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并未开口,但一股无形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压,已然笼罩了整个战场。
    一名身着紫袍的钦差大臣纵马出列,运足气力,声音如同洪钟,传遍四野:
    “圣旨到!长公主殿下奉旨巡边,代天巡狩!”
    “韩大同、刘安,还不跪迎!”
    “长公主……是长公主殿下亲自来了!”
    城头之上,赵德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虎目之中,热泪瞬间盈眶。
    他拄着刀,想要跪下,却因激动和虚弱而踉跄了一下,被王戬一把扶住。
    他的靠山来了!
    绝处,逢生!
    而韩大同和刘监军则是面无人色,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瘫软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在大夏,谁都知道长公主和大皇子是死对头。
    长公主此番前来,肯定掌握了他们通敌的证据。
    也是来支援赵德昌等人的。
    他们完了!
    长公主的目光越过他们,定格在王戬和赵德昌身上,清越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缓缓响起:
    “赵军侯,还有我大夏的忠勇将士们,你们,受苦了。”
    ……
    秦皇堡,中军大堂。
    主位上,端坐着面容威仪的长公主。
    她身侧,站着一位面白无须、眼神内敛深沉的老太监,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大内总管——袁全。
    此时他看似垂首恭立,实则无形中分走了长公主一半的威势。
    堂下,赵德昌、王戬、徐宽等秦皇堡将领,以及卫所其他高级军官肃立两旁。
    韩大同与刘安则跪在中央,面如死灰。
    长公主翻阅着赵德昌等人拼死带出的证据以及军中的证词,脸色愈发冰冷她抬起眼,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韩大同和刘安。
    “韩大同,尔身为边关主将,不思报国,反而勾结内侍,构陷忠良,私通敌酋,致使数千将士枉死边关,险酿滔天大祸!你,可知罪?”
    长公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韩大同浑身一颤,伏地叩首,涕泪横流:“殿下!末将……末将一时糊涂,受了刘安这阉狗的蛊惑!求殿下开恩,饶末将一命啊!”
    “蛊惑?”
    长公主冷笑一声,“若无你贪恋权位,迎合上意,何来今日之祸?军法如山,岂容尔等玷污!来人!”
    “在!”
    两名金甲侍卫应声而入。
    “将罪将韩大同,拖出去,明正典刑,斩首示众!以祭奠枉死将士在天之灵!”
    “殿下饶命!袁公公!袁公公救我!”
    韩大同惊恐地看向袁全,但袁全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见。
    金甲侍卫毫不留情,将瘫软如泥的韩大同拖了出去。
    片刻后,外面传来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堂内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长公主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安。
    “刘安,你身为监军,欺上瞒下,构陷边将,祸乱军心,罪无可赦!”
    刘安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奴才知罪!奴才该死!求殿下看在奴才义父……看在袁公公的面上,饶奴才一条狗命吧!”
    长公主眉头微蹙,尚未开口,她身旁的袁全却轻轻咳嗽一声,上前半步,微微躬身,用他那独特的、不阴不阳的嗓音说道:
    “殿下息怒。刘安此獠,罪孽深重,确实死不足惜。”
    他话锋一转,“不过,此案牵涉甚广,许多细节还需细细查证。刘安毕竟是内官,按制,需得押解回京,由司礼监与三司会审,方可定其罪,明正典刑。”
    他皮下肉不笑,“若是在此地仓促处置,恐……有违朝廷法度,也难免惹人非议,说殿下您……越俎代庖啊。”
    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恭敬,但话语里的意思却无比明确。
    刘安,你不能杀,得交给朝廷,交给我来处理。
    长公主眼神一冷,与袁全那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蕴的眼睛对视片刻。
    她深知,袁全这是在保他的干儿子,也是在借此试探和限制她的权力。
    僵持数息,长公主缓缓吸了一口气。
    此刻她大业未成,还不是与袁全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既然袁公公如此说,那便依制办理。将刘安革去所有职司,打入囚车,严加看管,押解回京,交由司礼监与三司审理!”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脸色皆变。
    赵德昌猛地踏前一步,因为激动牵动了伤口,咳嗽不止,但他仍强撑着,悲愤道:
    “殿下!不可啊!刘安此贼,与韩大同合谋,害死我数千袍泽,证据确凿!岂能因他是内官就可法外施恩?若让他回京,只怕……只怕……”
    徐宽也挣扎着想从椅子上站起,脸色因愤怒而潮红:
    “殿下!此獠不死,我等枉死的弟兄,难以瞑目!”
    王戬虽未说话,但那冰冷的眼神刮过袁全和刘安,最终落在长公主身上,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们拼死守护的,难道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其他将领也纷纷露出愤懑不平之色。
    而被两名侍卫架起来的刘安,在最初的惊恐过后,听到袁全为自己说话,又见长公主果然让步,脸上瞬间恢复了血色,甚至眼底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得意和嚣张。
    他偷偷瞟了赵德昌、王戬等人一眼,满是不屑。
    等回到了帝京,义父刘安自然会想办法保全他。
    谁也奈何不了他。
    袁全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愤怒,对长公主微微躬身:
    “殿下英明。老奴必定督促有司,秉公审理此案。”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刘安带下去。
    刘安被拖走时,甚至不再挣扎,嘴角若有若无的露出得意笑容。
    节堂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怒火。
    长公主看着众人,尤其是赵德昌、王戬那失望而冰冷的眼神,心中亦是无奈与愤怒交织。
    她缓缓起身,沉声道:
    “诸位将军的忠勇与冤屈,本宫铭记于心。朝廷法度,有时亦需权衡。但请诸位相信,天道昭昭,善恶终有报!边关重任,还需诸位鼎力相助!”
    她的话虽有力,却难以抚平将士们心中的创伤与不忿。
    王戬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赵德昌,看着刘安被带离的方向,眼神深处寒芒更盛。
    法度?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