。
只见崔平将菜刀在手中掂了掂,就毫不犹豫地直接下刀。
“咚咚咚——”
在砧板上敲打出均匀的节奏,手腕每一次起落,角度、高度,肉眼看不出任何分别。
从左到右,先切片,后切丝,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那立得稳稳的豆腐跺被崔平轻轻推入水中,像游鱼一样顺着手指的搅动在碗里散开,分成一根根松针粗细的豆腐丝。
罗姈在一旁看着既羡慕又佩服。
崔平转身准备其他配菜时,小春问罗姈:“娘子您最后真把爆炒鸡杂的食方给郭胖了?”
崔平切火腿的手一顿。
小春是故意当着崔平的面问的,虽然娘子不在意,可她得让她知道娘子的好。
在广和居时,郭胖在灶上所有的关键之处都是避着她做的,她当然知道食方对庖厨来说意味着什么。
崔平默默将头垂得更低,在心中暗暗起誓以后要给东家当牛做马。
“给了,”罗姈的唇角轻快扬起,“不止他,我给每家食店都送了一份。”
人人都有,就等于人人都没有。
郭胖想靠她的食方发财,做梦!
她们笑作一团时,不速之客再次上门。
“这么高兴呐——”
邹洪不请自入,直接大剌剌坐在店中的矮几上,一脚将蒲团踢飞。
“听说罗掌柜还买了新伙计,怎么,店里的西北风太多了分不完啊?”
笑得猖狂又挑衅。
昨天他一时被顾承禾吓住了,回家跟长辈再三确认,顾家是真的要倒台。
而罗相虽然深受皇恩,但听说他一直不喜这个女儿,那就无甚可惧了。
这面子他一定要找回来!
蹇驴得志,小春暗啐。
“你以为叫食行断供,我就开不了张?”
罗姈由他张狂,不慌不忙:“那我就请邹公子明日亲自来看看,百味坊是怎么靠着‘西、北、风’客满盈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