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跟我冲!接应秦将军。”
    王戬目眦欲裂,毫不犹豫地下令。
    他一马当先,带着五十侦骑如同旋风般朝着那片已经成为绞肉机的战场冲去。
    他们如同尖刀般撕开了一道外围戎夏步兵的防线,
    王戬更是将伏虎拳发挥到极致,拳风过处,人仰马翻,
    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
    当他终于冲入核心战圈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秦武带来的八百勇士,已然死伤殆尽,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围攻和狼群的肆虐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而秦武本人,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
    但他依旧右手持刀,如同受伤的猛虎,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兀自咆哮酣战。
    “秦大哥。”
    王戬嘶声怒吼,疯狂地向那边冲杀。
    然而,就在他距离秦武仅有数十步之遥时,一名高瘦戎夏驭兽统领吹响了尖锐的骨哨,数头格外强壮的头狼同时扑向了秦武。
    秦武奋力劈死一头,却被另一头咬住了持刀的手臂,动作一滞。
    就在这瞬间,四五柄戎夏弯刀同时从不同方向,带着残忍的光芒,狠狠劈砍在了他的身上。
    “噗嗤。”
    “咔嚓。”
    刀刃入肉、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秦武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他艰难地回过头,
    似乎想看向王戬冲来的方向,口中喷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那双曾经充满豪气的虎目,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兄……弟……”
    他嘴唇翕动,最终只吐出两个模糊的音节,随即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无声息。
    “不……”
    王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怒意和滔天杀机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秦武那亦师亦友、豪爽仗义的身影在他眼前闪过,
    昨日还在与他喝酒、指导他拳法的兄长,此刻竟已天人永隔。
    “啊……戎夏狗,受死!”
    王戬双目赤红如血,周身气息狂暴到了极点,伏虎拳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如同彻底疯狂的杀戮机器,
    直接撞入了那群刚刚砍杀秦武的戎夏士兵之中。
    砰!
    咔嚓!
    噗嗤!
    拳影如山。
    每一拳都蕴含着撕心裂肺的悲痛与怒火,直接将一名戎夏士兵的胸膛打得塌陷进去。
    手肘如枪。
    瞬间洞穿了另一人的咽喉。
    夺过一柄弯刀,刀光如同匹练般席卷,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他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抢回秦武的尸体。
    他硬生生在那密集的敌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秦武倒下的地方。
    他一把将秦武那尚有余温、却已冰冷沉重的尸体扛在肩上,用腰带死死绑住。
    “走。”
    他对着仅存的十几名侦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一手挥舞着夺来的弯刀,一手护住肩上的秦武,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向着来路疯狂突围。
    戎夏士兵被他这不要命的悍勇和恐怖实力所慑,竟一时不敢过分紧逼。
    王戬带着残存的部下,背负着秦武的尸身,浴血奋战,
    终于奇迹般地杀出了重围,向着剑门关的方向亡命奔去。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戎夏人的喧嚣。
    肩上,是兄弟冰冷沉重的躯体。
    心中,是无尽的悲痛与刻骨的仇恨。
    月光下,王戬浑身浴血,背负亡友,眼神如同万载寒冰。
    今日之血仇,他日必以百倍、千倍奉还。
    而远处,那名高瘦统领则是看着王戬离去的背景,发出一声冷笑。
    ……
    王戬背负着秦武的尸身,带着仅存的几名侦骑,
    如同血人般踉跄着冲回剑门关时,整个关隘都被惊动了。
    当那面熟悉的、却已残破不堪的秦字将旗,以及旗下那具被王戬死死护住、却已冰冷僵硬的高大躯体出现在众人眼前时,
    所有认识秦武的将士都红了眼眶。
    赵德昌闻讯从城头狂奔而下,当他看到静静地躺在担架上,浑身刀伤、血迹斑斑、双目圆睁仿佛犹带不甘的秦武时,
    这位素来沉稳的军侯,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扑到担架前,颤抖着手,轻轻合上秦武未曾瞑目的双眼,
    虎目之中,热泪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而下!
    “秦武!我的兄弟啊……!”
    赵德昌发出一声悲怆至极的怒吼,声音撕心裂肺,闻者无不动容。
    秦武跟随他多年,是他最倚重、最信任的臂膀,更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如今却因一纸荒唐的军令,惨死关外,如何不让他痛彻心扉!
    巨大的悲痛瞬间化为了滔天的怒火!
    赵德昌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不顾亲兵阻拦,径直冲向准将韩大同的节堂。
    “韩大同!你给我出来!”
    赵德昌怒吼着闯入节堂,此刻他已顾不得上下尊卑。
    节堂内,韩大同显然也已得知消息,正背负双手站在舆图前,脸色阴沉如水。
    看到状若疯狂的赵德昌闯进来,他眉头紧锁。
    “赵德昌!你放肆!”韩大同厉声喝道。
    “我放肆?”
    赵德昌悲愤交加,指着关外的方向,声音嘶哑,“秦武!还有我八百儿郎的性命!就因为那该死的、贪功冒进的军令,白白葬送!”
    “这难道不是放肆?这不是草菅人命吗?!你必须给我,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韩大同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痛楚,
    但更多的是一种身处其位的无力感。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德昌!你以为我不痛心吗?秦武亦是难得的勇将!可那是上面的命令!”
    “是刘监军亲自督战!”
    “你我都清楚,违逆的下场是什么!不仅仅是你我丢官去职,恐怕这剑门关的防务,都要被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的蠢货插手!”
    “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是八百人了!”
    他走到赵德昌面前,目光逼视着他,“本将知道你对秦武感情深厚。本将又何尝不惜才?但军令就是军令!”
    “突袭失败,是事实!”
    赵德昌闻言,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满腔怒火被现实的残酷压得几乎熄灭。
    他踉跄一步,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好,军令如山,败了就是败了……我赵德昌认!但秦武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能否……能否请将军上书,为他风光大葬,并追封爵位,荫及子孙?这是他应得的!”
    这是赵德昌此刻唯一能为死去的兄弟争取的身后哀荣。
    然而,韩大同却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冰冷而残酷,“不能!突袭失败,损兵折将,无功便是过。按律,不予追封,亦无抚恤加恩。”
    “本帅若上书,非但不成,反而会坐实他指挥不力、浪战送死的罪名!你让他死后,还要蒙受如此污名吗?”
    “你……!”赵德昌气得浑身发抖,指著韩大同,却说不出话来,一股巨大的憋屈和绝望笼罩了他。
    兄弟战死,竟连最后的体面都无法保全?
    就在这时,韩大同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节堂外闻讯赶来、群情激愤的将领,声音提高了几分,仿佛是说给所有人听:
    “不过……倘若此刻,有人能挺身而出,再次领军突袭,成功焚毁戎夏粮草,扭转战局!那么,本帅便可借此大功,上表力陈秦武将军前番出击,实为牵制、探明敌情,为此次决胜奠定基础!”
    “届时,不仅所有战死将士可获抚恤,秦武将军风光大葬、追封荫子之事,本帅一力承担,必向朝廷力争!”
    此言一出,节堂内外瞬间一片死寂!
    再次突袭?
    刚刚才经历了如此惨痛的失败,戎夏人必然防备森严,
    这分明是比之前更加十死无生的任务!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条件!
    然而,就在这死寂之中,浑身浴血、身影挺拔的王戬排众而出。
    “我来!”
    他走到节堂中央,对着韩大同和赵德昌,抱拳躬身,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末将王戬!愿领此命!”
    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眸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与坚定的意志:
    “末将愿率队再袭戎夏大营,不焚其粮草,誓不归还!请将军、军侯,应准!”
    韩大同扫视王戬,他沉默片刻,重重一拍案台:
    “好!王戬,本帅现擢升你为百夫长,接掌秦武旧部,重组突袭营。准你临机决断之权!你若成功,秦武及其麾下将士身后哀荣,本帅绝不食言!你若失败……”
    王戬直接打断了韩大同的话,声音冰冷如铁:“没有失败,唯有成功,或死。”
    他的目光看向赵德昌,沉声道:“军侯,请为我等备庆功酒,待我带回捷报,以戎夏统帅之首级和粮草灰烬,祭奠秦大哥在天之灵!”
    赵德昌看着王戬,看着这个被秦武视为兄弟、如今又要踏上同一条不归路的年轻人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
    “小心!”
    王戬转身,带着一身未干的血迹,走出了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