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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生炮鸡

作者:识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得,白干!


    全都白干!


    她为了解除那个狗屁婚约,从黄州到长安,跑了整整一千二百里,还是跑不出她爹的五指山。


    这次还被直接关了禁闭。


    怎么办?


    按照常规剧情,接下来她应该绝食抗议,自残相逼,最后白绫三尺,以死明志。


    不行!


    她罗姈可委屈不了自己一点儿。


    划刀子多疼啊,饿肚子就更不行了!


    罗姈躺在黄花梨木床上,望着头顶的锦绣承尘,眼前一片灰暗。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呸!”


    本来心情就不佳,难以下咽的食物更是雪上加霜。


    罗姈端详着婢子刚刚送来鸡汤,为这只老母鸡默哀:“被他们抓来,看来你也是死不瞑目。”


    “看在难姐难妹的份上,我帮你走得体面些。”


    摸到小厨房,罗姈东翻西找,才勉强凑够一圈调料。


    只有豆油、黄酒、秋油、酢、芡粉,那就做个生炮鸡|吧。


    拍拍手里的灰,罗姈将翻出来的材料摆上灶台。


    她微微叹气,将手中鸡汤里的汤水全都倒掉,仅留下的鸡块,再麻利地拌上秋油和黄酒,放入刚烧滚的油内炸制。


    做这生炮鸡要过三道油,因鸡子已熟制过,只好微炸,连炸三次盛出,最后再浇上酢和芡粉勾出的酱汁,就完成了。


    “可惜未有葱花,美中不足。”罗姈浅尝一块,勉强点头,连着用了几口饭。


    “娘子您还有心情下厨呢?”小春急吼吼地冲进来。


    “那不然呢?这院子就这么点大,被拘着哪儿都不能去,除了睡觉就只能做饭。”罗姈放下竹筷,郁闷地大倒苦水,“小春你是不知道,也不知管家哪里找的庖厨,做的哪是鸡汤啊,分明是鸡的最后一锅洗澡水!”


    小春被罗姈的俏皮话逗得忍俊不禁,倏忽忘了来意。


    “我只好自己动手改善下伙食了,你尝尝。”罗姈将生炮鸡递去,刚出锅的炸鸡还散着热气儿,酢酱亮晶晶地挂在上面,撩人得紧。


    小春顺势接过,将鸡子送至嘴边方忆起自己是来报信的,急地撇下碗筷:“娘子您别寻思吃了,下月初二禁足一解老爷就要把你塞进花轿啦!”


    “这么快?”罗姈惊起,霎转愁容。


    今日是冬月二十二,满打满算只有十天了。


    小春:“阿娘叫我想法子让娘子知晓,这才央了夫人放我进来陪您一起禁足。”


    小春的阿娘是府中老仆,还是罗姈原身的奶娘,待罗姈如亲子,上次逃婚就是靠她偷偷给行的方便。


    没想到她阿爹居然还是不死心,非要把她嫁了不可。


    罗姈急得在厨房里团团转,转了好几圈,拳敲掌心,定了主意:“他非要逼我大不了就再逃一回婚!”


    小春又道:“这次恐怕不行,您知道夫人怎会放我进来?”她一指外头,“院子外多是守卫,根本出不去。”


    看来她阿爹是做了充分准备。


    “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啊,”罗姈烦躁地挠挠头,不死心道,“对了!刚在小厨房里搜刮东西时,我看见柴堆后面有个狗洞。”


    她微微一笑,心中有了计划。


    “您要钻狗洞?”小春表情难言,她都不忍心打击罗姈了,“可这狗洞通的也是外院,您出不了府啊。”


    “没关系,我同你换身衣裳伪装一下不就行了,反正那些新婢子都不识得我。”


    罗姈本来挺自得于妙计的,转念一想自己先否决了:“不行,这样会牵累你受罚,还是算了。”


    “上次逃婚带着你,是我有十足的把握,这次前途未卜的,你还是留在府中罢。”


    “娘子……”罗姈自己处境已如此艰难,还顾念着她,小春微微哽咽。


    “行了,你走罢,就说是我不要人陪。”罗姈把小春推到小院门口,“记着,你从未说过先前的那些话。”


    “可是娘子……”


    罗姈安抚她:“放心,我又有了计策,你出去正好帮我。”


    “附耳过来。”


    主仆二人密语一番,小春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颔首离去。


    罗姈则是转身回了厨房,将已经凉透的生炮鸡就着饭囫囵咽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嘛。


    ……


    戌时,夜已大黑。


    府中渐渐没有人活动,只有轮班倒的家丁称职地护卫着这座宅院。


    不知哪个角落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走水了?”


    奴仆婢子纷纷跳下床:“走水了?哪里走水了?”


    就在众人急慌慌地跑出来在冰天雪地里找那遗火处时,始作俑者已悄然掩在人群中,她遮掩住口鼻粗着嗓子喊:“主子房里走水了?”


    什么?主子出事那还了得?


    虽是一声疑问,也使各房奴仆婢子趿着鞋子就往外奔。


    与此同时,罗姈院外巡逻的护院也听到了动静,一人道:“似是有屋舍走水,咱们要不要去?”


    另一人望了望:“连烟子都没烧起来,想来势头不大,老爷令咱们一定要守好娘子,这头才是最紧要的。”


    守夜的两位护院都没有擅离职守,罗姈叫小春散布的幌子未曾挪动他们半分。


    不过没关系,她本就不是为了调虎离山,而是想使一出金蝉脱壳。


    一墙之隔的罗姈听到有了动静立马开始搬堵狗洞的柴草,尔后试图钻出去。


    可冬衣厚实,阻碍颇多。她干脆狠下心,脱了外裳。


    寒冬腊月冷得直哆嗦,但好歹能顺利爬出去了。


    此时外院下人房里已经无人,罗姈随手扯了件使女的外裳披着,从下院门口直接跑了出去。


    冬夜深黑,除非咫尺,任她亲娘来了都辨不清面目。


    到处都是奔忙的人,仆役们将大小桶类的救火家什尽数搬出,且都在问:“究竟是哪里走水了?”


    罗姈跑啊跑,一路跑到了大门口,掩着口鼻装作呛了烟,一副慌张模样,沙哑着朝守门的阍人叫喊:“走水了!走水了!扑不掉,快去找厢使。”


    一头雾水,正在观望的阍人得了令,马上跑了出去。


    觅得机会,罗姈立刻向相反的方向拔足狂奔。


    等隐隐觉着不对的阍人回过头来,罗姈已跑出去半条街了。


    寒风猎猎,刮在脸上,应是痛的,但她根本感觉不到,只想贪婪地将这些新鲜空气全部吸进肺腑。


    她阿爹一入京就来捉她,虽然捉到了人,但是还好她的公验文牒还藏在百味坊里,可以随时跑路。


    罗府新宅位于兴道巷,而她的百味坊在城西的青龙大街,没有车马仅靠两条腿,跑到天亮,整夜不歇才仅能堪堪抵达而已。


    穿过一个街角,罗姈低头望着自己已然全湿的鞋袜,愁煞小脸。


    正思索着办法,她忽而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马蹄声渐近。


    天上飘着雪花,入夜多有不便,故街上无一行人。


    罗姈遂警觉地藏进暗巷。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细碎的交谈声,她侧耳细聆——


    “你们两个骑马跟我先去青龙大街找,其余人沿街找,把长安城翻遍也要找到。老爷说了,这次不惜动手也要把娘子带回去!”


    一人抱怨:“咱们这二十人翻长安城要翻到什么时候,为啥不能报官啊?请京兆尹派街使搜不还快些……”


    为首的一个暴栗敲下去:“老爷就是不愿声张,不然能由着娘子在外漂泊这么久?天亮前找不见人都没好果子吃!”又狠狠踹了一脚,“还不快去!”


    没想到他们发现得这么快,罗姈紧张地咬住唇瓣,百味坊是不能回了,眼下多留在长安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她必须尽快找机会混出城,另谋生路。


    然而还没等罗姈理出头绪,就听见有脚步声逼近。


    竟是其中一人往这小巷搜来了!


    “砰砰——砰砰——”


    隐在暗处的罗姈心如擂鼓,不断祈祷对方不会入巷。


    然而事与愿违,耳中靴踏雪声渐渐快盖过自己喷薄欲出的心脏。


    再顾不得许多,罗姈拔腿就往巷子另一头奔去。


    “谁?”


    没人回应,那人当即呼引同伴:“这里!这里!小娘子在这里!”


    多数人还未走远,听到声音,从各个角落围堵上来。


    罗姈用尽毕生力气奔走,顺手拉倒墙边堆高的各种杂货,才勉强把身后之人拦住一截。


    她慌不择路,没想到这长狭巷子的另一头竟通向宽阔的朱雀大街,一路向北直通皇城。


    若是平日夜市开着,道路上车马如流,此时她早没影了。


    偏就时运不好,眼下几乎无所遁形。


    单薄的衣裳尽染雪寒,双腿已似灌铅般沉重。


    罗姈不知自己继续徒劳奔逃又有何用,只是不想停下……


    戌时三刻,东华门外。


    顾承禾信步走出宫门,环视天地一片茫茫,怔愣一瞬,四下逡巡找自己的爱马。


    眼光飞掠间,前方似有人群追逐。


    皇城脚下,何人放肆?


    他皱眉远眺,似是名羸弱女子,身后有十几名壮汉穷追不舍。


    目力极佳的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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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禾,扫过那女子面庞。


    他素来聪记强识,半面不忘。稍一回想,当即迎上。


    这厢罗姈也打眼瞧见远远一个小黑点,她喉头充血,声嘶力竭道:“救命——”


    眼前黑幕一闪,再抬头就瞥见一双有些熟悉的冷冽眉眼。


    此刻的顾承禾眉峰紧蹙,眼光凌厉到有些渗人。


    而这种压迫感,迎面对上的十余罗府护院感受最深。


    目光一触,如有冷刃逼架肩头。


    他们齐齐咽了口唾沫,还未及说什么,劈头盖脸就是一番拳脚。


    这些护院本都是练家子,只是哪里比得过顾承禾沙场征战,刀尖舔血的身手。


    故只是须臾,十几人被尽数撂倒,最后一人给补了一脚,踹得远远的。


    护院们倒在雪地里,五脏六腑跟移了位似的,连呼痛都困难。


    罗姈站在路旁看得一愣一愣,片晌眼睫盛满雪盐。


    顾承禾转过身来,就瞧见罗姈这副呆傻模样。


    看她浑身湿透,唇无血色,顾承禾利索地解了自己的大氅给罗姈披上。


    被带着体温的黑狐毛一裹,罗姈才觉着自己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待她缓了一会儿后,顾承禾开口问:“娘子可需去医馆?”


    罗姈摇首:“无碍,多谢大人相救,已十分感激了。”


    “那我送你去报官。”


    罗姈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见她惊惧非常,顾承禾严肃皱眉:“凶恶之徒不可姑息,莫怕,我陪你去。”


    显然顾承禾见罗姈势薄,形象又狼狈,直接将此事定性为恃强凌弱了。


    “不是……”正在罗姈有口难言时,远处马蹄声响起。


    顾承禾听到熟悉的踢踏声,转身望去,看见牵马之人,大步上前。


    “顾将军,您的宝马。”来人恭敬地将缰绳奉上。


    顾承禾颔首接过:“有劳高公公。”


    晨时自午朝门入宫,下朝后陛下留他商议西戎来朝一事,尔后又在御花园“偶遇”昭云公主,折腾一天,就近从东华门出,全然忘了飞池还栓在原地。


    终于见到主人,飞池颇灵性地打了个响鼻,还在生他的气。


    顾承禾顺了顺它的鬃毛,用眼神传达歉意。


    飞池一甩马尾,主动蹭了蹭顾承禾的掌心,算是原谅了他。


    哄好飞池,顾承禾牵马就走,高公公叫住他:“将军且慢——”


    谄媚地将手里的小匣献给顾承禾,“昭云公主特命奴婢转交将军。”


    听到“昭云”二字,顾承禾立时顿住。


    不想接,却又不能不接。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一直缩在路边的罗姈清清嗓子,饶声轻唤:


    “将军——”


    仅凭声音就可想见是朵怎样矫揉的菟丝花。


    高公公探头去看,罗姈还特意往前走了两步,教他打量得仔细些。


    纷纷细雪下,黑狐毛簇着一张白皙小脸,配上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果然我见犹怜。


    再细瞧那一身格外宽大的狐氅,高公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主动收了手,噙着一抹似笑非笑:“顾将军似乎还有要事,奴婢也有事亟待禀报陛下,就不送了。”


    风云突变,顾承禾在原地愣了好半晌,直到高公公都走远了才醒过神来。


    他转身疾步行至罗姈面前,呵斥道:“你要干什么?你可知方才是何人?”


    岂料罗姈并无一丝惧意,面对顾承禾的横眉冷对,不紧不慢地紧了紧大氅,认认真真地回答他:“我是想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方才那宦官……若料想不错,应是御前首领吧?”


    顾承禾的目光越来越冷,笃定道:“那日你听到我们谈话?”


    罗姈流露一丝歉意:“实是无心之耳。”


    不管顾承禾信与不信,那日她就只听到了只言片语,自己又推敲了个大概。


    “方才言行,是想解您的困境,也解我的困境。”罗姈恳切道。


    顾承禾眉目深敛。


    见其不言,她继续大胆道:“我想用婚事,同您做笔交易。”


    顾承禾闻言冷嗤:“天子许婚,你待如何?掺和进来徒增祸事!”


    罗姈明白他的意思,莫说他们其实没什么牵扯,就算他们真有婚配,天子令下,她也只有被休弃的份,更惨些,甚会丧命。


    但是罗姈却扬起一抹浅笑:“将军莫急,小女姓罗。”


    “家父罗正松,时任尚书左仆射。”


    “……”


    短短十二字,将顾承禾未出口的批驳之语彻底噎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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