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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hapter.3.星星撞三下

作者:响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次日清晨,天空降下一场新雨。晚钟从烈烈风雨声中醒来。


    她面无表情洗漱,整理完待办清单,才想起昨夜忘记关上阳台的窗。


    晾挂的衣物遭了雨,潮湿着散出霉腐味。


    晚钟一个激灵,瞄见晾衣杆上挂着许云锦的外套。


    她手里拿着衣架,反复检查外套,又哀嚎一声,飞也似的带伞冲出门。


    花店对面停一辆黑色的车,穿着短袖开衫的许云锦一箱一箱的往后备箱搬东西。


    晚钟立在伞下,猝不及防和他对视。


    “……好巧,你也准备出门。”


    她不卑不亢望他,踏着水洼穿过花店和副食店间的道路。


    道路积水不深,走近了,晚钟看清后备箱堆放几箱饮品,云锦手里搬起一箱速食火锅。


    “这是打算去哪?”云锦偏头从她身边走过。


    “跟着导航认认路再买点日用品。你呢?打算去哪?”


    “到市区一趟,顺便给朋友送点东西,要我开车送你一段吗?”


    “不用,我就到绿湖……蓝湾石桥那边。”


    晚钟倾斜伞身,透明的伞膜支撑在云锦头顶。


    侧过头,道路上的麦子堆成小山堆,面积不小的防水布边缘淌过小河一样的水流。


    晚钟站在云锦身边,抬着鞋尖轻点水洼表面。


    云锦直起上半身,晚钟立刻鞋底贴地,高高举起伞柄。伞边一寸一寸扬起,云锦沾了水珠的深邃五官更为亮眼。


    像港风电影里淋了雨的乱世巨星。晚钟撑起伞柄的手腕略微一颤。


    她今早出门穿了米色长摆连衣裙,配上皮面高跟鞋,会不会显得太过隆重?


    云锦身上的黑色短袖开衫、白色短袖打底,看起来舒适自在很多。


    他比以前好看许多,五官长开后没有了高中时的阴郁气质,被雨淋湿反而凸显沉淀后的成熟。


    比起以前,他们都变了几分。


    “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上周见宁雨阿姨,她没提起你要回来。”云锦背过身,不看她的脸。


    晚钟停了一秒,轻声道:“我回来前一天才告诉她行程,昨天才告诉她想在烟栊多待一阵儿。”


    “打算回来休假?”


    “应该算,反正现在没有其他安排。”


    许云锦提了提搬动速度,挪到一半,车里手机响。


    “能帮我拿一下吗?在副驾驶放着。”他低着头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


    “稍等。”晚钟淡定地拉开车门,把手机递给他。


    “喂?”


    许云锦开了扬声,手机顺势放在后备箱边角。


    晚钟离得不远,听见对面清亮却不尖锐的成熟女声。


    “通知许先生了吗?”女声问。


    “他还没接电话,听说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再忙他也不能缺席这件事。”女声说:“我回去要把你订的史迪……”


    “云——妈,我在淋雨搬东西,等忙完我打给你。”许云锦局促挂断电话。


    他看向晚钟,晚钟下意识挂起职业微笑。


    不再是适合聊天的氛围。


    晚钟静静地等他忙完,转过身朝蓝湾石桥走。


    她不会骑车,跟着导航在新开发区贸易城转了一圈。


    路过摆放小苏打的货架,她想起阳台上许云锦的外套。


    回到家已是中午。


    晚钟洗完澡,抬手拔掉热水器插头。


    热水器除了不出热水,电源灯也不亮了。


    姨妈一早出了门,回给晚钟的消息说:“保修的纸早就找不到了,想修的话,去贸易城电器店问问吧。”


    晚钟点过外卖,只好再撑伞出门一趟。


    路过青海路中段,云锦正站在店外打电话。


    晚钟本想顺势擦肩而过,云锦却不偏不倚地朝她看过来。


    晚钟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小声说:“谢谢你上次请我喝桃汁。”


    云锦一挑眉,高大的身形恍惚半秒。


    等她的背影从视野消失,他拎住标着“第二杯半价”的奶茶袋,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天上掉馅饼了?”


    电话另一头的周北鸣一头雾水。


    “是比那还大的奖项。”


    云锦抬起头,久久地望着蓝湾石桥另一端。


    本在烟栊市的贸易商城因为春霖市新建开发区,就被划分为春霖市建筑。


    晚钟走进长长的街区,路过A区、B区,在C区找到电器维修店铺。


    她向店家说明来由,互换联系方式,定下上门检查日期。


    近日维修电器的单子增加许多,她预约的检查日期排到几天后。


    晚钟又转了几家维修店铺,给出的回复差别不大。


    她在台阶撑开雨伞,走到蓝湾石桥边缘,有人喊住她。


    “孟晚钟?是你吗?”


    晚钟环视一周,看到蓝湾石桥旁的污水沟里,有人隔着雨幕朝她挥舞手臂。


    她沿着桥边走出几步,看清楚后回望过去,那是她和许云锦的高中同学,周北鸣。


    “你怎么在那站着?”


    “工作需求嘛,没办法的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晚钟最后一次见周北鸣是在高考考场。


    他坐在她右手边,中间隔了一条过道。


    那时他是班里名列前茅的体育科代表,肯吃苦,不怕累,对谁都很热心肠。


    “我昨天刚到烟栊,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我也没料到今天会碰见你。这儿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去雨棚聊吧。”


    晚钟略微思索,瞧见周北鸣不远处的雨棚。


    以及雨棚下守着设备的男女同事。


    如果要在烟栊再待一阵子,会和周北鸣低头不见抬头见,在他同事周围事先聊聊似乎不是件坏事。


    晚钟绕过桥头,沿着湖边石板路慢慢地走。


    临时搭建的雨棚和散发恶臭味的污水沟距离很近。


    发酵后的粪便、食物残渣味道混合在一起,顺着风飘到鼻尖。


    周北鸣把取出的水样递给同事,大笑着脱下连脚胶衣,“出数据通知我,等会儿我去问工艺方案的事。”


    他放好手套,请晚钟往雨棚里面走。


    雨棚内放了笔记本电脑和晚钟看不懂的机械设备,周北鸣的女同事坐在电脑前翻看纸质资料。


    “稍等……这几天太忙了,还没顾上好好收拾,我给你整理把椅——”周北鸣侧过头。


    见晚钟无声而安静地坐到他的女同事旁边,坐到草地上铺着的纸箱上。


    “这……这边有矿泉水,有大瓶青梅绿茶,你想喝哪个?”


    “矿泉水就好。”


    “给你。”


    “谢谢。”


    晚钟看着娃哈哈商标,想起许云锦后备箱就放着这款饮品。


    “你这次回来时间多吗?这周六我和许云锦、乔郁西、程远蔓在熟夏有聚餐,你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来。”


    周北鸣指向石桥另一端的音乐餐厅。


    晚钟垂下眼皮说:“我那天有事要忙,下次有时间我请大家吃饭。”


    “那也行。不过你这次回来怎么没和程远蔓一起?我记得你们之前关系很好。”周北鸣坐在她对面。


    “都说是以前了。”晚钟牵起嘴角问:“你这是在忙什么项目?”


    “这两年文旅热,春霖市想继续开发春霖古城,古城水处理项目分到了省环境设计保护院分院,由我带头过来取样,进行前期工作。”周北鸣极有耐心。


    字字句句讲解里,晚钟的心思跑向刚才提到的名字。


    直到她和周北鸣告别,远离的声音陡然回到耳边。


    “你听说孟晚钟家以前做的事了吗?”


    豆大的雨珠被风接连打到晚钟脸上。


    她想不明白,高中时为了给她带早餐,会特意早起四十分钟的温柔姑娘,怎么会做出后来那种事。


    晚钟和程远蔓初中在一个学校,高中在一个学校,大学在同一个班级。


    等工作了,她们待在同一个乐团,担任同样的小提琴演奏职位。


    她们的友谊维持了十二年,却在不久前赫然崩碎。


    晚钟收起雨伞,独自一人回到花店二楼。


    她换身衣服,在洗衣机里加入小苏打。


    重洗许云锦的外套前,晚钟掏了掏外套口袋。


    口袋里有一支打火机,几张音乐餐厅名片,一条宽链条项链。


    抖动外套时,掉出一张巴掌大的硬纸。


    上面写:“今年备忘


    1.开业熟夏市区店铺


    2.到意大利访问云女士


    3.今年一定要及时买到黄玫瑰


    4.致X女士.”


    黄玫瑰的花语貌似是纯洁的友谊,有时还充当“失恋”的意思。


    许云锦要买黄玫瑰给X女士吗?


    假如是,为什么要分开写?


    晚钟猜测两秒,把纸张和其他物件一同收起。


    外套在洗衣机内翻搅,傍晚时分,大雨停下来。


    天气预报说烟栊将会暴雨转晴。


    接连几天,晚钟都在家等待维修师傅上门。


    每天用凉水冲澡的日子有点像刚进乐团的时候。那时候她在外环租了一室一卫,因水压原因,淋浴头内的温水时断时续。很多个日子里,她依靠凉水洗澡,第二天再装作若无其事,背着琴盒去赶地铁。


    她现在不需要一大早赶地铁,不需要到乐团进行每日打卡,再演奏小提琴却心不在焉。


    宁雨坐在客厅,下意识瞟了一眼站在阳台的晚钟:“既然沉不下心,为什么还要加练小提琴?”


    晚钟没有说话。


    宁雨倚在沙发上,拧开桌面一瓶饮料:“再努力不还是没有欣赏的观众?”


    晚钟头也不回,回答说:“练琴又不是为了听到赞赏,因为喜欢才好不容易坚持到今天。”


    “真不值得。”


    晚钟呼出一口气,问:“不值得?姨妈觉得我的努力很可笑吗?”


    “看不到回报的东西哪里值得努力了?”


    “我只是短暂的离开乐团,又不是再也不拉小提琴了。就算不进行小提琴演出,至少也练习了一门才艺。”


    “没有地方展示的才艺,算是学了个什么?”


    晚钟沉默地拉动琴弦,视线随着乐谱移动。


    为了使乐曲听起来熟练且平缓,她刻意放慢每一个音符。


    音节缓缓连接,宁静舒适的曲子让宁雨窝火:“既然在小提琴上始终没有成就,不如趁早改行,试试其他行业。继续耗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


    晚钟看向姨妈,手里的琴弓却因为肌肉记忆持续触碰下一个音节。


    不同行业的苦恼,即便述说了似乎也无济于事。


    上一辈人的思维和她这一代人的思维总有差异,职场上的那些事如果告诉姨妈,恐怕会得到新的误解。


    晚钟站在阳台窗边,不知疲倦的练习一首又一首曲子。


    傍晚时分,姨妈没有准备晚饭。


    晚钟点了外卖,放在客厅茶几上。


    “有什么话,我们吃了晚饭再说吧。”


    “那些事情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


    “姨妈。”


    晚钟无奈地关上姨妈的房门。


    她和姨妈好像总是这样,在关于小提琴成就的话题上要么说一半就不说了,要么相互争吵到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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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情绪失控。


    前几天的治愈氛围削弱一部分,等过几天,她们又会坐在同一张餐桌,分吃同一份餐品。


    她和姨妈之间仿佛有层从未诉说的隔膜。


    晚钟低下头,收好外卖站阳台散心。


    “阳台外有你要找的答案吗?”


    宁雨站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熟悉的街景。


    “答案怎么会在那里呢?”晚钟想了想说:“姨妈有时候会想起外婆吗?”


    “想了会怎样,不想又能怎样,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我可以理解为姨妈常年想念外婆吗?”


    “……”


    宁雨没有说话,从抽屉拿出药片。


    客厅没有别的声音,从铝箔包装按出药片的轻微撕裂声变得格外清晰。


    晚钟回过头问:“姨妈生病了吗?”


    宁雨低声叹了口气,回答说:“昼夜温差引起的感冒,不是什么大事。”


    “大概……”


    “你这会儿没事的话,下楼帮我拿样东西吧。”


    “要拿什么?”


    “南栀前几天去云南芒市参观,给我寄回一箱鸡蛋果。快递今天下午到的,我让他们把箱子放在店门口了。”


    宁雨吞下药片,转身回了房间。


    晚钟走下台阶,找到快递箱快速朝二楼走。


    她一脚踩上楼梯,身后有男人说话。


    “您好,请问这里是宁雨女士家吗?”


    衣着休闲的中年男士克制地站在窄门外。


    晚钟一脚停在平地,一脚停在石板楼梯。


    她半侧身看过去,一时没接话。


    “我前几天听说她要卖掉这栋居民房,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谈好买家。”中年男士彬彬有礼,语速不紧不慢,难以惹人生厌。


    晚钟没听说姨妈想卖掉房子,可来人真诚的不像说假话。


    她隐忍着转过身说:“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麻烦您留下电话号码,或者改天再来一趟。”


    “那我明天再来问,谢谢你啊小姑娘。”


    中年男士转身朝另一边走。


    晚钟飞奔上楼,见姨妈卧室房门大开。


    她轻轻叩门,问:“姨妈要卖掉房子,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房子写了我的名字,是否出售我有直接决定权,告诉你也不会有别的意义,告诉你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到头来,还不如不说。”


    “但我现在还和姨妈住在这里,姨妈如果要卖掉房子,最起码要通知我一声吧?”


    “你要和我争论这件事吗?”


    晚钟心口堵了巨石,安静半刻,她问:“姨妈要是卖了房子,花店怎么办?”


    “花店已经准备停业了,卖房子时会把一楼一起卖给买家,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怎么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没了花店,姨妈以后怎么有收入来源?”


    “孟晚钟,我今年五十五岁了,我不再年轻,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再为以后做打算,卖了房子,我起码能给自己养老。”


    宁雨说着揉了揉额边,她面对窗户,不回头看孟晚钟脸上的神采。


    “姨妈,那我呢?”


    晚钟的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宁雨说:“我左右不了你的未来,也不指望你给我养老。”


    “我怎么不能给姨妈养老?”


    “你现在连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我怎么放心让你养老送终?”


    宁雨半侧身,盯视门口高挑的身影,“孟晚钟,小时候大家都说你是小提琴天才,你上大学前年年拿下许多奖项,但是后来呢?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活到二十五岁了,你仍然一事无成,连一场小提琴独奏巡演都没办过……”


    “我因为这些事也很委屈啊!”晚钟鼻尖发酸,手指不停颤抖。


    “你有什么可委屈!”姨妈吼道:“我把你养到二十五岁,是为了让你回到烟栊待一辈子吗?”


    “姨妈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晚钟眼眶湿润,视线逐渐模糊,“你以为你比妈妈好到哪里吗?从小到大,妈妈从没看过我现场演出,姨妈每次只是把我送到比赛场地大门外,输了比赛、被人训斥、被其他人针对的时候,你们谁都没有陪在我身边,你们谁都没有安慰过我一次!”


    “姨妈知道我是鼓起多大勇气,才回到烟栊的吗?”


    晚钟眼里含着泪水,哐当一声拉开窄门,朝楼下跑去了。


    她疾步路过一个个巷口,再抬头,已经走到青海路中段,走到蓝湾石桥附近。


    旁边的音乐餐厅灯牌散发暖光,店内柔和的吊灯下坐着吃餐点的一家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降温冷风里,脸上冰凉凉湿润一大片。


    靠近玻璃门的吧台边,似乎站着许云锦。


    晚钟看到他朝门外看,下意识抬手蹭蹭眼泪。


    摸摸口袋,出门时连手机都没带。


    现在怎么能回去呢?


    晚钟更加难过,刚转身面对蓝湾大桥,许云锦朝她喊:“店内还有位置,要进来坐坐吗?”


    孟晚钟停下来,慢动作般看过去。


    他穿了夹克,推门走到她身后不远处。


    栗色光芒中,他俊逸从容的脸渡了层金边,像寒冬突然出现的温暖大火球。


    晚钟的心砰地跳了一下,随即言不由衷道:“可我今天出门没带手机……”


    “这样啊……”云锦认真地点了下头,说:“如果是别人,我会说下次再来吧,今天可惜了。”


    “……”


    “但既然是老同学,家还离得特别近,我想……如果你能进店尝尝新品,会对我做客户调研很有帮助。”他说:


    “孟晚钟女士,能请你进店帮我这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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