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二师兄惊恐地尖叫,好一头剖净毛发、抬上澡盆的年猪,“好妹子,快来帮我一把!”
冷冰冰、寒冽冽的金属节肢,似杀猪匠开边的快刀,贴住他的脊背,尖利利地往里头钻。
机关,旧日地随处可见的工具,泛指一切自动或半自动的玩意儿,比如说读书人的字枢,手艺人的车床,江湖人的暗器。
然而,一旦机关“活”了过来,那就是天罡地煞、凶神恶鬼。
只见,活机关弹出主簿虫一般的节肢,迫不及待地撕裂开二师兄碍事的衣衫与皮肉,翻找出白花花的脂肪与红彤彤的鲜血,叽——叽——叽,它激昂地颤抖,狂喜地尖啸!
活机关貌似毒蝎,状类长蛇,人立起来的怪模样,又像极了啼哭不止的婴儿。
燕衔花一想到,自己“凶心机变”的喉咙里,正住着一只活机关,胃里又是好一阵儿的翻江倒海。
她想吐、想哭、想逃,但……不是现在。
燕衔花席地而坐,斜托香腮,饶有兴味地重复了一个字:
“——‘帮’?”
机关雀的声音,调成了吴侬软语、似水如歌的女儿态,搭配上燕衔花一张笑脸,说不出的妥帖。
二师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眼下十万火急,倒也顾不上扫地的颜面,忙不迭地改口道:
“救救救!师妹救我——好师妹救救我啊!!”
机关雀笑了起来,珠圆玉润,清脆悦耳。
燕衔花满意,慢悠悠地抬起手,飞光掠起,桃粉颜色的长丝线,捆住了二师兄的一条腿,头朝下、脚向上,将他倒吊在了缸中肉的正上方。
她动作太快,大快朵颐的活机关来不及反应,从二师兄身上滑脱,跌进缸中肉,叽——叽——叽,急不可耐地叫唤了起来。
二师兄大惊失色:
……这、这是什么本领?
“岁事咸贞”天问宗,是抽简禄马、治病救人的门派,有天下第一归元的名头。
这是场面话。说白了,天问一介医修,只会算命和治病,没什么自卫的手段。
二师兄遭活机关偷袭,也只能用量天仪治疗自己的伤势,却奈何不了攀附在背上的敌人。
燕衔花桃粉颜色的长丝线,好似群鸿戏海、又如渴骥奔泉,绝不是天问的本领。
他忍不住,张开泡在陈醋里的口舌,一嘴呛人的酸馊味儿:“你身为天问,又怎能施展旁门左道的功夫?还不快放我下来!”
燕衔花笑了。
桃粉颜色的长丝线,猝然松了劲,倒吊在缸中肉正上方的二师兄,朝活机关笔直地坠下!
二师兄三魂吓飞了六魄:“啊啊啊——!”
燕衔花乐不可支,花枝乱颤。
桃粉颜色的长丝线冷不丁地绷直了。活机关极力伸长的肢节,从二师兄天灵盖一指来宽的地方,险伶伶地划过去。
二师兄忙不迭地求饶:“好妹子,是我多嘴了,你快——”
燕衔花不笑了:“闭嘴。”
二师兄:“……”
他惶恐地咬住了舌尖。
“好师兄,回答我,”燕衔花眸光寒冽,“先前,你说过——祓除‘凶心机变’的法子——是什么?”
二师兄愣住了,眼珠子打转,心念电转。
燕衔花指尖上挑,桃粉颜色的长丝线疾弹迭卷而过,二师兄疑惑地查看自己右手——啪嗒,他的小拇指血淋淋地下坠,掉进了活机关的嘴里!
他痛声狂吟,一时间涕泪滂沱。
二师兄做梦也没想到,燕衔花面似桃花、心如蛇蝎,削去活人的手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燕衔花微笑:“祓除‘凶心机变’的法子是什么?”
二师兄惨叫:“毒妇!!”
啪嗒!又一根无名指。
燕衔花耐心地重复:“祓除‘凶心机变’的法子是什么?”
二师兄声嘶力竭:“我死也不会告诉你这挨千刀的小/贱/人——”
啪嗒!这回是一整只右手。
惨叫声不绝,血腥气弥漫。
燕衔花双手合十,眼神明亮,笑容娇俏:
“——好师兄,回答我:祓除‘凶心机变’的法子是什么?”
“我说,我都说!”二师兄怕极了,“燕燕燕师妹,你先放我下……”
还不说?真调皮。
燕衔花笑盈盈地削去了他的左手大拇指。
二师兄全然崩溃,哭爹喊娘,生怕燕衔花下一次削下的是自己脑袋:
“我们天问宗乃是天下第一归元,岐黄之术登峰造极,灵丹妙药盈千累万,祓除一个‘凶心机变’又有何难……燕师妹,念在同门一场,饶了我吧!”
燕衔花:“……”
她缓慢地磨牙:“所以、你根本、没有办法?”
回宗门求救?“凶心机变”的修士一经发现会是什么下场——杀无赦、斩立决,哪一条是活路?
“——”二师兄眼神闪躲,“求、求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疼我……”
燕衔花:“……”
她释怀地笑了。
对,燕衔花差点儿忘记了,二师兄不一样,左右有爹娘疼爱、上下有宗门照拂,比她这条贱命,更金贵。
燕衔花先前就奇怪,二师兄的底气从何而来,不急着祓除“凶心机变”,反倒来占一个同门师妹的便宜?
他当真不怕死么?
……原来是有人撑腰、有人托举、有人兜底啊。
真羡慕。
“燕师妹,求你了,放我下来吧!”眼见燕衔花表情松动,二师兄忙不迭地表起了忠心,“从此师兄鞍前马后,纵然是出生入死,也在所不辞!”
燕衔花只是笑,一双紫幽幽的眼睛,盯着他。
二师兄头皮发麻。
若不是倒吊在半空中,他早就跪倒在地,连磕上好几个响头。
燕衔花歪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太好了,二师兄如释重负,小娘们儿终于相信了他的鬼话……
他忙不迭地点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呵,莫欺少年穷!今日份的羞/辱,终有一天,我要你百倍、千倍、万倍地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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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燕衔花愉快地决定了。
戕害同门可是大罪过。这一件事情,还请二师兄保密。
要怎么做才好呢?
“那么,好师兄……”
她双手合十,眼神明亮,笑容娇俏:
“——为我去死。就现在。”
话音未落,桃粉颜色的长丝线猝地断裂,二师兄撕心裂肺的惨叫,卡在了半路上——因为,活机关摇头摆尾,急切地钻进了他的嗓子眼儿里。
唉,同门一场,搜刮完尸体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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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衔花做事不留尾巴。
她先是确认二师兄死透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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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祸络”——也就是桃粉颜色的长丝线——将吃饱喝足的活机关拽出来,摔碎在地,一脚踩死。
要是“凶心机变”的活机关也能这么对付就好了。
邪祟植入燕衔花体内的活机关,早已与她的咽喉生长在了一处,辨不清彼此、分不开你我,燕衔花尝试外力勾扯它,死活没能成功,在晕过去之前不甘心地放过了自己。
——呀!气死了!!
燕衔花恼火地踹了二师兄的尸体一脚。
她道德败坏、素质低下,既然决意搜尸,哪怕是半块铜板也要打包带走。
不多时,燕衔花幽怨地盯着成果:半把碎银,一条亵/裤。
碎银,聊胜于无,她笑纳。
亵/裤……她委实不想笑纳,这玩意儿很明显是二师兄偷来的,质感丝滑,纹样精美,大抵是属于某一位出身名门望族的倒霉女修。
燕衔花犹豫了三秒钟,一脸若无其事地抄进衣兜里——她当然不会穿,但是,此物用途极广,先放着也不占地方,笑纳了!
此地不宜久留,燕衔花检查了一番装备,向外走去。
现如今,祓除“凶心机变”尚无头绪,但是,无论如何,先逃出血肉熔炉再说。
思及此,燕衔花又折了回来,冲二师兄的尸体补上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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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叽——
燕衔花原本还在担心,自己没法儿打开门,谁承想眼前古怪的瓣膜,一经外力推挤,自行敞开了通路。
冷飕飕、咸腥腥的阴风扑面而来。
走廊好似活人的气管,苍白的软骨与暗红的结缔彼此嵌套,一环镶一环,斗折蛇行,百折千回,尽头浸入不可知的黑暗。
燕衔花停在岔路口,祭出量天仪,她好歹是天问,遇事不决起一卦再说。
她凝神,催动灵气,灌入量天仪。一时间,天球骤亮,星盘飞转,刻表呈现爻象:
阳气微动,动而礥礥,物生而难。
起礥卦,燕衔花心中默念,询问右手边道路的吉凶。
上九——崇崇高山,下有川波其人有辑航,可与过其。
还可以,燕衔花点头,那么左手边的岔……
——咔!!
量天仪巨震,天球明灭不休,玉石质地的表面,绽开闪电状的裂痕。
燕衔花惊醒,掐断灵气,又拨乱了星盘,不敢再往下占了。
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天问抽简禄马的本事,是向天道发问,正如同把手探入命运的浊流中,摸索流向。
——很容易摸到脏东西。
古往今来,在占卜上失手的天问不知凡几,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天问凭借一己之力拉高了归元的行业生产安全事故死亡率。
嘶,燕衔花肉疼,往裂开的天球上亲了一口,左手边的岔路到底有什么凶神恶鬼,连起卦问一下都不行?小气鬼!
不管了,走右边。
她打定主意,收起了量天仪,扭头钻入岔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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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燕衔花拐上一个弯,右岔道热闹非凡,喊杀声震耳。
“燕师妹?”
有人一眼认出了她:
“太好了,你还活着!二师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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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阳气微动……”出自《太玄经》。
注2:“天尊不可问……”出自《楚辞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