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淑身子一怔,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反应,她迅速熄灭了火把并将它扔到了一边。“噗通”一声过后,她把自己藏匿在黑暗里,大气都不敢喘。
这声音,不属于闻先生。
正如林长亭离开之前所说,这里山壁陡峭,岩石坚硬,的确没有藏匿大队人马的空间。可要是就藏这么一个不知目的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眼下闻先生生死未卜,自己又孤立无援,这么博弈起来她可以说是毫无胜算。苏玉淑摸索着身旁的大缸小心蹲下,她仔细将每一细丝的声音收入耳中,生怕自己在危险之中陷得更深。
“大小姐不必紧张,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又怎么会伤害你呢?”
这人的声音喑哑之中又有一分尖锐,在空旷的山洞内显得更为刺耳难听。他的手中仿佛拿着什么硬物,不断敲击着周边的石壁发出叮咚的声响,震得人头晕耳鸣的十分不适。苏玉淑深吸一口气,她按捺下心中的恐惧,竭力在一片黑暗之中保持着冷静。
“苏大小姐,您别躲了。我不会伤害你,我们出来谈谈?”
苏玉淑听出了他话中的试探,却并没有给出反应。从声音来听,这人离自己还有一些距离,但他对地形一定十分熟悉,如果自己坐以待毙,被发现一定是早晚的事情。
她四下看看,只有岩壁处的几根火把还散发着微弱的亮光,这点光芒还不足以支撑着她跑出去,稍有不慎还容易落入卤水池,到时候生死难料更是处境艰难。苏玉淑定了定心神,她还记得自己来的时候的方向,眼下只要慢慢向那边挪动,到时候加速跑出去喊人便是,实在是没有必要冒险与这人接洽。
“苏大小姐,您在怕什么呢?那牌子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我想不看见都难啊!”这人敲击的频率略有上升,在安静的环境里更突出了那份急躁,“大小姐,你也不想把苏家的家产都交给你那嫡亲哥哥吧?我可听说,你比他要会做生意呢!”
这个人,一定在师城没什么根基。
苏玉鸿近年来并不多留在师城,而是跟着父亲东征西跑的,师城里的铺子他并不多露面,而是苏玉淑打理管事的居多。这样的流言也是近几年才有的,可见这人对师城,对他们苏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了解,居然试图用这种流言骗她出来。
她苏玉淑,是会因为区区家产和自己家人起内讧的人吗?
见这招挑拨离间没什么用处,这人又平添了几分焦躁。他的语气越发急切,口气也变得粗鲁了起来:“苏大小姐,要是想接头你就快些出来,耽误了上面大人的正事儿,到时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管你大人不大人的,狗命要紧。苏玉淑暗暗翻了个白眼,继续向门口蠕动着。再过几步路就能碰到最靠边儿的池子了,只要循着池子的轮廓往左走,也就几十步的功夫就能到达卤水房与山洞的连接处。她丝毫不敢怠慢,只恨自己此时不是一条蜈蚣。
那人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干脆对着空气发起了狠:“大小姐!这小白脸的命你也不要了吗?”
糟了。是闻先生。
苏玉淑心底一凉,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你再不出来,我可就放他的血了!可惜了闻先生文采滔滔又正直的一个人哟,苏大小姐,你可见过红色的盐水池子啊?哈哈哈哈哈!”
“我数三下。一——二——”
“够了!”
“我就知道,苏大小姐贤名远扬,绝对不会放任别人滥杀无辜的,嘿嘿。”这人笑得如同被痰卡了三天的老汉,苏玉淑努力克制住作呕的冲动,她稳了稳心神应道:
“倒是担不起您一句夸赞。只是做生意的人,和气生财罢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无非是银子的事儿,闹出人命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苏大小姐早这么痛快多好呢,闻先生也少受点罪不是。”远处只传来一声闷响,洞中昏暗,苏玉淑只能勉强看清那人的身形与位置,和他脚边滑落的一滩重物。
这人定是料到了闻先生会带他们来到这里,敲晕了闻先生伺机而动。只是他大约没想到林长亭会查探到其中玄妙,反而将自己置于被动之地。这等走一步看一步的做派倒是让苏玉淑心神定了几分,她现在要做的是不仅要成功脱身,更要想办法救下闻先生。
“你想和我搭上话,也要先自报家门才是。你当我苏玉淑是什么人,随便哪儿来的阿猫阿狗都能和我聊两句吗?”
苏玉淑一边装出桀骜的样子,一边微微弓起身子移动着方位。此刻是敌暗我明,绝对不能再暴露位置让对方抢了先机。
“久闻苏大小姐的名号,在下的贱名倒是怕污了您的耳朵。不如我们还是说说正事,怎么样?”
“你想的倒是美。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怕不是杜老爷被你们拿捏惯了,就也当我是纸糊的不成?”
“苏大小姐,您来这里仿佛不是为了和我接头啊?”
“何处此言?”
“那个小厮是怎么回事?您今天要是没有个满意的说法,我可是不能把您放走。”
“放肆!”苏玉淑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余音不停地回响,“我瞧你真是拿自己当了人物了,区区一个跑腿的也议论起我的事?还是说,你赚了点银子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实话告诉你,你这样的蠢蛋我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大人的意思还轮的到你说三道四?你今天若再敢多说一句,当心你那不值几个钱的脑袋!”
那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苏玉淑一番话倒是把他给镇住了。
她此时已经向出口的方位又挪动了几步。再向前不远便是一处火把,她只怕自己的身影在黑暗之中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苏玉淑稍稍换了个姿势却是腰间一硌,几个硬硬的东西登时成了她的救命宝物。
“那……那是小的多嘴了。”
这人的气焰低了不少,也真是个会见人下菜碟的东西。这人的服软倒是令苏玉淑底气大涨,如此小人何不利用?
她的一双瞳孔隐匿在黑暗之中,幽微的火光闪烁其间映衬得她如同一只凶猛的幼兽: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小人……小人是盐工刘利,今日奉大人之命在此等候大小姐。”他犹犹豫豫地开口,“大小姐,您这批货……什么时候运走啊。”
货?什么货?
苏玉淑心里咯噔一下,她从未如此接近触及真相,林长亭苦查已久却毫无进展,若再不接招只怕苏家头上的刀俎也将即刻落下。她决不能在此时退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此刻自己一走了之,活一时容易,可真等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家族之祸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灭顶之灾!
“现在货在哪里?”苏玉淑站起身来,“带我去。”
角落里人影突现,反而把男人吓了一跳。苏玉淑步伐坚定,她是黑暗之中的微弱烛火,是只上下翻飞的萤火虫,哪怕再弱小也一定要发光发热。
当苏玉淑再次置身于日光之下时,她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冒险的举动是否正确,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作为商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次绝对不能放过的机会,若是让刘利跑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岔子,她不光对不起林长亭和苏家的希望,更对不起杜蕊华的死。
看着刘利在前面畏畏缩缩带路的身影,她心下紧张之余却也总想起那早死的少女。或许是自己也有那么些贪生怕死,或许是下意识地想避开这种最不好的结局,她极力克制着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跳,努力地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闻先生无碍,在和刘利正式碰面的那一刻起,他就安全了。他被苏玉淑搁置在卤水房的入口处,想来不多时便会被其他人发现,到时候林长亭的人马应该也已经回来了。
只是自己……
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玉淑摩挲着那块雕刻精细的令牌,她的手掌有些发黏,在上面留下了些许印记。
“你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她开口打破寂静,倒是把埋头赶路的刘利吓了一跳,“你怕什么?”
“我……”
“刚才不是很嚣张吗?现在倒怕了?”苏玉淑冷哼一声,“放心,等我见到大人拿了货走,这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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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了票子远走高飞,你怕什么?”
“是……是张青身边儿的小六子告诉我的,别的我也不知道。”
“这块令牌也是他给你的?”
“是。”
“这条路你走过几次?都带谁来过?”
刘利虽然外强中干,可却是个有几分心眼子的:“大小姐,小的也没走过几次,一会儿您看了货和大人们商量就是了,问我一个小卒子,我也不知道什么呀。”
“怎么,你刚才如此嚣张,现在倒扮起来一副可怜相了?”苏玉淑不屑道,“就你这样,大人怎么敢重用你!”
“我……我也是办成了事的,谁还不是从小做起来的!”刘利不服,他急匆匆地抹了一把汗珠子,又四下张望着生怕有人跟踪,“苏大小姐,这盐场这么大,您不会真觉得靠着场主一个人就能盯好吧?像这种不为人知的小道和地方可多了去了,要不也不能发现这发财的路子不是?”
“你倒是机灵。”
“那倒也没有张大哥他们机灵,要是我有他们一半的脑子,那如今发了大财的该是我了,也不会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叫我们这种小的去干,钱都进了他们那些大人物的手里。苏大小姐……您看,要是这批货运走变现了,要不您也重用重用我,和上面的大人美言几句?到时候我一定忠心,一定,一定那叫……哦!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话别说的太满。”苏玉淑故作不快,“最近看的严你也知道,要是不想点别的什么法子……”
“是是,这批货在这里这么久了,您要是没点本事肯定也不能把它们弄走不是,要是您需要小的做什么您只管吩咐,只要能让我分杯羹……”
刘利刘利,这人还真是不愧对他爹妈给他取的这个好名字。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模样,苏玉淑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有所求有所图的人,不足为惧。
“我们这东流盐场……你也知道。我爹一向更器重我哥,要不大人们也不会盯上我。”
果然她这话一出,刘利的表情又放松了不少,想来那些人也是这样对他说的。苏玉淑索性顺着他们的思路继续演下去:“日后我想接手东流盐场,可谓是困难重重。你有为我办事的想法自然是好,我嘛,也不喜欢亏待了手底下的人。”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这点钱,你先拿着。”
刘利的眼睛都直了,他死死盯着那随风飘飘的银票,贪婪的模样仿佛一条饿了三天的野狗。尽管他的眼神都快镶在银票上了,可嘴里却含混着故作推辞:“大小姐……这,这钱……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只要……”
苏玉淑挑眉一笑,她凑到刘利的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刘利的表情从震惊,再到惊讶,最后他一把收下银票,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胸口:“大小姐,您真是冰雪聪明!您放心吧,这点事小的肯定办好!”
“行了,快些带路。误了时辰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是,是!没多远了,过了前面那两棵歪脖子树就到了,您快随我来吧!”
刘利在前面几乎要小跑起来,苏玉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一路来她抽丝剥茧不断接近幕后之人,可她的心也像被剥蚀般折磨。一月前她还是个奉自由为圭臬的少女,可如今她要为了苏家,为了不可名状的未知一步步接近凶险。
如今她的身边空无一人,她只觉得脊背上好像有千斤重,她此时不再是苏玉鸿的妹妹,也不是什么首富之女,她是一个战士,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绝路侠客,她只是苏玉淑。
所以当那些打包好的,约莫百个巨大的箱子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也并未觉得慌张。
“这批货都在这儿了?”
刘利搓着手站在一旁:“应该是了。小的没听说别的。”
苏玉淑皱紧眉头:“这么多……可怎么弄走呢?”
“那可就得看苏大小姐的本事了。”
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苏玉淑心下发笑。这声音她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她转过身去,眼里满是轻蔑:
“张青,你个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