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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血肉熔炉

作者:叶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二师兄的手还未能真正地碰到燕衔花,她如有察觉般地睁开了眼睛,好一只机警的鸟儿。


    啧,便宜没占到,二师兄舔了一下嘴唇,语气亲热,“好师妹,你终于醒了!师兄正想……”


    ——正想摸你呢。


    燕衔花眸光迷茫,神色无措,内心一声冷笑。


    这头猪,把急色写在了面皮上,真辛苦了她装傻。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是在哪儿?


    她经历过太多桩倒霉事,心情说不上有多惊恐,紫眼珠伶俐地转上了一圈。


    光线昏沉,辨不清昼夜与时辰。墙壁与地板呈现出血肉的质地,红彤彤、油淋淋地占满视野,白花花的蛋壳碎了一地,锋利的边缘割开了燕衔花的手背——她正是从一颗“蛋”里警惕地坐起身来。


    燕衔花:“……”


    啊?


    穿越还是重生?她躲茅房里偷闲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可没少看。


    手背火辣辣地疼。


    燕衔花眉梢一抖,没关系,小伤而已,她素来能忍。


    “我的好妹子,”二师兄见她坐起来,又一舔嘴唇,殷勤地献出手去搀扶,“哪里不舒服?且与师兄说,师兄疼你……”


    ——呸!


    燕衔花当机立断,张开嘴,喉头淤积的污血喷了他一身。


    呀,她自然地流露出惶恐又歉疚的神色,顺势捂住了嘴:“咳、咳咳……”


    她是众所周知的哑巴,性格单纯,行事冒失——二师兄恼火,倒也惦记自己怜香惜玉的人设,找不到由头发作。


    燕衔花早就想吐血了。


    她喉咙痛不堪忍,三魂六魄快要飞出九霄云外,只是燕衔花向来能装会演,即使苦楚撕心裂肺,表面上,也只是“我见犹怜”地咳一两口血而已。


    燕衔花手脚发凉:


    喂,不、不是吧……?


    难不成——我的喉咙——“凶心机变”了?


    并非穿越,亦不是重生,燕衔花心绪电转,火速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她完了!


    燕衔花依稀记得,自己奉命外出寻宝,惨遭埋伏。


    天问宗外门弟子战力孱弱,燕衔花回天乏术,力竭倒地,不省人事。


    她没死。


    此地,并非阴曹地府,却是比森罗宝殿还要更加恐怖的地方:


    ——“血肉熔炉”。


    旧日地传言,有一处诡秘的地穴,网罗天下的修士。地穴以红肉砌墙、白骨结梁,好似群山暗结的鬼胎,人称“血肉熔炉”。


    “血肉熔炉”内,有成群结队的邪祟,将活过来的机关,植入修士体内——干冷的金属,与湿热的皮肉嵌合在一处,是为“凶心机变”。


    “凶心机变”的修士,大抵活不过十二个时辰。所谓“活过来的机关”,将蛀空活人的五脏六腑,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所以,一旦发现“凶心机变”的修士,天问宗的处理方式是:


    ——杀无赦!


    燕衔花眼皮一跳。


    不,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我说,师妹啊……”


    蓦地,二师兄诡秘地咧开嘴,笑意好似人血一般,滴滴答答地淌红了半张脸:


    “——你也‘凶心机变’了,对么?”


    燕衔花:“……”


    她惊疑不定,神态拿捏得恰到好处,怜弱无伦,娇憨更甚。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不说,我不说,就没第三个人知道。”


    二师兄见燕衔花的俏模样,越看越觉得欢喜,又伸手:


    “呵呵,小衔花那么乖,师兄会像心肝儿一样地宝贝你。”


    这一回,燕衔花没有再闪躲,让二师兄如愿以偿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安静地等待二师兄的下文。


    终于摸到了这双白嫩嫩、水灵灵的小手,二师兄乐呵呵地笑出了声,语气止不住地向上飘:


    “你师兄我啊,有祓除‘凶心机变’的好法子,特意支开了其他同门,只留你我二人知晓……”


    燕衔花眼睛亮了起来。


    她的确漂亮,眉若远山、唇似早樱,病弱时清丽,康健时明艳,人世间有一万类美丽,燕衔花独占八千种风情。


    就是出身太低,还做过他人侍婢,名声不干净。二师兄在心里挑剔,不过,玩一下又不吃亏,呵呵……


    燕衔花比口型:师兄,此话当真?


    “还能有假不成?”


    二师兄抽出手帕,为她包扎,语气光溜溜、滑腻腻:


    “只要我的好妹子……呵呵,风月之事,你有心意便好。”


    哦,他不肯平白无故地告诉我,要“睡一觉”来交换。


    燕衔花心下了然,面上懵然无知,比口型:


    风月?


    她才一十六岁,听不懂也正常。


    二师兄不心急,舔了一下嘴唇,笑得愈发欢畅:


    没事,过一会儿,她自然会明白。


    不多时,燕衔花起身,在室内转了一圈儿。


    “血肉熔炉”并非一个全然平旷、浑无遮挡的地穴。细密密的气管、滑腻腻的膈膜,将地穴分割成众多诡秘的空腔,燕衔花与二师兄身处其中之一。


    室内相对空旷。


    白刮刮的“蛋”热闹地攒成一团儿——大多都碎了,露出里边残缺不堪的肉糊糊,活珠子似的触目惊心。


    看来,“凶心机变”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修士,不过凤毛麟角而已。


    燕衔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又忍住了,她没有闲工夫来恐惧。


    她可以装柔弱、扮可怜,绝不能真变成软弱可悲的小姑娘。二师兄至今尚未穷形尽相,一来,是放不下顶天立地大丈夫的人设,二来,是忌惮燕衔花的炼气期修为。


    说白了,她与他实力相当,二师兄还没有为非作歹的本事。


    燕衔花成功找到了自己的武器。


    掳掠她的邪祟,似乎瞧不上寻常修士的破铜烂铁,只是随意地扔在地上。待燕衔花发现时,她的量天仪与骨肉地面生长在了一处,表面爬满了稠密的血管。


    “让我来,”二师兄殷勤道,浊臭的热气喷在她后颈上,“别脏了你的手。”


    量天仪,天问宗修士的武器,由天球、星盘与刻表嵌合而成,构造精密,外形纤巧,尚未有灵气催动,兀自萦绕着梦幻的星点,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好似天上银河倒悬指间。


    燕衔花手疾眼快,一把抄起自己的量天仪,握住武器等同攥紧了自己的命运。


    啪啪啪,她粗暴地扯断了量天仪表面附生的血管,一时间污血泼溅,燕衔花毫不在乎,随手用袖子揩干净了刻表。


    二师兄笑骂:“小丫头,冒失鬼!”


    见燕衔花不躲,他贴得更近,恨不得抱在一处。


    不拒绝,那就是同意了,二师兄熟悉小娘子的作态。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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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衔花:“……”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是该干点儿坏事了。


    她从裙底掏出一只鸟来。


    说实话,“血肉熔炉”的邪祟比山匪还讲道理,根本没搜燕衔花的身。


    这只机关雀,是她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了一年,买下的半自律机关。


    燕衔花催动灵气,灌入机关雀体内,后者双眼发光,扑棱起小翅膀,飞上了她头顶。


    咔咔咔,机关雀歪了歪小脑袋,娇滴滴地学舌:


    “师兄,你知道这一大块‘肉’,是什么吗?”


    燕衔花指的是室内正中央摆放着的一口缸。


    不知为何,它残破了半边,瓷实的缸壁支棱起锋锐的豁口,露出里边令人头皮发麻的内容来。


    大缸里,是一块形状方正、轮廓规则的肉,色泽红润,质地肥糯,好似厨娘用快刀削成的脂膏。


    见燕衔花疑惑,二师兄下意识地摆出一副博学多识的姿态来,若有所思地凑近了大缸:


    “这你就不懂了。呵呵,我来考考你,《太玄经》闲上九怎么——”


    二师兄毫无头绪,只想岔开话题,糊弄小丫头,还不容易?


    没成想机关雀笑了一声。


    二师兄恼羞成怒:?


    她笑什么?


    她又懂什么??


    她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哑巴,连剑骨都拔不出来的废物,空有美貌,大抵不过卧榻的玩意。


    ——就凭你也敢嘲笑我?!


    “燕衔花,”气急败坏之下,他连师妹都不喊了,“你什么意思?”


    燕衔花眼神明澄,表情无辜,茫然地歪头。


    机关雀一同歪头:“诶?好师兄,你不明白吗?”


    二师兄:“……”


    他这句话只是威逼,恫吓燕衔花,让小娘们儿知道尊卑有别。


    燕衔花好大的胆子,还敢顶撞他?二师兄龇牙:“你——”


    你什么?


    燕衔花不关心。


    “血肉熔炉”凶险万分,她没什么闲工夫,占一头猪的口舌便宜。


    她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


    ·


    ·


    ·


    二师兄留了个心眼。


    他清楚,燕衔花一介侍婢出身,努力有余、天资不足,能在天问宗外门混出名头来,必定有自己的本事。


    但是,那又怎么样?漂亮小娘们儿而已。难不成,他还治不住么?


    话是这么说,二师兄以背靠缸,警惕起有可能的偷袭:


    呵呵,故意激怒我,小蹄子还想玩阴的?


    浊臭的热气喷在他后颈上。


    二师兄惊恐地扭过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破缸中,大肉块恐怖地隆起,有什么活物扭动着钻出来,迫不及待地伸出瘦长的金属节肢,恨不得与他抱在一处。


    “我还以为你明白呢。”


    燕衔花笑容灿烂:


    “——好师兄,那是‘活机关’的培养缸呀。”


    稍微动点儿脑子就能想明白,邪祟正是从缸中肉里取出活机关,植入修士的身体里,完成“凶心机变”。


    燕衔花明知故问,将二师兄钓去缸中肉近前,再故意惹恼他,掩护活机关苏醒、蠕爬时的动静。


    “血肉熔炉”凶险万分,她没什么闲工夫,占一头猪的口舌便宜。


    燕衔花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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