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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三十八章

作者:祁白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砚清不得不直视着李婶的目光,见她慈目平和,下意识地挪动步子将阿挽的身形挡住,无不体现她的在意。


    他知道阿挽的身世,担心她过得不好。


    毕竟他出身自达官显贵云集的京城,什么样的没见过。


    父亲经商多年,难免会带人来家中做客。这些个人总喜欢在外标榜自己“爱妻”“爱女”,可若论及利益分配之时,却分毫不顾及女眷死活,将其弃置一旁,任其自生自灭。


    如今他见此,却放下心中所有的偏见。


    李婶还是在乎阿挽的。


    难免绣坊忙碌,多少还是有些忽略阿挽的。


    他缄默,只是退后一步,作揖。随后便恭敬地站在原地,听候她的发落。


    “李婶子我啊,感谢你的很哟。”


    他猛然抬头,听着并不在他想象中的话。


    他以为自己会面对很多障碍,却在这一刻,被尽数打破了。


    “阿挽从小没爹,在这镇上难免会有些坏小孩明里暗里地说着她是个‘没爹的野小孩’,我在棠梨树下见着她,看着可怜,就把她带了回来。我能让她不愁吃喝,还能让她学着她喜欢的刺绣。论及她亲爹娘……”


    李婶说着,轻轻叹口气。


    沈砚清安静地听着阿挽的过往,试图想想过去那个小小的她,听着周围人传来的恶意,他简直无法想象,阿挽得有多难。


    起码他的童年,还算见过亲父母。


    李婶见他显露恻隐之心,摇头,道:“我说这些,也没必要跟景老板卖惨。毕竟我李婶子可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绣华镇最贵的地儿开起绣坊。一开,就是十六年。阿挽若是愿意,往后定要继承我这绣坊的。你若是要阿挽跟你回家,成一贤良淑德的妻,那我定会带阿挽回去,给你送上一封和离书。从此你与她,桥归桥,路归路。”


    她说着,不断观察着沈砚清的神情。


    若是寻常男子,他恨不得自家妻貌美如花,安居在他那一四方宅院之中,甚少与外界相触。偶有女眷相邀,他恨不得自家妻别待太久,回来还得给他洗衣烧饭,端茶倒水。


    除此之外,一无是处,成为那株需要依附旁人的缫丝花。


    她绝对不可能让她的阿挽,日后过得是这种日子。


    更何况,沈砚清可是个白手起家的男人。这种人稍微有点本事,定会以为这天下便是自家的囊中物,不顾结发之恩情,肆意出入青楼,寻欢作乐,待三巡酒后,带回一个姨娘回家。


    若他真是这种不过日子的,那就真的大可不必。


    起码在她这关,是万万不得过的。


    沈砚清没想到,一个出身于市井的妇人,竟会有如此大局观。


    她不求自己女儿能攀上高枝,日后带着全族飞黄腾达,而是将女儿的后半生,放在比自己还重要的位置。


    他知道,这是一个母亲,用自己全部身家给女儿打下的,最坚实的底气。


    是他动心在先,惊扰阿挽本是他之过。他定不会让他的心上人,跟他走后,成为那笼中鸟。


    他要让她一往无前,要她用着自己的能力,做她想做的。


    “我答应。”


    沈砚清用最少的三个字,做下了最沉重的誓言。


    李婶见他神情如此鉴定,并没有轻易放下戒备。


    她也想知道,阿挽钟意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微微开口,随即道:“阿挽那个绣样,得花点心思,得先去那儿。”


    李婶万万没想到,沈砚清竟然会来到阁楼。


    她见沈砚清熟练地备线,将绣样平整地放置于绣台之上,不过是刹那间,她却见他早已起针,落在一处,如同在心中早已定下山河。


    都说绣样是一精巧活儿,她从未见一个人,坐姿端正如松柏,心细如同玲珑心。


    这绣样她看过,底稿和上次的差不多,大气磅礴。阿挽这针法偏细腻,而他却一改昔日鬼斧技法,同她相容,丝丝入扣。


    她还真想问他,他为何不开一间绣坊。


    她看着他熟练地绣着样,料到他平日没少帮着阿挽,知道自己今日是无事可做,干脆坐在一旁,帮着她穿针引线。手上做着活儿,还不忘八卦两句。


    “很少见景老板绣样,我一看今天这阵仗,真是不得了!难怪阿挽喜欢。”


    李婶嘴上夸着,实则总会不经意间瞟眼绣样,瞧瞧他用的是什么阵法,好让自己在神不知鬼不觉时将他的技艺学去。


    “寻常绣样,并无出彩之处。”


    沈砚清没有骗她,只是照着从前在京城时,姚氏怎么绣,他便怎么绣,哪有什么绣法之分。


    李婶只当是他不愿说。毕竟在这镇上,小小绣花针,可是多数绣娘的看家饭碗,多数人藏着掖着,也不是什么秘密。


    难得见到一绣郎,一心向着自家女儿,长得俊俏,坐有坐像,一看就不是个浪荡玩意儿。


    若是待人接物尚可,不论他出身为何,他成为她的女婿,也未尝不可。


    她看着他专注于绣样,丝毫未觉楼外天黑,连忙起身出门。


    待他落下最后一针时,绣样便大功告成。


    他抬着头,放松着自己紧绷着的脖颈,瞧见天色渐暗,起身时却见身旁空无一人。


    “李婶,李婶子在吗?”


    他在原地唤着,无人应答,没有半点不悦,唤声更响了些。


    “李婶,李婶——”


    回声环绕着阁楼,除他之外,依旧空无一人。


    他的眼眸不断转动着,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先前记忆,只能想到自己总能随手拿上新线。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神色如常,慌乱却从他捏紧的袖口缓缓流出。


    楼外路灯渐渐亮起,他下意识点燃烛台,在空荡的阁楼中燃起点点火光。他实在是不好离开,瞧着绣台前杂乱无章,抬手将针线分门别类,放入不同的盒中。


    他独自一人,实在是百无聊赖。隔着窗棂望着楼外背着书箱的读书人,心绪渐渐飘忽远方。


    他曾经也同他们一样,是个备受瞩目的读书人啊。


    如今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抬眸,见阁楼外有人进门,连忙起身相迎。


    李婶总算来了。


    “真是对不住啊,绣坊实在是太忙了。之前婶子我想从绣坊哪儿给你带点晚饭来,没想到阿秋被客人困住,忙着忙着这不……”


    沈砚清想着李婶愿意说这么多,已经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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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连忙摆手,点头示意她坐下,随后他便看着苏挽棠提着食盒来,主动伸过手,提着食盒。


    “你也没吃吧?正好婶子我今天做得多,你要不介意的话,留在这吃一顿,这样你回去也不用弄饭吃。”


    李婶边说着,边把食盒放在桌前。


    这桌椅倒也不老旧,但起码已经用上好长一段时间了,边角的地方还掉了漆。


    他收敛心思,抬手接过李婶递来的菜肴,稳当地放在桌前。看着食盒渐空,李婶给每个人都布好了餐具。


    “开饭咯——”


    李婶的嗓子亮,却让路上匆匆归家的行人回头看,随后又回身赶路。


    沈砚清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热气渐渐飘在空中,听着筷子与盘子碰撞的声音,才缓缓动筷。


    这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安静地听着阿挽母女俩互相说着,但凡听到阿挽讲着自己,他总会在不经意间,轻轻放下筷子,如同邻家哥哥般,用那双温和的眸光看着她。


    “这是……想家了?”


    李婶见他没有动筷,问着。


    她其实听得出来,沈砚清说话的语调与这镇上的人完全不一样。


    如果非要她说的话,他这浑身的气度,肯定不是这镇上的达官显贵。


    绣华镇往来人多,倒也不会因为外来人的到来而惊异。


    何况人家也没主动说,她去贸然打听做什么,做好该做的事儿得了。


    “没。”


    沈砚清停顿了好久,才缓缓说出这个字。


    他本来就不是个多言的,如今抿着唇,让李婶更加确信,这位景老板,肯定是想家了。


    “来,多吃点。婶子特意做的,你可不能拒绝啊。”


    李婶说着,特意往他那碗饭里夹了一大筷子的菜,累成小山那般高,他频频点头,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已经好久没有人为他夹菜了。


    他看着眼前那碗白米饭,渐渐被肉菜盖着,小心地动着筷,往边上夹着饭菜,轻轻地放入口中。


    他能贪恋那份须臾的温暖,已是知足。


    口中菜肴不过是镇上正季蔬菜,就这火炒出。这样的菜他也能做,可他总归是觉得,遗失多年的味道从心底的某个角落突然涌出。


    那番滋味不浓烈,胜在绵长。一口下肚,他依旧忘不了。


    那是家的味道。


    只有阖家欢乐时才会有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同父母坐在圆桌前,共享一顿饭了。


    “味道怎样?好吃吗?”


    李婶的目光专注,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般,看着他渐渐回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随后才道:“很好吃。”


    很好吃。


    真的。


    这真的是他久违的一顿饭。


    这么多年都捱过来了,兴许这顿饭,便是他历经千帆多年得到的礼赞吧。


    李婶听着他给自家捧场,笑容满面,一高兴又给他加了一筷子菜,不忘说着:“好吃就多吃点,没事儿。”


    他点头,惊觉眼前渐渐模糊,慌乱低头吃饭。


    苏挽棠难得见到这样的他,因为一顿饭,把自己弄得差点失态。


    她越来越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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