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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二十八章

作者:干饭教教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闻先生引着苏玉淑和林长亭二人走在去往厅内的小路上,这里倒是有些稀树翠竹,不似晒场似的酷热难耐。刚刚罚跪张青这个混蛋也算是小小地替自己和父亲出了一口恶气,等到这件事彻底解决,她势必要把这起子人一并狠狠发落了,到时候就给他们个明正典刑,有他们做例子看谁还敢造次。


    “大小姐真是令人钦佩啊。”


    苏玉淑一怔:“闻先生何出此言呢?”


    “大小姐雷厉风行,虽不像大少爷一般宽仁待下,可对于张青这种人来说,重重地罚下去才是最好的。”


    她看着闻先生笑眯眯的一张脸,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闻先生这句话,您仿佛很讨厌张青?”


    “谁会喜欢一个粗鄙又自大的人呢。”闻先生停住脚步,他拱手行礼,“大小姐且先去正厅坐坐,我去给您泡茶。盐场不似家中,没有丫鬟下人等伺候的人,还请大小姐见谅。”


    “闻先生客气了。我也不是那般娇气矫情之人,不如我们直接去看看账本如何?”


    “大小姐虽然英气爽朗,可是我们也不能失了待客之道。账本早已备好在正厅,还请大小姐先行一步,我即刻便来。”


    苏玉淑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闻先生倒是长得英俊,即便整天在盐场之中劳作皮肤黝黑,可他那股斯文疏离的气质却十分难得。林长亭见苏玉淑盯着闻先生的背影看个没完,忍不住揶揄道:


    “怎么,喜欢这小账房先生?”


    “说什么呢你?”苏玉淑被他这阴森森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她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盯着个男人看个没够!”


    “那我盯着你看,我天天盯着你看,你最好看我最爱看你,行不行?”苏玉淑才懒得和他吵,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个都是冷静的人,可偏偏凑到一起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时候。她潇洒地冷哼一声,转头自己就进了厅堂。


    林长亭却在她背后默默红了脸,他看着苏玉淑得意地蹦蹦跳跳的背影,树冠缝隙间的阳光明明暗暗地洒在他的脸上,和耳畔的知了声一起叠成了一个完整的夏天。


    苏玉淑并不知道自己背后的目光有多么热切而惆怅,此刻她的胸口正装满了兴奋——她终于快要接近了真相。这闻先生看上去没什么特别,苏玉淑却觉得他不简单,她的心中不停地跳着鼓点,苏玉淑的直觉一向很准,即便他不是与自己接头之人,恐怕也并不是个置身事外的。


    她不自主地垂手抚摸起了那块令牌,这块令牌通体漆黑,虽然不是上好的墨玉,可也冰凉油润,在这暑热的日子里竟然也能令人颇为心安。苏玉淑自打拿到这块牌子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此刻四周无人,她正好能细细端详一番。


    乍一看这块令牌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牌子四周雕刻的是常见的水波纹样,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在一团墨黑之中泛出隐隐的暗绿,倒是栩栩如生。在纹样中间还刻有两只凤凰,首尾相连凑成四角,正好包围住中间的“安”字。安?安字号?这个人姓安?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她想要问一问林长亭,可眼下她们正在盐场之内说话不便,倒不如回去坐下来慢慢说。


    这厅堂踱步便到,虽然外观看上去有些老旧,可里面却十分整洁清爽,一看便知是认真打扫过了。苏玉淑迈步进门,里面静悄悄的,正桌上堆叠起来的账本倒是不厚,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等人翻阅。


    屋子里安静又凉爽,就连外面的蝉鸣都显得悠远了。她深吸一口气,一股海盐混着潮湿木头的气味涌进鼻腔,和小时候在祠堂里闻到的味道倒是很像,是沉淀着时间和心血的气息。


    不知为何,苏玉淑微微笑了一下。


    她安静地坐下,翻看起账本。这上面的字迹隽秀,比起来安字号那乱糟糟的东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林长亭见她看得认真也不忍打扰,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如同一名最忠诚的守卫。


    阳光从大门正正好好地洒到二人的脚边,形成一道明暗的光影。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大概说的正是这样的光景。


    苏玉淑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一行字,虽然都是些枯燥的支出和进项,可这也比看外面那些没安好心的人演那出拙劣的戏强。她看得认真,竟不知不觉伸出手去:


    “绿萝,给我拿个点心。”


    林长亭不禁哑然,他轻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包得严实的糖渍梅子:“大小姐,先将就一下吧?”


    “啊?”苏玉淑一怔,她尴尬地抬起头来,“我,我以为自己在家呢。”


    林长亭看着她微微张着的嘴有些呆愣的神情,他握住苏玉淑伸出来要零嘴的手,将整包梅子都拍了进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苏玉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宠爱吓了一跳。虽然和林长亭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可在她的印象里,他一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偶尔有点人的模样还都用在和自己吵架拌嘴上了。这种温温柔柔的样子在他的脸上实在是不合适,苏玉淑总有种他下一秒就要做些什么恶事似的不祥的预感。


    “我……”


    “拿着吧。我记得你爱吃。”


    不知为何,她的脸竟红了起来。


    苏玉淑捏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是哥哥最常买的那一家,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味道。不过林长亭是怎么知道的?他再消息灵通,也不至于让叶英叶荣连这个都汇报吧?见这副表情,林长亭都不用问就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面在想些什么。左不过是又在心里把自己编排成了个大恶人,真是好吃的也收买不了的小白眼狼。


    “你哥告诉我的,行了吧。”


    苏玉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他无奈一笑,苏玉淑这才发现林长亭居然意外地有些好看。石板地上反射出来的光刚好柔柔地打在他的脸上,显得林长亭既温柔又英俊。他的鼻子高挺,睫毛居然比女孩子的还要长上几分,虽然身着布衣,可身上那股矜持华贵的气质却难以抵挡。


    原来怎么没发现这小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怎么,真的盯着我看个没完了?”


    “谁要看你啊,你少调侃我了。”苏玉淑故作恶狠狠的模样,“小心我把核儿吐你手里。”


    “你敢吐我就敢塞回去。”


    “你——”


    “打扰两位了。”


    闻先生端着茶盘微笑着站在光里:“大小姐久等了。这是上个月苏家茶行那边送来的新茶,因还没有拆封过才耽误了些时间。还请大小姐不要见怪。”


    “怎会。闻先生有心了。”


    苏玉淑狠狠瞪了林长亭一眼,他正老老实实装作下人模样,就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赶忙转身找了个闻先生看不到的角度清理下嘴巴,继而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派头来:


    “东流盐场的账目极清晰,这是有闻先生的好处。”


    可他却没有接话。闻先生只是将茶叶摆好,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玉淑心下一冷,不妙。


    茶香沁人心脾,的确是苏家茶行里的上品。可眼下她一点儿品茶的心思都没有,她的双眼如同索敌的海东青一般紧紧地盯着账本上的每一行字,每一条数目都要细细在心里盘算过才行。这账目十分清晰,东流盐场每月的盐工工钱、贩盐的斤两、当天的盐价、盐场用度开支、每月盈余、每年盐税几何都记录在册,甚至是每月的盈利浮动都有记载。


    单从账本上来看,这几本账做得甚至比苏家大部分的商号做得还要漂亮些,数目清晰注脚详细,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苏玉淑有些困惑地抬起头,只见闻先生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座有待开发的金山。


    苏玉淑长到这么大,她最不缺的就是那股子刨根问底的劲儿。


    闻先生这幅“你随意”的样子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胜负心,苏玉淑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翻看着,直到茶都凉了日头都有些暗了,她才沮丧地抬起头。她只觉得脖子酸痛,颈椎更是麻的厉害,苏玉淑扭头看向身后的林长亭,瘪了瘪嘴:


    “这账本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挺好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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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不让我的小厮看看,他对这个也挺懂的……”


    林长亭是哭笑不得地接过账本,他哪里会看这个。这经商之道他不曾涉猎,对于这些账目款项更是知之甚少。他就这么胡乱翻了两下,讪笑两声:


    “大小姐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


    可是肯定有问题啊!


    苏玉淑就差喊起来了,料想之中接头的人也没有出现,这闻先生比林长亭这家伙看起来更沉得住气,他这幅笑脸一开始看着还挺顺眼的,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欠揍。


    闻先生笑笑,苏大小姐现在这副表情就像要把他生吃了似的,再不开口怕是真要有人倒霉了。他放下茶杯,声音轻柔:“大小姐,有些东西既然在明面上,自然是不怕查的。可有些东西……它不用摆出来,您说是吧。”


    苏玉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话里有话:


    “闻先生此言何意?”


    “大小姐,盐场的账目上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我这个人向来谨慎,东流盐场算得上东梁最大的一处盐场,若是我没几分本事自然也难以胜任。大小姐不通盐务,自然瞧不出毛病。”


    “还请闻先生不吝赐教。”


    “盐价自古便不能由私家定夺,都是由官府定了价再拿了盐引一年一年地贩卖下去。东流盐场的销路明确,基本经由苏家的安字号发配到各城商铺售卖,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想来大小姐也是经常看苏家其他商号的账册,是个懂行之人。但盐场和其他商铺不同,其他字号做的是二手的买卖生意,自然有入价和出价。而盐场……”


    “盐场自然是没有入价,只是上交官府盐税,账本上看起来自然是无本的买卖……”


    闻先生眯着眼睛笑起来:“然后呢?”


    “那自然是没有人知道……盐场到底有多少盐……”


    闻先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教出了一个出色的学生。苏玉淑瞪大了瞳孔,她此刻才了解醍醐灌顶的意思,盐场是靠海吃海,每年出盐只记载了多少能用于贩卖和上贡,至于那些在练盐过程之中的损耗则不予计较。想来那些人正是利用了这个差值,将初步提炼却未能达到细盐规格的粗盐克扣下来积少成多,又或是用些别的什么法子,总归是账本上看不出来可实际上却早已偷天换日将那私盐运了出去。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苏玉淑猛地站起身来:“多谢闻先生。敢问这盐场当中可有那称重计量之地?”


    “自然是有的。大小姐若不嫌弃,我带您前去便是。”


    “那就有劳闻先生了。”


    闻先生在前引路,苏玉淑亦步亦趋,林长亭更是寸步不离。从正厅到那里还需走上一会儿,苏玉淑觉得闻先生人还不错,索性问起了盐务相关。


    “盐场的盐从初晒到成品需要经过数次步骤,刚才您在晒场上也见识到了,那是最开始的工序,而真正麻烦的是过箩、调配、储卤、结晶、铲出五个步骤。在最后两步,合格的细盐会储存进缸,而粗盐则会重新提纯。因此这一部分的损耗是没有记载的。”


    “也就是说……即便将这些粗盐偷偷拿出去贩卖,也无人知晓?”


    “粗盐毕竟也是盐,块大惹眼,只怕还不只这点手段。”


    苏玉淑不解:“闻先生,您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虽然我们才刚刚相识,但我觉得您是个精明聪慧之人。您句句提点,若是闻先生真有所求,我也自当竭尽全力满足才是。”


    可闻先生却摇摇头:“大小姐,恕我直言,苏家应当对东流盐场多上些心才是。”


    “这个自然。”


    “盐务乃天下第一要务。或许在您眼中东流盐场只是自家基业,可上至天子皇族,下至黎民百姓,没有哪一个人是离得开盐的。盐利之足,盐税之高,又怎能不让人觊觎?盐务不请,盐政不明,这银钱到了不该到的地方,有了不该有的用途,天下必将大乱矣。”


    苏玉淑刚要说些什么,闻先生却停住了脚步。此刻三人面前是山脚背风处一个颇大的平房,里面隐隐地散发出些芦苇沤过的咸湿气息。


    “大小姐,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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