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晚星》
1. Chapter.1.星星撞一下
五月的春霖市难得下一场雨。
如盆泼的水流冲刷车窗玻璃。
孟晚钟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低头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
朋友说零零后画家的作品在去年卖出五十万美金,比二十年前的同类型作品售价高出十倍。在快速发展的时代里,物价攀升不是罕见事。
上一次看到高售价画作,是惊多一点,还是愤懑多一点?
孟晚钟记不起来了。
她反叩手机屏幕,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群。从春霖市区驶出后,道路两旁多出菜地、田野,修缮一半的古城附近建立新开发区。那里以前是什么地方?明明好像去过,却怎么也想不起环境样貌了。
2022年大学毕业以后,用于获取快乐的小提琴演出,不知不觉中变成撒向她的毒药。
“音乐总监要见你,他对你的行程好像有了新安排。”程远蔓说。
半年前,乐团演出结束后,孟晚钟被好友叫进上司的办公室。
上司一见到她,就对她进行长达十几分钟的不重样夸赞。等她听得不自在,上司说:“我们该谈谈你的前程了,你有没有独奏巡演的规划?”
独奏。
巡演。
她?
“乐团小提琴手有很多,我真的有比其他人早开巡演的资格吗?”孟晚钟略感意外。
上司顿了一下,笑道:“你知道这些资格其实是怎么回事吗?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学曲子学的很快,你应该明白怎么用年轻的资本换取更好的前程——”
上司缓慢抬起鞋尖,顺着孟晚钟的小腿往上滑。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孟晚钟迅速起身,绕到椅子另一面,“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上司搓着手,淡然道:“我以为你能接任独奏的担子。”
近五十岁、让妻子生下一儿一女的上司目光无耻地打量。
孟晚钟攥住领口,从回忆里抽神。
大雨不知不觉停下来,窗外溢出阳光,公交车到下一站了。
越过长长的石桥,一端是春霖市的新开发区,一端是烟栊县。
孟晚钟跟随人流下车,走进立夏逐渐攀升的温度中。
她背起琴盒,拖着行李箱路过水泥路上晒出的早收麦子,终于平静下来。
走到青海路中段,孟晚钟望见几家从前没有的店铺。
新奇的是,烟栊这样的县城里,居然开起占地不小的音乐餐厅。
上次回来时,店铺是一家鱿鱼虾火锅。
“在烟栊开音乐餐厅,难道不会赔钱吗?”
店前车辆不多,从落地玻璃外朝里看,瞧不出店内具体布局。
空调外机呼呼响着,店内成排的吊灯看起来比阳光温暖却不刺眼。
如果有空,或许可以来体验体验?
孟晚钟提了提琴盒背带,往音乐餐厅对面走。
孟晚钟?
她怎么现在回来了?
许云锦抽出吧台下的长柄雨伞,冲出店门。
他跑到音乐餐厅对面,望见她不施粉黛的侧颜。
她很久没回烟栊,他还以为她再也不回来了。
“好铁子快来给爹抱抱!”
周北鸣瞥见许云锦的身影,直直地冲了过来。
“注意点,少乱了辈分。”
“哟,我还以为您大热天出来接我呢。”
许云锦瞟一眼揽上肩头的“周黛玉”,忍了忍,没把人踹开。
“怎么着?你还能在家楼下迷路?”
“迷路倒不至于,比较好奇你顶着大太阳看什么呢?”
“一个……同学。”
“同学?高中同学还是大学同学?我认识吗?”
“以后你就知道了。”
许云锦拽着周北鸣朝店里走。
进店后,她的背影被人群遮挡。
她是初中同学,也是高中同学。
可她还能记得我吗?
许云锦默默把伞收回原处。
青海路的尽头衔接向阳路中段。
周边店铺后屹立居民楼。
多年来从未改变。
孟晚钟直直地走到青海路与向阳路交接处。
十九岁那年,刚好是2019年。宁雨姨妈正式接管她的吃穿用度、上学事宜。
这一年,姨妈把长辈留下的二层小楼改成鲜花店铺,命名为“宁雨花铺”,一楼卖花,二楼住人,一开开到2025年。
“姨妈,我钥匙丢了!”
店铺正门挂了锁,店内一片空荡荡。
后门没关,走上石板楼梯,记忆中的绿色小门出现在视野里。
晚钟喊了几声,没人应。
她拽了下窄门,门锁咔哒,室内布局映入眼帘。
沙发、餐桌、冰箱、窗台……一切都是老样子。
晚钟取下琴盒,拢了拢贴在脖颈的头发。见窗户大开,阵阵热风袭来,她推上玻璃又开了客厅空调。
十九岁以前,屋子里住着姨妈、妈妈她们三人。
外婆偶尔会来住上一段时间。
可不知从何时起,姨妈和妈妈之间爆发无止境的争吵,外婆将曾引以为傲的大女儿的行李从窗户扔了下去。
在那以后,外婆再没来过,妈妈也不回这边住了。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姨妈。
晚钟有时会想,外婆会不会后悔摔坏妈妈心爱的小提琴。
吱呀——
浴室门被推开,宁雨姨妈一边用毛巾裹头发,一边朝客厅喊:“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路上堵车?”
“车上人足够多,司机在好几个站点都没停下,算起来比预计到达时间早了近一小时。”
“那你待会儿收拾收拾,刚好能吃午饭。”
“姨妈做吗?还是我们出去吃?”
“有什么区别吗?”
姨妈从卧室拿出吹风机,胡乱吹了几下头发。
晚钟心里不是滋味,拖着行李箱往卧室走。路过姨妈门前,她扫到门边发黑的画框。
“那幅画你还留着呢?”
“没留,早扔了。”
“我还没说是哪幅画。”
“屋子里只剩一幅画,不用看就能知道你在说哪个。”
晚钟上前一步,大方笑道:“其实你也舍不得把它扔掉吧?”
半幅画作变得漆黑,原先画了什么,已经完全瞧不出。
晚钟想不出姨妈是怎样压下心底的情绪,再将半幅画作留下一年又一年。
她进隔壁卧室收拾东西,姨妈斜斜地睨她一眼。
半晌,姨妈问:“我留着画作是没找到扔掉的时机,你在夏天穿回高领长袖是为了什么?怀念秋冬的落叶?”
“我这是流行穿搭的一种,长袖高领多好,夏天很防晒。”
“时代发展太快了,你们年轻人的审美和我这一代人不一样了。”
“所以我才建议姨妈尽早换成智能手机呀,按键手机现在有很多不方便。”
“智能手机有什么好,每天都会提示新的未读新闻,响的人头痛得要死了。”姨妈不耐烦地搁置吹风机,她翻了翻抽屉,说:“去年年初,南栀到哈尔滨参观,带回一些纪念品,你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南栀阿姨真是不管到哪都会挂念着你,有这样的朋友一定会很开心。”
晚钟从房间里走出来,在抽屉里挑了两款冰箱贴。
一款是粉绿相间的中央大街,一款是蓝色调的冰雪大世界。
包装盒上印着“AR互动”的字样。
工作顺利的情况下,晚钟本打算今年去哈尔滨冰雪大世界。
她摩挲几下冰箱贴外包装,仿佛透过精美的纪念品,短视频中的惊叹景点就会呈现眼前。
“喜欢的话可以多挑几个,我留着也只是放进抽屉。”姨妈拿着木梳梳头发,有意无意道:“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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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过意不去,下次演出回来时,多给南栀带点纪念品。你上次说今年夏天要去哪里演出?意大利还是——”
“姨妈!”晚钟温和打断:“今年夏天的巡演取消了。”
“什么?”
“我今年夏天哪也不去,就在烟栊待着。”
“打算待到八月,工作也不管了?”
“……“晚钟犹豫半刻,轻声问:“要是待上更长时间呢?”
“……”
“太久没回烟栊,我想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已经交接完成了,离职申请也通过了,那边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了。”
宁雨姨妈一手抓着头发,一手缠绕发绳。听到晚钟的话,姨妈无意识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烟栊的夏天昼夜温差较大,深夜的室外比开了空调还要清爽。
晚钟整理完东西,开始洗澡时,热水器不再出温水了。她翻出盆子,用凉水快速冲了澡。
客厅内,宁雨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看电视机里的美术鉴赏片。
宁雨年轻时对美术很感兴趣,屋子内曾摆满画框。从外出旅游景点的画作到深夜醒来时的情绪画作,尽是她生活的记录。
“重要的是接纳本身,找寻当下的小确幸。”
宁雨姨妈之前热衷于参观世界各地的艺术作品,往返墨西哥多次后,她在墙壁上用颜料刷下这句话。
晚钟前几年忙于小提琴练习、小提琴演出,期间去过法国、罗马、阿布扎比……唯独没有去过墨西哥。
据姨妈所说,墨西哥的手工艺品市场、纪念品商店带给她很多启发,她最爱的画作也由《自画像与荆棘鸟项链和蜂鸟》变为《两个弗里达》。
在姨妈身前的桌子上,还摆放印有弗里达自画像的马克杯。
姨妈常说:“既然无法改变什么,不如就学会在当下寻找享受生活的方法。总在挑剔什么,厌恶什么的话,反而是在给自己设限。”
晚钟觉得姨妈很矛盾,但具体因为什么而别扭,她还没有答案。
如果只有在旅途中才能得到片刻安宁,那算是得到真正的平静吗?
一个总在旅途上的人,突然不再踏上旅途,会是放下了吗?
晚钟看着姨妈,心思有些飘远。
“既然你们谁都不想养晚钟,那就由我做晚钟的监护人吧。”姨妈说:“反正晚钟是被我一口饭、一口水喂养大的孩子,她成年后在我身边生活又有什么大不了?”
那天,外婆拉开窗户,把妈妈的行李扔了出去。
晚钟躲在城墙一般的姨妈身后,看妈妈声嘶力竭地扯下墙上的画作,再指着她说:“你有什么资格躲起来?都是因为你,事情才变成现在这样!”
回忆里的吼叫和鉴赏片中的《尖叫》形象重叠。
晚钟撕开一个冰箱贴,吸到客厅冰箱上。
开关冰箱门检查是否安置好时,她瞥见玻璃搁架上放了许多外表一致的外卖袋。
“南栀阿姨真的是很好的人,到现在还经常给姨妈你点外卖呢。”晚钟乐了下,探手清点门搁架上厚厚一沓优惠劵。
宁雨姨妈声音很轻很缓,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说冰箱里那些啊……那些不是南栀点的外卖,是音乐餐厅老板送来的产品试吃。”
“音乐餐厅老板为什么会送这么多试吃?”晚钟问:“他们店经常出新品吗?”
满一百减二十的优惠券有二十四张,在2025年内一个月可以使用两张。
外卖袋有三十多个,不算很小的折扣。
“不算经常出新品,他们店三年前开业后经常从我们店采购鲜花,一来二去就送了很多餐品。说起来店长一个月会来一次呢。”姨妈回答说:“你和他应该认识。”
“什么?”
“许云锦以前不是和你一个学校吗?你不知道他开音乐餐厅的事?”
谁?
许云锦?
青海路那家音乐餐厅是他开的?
2. Chapter.2.星星撞两下
晚钟的初中、高中生活都在烟栊县度过。
读初中时,她坐在班级前排,云锦坐在班级后排。
读高中时,她和云锦坐在前后桌。
可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没有什么交集,即便待在同一个班级群,他们也没有互相添加好友。
高二那年,他似乎出国留学了?
晚钟对他没太多印象。
晚钟:“我和很多同学都断了联系,这些年也没听说举办同学会的事。时间久了,慢慢的就不记得她们了。”
宁雨:“人不都这个样子,社交就近原则。”
晚钟:“那是不是显得太无情了?”
“为什么要一直操心以前的事?你的现在不还没着落?”宁雨倚在沙发上问:“想好接下来要去哪个城市了吗?”
“不是说了,想在烟栊待一阵子。”
“那以后呢?总不能一直待在烟栊。”
“待在烟栊就没办法工作生活了吗?”晚钟拧开水龙头,越来越用力地揉搓双手。
宁雨提高了音量:“烟栊的人均月工资稳定在两千多块,向上也没有晋升空间,你真能一辈子耗在这儿?”
“一定要晋升才能证明找了个好工作,好好生活了吗?”
“……”
晚钟把手上皮肤搓得通红,心里有些窝了火:“我小时候的生活是上学、练小提琴,长大后的生活是小提琴演出、小提琴练习,除了小提琴,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了。我从来不否认我在小提琴上的天赋和努力,累得不行、搞砸演出时也没想过完蛋了。可去年到现在,我一直在想,有些人即使有天赋,或许也不适合站在台前。”
晚钟洗把脸,拧上水龙头。
宁雨看向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只要不像你妈妈那样,只要不后悔,随你怎么打算吧。”
听到很久没提过的人,晚钟拿毛巾擦手的动作停了半刻,“您放心好了,我不会做出她那样的事。”
“说起来我们也好几个月没有联系了,上次联系还是在春节,她什么礼物都没送,仅仅从意大利寄来一张漂洋过海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说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张明信片属于画作的周边,边角印着售出五十万美金高价。”
“这才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姨妈和妈妈年轻时关系一直很好,比南栀阿姨和姨妈的关系还要亲近好几倍。
19年的争吵过后,她们算是分道扬镳,都进入了另外一种生活模式。
宁雨对晚钟的回答毫不意外,她问:“你和你妈妈最近还在联系吗?”
“我们上一次联系是六年前,看起来在她心里,姨妈比我还重要哦。”晚钟俏皮道:“她在任何节日都没送过我明信片。”
晚钟和妈妈之间的关系一直冷冷淡淡,她们没有社交账号的好友标识,没有聊天记录,甚至没有彼此如今的电话号码。
如果有一天她们恢复联系,好像也没什么想倾诉的话题。
晚钟立在原地,忽然问:“姨妈,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不该学习拉小提琴?”
“是演出太累了吗,还是失去主体性,一味的想寻求外界对你的认可?”姨妈关上电视机,笔直朝卧室走,“少说点傻话,早点休息吧。明天的饭菜会是什么味道,明天的天气会是什么样,明天见到印象最深的风景是什么,这些不都比自我怀疑来的有意义?”
真的那样就好了吗?
晚钟挂好毛巾,关闭客厅空调。
打开卧室窄小的窗户,清爽的夜风卷了进来。
晚钟和姨妈居住的老式居民楼目前只安装了两台空调。
一台在一楼店铺,一台在二楼客厅。
往常卧室开窗再打开风扇就不会在夜晚感到炎热,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郁闷,晚钟到凌晨都难以平静下来。
似乎有邻居深夜做了吃食,她在窗边闻到烟气。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能不能担任独奏的担子可以看入行长短,可以看履历是否漂亮,但绝不能是因为这种事情!”
被叫进上司办公室那天,孟晚钟无惧地反驳上司。
她不认为她做错了什么,哪怕表现形式不够完美。
上司上下扫视她一眼,顿时破口大骂:
“不觉得你说这种话很可笑吗?你真以为你能进乐团是因为从小练琴,还拿了一些奖项吗?团里那么多从小练琴的人,那么多拿过奖的人,为什么我不选她们进行独奏巡演,非要选你?孟晚钟,同样优秀的人里,划去年轻漂亮,你什么都不算了!”
上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漆黑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领口。
晚钟头也不回地跑出办公室。
那天之后,晚钟在乐团的排练总不在状态。
上司的每次出现都让她感到恶心。
一周后,她提交离职申请。
提交的过程很顺利,但在当天晚上,上司发信息说:“你进乐团的时候和我们签了合同,合同还有半年,付违约金还是等合同到期?”
违约金堪称天价,晚钟不打算把辛苦演出的钱塞给上司一部分。
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和上司碰面,绝不和对方单独待在一个房间。
但第二天,上司骚扰她的事不胫而走,变成了她凭借美貌上位且破坏她人家庭。
同事们鄙夷的目光、伤人的话语犹如一片片冬日雪花,将她冻得彻骨生寒。
她仔仔细细的解释变成欲盖弥彰,上司的妻子冲进排练室,打了她巴掌、拽了她头发,扯住她的衣领试图扒开她的上衣。
周围的同事不敢帮忙,晚钟一瞬间什么都不怕了,她狠狠打了回去,拿起手机要报警。
同事们终于良心发现,说着话涌上来。可她们却劝她不要报警,让她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发生过的事情怎么被抹去?
晚钟头一次对乐团如此失望。
那天夜里的风和今晚一样冰凉。
晚钟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拿了手机朝楼下走。
深夜的街道只剩下几盏路灯,时不时从巷子里窜出流浪猫或是流浪狗。
晚钟攥着手机,不知不觉走到青海路中段。
许云锦开的音乐餐厅亮着灯牌,店内一片漆黑。
玻璃门前停一辆漆黑的车,男士身穿简单的短袖长裤,贵气松弛地单手撑在车边。
他没穿外套,小臂因略微用力而绷出优美的肌肉线条。
暖黄色的店牌光芒下,他的乌发隐隐泛出淡栗色。
似乎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露出柔和些的深邃眉眼,嘴角带着还没压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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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弧度。
晚钟不远不近地瞧了他好一会儿,他不受宠不若惊地回看她。
看不出调戏人或是不正经的可能。
晚钟清了下嗓子,不确定道:“许云锦?”
“嗯?”许云锦把手从车边拿开,嗓音溢出笑意:“你叫我?”
“嗯,遇见了不打招呼好像怪怪的。”晚钟杵在原地,不向前走,也不后退。
安静两秒,她问:“听说这家音乐餐厅是你开的?”
“三年前大学毕业后开的。”许云锦浑身透露着淡然。
晚钟这才想起他们两个是同龄人,她偏了偏头,豁然没话说。
许云锦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晚钟陡然找到话题:“那个,祝你生意兴隆,下次再聊吧,我是向阳路花店老板家的外甥女。”
晚钟说完转身要走。
云锦喊住了她:“孟晚钟,我记得你。”
她挪移的脚步顿住。
“八年前我们在这儿见过。”
晚钟有些心虚,“我不记得这件事了。”
“……那等你再忘记的时候,我再提醒你吧。”云锦拉开车门。
下一秒,晚钟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烟栊昼夜温差大,下次晚上不要出来散步了。”
晚钟抬起头,云锦已经三两步走到她身前。
他递给她一件外套,和一瓶粉色包装的桃汁。
暖色灯光下,晚钟揣在口袋里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
2025.05.05
《Ripesummer熟夏》不公开经营记录。
一、今日歌曲记录
乐队今日正常上班,演唱了陈奕迅的《好久不见》,邓丽君的《重逢》。
虽然今天没有客人点歌,但周北鸣喝醉后很应景的播放了《李斯特:爱之梦第三首》。
值得高兴的是,重逢的歌曲下真的和想见的人重逢了。
二、店铺经营相关
音乐餐厅开放三年了,一开始客人很多,可慢慢的大家就失去了一部分新鲜感。
为了店铺经营,店铺在抖音、小红书、哔哩哔哩等软件上注册社交账号。
账号主页除了店内新品、环境宣传,专门开设了“餐厅乐评合集”,我每天写一些乐评上传,也算没有遗忘大学专业。
云女士再次打来电话,希望我把分店开到国外,她愿意转来一笔可观的投资。
很不巧的是,我正在筹备春霖市又一家分店的选址,再这样下去,账号上的乐评合集就做不到日更,还可能断更很长时间。
最近实在太忙,张贴出去的乐评人招聘信息两个月来没有人符合要求。
刚好X女士回到烟栊,我记得她大学时仍在演奏小提琴,或许可以邀请她来兼职?但今天见面时,忘记询问她要在烟栊待多久。
三、特别事项
她站在蓝湾石桥这端,从店铺方向往石桥另一端指了指,她问我:“新开发区那边,以前是什么地方?蓝湾公园?还是绿湖公园?”
其实那边以前叫“绿湖湿地公园”,她八年前就问过同样的问题。
在和今天一样的地方,问着同一个人。
她不记得这件事,却清楚记得递给她的桃汁八年前卖五块一瓶。
今日店长:许云锦
3. Chapter.3.星星撞三下
次日清晨,天空降下一场新雨。晚钟从烈烈风雨声中醒来。
她面无表情洗漱,整理完待办清单,才想起昨夜忘记关上阳台的窗。
晾挂的衣物遭了雨,潮湿着散出霉腐味。
晚钟一个激灵,瞄见晾衣杆上挂着许云锦的外套。
她手里拿着衣架,反复检查外套,又哀嚎一声,飞也似的带伞冲出门。
花店对面停一辆黑色的车,穿着短袖开衫的许云锦一箱一箱的往后备箱搬东西。
晚钟立在伞下,猝不及防和他对视。
“……好巧,你也准备出门。”
她不卑不亢望他,踏着水洼穿过花店和副食店间的道路。
道路积水不深,走近了,晚钟看清后备箱堆放几箱饮品,云锦手里搬起一箱速食火锅。
“这是打算去哪?”云锦偏头从她身边走过。
“跟着导航认认路再买点日用品。你呢?打算去哪?”
“到市区一趟,顺便给朋友送点东西,要我开车送你一段吗?”
“不用,我就到绿湖……蓝湾石桥那边。”
晚钟倾斜伞身,透明的伞膜支撑在云锦头顶。
侧过头,道路上的麦子堆成小山堆,面积不小的防水布边缘淌过小河一样的水流。
晚钟站在云锦身边,抬着鞋尖轻点水洼表面。
云锦直起上半身,晚钟立刻鞋底贴地,高高举起伞柄。伞边一寸一寸扬起,云锦沾了水珠的深邃五官更为亮眼。
像港风电影里淋了雨的乱世巨星。晚钟撑起伞柄的手腕略微一颤。
她今早出门穿了米色长摆连衣裙,配上皮面高跟鞋,会不会显得太过隆重?
云锦身上的黑色短袖开衫、白色短袖打底,看起来舒适自在很多。
他比以前好看许多,五官长开后没有了高中时的阴郁气质,被雨淋湿反而凸显沉淀后的成熟。
比起以前,他们都变了几分。
“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上周见宁雨阿姨,她没提起你要回来。”云锦背过身,不看她的脸。
晚钟停了一秒,轻声道:“我回来前一天才告诉她行程,昨天才告诉她想在烟栊多待一阵儿。”
“打算回来休假?”
“应该算,反正现在没有其他安排。”
许云锦提了提搬动速度,挪到一半,车里手机响。
“能帮我拿一下吗?在副驾驶放着。”他低着头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
“稍等。”晚钟淡定地拉开车门,把手机递给他。
“喂?”
许云锦开了扬声,手机顺势放在后备箱边角。
晚钟离得不远,听见对面清亮却不尖锐的成熟女声。
“通知许先生了吗?”女声问。
“他还没接电话,听说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再忙他也不能缺席这件事。”女声说:“我回去要把你订的史迪……”
“云——妈,我在淋雨搬东西,等忙完我打给你。”许云锦局促挂断电话。
他看向晚钟,晚钟下意识挂起职业微笑。
不再是适合聊天的氛围。
晚钟静静地等他忙完,转过身朝蓝湾石桥走。
她不会骑车,跟着导航在新开发区贸易城转了一圈。
路过摆放小苏打的货架,她想起阳台上许云锦的外套。
回到家已是中午。
晚钟洗完澡,抬手拔掉热水器插头。
热水器除了不出热水,电源灯也不亮了。
姨妈一早出了门,回给晚钟的消息说:“保修的纸早就找不到了,想修的话,去贸易城电器店问问吧。”
晚钟点过外卖,只好再撑伞出门一趟。
路过青海路中段,云锦正站在店外打电话。
晚钟本想顺势擦肩而过,云锦却不偏不倚地朝她看过来。
晚钟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小声说:“谢谢你上次请我喝桃汁。”
云锦一挑眉,高大的身形恍惚半秒。
等她的背影从视野消失,他拎住标着“第二杯半价”的奶茶袋,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天上掉馅饼了?”
电话另一头的周北鸣一头雾水。
“是比那还大的奖项。”
云锦抬起头,久久地望着蓝湾石桥另一端。
本在烟栊市的贸易商城因为春霖市新建开发区,就被划分为春霖市建筑。
晚钟走进长长的街区,路过A区、B区,在C区找到电器维修店铺。
她向店家说明来由,互换联系方式,定下上门检查日期。
近日维修电器的单子增加许多,她预约的检查日期排到几天后。
晚钟又转了几家维修店铺,给出的回复差别不大。
她在台阶撑开雨伞,走到蓝湾石桥边缘,有人喊住她。
“孟晚钟?是你吗?”
晚钟环视一周,看到蓝湾石桥旁的污水沟里,有人隔着雨幕朝她挥舞手臂。
她沿着桥边走出几步,看清楚后回望过去,那是她和许云锦的高中同学,周北鸣。
“你怎么在那站着?”
“工作需求嘛,没办法的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晚钟最后一次见周北鸣是在高考考场。
他坐在她右手边,中间隔了一条过道。
那时他是班里名列前茅的体育科代表,肯吃苦,不怕累,对谁都很热心肠。
“我昨天刚到烟栊,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我也没料到今天会碰见你。这儿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去雨棚聊吧。”
晚钟略微思索,瞧见周北鸣不远处的雨棚。
以及雨棚下守着设备的男女同事。
如果要在烟栊再待一阵子,会和周北鸣低头不见抬头见,在他同事周围事先聊聊似乎不是件坏事。
晚钟绕过桥头,沿着湖边石板路慢慢地走。
临时搭建的雨棚和散发恶臭味的污水沟距离很近。
发酵后的粪便、食物残渣味道混合在一起,顺着风飘到鼻尖。
周北鸣把取出的水样递给同事,大笑着脱下连脚胶衣,“出数据通知我,等会儿我去问工艺方案的事。”
他放好手套,请晚钟往雨棚里面走。
雨棚内放了笔记本电脑和晚钟看不懂的机械设备,周北鸣的女同事坐在电脑前翻看纸质资料。
“稍等……这几天太忙了,还没顾上好好收拾,我给你整理把椅——”周北鸣侧过头。
见晚钟无声而安静地坐到他的女同事旁边,坐到草地上铺着的纸箱上。
“这……这边有矿泉水,有大瓶青梅绿茶,你想喝哪个?”
“矿泉水就好。”
“给你。”
“谢谢。”
晚钟看着娃哈哈商标,想起许云锦后备箱就放着这款饮品。
“你这次回来时间多吗?这周六我和许云锦、乔郁西、程远蔓在熟夏有聚餐,你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来。”
周北鸣指向石桥另一端的音乐餐厅。
晚钟垂下眼皮说:“我那天有事要忙,下次有时间我请大家吃饭。”
“那也行。不过你这次回来怎么没和程远蔓一起?我记得你们之前关系很好。”周北鸣坐在她对面。
“都说是以前了。”晚钟牵起嘴角问:“你这是在忙什么项目?”
“这两年文旅热,春霖市想继续开发春霖古城,古城水处理项目分到了省环境设计保护院分院,由我带头过来取样,进行前期工作。”周北鸣极有耐心。
字字句句讲解里,晚钟的心思跑向刚才提到的名字。
直到她和周北鸣告别,远离的声音陡然回到耳边。
“你听说孟晚钟家以前做的事了吗?”
豆大的雨珠被风接连打到晚钟脸上。
她想不明白,高中时为了给她带早餐,会特意早起四十分钟的温柔姑娘,怎么会做出后来那种事。
晚钟和程远蔓初中在一个学校,高中在一个学校,大学在同一个班级。
等工作了,她们待在同一个乐团,担任同样的小提琴演奏职位。
她们的友谊维持了十二年,却在不久前赫然崩碎。
晚钟收起雨伞,独自一人回到花店二楼。
她换身衣服,在洗衣机里加入小苏打。
重洗许云锦的外套前,晚钟掏了掏外套口袋。
口袋里有一支打火机,几张音乐餐厅名片,一条宽链条项链。
抖动外套时,掉出一张巴掌大的硬纸。
上面写:“今年备忘
1.开业熟夏市区店铺
2.到意大利访问云女士
3.今年一定要及时买到黄玫瑰
4.致X女士.”
黄玫瑰的花语貌似是纯洁的友谊,有时还充当“失恋”的意思。
许云锦要买黄玫瑰给X女士吗?
假如是,为什么要分开写?
晚钟猜测两秒,把纸张和其他物件一同收起。
外套在洗衣机内翻搅,傍晚时分,大雨停下来。
天气预报说烟栊将会暴雨转晴。
接连几天,晚钟都在家等待维修师傅上门。
每天用凉水冲澡的日子有点像刚进乐团的时候。那时候她在外环租了一室一卫,因水压原因,淋浴头内的温水时断时续。很多个日子里,她依靠凉水洗澡,第二天再装作若无其事,背着琴盒去赶地铁。
她现在不需要一大早赶地铁,不需要到乐团进行每日打卡,再演奏小提琴却心不在焉。
宁雨坐在客厅,下意识瞟了一眼站在阳台的晚钟:“既然沉不下心,为什么还要加练小提琴?”
晚钟没有说话。
宁雨倚在沙发上,拧开桌面一瓶饮料:“再努力不还是没有欣赏的观众?”
晚钟头也不回,回答说:“练琴又不是为了听到赞赏,因为喜欢才好不容易坚持到今天。”
“真不值得。”
晚钟呼出一口气,问:“不值得?姨妈觉得我的努力很可笑吗?”
“看不到回报的东西哪里值得努力了?”
“我只是短暂的离开乐团,又不是再也不拉小提琴了。就算不进行小提琴演出,至少也练习了一门才艺。”
“没有地方展示的才艺,算是学了个什么?”
晚钟沉默地拉动琴弦,视线随着乐谱移动。
为了使乐曲听起来熟练且平缓,她刻意放慢每一个音符。
音节缓缓连接,宁静舒适的曲子让宁雨窝火:“既然在小提琴上始终没有成就,不如趁早改行,试试其他行业。继续耗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
晚钟看向姨妈,手里的琴弓却因为肌肉记忆持续触碰下一个音节。
不同行业的苦恼,即便述说了似乎也无济于事。
上一辈人的思维和她这一代人的思维总有差异,职场上的那些事如果告诉姨妈,恐怕会得到新的误解。
晚钟站在阳台窗边,不知疲倦的练习一首又一首曲子。
傍晚时分,姨妈没有准备晚饭。
晚钟点了外卖,放在客厅茶几上。
“有什么话,我们吃了晚饭再说吧。”
“那些事情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
“姨妈。”
晚钟无奈地关上姨妈的房门。
她和姨妈好像总是这样,在关于小提琴成就的话题上要么说一半就不说了,要么相互争吵到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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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情绪失控。
前几天的治愈氛围削弱一部分,等过几天,她们又会坐在同一张餐桌,分吃同一份餐品。
她和姨妈之间仿佛有层从未诉说的隔膜。
晚钟低下头,收好外卖站阳台散心。
“阳台外有你要找的答案吗?”
宁雨站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熟悉的街景。
“答案怎么会在那里呢?”晚钟想了想说:“姨妈有时候会想起外婆吗?”
“想了会怎样,不想又能怎样,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我可以理解为姨妈常年想念外婆吗?”
“……”
宁雨没有说话,从抽屉拿出药片。
客厅没有别的声音,从铝箔包装按出药片的轻微撕裂声变得格外清晰。
晚钟回过头问:“姨妈生病了吗?”
宁雨低声叹了口气,回答说:“昼夜温差引起的感冒,不是什么大事。”
“大概……”
“你这会儿没事的话,下楼帮我拿样东西吧。”
“要拿什么?”
“南栀前几天去云南芒市参观,给我寄回一箱鸡蛋果。快递今天下午到的,我让他们把箱子放在店门口了。”
宁雨吞下药片,转身回了房间。
晚钟走下台阶,找到快递箱快速朝二楼走。
她一脚踩上楼梯,身后有男人说话。
“您好,请问这里是宁雨女士家吗?”
衣着休闲的中年男士克制地站在窄门外。
晚钟一脚停在平地,一脚停在石板楼梯。
她半侧身看过去,一时没接话。
“我前几天听说她要卖掉这栋居民房,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谈好买家。”中年男士彬彬有礼,语速不紧不慢,难以惹人生厌。
晚钟没听说姨妈想卖掉房子,可来人真诚的不像说假话。
她隐忍着转过身说:“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麻烦您留下电话号码,或者改天再来一趟。”
“那我明天再来问,谢谢你啊小姑娘。”
中年男士转身朝另一边走。
晚钟飞奔上楼,见姨妈卧室房门大开。
她轻轻叩门,问:“姨妈要卖掉房子,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房子写了我的名字,是否出售我有直接决定权,告诉你也不会有别的意义,告诉你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到头来,还不如不说。”
“但我现在还和姨妈住在这里,姨妈如果要卖掉房子,最起码要通知我一声吧?”
“你要和我争论这件事吗?”
晚钟心口堵了巨石,安静半刻,她问:“姨妈要是卖了房子,花店怎么办?”
“花店已经准备停业了,卖房子时会把一楼一起卖给买家,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怎么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没了花店,姨妈以后怎么有收入来源?”
“孟晚钟,我今年五十五岁了,我不再年轻,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再为以后做打算,卖了房子,我起码能给自己养老。”
宁雨说着揉了揉额边,她面对窗户,不回头看孟晚钟脸上的神采。
“姨妈,那我呢?”
晚钟的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宁雨说:“我左右不了你的未来,也不指望你给我养老。”
“我怎么不能给姨妈养老?”
“你现在连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我怎么放心让你养老送终?”
宁雨半侧身,盯视门口高挑的身影,“孟晚钟,小时候大家都说你是小提琴天才,你上大学前年年拿下许多奖项,但是后来呢?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活到二十五岁了,你仍然一事无成,连一场小提琴独奏巡演都没办过……”
“我因为这些事也很委屈啊!”晚钟鼻尖发酸,手指不停颤抖。
“你有什么可委屈!”姨妈吼道:“我把你养到二十五岁,是为了让你回到烟栊待一辈子吗?”
“姨妈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晚钟眼眶湿润,视线逐渐模糊,“你以为你比妈妈好到哪里吗?从小到大,妈妈从没看过我现场演出,姨妈每次只是把我送到比赛场地大门外,输了比赛、被人训斥、被其他人针对的时候,你们谁都没有陪在我身边,你们谁都没有安慰过我一次!”
“姨妈知道我是鼓起多大勇气,才回到烟栊的吗?”
晚钟眼里含着泪水,哐当一声拉开窄门,朝楼下跑去了。
她疾步路过一个个巷口,再抬头,已经走到青海路中段,走到蓝湾石桥附近。
旁边的音乐餐厅灯牌散发暖光,店内柔和的吊灯下坐着吃餐点的一家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降温冷风里,脸上冰凉凉湿润一大片。
靠近玻璃门的吧台边,似乎站着许云锦。
晚钟看到他朝门外看,下意识抬手蹭蹭眼泪。
摸摸口袋,出门时连手机都没带。
现在怎么能回去呢?
晚钟更加难过,刚转身面对蓝湾大桥,许云锦朝她喊:“店内还有位置,要进来坐坐吗?”
孟晚钟停下来,慢动作般看过去。
他穿了夹克,推门走到她身后不远处。
栗色光芒中,他俊逸从容的脸渡了层金边,像寒冬突然出现的温暖大火球。
晚钟的心砰地跳了一下,随即言不由衷道:“可我今天出门没带手机……”
“这样啊……”云锦认真地点了下头,说:“如果是别人,我会说下次再来吧,今天可惜了。”
“……”
“但既然是老同学,家还离得特别近,我想……如果你能进店尝尝新品,会对我做客户调研很有帮助。”他说:
“孟晚钟女士,能请你进店帮我这个忙吗?”
4. Chapter.4.星星撞四下
音乐餐厅内光线充沛且温暖。
简约风格的装修营造电影式智性浪漫,木质地板的纹理有条不紊地涌向餐厅深处。一分为二的布局从入门屹立双岔路,一边是进餐包厢,一边是饮酒吧台。
中间交汇处圈出乐队演出场地,桌面上的透明花瓶在吊灯下溢出水晶般的光彩。
“新品有话梅菠萝冰,荔枝冰龙井和覆盆子桃糖,如果可以接受茶叶的味道,推荐选话梅菠萝冰或荔枝冰龙井,如果更喜欢水果的味道,可以尝试覆盆子桃糖。”
晚钟的视线在餐厅转了一圈,落在云锦手上。
他从柜旁向她躬身,指腹按住菜单朝她推近半掌。背光的身影柔和发虚,她却清晰闻到他的衣物护理液味道。
“话梅菠萝冰就好,麻烦你了。”
晚钟不自觉晃了一下,慢半拍收回目光。
云锦修长的手指一节一节抽回,再次出现时,她的餐杯呈现眼前。
“底料用了冻茉莉花茶,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既然是老板推荐,那肯定有它的道理。”
晚钟坐在云锦对面,品尝的功夫,店内乐手换了新的曲子。
她立刻听出他们演奏的是周杰伦的《晴天》。
当他们唱到“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她瞄见台前立着的LED荧光屏。
屏幕上用夜光笔加大加粗写:“逃避并不可耻。”
晚钟心头一动,问:“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想到写这句话?”
她想起许云锦外套里的今年待办,莫名觉得那句话是他的风格。
“嗯……不觉得人有时候需要孤独,需要主动远离人群吗?就像每个人只会出现在我生命里一段时间,没有谁能陪谁同一时刻出生,再同一时刻厚葬。”
“可人不总是需要某种寄托?”
“话是这么说,但人不能始终选择向自己学习。”云锦用轻快的语气说:“吃好、睡好才能继续踏上旅途,在吃好睡好的时间里,怎么能说是在逃避呢?”
没有逃避一说,就更没有可耻一说。
晚钟沉思半刻,感叹:“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听一首歌,再专心看一场演出了。”
“因为什么?”
“可能,可能是前段时间饭菜不合胃口,可能是前些日子天气不好,可能是之前的风景不够喜欢。”晚钟一愣,说:“也可能是我在为没有勇气而找借口。”
云锦认真倾听,目光落在她的短袖装饰,他搞怪道:“Woohoo!看来有人需要蓝色外星小怪物来比个V!”
刻意伸出的两根手指对应她短袖上史迪奇的招牌动作。
晚钟放松下来,迎面和他对视几秒,没忍住齐齐笑了起来。
立式LED荧光屏旁摆了覆盖整个墙面的透明展示柜。
柜内一半摆放黑胶唱片,一半摆放各式各样饮品。
门把手上挂着“禁止触碰,不予售卖”的招牌。
“你很喜欢收集唱片?”
云锦点点头,道:“大学时经常要去策展会场帮忙,听的久了,慢慢的就迷上黑胶。”
“有时会在唱机收听吗?还是收藏着过眼瘾?”
“两者都有吧,看着自己喜欢的……事物,总会感到幸福。”
云锦避开晚钟的视线,听到身后有人喊。
“哥,有人找你。”
店员指了指门口吧台。
一位年轻且气质温润如玉的男士立在吧台前,他穿着斯文,轻飘飘的朝许云锦挥手。
“稍等。”云锦向晚钟点点头,快步走向年轻男士。
“云锦,我又要借下你的车了。”乔郁西眼下一片乌黑,说话有气无力。
“哥要下乡?”
“嗯。”乔郁西说:“镇长邻居家的羊群有些生病,我得过去看一眼。”
云锦给乔郁西拿瓶提神饮料,顺手在吧台抽屉来回翻找。
乔郁西说:“云锦,你凌晨没事再来我诊所帮帮忙?店里来了只犬细小的拉布拉多,输液五天了,我和女店员没日没夜守着,就怕输液器一直响。”
“你最近也是忙得够旺旺。”
“学医嘛,能救一个是一个。”
“在这等会儿,钥匙没在一楼,估计周北鸣放卧室了。”
云锦朝二楼跑。
乔郁西猛灌半瓶饮料,缩在吧台椅子上静静地等。
两分钟后,云锦将车钥匙递给他。
“那我先走了,周六晚上见。”
“行,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们碰头位置。”
“真是服了周北鸣了,好端端非要临时去百林路烧烤店。”
晚钟离得不远,听他们谈话再告别。
“他看起来很眼熟。”
云锦飞快回答:“那是乔郁西,比周北鸣大三四岁的堂哥,他以前一有时间就来学校给周北鸣送零食和零花钱。”
“乔郁西?”晚钟微惊道:“他变了好多,他还在做法医工作吗?”
“他现在在向阳路开动物诊所,每天不是店内就诊就是下乡就诊,也就每月休息两天能喘口气。”
两人说着,走到展示柜另一端。
聊了会儿黑胶唱片,说了说柜子内的酒和果汁,晚钟稳稳放下杯子,起身告辞:“十二点半了,我该回去了。对了,调研需要写问卷吗?”
“不用。”云锦垂眸看她,说:“空杯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需要付多……”
“新品调研,一切免费。”云锦拿起吧台挂着的外套,说:“外面夜色凉,穿外套回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你上次借我的外套都还没还你。”晚钟脸上一热。
“那带着手电回去吧,你不是说没拿手机?”
云锦不等晚钟回答,把从楼上捎下来的手电筒塞到她的手里。
咔哒。
充电式手电筒亮起醒目的白光,来时一片漆黑的道路被猛然照亮。
重新走到青海路和向阳路交叉口,晚钟望见姨妈卧室熄灭灯光。
她拖着步子走上二楼,到了封锁的窄门前,心底生出厌恶情绪。
叩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反复几次,她抱着手电筒坐在楼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清晨,晚钟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门内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心情爽不爽早就不重要了,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姨妈在做什么?”
晚钟皱着眉头,拍了下掉漆的窄门。
门内安静一瞬,姨妈从窄门后探头:“你还知道回来?”
“姨妈一定要这么对你唯一的外甥女吗?”晚钟说:“这可是我们吵架后的第一个话题。”
晚钟推开门,自顾自进屋。
原本宁静淡雅的客厅堆满杂物,蒙了尘的箱子挤偏玻璃长桌,她的房门前堵了鞋柜大的纸箱,姨妈的房门前堵了长长的铁艺衣架。
晚钟扫视一圈,找不到一处下脚地。
“姨妈要重新装修花店吗?”
储藏室荡起的灰尘扑到晚钟脚边。
“既然要卖掉房子,还装修花店做什么。想搬家就要整理屋子,扔掉杂物。”姨妈淡淡地扔出又一把椅子。
晚钟躲了躲,向前一步被绊了下。
生锈的铁艺衣架边角压了宽宽的纸箱,半开口的箱顶中露出黑色的长盒子。
晚钟顿一秒,扒开箱子。
黑色的琴盒比椅子干净很多,似乎有人常常擦拭,连琴盒裂缝内都没进入太多灰尘。
妈妈以前对这个琴盒爱不释手,直到外婆摔坏琴盒,它的归宿就转到了放杂物的储藏室。
记忆里的妈妈从不看晚钟演出,从不夸赞晚钟演奏的曲子。爸爸忌日那天,妈妈没从国外回来,一如爸爸葬礼那天般绝情冷漠。生出女儿似乎对她影响很大。
“原来她走的时候没扔掉琴盒啊。”
宁雨踉踉跄跄走过去。
“说不定是想给姨妈留点念想,妈妈以前可是经常向朋友炫耀姨妈。”
“这种话我听过很多次了,但感情都是会变的。”
“就像外婆和妈妈那样吗?外婆以前很喜欢妈妈,可在妈妈出国后,外婆总不愿提起妈妈,有人说起她的大女儿,她还会发脾气。”
“是吗。”姨妈应着。
安静良久,姨妈喊:“孟晚钟。”
“嗯?”晚钟不咸不淡地看过去。
“有些时候,你别太怨你妈妈,也别太恨我。”
“……姨妈在说什么话。”
晚钟看一眼琴盒,看一眼姨妈。
昨晚压下去的眼泪重新在眼眶翻涌。
她放好手电筒,脑海生出逃出去的想法。
她走下楼梯,途径店门,瞧见对面副食店播放程远蔓的专访。
标题是“天才小提琴家的独奏巡演之路”。
年轻的记者稳稳当当地念出程远蔓的名字,就像不久前她所听到的那样。
“其实就是知三做三吧?”
晚钟听见排练室里的声音,脚步不受控的在走廊停下。
“除了知三当三还有什么解释?晚钟妈妈在采访里都亲口承认和对方的关系了。”
“真是没想到,小提琴届的镇山女神竟然会插足他人婚姻,她不是有女儿吗?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
“都是一九年的事了,只是原配最近重新提起来,才有新的讨论度。”
“哎呀,这种事有真有假,你们听谁八卦的?”
“远蔓啊,程远蔓。她和晚钟从小认识,关系那么好,怎么会说假话?”
“怪不得孟晚钟会和老板传出绯闻,原来是学的她妈妈。她之前还说以前想过当老师,现在想想——哇,她可真恶心!她这样家庭的人能教出什么呢?教学生怎么依靠年轻和外貌上位?”
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晚钟转身跑出去,迎面撞上背着琴盒的程远蔓。
她们对视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一周后,晚钟和乐团的合同正式到期。
一九年听过的风言风语二五年再次响起。
晚钟大一时,最初听到这件事。
她待在关闭校门的院落,淋着大雨跑步,再依靠小提琴释放情绪。
接连半月,她面上若无其事,躲避人群后忍不住静静地崩溃。
某一天,远在墨西哥参观画展的姨妈打电话给她。
“为什么不参加小提琴比赛了?”
晚钟有些感冒,缓了一会儿,她才明白姨妈到底问了什么。
“我怕大家知道,我是桑女士的女儿。”
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她第一次纠结于妈妈随了外婆的姓。
“因为害怕就不拉小提琴了吗?”
姨妈声线平稳,整个人静谧的像局外人。
“要因为被扯进这场舆论,就放弃属于你的人生吗?如果你决定放弃你的人生,那就继续怕下去吧,再也不要碰小提琴一次。”
姨妈说得认真,严肃的语气跨过海岸线。
再次抬头看向花店二楼,晚钟仍能想起被抛下楼的小提琴盒。
漫无目的散步一段时间,晚钟走到蓝湾石桥另一端。
新开发区旁的雨棚屹立不倒,周北鸣和几个同事合力抬起巨大的仪器。
污水沟边堆放长短不一的水管。
他们的工作有了新进展。
晚钟看了一会儿,走进新开发区。
她在早点店买了馄饨,带着笑脸的阿姨很快把碗端到她面前。
吃到一半,店里进了位男士。
“这不是宁雨家的孩子吗?”
中年男士说话不急不缓,他慈和地向晚钟打招呼。
晚钟应了声,认出来人是昨晚想买房的先生,她略尴尬道:“您也来吃早点?”
“不不,我来帮爱人照看店里。”
“原来是您爱人开的店铺,她和您都很和善呢。”
晚钟耐着性子。
男士问:“宁雨去医院做检查了吗?我今天去房产中介那问房子,听说宁雨总是头疼,严重地成月睡不着觉,还总是头昏脑胀很想吐。”
“这么严重?您听说她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了吗?”
“从年前就开始了吧?这个年纪的人还是怕头痛的,住在家对面的朋友前些日子因头不舒服住院了,检查说是有些脑梗……”
晚钟想起姨妈昨晚吃药的事。
“你劝她早点做检查吧。”
“我会的,谢谢叔叔。”
“这有什么好客气?”
“叔叔很着急看房吗?”
“也不算着急,我今年辞职了,可离职后总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听说市政府在重建古城,大力发展春霖文旅,趁机开民宿能赚上一笔。”
中年男士的规划很清晰。
晚钟听了会儿,吃完碗里的馄饨。
回到花店二楼,姨妈仍在收拾储藏室。
“姨妈还在头痛吗?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医院体检吧。”晚钟说。
“去什么医院,只是感冒而已。”
“可我听饭馆老板说,你头痛很长时间了。”
“那是春天的事,夏天以前就不疼了。”
晚钟嗓子发噎,自知姨妈坚守个人想法,他人劝不动。
她在储藏室忙了一会儿,找到妈妈以前用过的行李箱。
新闻曝出桑女士怀孕四月,插足有妇之夫时,她正在大学阶梯教室上课。
起初,她不相信新闻里的每一个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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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烟栊的小家,外婆比她更早的提起这件事。
晚钟当时被送到小提琴班,回来后看到外婆从窗台扔出妈妈的行李箱和小提琴盒。妈妈指着她说,一切怪她。
争吵到那样的程度,报道不会有假。
妈妈到国外开启了新生活,进行了新一轮的小提琴巡演。
现在,姨妈也有了新的生活。
晚钟自认不可能跟着姨妈一辈子,可要什么时候面试下一个乐团呢?
等到冬天似乎有些太迟,夏天有些太早,不如定在夏天结束后的那一天。
晚钟看着行李箱,无声地思索。
夜里,晚钟带着装有云锦外套和手电筒的纸袋回到音乐餐厅。
云锦从二楼下来,顶着丝毫不乱的头发和客人从善如流交谈。
对视那一秒,晚钟趁机举起纸袋,在灯光下笑得灿烂。
“我来还你的外套和手电筒。”
“已经用完了吗?”
云锦压下可惜,接过纸袋,坐到吧台边:“今天要不要试试其他新品?”
“不……”
“家里寄来了意大利的红酒,让我分给好朋友们。”云锦今天戴了无框眼镜,气质显得清冷且落寞。
“……”晚钟看他半秒,说不出拒绝的话。
“要先尝尝吗?”云锦微微扬眉,拉开展示柜。
晚钟慢慢地跟上去,极小声的说:“好。”
她坐在吧台另一个位置,见他拿出木盒里的未开封红酒。
一声脆响,红酒倒入酒杯。
禁烟的音乐餐厅响起轻缓的音乐。
晚钟抿了口酒,慢慢地搁下玻璃杯:“今天来找你,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我听听看。”云锦目光从她嘴唇上略过。
“我在店外看到餐厅贴出招聘海报。”
“你指乐评人招聘那个?”
“嗯,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招到合适的人。”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如果,你还没招到合适的人,我能来试试看吗?”
“……”云锦手里的玻璃杯滑了一下。
晚钟微微直起身体,目光稳稳地移到他的脸上,她说:“我前段时间刚离职,在家待着总想找点事情做。”
“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云锦眼帘一垂,手搭在桌边。
“可以。”晚钟不轻不重地点头。
细腻的抒情歌词从舞台传来,彩色的灯光扫过他们杯子里的酒。
云锦手腕稍一用力,推着自己离吧台远了一段,他看她微微翘起的睫毛,问:“你之前有在哔哩哔哩、小红书、抖音等软件上投过稿吗?”
“之前没有尝试过,但我学东西很快,只要有经验的人教过我,我一次就能学会。”
"如果没人教呢?"
“现在网络很发达,我会在网上仔细看教程做准备。”
“之前有过类似的乐评人经验吗?”
“大学时写过一些乐评,毕业后没再频繁写,但还是持续有关注音乐方面。”她条理清晰,丝毫不慌乱。
云锦慢半拍,微笑着点一下头说:“薪资和上班时间在海报写的很清楚,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来试试?”
“好,但在上班前,我能问下试用期大概多久吗?”晚钟坐在椅子里,疏冷的抬眉。
云锦云淡风轻地为她添上新酒,停几秒,他说出一个数字。
晚钟眉开眼笑,颇为满意地扬起唇角。
后面又聊了什么,云锦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心不在焉地陪她喝酒,目送她巨鸟一般欢悦回家。
关上店门的瞬间,道路的风从门缝扑了满怀,他捏捏发烫的耳朵,心跳如鼓如雷。
一路上,晚钟只回头两次。
2025.05.09
《Ripesummer熟夏》不公开经营记录。
一、今日歌曲分享
店内最近有人气的歌曲是周杰伦的《晴天》,林俊杰的《愿与愁》,NarrowSkies的《SeasonofGold》(鎏金岁月)。
像星星铺满夜空,客人频繁的付费点歌。
二、店铺经营相关
音乐餐厅迎来合适的乐评人,她承诺明天就来上班。
下午三点到晚间十二点的在职时间中间预留两小时晚餐点,非节假日时薪固定在15-25元,工作需要负责账号经营与乐评填写。
七天试用期后再慢慢的交给她账号经营,她先负责乐评部分就好。
分店选址迟迟没有定下,近期春霖市快成我家了。
乔郁西从法医工作离职后,开业动物诊所。我和周北鸣一有时间就会去帮忙。上周住院的拉布拉多仍在治疗犬细小,只要输液管运行不畅,输液器就会自动响铃,因响铃太过频繁,十分钟观察一次变为三到五分钟观察一次。
医疗房的消毒也变得更严谨,原来他比我想象中更努力的生活。
这么看来,更不能答应周北鸣去百林路烧烤店聚餐的提议,这周还是在熟夏安安心心吃吧。
三、特别事项
我询问X女士要不要参与明天的聚餐,她婉拒了,说那天有事要忙。
可我总觉得是因程远蔓会来,她才不愿来。
听周北鸣说,程远蔓和她闹矛盾了,她们两个这次不是一起回来。
X女士今天到店询问店内应聘的事,听她说话心脏跳的频繁,她在说什么根本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从明天起,每天都能见到X女士。
写到X女士,她昨天红着眼眶来店里了。
等待餐品时,她像断了弦的珍珠,端坐在吊灯下,被风吹乱几缕头发。
想问她为什么哭,最后硬生生没问出来。
还是不要提她的伤心事了。
等她离店,本想送她,可想了想,未经同意的跟随不叫护送,叫尾随。于是,想法作罢。
不过令人满足的是,她带走了我递出的手电筒。
PS1:她来还外套和手电时的纸袋很漂亮。
她的审美一如既往的好,仍在喜欢高中时的史迪奇。
她还不知道,没有新品调研这回事,我远远的看到她哭泣,忍不住邀她走出那夜风。
一句邀请的话,我自言自语认真复述几十遍,终于成功说给她听。
她接受了我的邀请,真该放场烟花庆祝。
PS2:云初女士在意大利又换了新男友。
我很高兴她在四十多岁的年纪事业地位稳固,每年仍有选择新的爱人的勇气。我却总是想起八年前的事,那天车辆驶过,雨下的实在太大了。
现在看来,被困在那场雨里的只有我。
今日店长:许云锦
5. Chapter.5.星星撞五下
“乐评每天手写三篇就行,超出的篇数可以计入额外奖金。”
晚钟第二天走进餐厅时,云锦递给她一沓手册。
从乐队歌单、白板操作教程,到往期乐评合集,均被仔细分类,配上专属图文。
云锦握着车钥匙,似乎准备出门。
“好,我写了乐评就拿给你看。”
“时间不算紧张,忙完记得和乐队确认明日歌单,白板桌面上需要提前下载带词版MV。”
云锦介绍点歌、切歌收费明细,说乐队晚六点上班,客人点歌时间一般在晚六点半以后。
晚钟认真倾听,坐下时,她看到台历上圈中三个日期。
“许云锦,店里要举办520活动吗?”
晚钟语气平和,隔着一张桌子去够柜台上的台历。
云锦莫名一愣,下一秒,他看清黑色圆圈里的5.20、5.21、5.27。
“具体的活动还没想好,但不举办情侣活动会损失一大批常客,我最近还在苦恼这件事。”
“不如我帮你挑几个方案?”
“那也不错。”
云锦高高的立在晚钟身侧:“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晚钟极轻地点一下头:“不是什么麻烦事,我在网上看到很多人气不错的情侣活动。订购情侣套餐,免费赠送冰封玫瑰或是情侣盲盒怎么样?”
“情侣盲盒比较麻烦,现在订购一次性饮品杯和玫瑰会不会来不及?”
云锦直视她,晚钟目光分辨着什么:“饮品杯可以快递,玫瑰可以考虑从鲜花养殖地提前订购。”
烟栊县乡镇附近就有大面积花棚,云锦没有反驳的可能。
他定下思路,走出店门开车。
晚钟翻阅往期乐评,从柜台抽出A4纸和中性笔。
她总结发布格式,在乐队歌单挑选曲目。
忙完一阵,身边传出响动。
“下午好。”
“嗯,你好。”
乔郁西冷淡点头,自然的绕到柜台另一面。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晚钟问。
“本来要上班,但店员临时换班,我只好提前调休。”
“啊,这样。”
晚钟不常路过动物诊所,他们的工作模式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郁西并不在意她问了什么,整理灶具从冰箱拿出意面。
他们两个不算熟悉,待在一起无话可说。
晚钟深吸一口气,埋头不去看他在做什么。
尴尬的氛围里,店内风铃摇动。
“是晚钟吗?你怎么来这里了?”
一身小香风的中年女士头也不回的朝内走。
“南栀阿姨,好久不见,我最近在许云锦店里做乐评人工作。”
晚钟牵起嘴角,没料到阿姨今天回城。
南栀阿姨和宁雨姨妈是发小,也是大学校友,她们曾一起学习美术专业。
她保养很好,优雅气质愈发明显。
“原来是这样!我路过后又在这里停下,想到很久没来店里,忍不住要来看看。”南栀阿姨从包里拿出网上很火的抹茶巧克力。
她揭开封贴,分了一圈才撕开一条包装,不急不缓吃着。
灯光照耀下,她头顶露出白色发丝。
“说起来,晚钟很像我一个朋友。”
南栀阿姨年轻时调到重点高中教艺术课程,郁西是她最早一届学生,晚钟、云锦、远蔓、北鸣是她最后一届学生。
“我读大学那几年,和音乐社团社长关系不错,她经常带我和发小参观校活动展厅,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夜里悄悄冲进展厅也要把画画完,把乐谱背熟,现在倒是很难拿出那种魄力。”
晚钟捏着一本手册,散漫道:“起码姨妈度过了热烈的青春时期。”
“可惜那份美好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我们三个哪怕事业有成,也都或多或少留下遗憾。我一生没有子女,发小怀孕三次流产三次。唯一有了孩子的社长,不等孩子成年就收到丈夫去世的噩耗。”
“……那后来呢?三个人现在还常见面吗?”
“我和发小频繁见面,和社长只在过年联系,不过偶尔见见社长女儿,对我也是种心里宽慰。”
晚钟蓦地想到什么:“在您眼里,您觉得我更像三人组中的哪一位?”
南栀想也不想道:“外貌更像社团社长,性格更像我年轻时的发小。”
“啊,听起来似乎是好事?”
“或许吧。”
“可我总觉得阿姨在说妈妈和姨妈。”晚钟单手托腮,耳边只剩下意面在水中翻滚的声音。
南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桑沃前些年活的很辛苦,宁雨这些年过得不爽快,我们都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纪,对小辈是看一眼少一眼。”
阿姨不再吃巧克力了,眼神轻轻的跃过晚钟:“你有空多陪陪你的姨妈。”
“您放心好了,我今年夏天会一直待在烟栊。”
“那我下次去家里看你。”
南栀扯扯嘴角,和站在门外的宁雨碰面。
晚钟收回视线,郁西绕过柜台,端着意面在桌边坐下。
他问:“我听你们提起桑沃,小提琴成就非凡的那位桑沃?”
晚钟脸色微变:“嗯,是她,你听说过她?”
“对,不过我是从法医口中知道她的名字。”
“从……法医口中?”晚钟手一顿,后背一凉。
“嗯,我的法医师父和她丈夫关系不错,以前总向我夸赞她。后来不做法医,很少再听说她。”
郁西眼神平平,卷起意面。
他一直待到日落时分。
期间断断续续吃喝。
晚钟没有接到点歌订单,她和乐队打过招呼,望见店外站一位年轻女士。
“员工找我有事。”郁西起身,收好灶台餐具,“晚会儿我再过来。”
郁西说罢回头看晚钟一眼,“你确定不参与今晚的聚餐?”
晚钟笑着皱眉,还未回答,郁西冲出店门,和店员一溜烟跑远了。
周北鸣、许云锦和乔郁西的关系比想象中好很多。
现在时间不到九点,如果不想聚餐,要找新的借口。
第一天上班就翘班,会不会不太好?
晚钟揉了揉额角,见到云锦停车进店。
“周北鸣执意请你聚餐,不知道你十点左右能不能抽出时间……”
“我吗?”
“是啊,他觉得五个人凑在一起热闹些,等大家下次再有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晚钟笔一滞,抬头认真道:“参加聚餐算旷工吗?”
云锦睫毛垂了一下:“不算。”
“会影响试用期转正吗?”
“今天不会。”
“……这样啊,聚餐都有谁在?还是上次提到的几个人吗?”
“嗯,还是我们五个,不过聚餐地点要换成青海路烧烤店了。”云锦说:“百林路太远,熟夏今晚的包厢让给周北鸣的上司,在店里待着会等不到位置。”
云锦坐在晚钟对面,喝了几口水,他接过晚钟写下的乐评。
“这是今日份乐评,你看下风格定位。”晚钟解释道:“至于聚餐的事……我能再想想吗?九点半之前给你回复。”
她说完,目光停在笔下。
云锦应一声,聚精会神欣赏完成品,他瞄向她压着的其他纸张。
他问:“你在准备小提琴巡演吗?”
“是啊,但没想好要站在台前,还是要站在幕后。”晚钟耸耸肩,走神的功夫,云锦站到她身后。
晚钟下午写完乐评,不由自主幻想,她举办小提琴巡演的场景。
她刚在纸张描完场馆布局,写完拟定歌单。
神采奕奕的模样仿佛为她增添灵魂。
暖色光芒下,她的眼睛装了星空。
像电视剧里出现无数次的特写画面。
老套,熟悉,可她实在好看。
云锦移不开眼,心猛地撞了一下。
烟栊县青海路和向阳路是出名的两条商业街。
其中口碑最好的店铺,当属青海路路口那家深夜烧烤店。
店长是位退休刑警,店内常来公安同僚。乔郁西以前是店内常客,才临时加订一张五人桌。
空旷的彩色灯串下方,吹起阵阵凉风,怕客人炎热,店员搬出特大号风扇。
五人桌上,摆放提前点好的烧烤,桌边叠起两箱冰啤酒。
晚钟拿起云锦分发的酸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桌上几个人的面孔对她来说不算陌生,但可能太久没参与聚餐,她坐着、站着都不太自在。
心底缓缓生出突兀的紧张感。
“乔郁西怎么还没到?”
“有谁和他联系上了吗?”
周北鸣和程远蔓坐在一起,他们四处张望。
晚钟想开口,还没想好说辞,云锦拎着菜单到她旁边:“哥说他店里来了烈犬,安抚好情绪就赶过来。”
“那也得亏他身体素质好,换个人可能拉不住应激烈犬。”周北鸣找店员拿开瓶器。
程远蔓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
坐在正对面的晚钟移开视线,不去看她。
她们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周北鸣走回来,桌上才有新的话题。
“他开家动物诊所,恰好和他性格相配。”
“哪里相配?”
“他以前和许云锦一样,不爱和人深度打交道。现如今,这两人都开起自己的店铺。”
桌上谈论着,云锦递给大家餐具:“高中时候的事,大家也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周北鸣和云锦打闹着开起玩笑。
倒酒时,乔郁西赶来了。
“桌上位置总算满了,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晚谁都不能提前开溜!”
酒杯满上再空杯,桌上的托盘换了几次。
程远蔓喊了晚钟一声,开口的机会被周北鸣抢走。
“说起高中的事,怎么能不提孟晚钟?”
众人的目光落在晚钟身上。
“晚钟高中时是我们班出名的小提琴女神。”
“那几年,一下课走廊就围满想见晚钟的人。”
大家打开话匣子,晚钟只好加入其中。
“没有那么夸张,当时不少人好奇三班怎么维持高水准平均线,每天都有人想来看三班的笔记。”
晚钟安然的端着杯子。
“除了乔郁西是大四届的学长,剩下我们都是高中一个班级的人,自己人面前不用这么谦虚。”
“当时只要有文艺汇演,晚钟和远蔓一定会合作节目。”
“比起她们两个,许云锦以前真是默默无闻,和现在差别好大。”
云锦丝毫不介意的一起聊下去。
晚钟转头看了他一眼。
桌上几个人都不抽烟,云锦从坐下就没吃多少东西,也没喝多少酒。
他能参与进每一个话题,酒精使皮肤泛红后,更加看不出以前深沉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晚钟思绪发散。
视线聚焦时,周北鸣鲤鱼打挺般窜了起来:“那是你们没留意到许云锦热烈张扬的时候。他上高中前就被滑板协会看中,每年跑了很多比赛,拿了不知道多少个第一。”
“这个我好像有印象,假期时,他滑着滑板从台阶一跃而下,一些品牌赞助滑手冲过去把他抛起来再接住,还挺让人羡慕。”
“哇,真的假的?我没关注过这些。”
坐在许云锦旁边的乔郁西挑挑眉问:“之前那么优秀,后来怎么不继续滑、不继续参加比赛了?”
“哥你是不是喝醉了?他高二就出国了,大学毕业才回来。”周北鸣晃荡下烤串,大笑起来。
许云锦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起哄。
孟晚钟瞧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眼睛不再看其他地方。
这个状态,和她想隐藏自己时一模一样。
那样有前景的滑手怎么会突然出国,再也不滑了?
他真的甘心吗。
孟晚钟心底泛出酸涩。
他似有所觉,侧头看她半秒:“喝醉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晚钟摇摇头,“只是突然在想,你会不会为以前的事感到可惜。”
“为什么会感到可惜?”云锦无声而安静地看她。
“为热爱的事物付出很多,最后却做了其他事情,难道不值得可惜吗?”
“并不可惜。”
“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时所作出的决定一定是基于当时的情况、凭借当时的认知,所作出的最好选择。”
云锦说:
“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一定会成为现在的我。”
“……”
晚钟失语,恍恍惚惚抬头,不经意同程远蔓对视。
程远蔓白皙的容颜依旧安然,她们之间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晚钟抱着手,别开视线。
坐在一旁的周北鸣猛拍乔郁西后背:“除了刚才的话,哥还有没有其他好奇的事?”
“怎么还挑着我来问这些?”
“桌上哥年纪最大,你不多多了解大家,我们之间的代沟会变得越来越深。”
周北鸣一脸认真,乔郁西牵牵嘴角,笑了。
“不如谈谈感情的事?你们认识这么久,关系这么好,中间就没引出过什么八卦?”
“哇,这哥问的可真直白!”
桌上闹哄哄,程远蔓忽然沉下脸,意味不明道:“这么直白的人,当初怎么连别人发小去世的消息都不敢说?”
“如果是你,你能立刻坦然的说出来吗?”乔郁西唇角绷成直线。
周北鸣、许云锦和孟晚钟互相看着脸色。
“原来你们两个都是很有故事的人啊。”
“竟然这时候说出这种话题,你们太狡猾了。”
“看来乔姓店长没什么想分享的感情八卦,不如我们问问另一位店长?”
周北鸣握住瓶身,利落的撬开啤酒盖。
大家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许云锦身上。
他眼神躲避着,低头抿了口酒。
“上次聚在一起时,大家还在高中,那么久远的事情,到今天应该想不起来了。”晚钟略一思索,铺了台阶。
乔郁西全然不吃这套,周北鸣朝许云锦“呜”一声,兴致盎然道:“别给啤酒做按摩了,任谁看你都藏了八卦。”
“我们几个人里,难道有谁喜欢过谁吗?”程远蔓嚼烧烤的动作一顿。
许云锦捏着酒杯,缓缓地垂下眼皮:“我在高中时一直暗恋孟晚钟。”
桌上像被按下静音键。
吃瓜三人组的视线挪到孟晚钟身上,又移回许云锦脸上。
许云锦低着头:“以前还给她写过情书。”
“现在呢?你还喜欢她吗?”
“那封情书长什么样子?晚钟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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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北鸣和程远蔓紧盯猎物。
许云锦张了张嘴,被晚钟抢先一步。
“他都说是以前了,如果现在还喜欢,怎么会说以前?”晚钟没有不好意思,她不慌不忙磕下酒杯,“不如玩点其他游戏?有人会玩扑克牌吗?”
五人间重新热闹起来。
许云锦拿着纸牌,目光落在晚钟泛红的侧脸。
聚会凌晨一点半结束。
程远蔓住在百林路,离青海路最远,她打车先走出烧烤店。
许云锦和乔郁西等待老板结账,周北鸣走进卫生间。
晚钟坐在路边花坛,看到手机提示新的未读新闻。
“不仅是天才小提琴家,还是心地善良的慈善家!”
新闻图上的桑女士盛装出席朋友女儿的毕业典礼,后在法国进行慈善演出,将所得收入捐赠给青少年教育事业。
比起亲生女儿,她对朋友的女儿关心备至。
不知情的会以为她终身无女。
晚钟胸腔发闷,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头,她的情绪被无限制放大。
突然,花坛里窜进一团黑影。
喵——呜。
晚钟一惊,下意识起身。
喵——喵。
声音更加清晰,她俯身看过去,瞧见花坛里缩了只尾巴很粗的立耳黑猫。
“这里竟然会有一辆小猫卡车?”
晚钟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
她被吸引注意力,没发现身后走近黑影。
“晚钟,怎么在这儿等着?”
黑猫炸了毛,一溜烟跑没影了。
晚钟听出云锦的声音,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这里来了只黑猫,没忍住多看两眼。”
“啊,这样。”
云锦查看周围,没找到黑猫的踪迹。
晚钟收回视线,熄灭手机屏幕。
直到她回家,他们都没再互相说话。
走上花店二楼,晚钟在床边坐下。
酒劲没消,她晕晕乎乎却没有困意。
心烦意乱中,她拉开柜门,把柜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再一件一件重新整理好。
晚钟翻到柜底,找到一个小盒子。
打开之后,内部放一件高中校服外套、一张镀膜高中毕业照。
她不由自主想到高中时期。
晚钟高一高二时经常路过篮球场,云锦和北鸣的篮球队在场上争夺篮板。
他们脱下校服外套,只穿里面的校服短袖,无论谁进球,全场都会爆发欢呼声。
有一次,篮球越过拦网,滚到界外,停在晚钟脚边。
跑来捡球的云锦捞起篮球,冷漠道:“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那天的许云锦很吓人,高大的个子压的孟晚钟喘不上气。
她很少再路过篮球场。
后来,北鸣说:“许云锦转学了,好像跟着云阿姨去意大利,以后不会回来了。”
再之后,就是今年夏天的见面。
晚钟拎起校服外套,仔细查看上面的签名。
毕业前,除了许云锦,班里其他同学在她的校服留下真名。
毕业照的人脸和签名逐渐对应。
晚钟打量一会儿,摸到腿边的手机。
大学毕业后,她的社交几乎转移到微信,已经好几年没在□□聊天。
点开高中班级群,所有人的群昵称均是真名。
云锦没有退群,个人资料上什么都没写。
晚钟盯着“申请添加好友”,有了想点下去的冲动。
挣扎中,她看到消息通知说:“许云锦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申请理由只有一个句号。
晚钟点过同意,发去一个戳一戳。
对话框瞬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晚钟静静的等。
许云锦:“孟晚钟,我不是念旧的人,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止步不前。”
晚钟不答,反而问:“所以?”
许云锦:“聚餐的事你不用太放心上,我不属于纠缠不休的类型,不会因以前的事越出朋友这条线。你放心在熟夏工作,安心待在烟栊。”
晚钟打出“情书”二字,又默默删掉。
她没有收到许云锦的情书。
点到他的空间,他对她设置了禁止访问的权限。
晚钟只看到一行字:“对方同意后,可查看他的空间。”
2025.05.10
《Ripesummer熟夏》不公开经营记录。
一、今日歌曲分享
X女士每天需要写三篇乐评。
她今天写的乐评为:王力宏《你不知道的事》、加木《两难》、周深《云裳羽衣曲》。
她还不知道,这三首歌像我的内心写照。
二、店铺经营相关
因没有社交账号好友,为了及时拿给乐评人手册,我在乔郁西店里配字配图,再用他的打印机忙到第二天下午,还好在她上班前完成。
很想看X女士专注的样子,不过我要忙于新店与520活动,没太多时间待在烟栊。
新店最终定在春霖市区,明天开始沟通装修方案。
如果营业成绩不错,可以着手意大利分店。在那之前,需要让总部代理人提前做准备。
谈到意大利,不得不感慨云女士积累下的人脉关系,让我有更多时间得以喘气。
关于520活动,X女士的方案很不错,她比我更了解这些。
另外,听乔郁西说,南栀阿姨下午来店,向大家分发巧克力,她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社恐。
等我赶回店里,见X女士在策划小提琴巡演,这么看来,她随时可能离开烟栊。
三、特别事项
再次询问X女士要不要参与朋友聚餐,她同意了,和我坐在同一辆出租车的后排。
聚餐时,我坐在她旁边,程远蔓提起发小,和乔郁西对峙。
他们两个都挺可怜,去世的姑娘叫唐颂月,是程远蔓的发小,也是乔郁西的爱人。
想想有点头皮发麻,乔郁西做法医时,亲手解剖了他的爱人。
周北鸣调开话题,问我的八卦。
我的话真假参半,如实说了暗恋X女士,撒谎说仅是以前喜欢。
到今年,是我暗恋她的第八年。
她似乎不在意这件事,我无法再提起没送出的情书。
可我不想和X女士只做朋友,我做不到,但她好像如鱼得水。
PS1:聚餐后半段,乔郁西和程远蔓暗自较劲,周北鸣忍无可忍地模仿海边奔跑的猴子,捏着纸牌不忘耍宝。
大家哄笑一堂,乔郁西举着手机,拍大家的模样,桌边的程远蔓握着烧烤串笑出眼泪。
我和X女士猝不及防撞在一起,我看她微微皱起的衣袖,瞧灯串的彩光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和她眼神重叠的瞬间,像窥见银河中最亮的星。
不得不承认,我的爱始终因她而紧张,哪怕几年未见,心跳的天秤仍会向她倾斜。
PS2:太担心她会提前离职,我加了她的好友,为聚餐的事圆场。
她似乎比我冷淡,但一想到明天可能会继续见面,这点揪心似乎也不值一提了。
PS3:怕她酒后不舒服,”我买了醒酒汤。
送到花店楼下,二楼没有灯光。我只好带着打包袋原路返回。
分明只是两条街道,走起来却像隔了一整个银河系。
今日店长:许云锦
6. Chapter.6.星星撞六下
接下来几天,晚钟照常工作。
距520剩下四天时,她攥着包带,走到店铺对面。
下午一点半的餐厅格外安静。
晚钟走到台阶上,探手去拉玻璃门把手。
迟疑的两三秒里,云锦从吧台走了过来,他看到立在门前的晚钟,视线滑过她紧攥着的包带。
“怎么来这么早?”
“我明天结束试用期,想来问问转正后的事。等转正了,会有很多额外工作吗?”
“转正后不会有太多额外工作,具体情况今晚回来告诉你。”
云锦拿着车钥匙,有些着急的往外走,“下班记得稍等我一下。”
“好,其实这件事没那么着急。我们已经添加好友,你可以发消息告诉我……”
“当面比较容易说清,我回来会立刻见你。”
晚钟慢慢松开包带,“麻烦你了。”
她目送云锦驶向蓝湾石桥。
云锦前几天和她完全错开时间,今天是他们聚餐后第一次见面。
LED荧光屏上刚换了新的句子:“我不会为任何人停止前进,你也不要因我而止步不前。”
署名:“许云锦。”
字体潇洒,晚钟看一眼就留下印象。
因为临近520,电子白板上的选曲都和爱情有关。
店内播放器全天营业,舞台周围的色调变得更暧昧,哪怕在下午,彩色的灯光都不容忽视。
附近柜台上摆了一箱干脆面,周北鸣的青梅苏岑西站在柜边划开箱子封条。
南栀从快递袋拿出盒装贴纸,放在干脆面纸箱旁边。
云初坐在南栀身侧,一边确认订单,一边递给南栀新的未拆快递,“贴纸没问题,这包应该是食品密封袋?”
“你还买了食品密封袋?想的可真周到。”南栀握着美工刀,稳稳地划开袋子,检查内容物。
“可能需要的东西,当然得买下来。”
云初扬了扬下巴,像高洁的白孔雀。
她探手拿过贴纸盒,清点贴纸数量:“你们谁知道云锦去哪了?”
“谁能知道他的心思。”
“周北鸣说云锦这几天状态不好,晚上拉着他跑进新开发区大哭,白天再若无其事开车到市区上班。”
云初掀起眼皮,看苏岑西大气端庄的脸:“你刚说他跑到哪里?”
“蓝湾石桥另一端,就在以前的绿湖湿地公园附近。”
“……周北鸣亲口告知你的吗?”
苏岑西认真点头:“是啊,当面告诉再发消息复述。”
“看来这孩子还没从当年的事里走出来,如果他最近再焦躁,能麻烦你告知我吗?”
云初叹了口气,苏岑西打量一阵,不确定道:“不好意思,我能问下您和许云锦的关系吗?”
“我是许云锦的亲生母亲,叫我云初就好。”
“您就是云初女士?刚应该认出您才对,我做记者期间,没少听人夸您的策展能力。”
苏岑西见云初拿出护照,话一瞬间变多。
南栀瞧见进店的晚钟,挥手把她喊到身边。
晚钟帮忙一会儿,明白大家在做什么。
许云锦最近在收集干脆面内的宝可梦贴纸,拆太多吃不完会浪费,他让今天回国的云初和朋友一起把面饼封进新的食品袋。
宝可梦贴纸单独排列整齐。
为了方便点数,新的食品袋上需要贴“熟夏”logo贴纸。
晚钟没想到云锦会喜欢收集宝可梦。
她撕开干脆面包装,抽出长方形贴纸,见到金黄色的铁甲蛹。
就在这时,乔郁西拎着夹克走进店里。
“你们没吃午饭吗?怎么都来这么早?”
乔郁西扫一眼荧光屏,略带嫌弃的坐到云初旁边。
云初早就适应儿子朋友们的性格,她递给郁西一叠贴纸,从善如流道:“午饭当然要吃,既然来了就别闲着,把贴纸提前贴上。”
“不愧是云初女士,刚回国就精力充沛,不需要倒时差。”郁西偏偏头说:“我也想早来,可最近电路总出问题,空调频繁在断电。”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坐在郁西对面的晚钟问。
“第一次断电在二零二五年五月十三日,下午十三点三十八分十五秒。”
“会是维修引起的吗?”南栀挪开美工刀说:“县里要重新建设爱华大道,我家附近除了封路,连日常用水用电都有限制。”
“最近烟栊高温预警,三十八度的天气,大家争相开空调,再加上道路维修,断电控水也属正常。”
晚钟听完云初的话,顿了顿道:“向阳路离爱华大道不远,动物诊所离花店很近,说不准下一个断电的地方就是我家花店。”
“要是真停电,就来云锦店里住。二楼有三间闲置客房,储藏室置有发电机,维持空调运行应该不成问题。”云初好心道。
她回来时看过天气预报,日均三十八度的夏天着实炎热。
朋友之间的借住,不是什么问题。
他们坐在同一张桌边。
整理完包装,苏岑西说:“周北鸣让我问问,许云锦下午搬家,你们要去帮忙吗?”
云初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问:“搬家?你刚说许云锦要搬家?”
“是啊,他打算在其他地方住一段时间。”
“他打算搬到哪里?”云初睫毛垂了一下,复而看她。
“蓝湾石桥旁边,新开发区地界。”苏岑西诧异道:“他没提前告诉你们吗?”
在场的人无不沉默。
苏岑西一顿,又问:“那大家等会儿有时间吗?”
云初闭了闭眼睛,无奈道:“有场跨国会议,我让助理推迟时间。”
南栀拍拍云初的后背说:“他年纪大了,逐渐知道心疼妈妈,不想你劳累才没及时告诉你。最晚下次见面,该说的他总会说。”
“他最近确实比之前沉默。”晚钟戳了下岑西的手臂。
岑西安静两秒,迅速会意:“周北鸣是在店铺宣传贴上看到的消息,许云锦也没告诉他搬家的事。”
她拿着手机给大家展示宣传贴。
云初沉默许久,最终叹了口气。
晚上七点,乔郁西回店值夜。
云锦开车载大家抵达小区门口。
新租的房子屹立在绿湖湿地公园旧址,货拉拉提前把打包箱运到一楼楼梯间。
云锦在楼下停车,目光有些闪躲:“我一个人就能整理好住所,大家没必要非得来一趟。”
南栀粗略瞟了眼周围环境说:“天都黑了,早点收拾好你才能早点休息,打算从哪里开始搬打包箱?”
楼梯间的打包箱小山一样,后备箱的打包箱满满当当。
晚钟做了深呼吸,看向仰着头的云锦。
“从楼梯间开始吧,先铺上床垫等必需品。等忙完真要请大家好好吃饭。”
“从哪里开始都有些不容易,房子没配备电梯,想上去只能走楼梯。”云初嗔怪地瞪他一眼。
晚钟上前一步,问:“许云锦,你租的屋子在几楼?”
“四楼。”
“……你知道这里一共几层吗?”
“我记得是五层。”云锦淡淡的。
南栀和云初皱着眉头,悄悄的抬起床垫。
云锦抱着半人高的箱子朝楼上走。
岑西和晚钟对视一眼,一人拎起一个行李箱,快步踩上台阶。
搬了几趟后,南栀在写着“日用品”的箱子里找到清洁工具。
她把桌面重新擦拭一遍。
坐在她脚边的云初用钥匙划开另一个纸箱的封条:“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喜欢黑胶?1953年的老物件都能存上一整箱。”
“有爱好总比没爱好有意思。”南栀微笑着瞧一眼黑胶。
这时,晚钟将贴着“致X女士”的行李箱拉到自己面前:“这是要带给谁的东西吗?”
云初起身看过去,瞄见纸张上的心形贴纸:“可能是给喜欢的女生带的礼物,我在国外没少帮他买限量产品。前些天,我说要把塞满的行李箱寄给他,他罕见的对我有了小脾气,说无论如何要亲手拿给他行李箱。”
“他有没有说,不亲手拿给他的后果?”岑西清了清嗓子。
云初思索一下,道:“他说他自己飞到意大利取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亲自去取的话,我今年的生日彩宝会数量减半。”
“这么看来,真是很重要的东西啊,X女士对他来说一定很特别。”南栀擦好桌子,坐回云初身边。
“何止很特别,他为了X女士才经常住在烟栊,如果X女士不是烟栊人,他早就回餐饮总部了。”云初打着手势:“这话别让正搬东西的云锦听见,为了留住合适的总部代理人,他每年投入不少钱。”
岑西:“真没想到,他会在快时代里这么深情。”
云初:“何止在现在值得感慨?在我们那个年代,痴情的人也总会被称赞。”
“你和儿子相处很久,就没见过神秘的X女士?”南栀询问。
晚钟转身,认真等待云初阿姨的回答。
云初脸色微变,说:“他在烟栊只待到高二,身边除了北鸣、郁西,没听说有其他同龄朋友。”
“会不会是……大学认识的朋友?”晚钟双手撑在行李箱。
“不太可能,他大学帮我策展,根本没时间参与校友聚会。”云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一位X女士。”
“小辈的事就让小辈去解决吧,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南栀着手整理书籍,直接道:“例如,适时的为小辈准备乔迁礼?”
“我早准备好了布局手册,建筑类杂志,本想当他的新店装修贺礼,提前送出也是一样。”云初:“你们下午五点离店时,都去准备了什么?”
晚钟坐在她对面,小心翼翼地在纸袋拿出礼物:“我准备了一小幅油画,摆进家里或是放到店内都会很合适。”
两张A5纸大小的油画慢慢窥出真容。
南栀略微睨过一眼,立刻皱住眉头:“原来是宁雨以前的画啊,她已经很久不出新作品,我差点就要忘记她的画家身份。”
“我也很久没见过姨妈提笔作画,这幅是我珍藏六年的旧作。”晚钟不动声色地把画放回纸袋。
她为了留下这幅画,当时差点被火点燃阳台。
可再眼疾手快,最后留下的完整画作也只剩下一幅。
余下的画作由姨妈不声不响扔进老式煤炉,燃起的火光比夏日更加灼热。
似乎要把一切都烤熟。
晚钟收回视线。
十一点二十分,岑西打车回家。
她临时需要提交一份选题。
云锦送她到门口,等待车辆抵达。
云初翻翻托特包,给他们一人送了一件彩宝首饰。
黑色缎面小盒内有一层柔软绒面布,掀开后是耳饰、戒指、胸针类物件。
“真是隔了许多年才收到这类礼物。”南栀道谢,握着云初的手,拍拍她的手背。
“如果你喜欢,下次可以来我策划的珠宝展览。”
“你现在专职做珠宝展览?”
“不算单一,珠宝、画作、摄影,碰到合适的甲方,我什么都会尝试一下。就拿最近来说,我新签了小提琴家的策展合同。”
这时晚钟走了过来,她问:“云初阿姨在为小提琴家策展?”
“对,展出在七月,刚好是烟栊夏天结束前。”
“策展地点已经定下来了吗?”
“目前定在意大利。”
晚钟恍惚一瞬,突然想起一位冷漠无情的女士。
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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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仍在坚持小提琴事业,同云初女士常驻相同国家。
他们都待在故事很多的意大利。
“祝云初阿姨策展顺利。”
云初听过很多祝福,不咸不淡道:“借你吉言,等你有空提前联系我,我给你准备入场票。包机酒车马,提供住宿餐饮的那种邀请我还是能为你办到的。”
她说完,向南栀道别。
晚些时候的跨国会议不能再拖延了,她需要及时赶回熟夏店铺二楼。
“我让云锦帮我打车,等会让他送你们回去。到了熟夏记得点餐,记他账上。”
“好,下次有空再见吧。”
南栀喜笑颜开,和晚钟一起送云初到小区门口。
云锦目送岑西上车,给周北鸣回了消息。
他载着南栀和晚钟驶过蓝湾石桥,他先把南栀送回家,再把晚钟带到店里。
音乐狂响的餐厅灯火通明。
客人剩下零星几桌。
晚钟想起店铺账号的事,问:“明天转正后,需要我开始经营账号吗?”
“你先用大号关注店铺账号,搜索熟夏音乐餐厅就行。”
“好。”
晚钟关注店铺账号,滑动词条的瞬间,她看到“店铺经营”一栏记录了很多东西。
包括搬家图文,云锦还发布了黄绿相间的麦田,炙热太阳下的湖水波澜,高铁窗外电线杆上的麻雀……
向左滑动,不公开的视频、贴文多达八千条。
五月份,他只发了一条纯文字宣传贴,他写:“和X女士重逢了。”
“除了乐评,其他的合集也需要定时发布,这个账号晚上的流量会比较好。”云锦一边说,一边从甜品柜取出蛋糕。
“发布格式按照以往的来?”
“差距不大就行。”
晚钟点点头,收到他发来的账号与密码。
云锦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
晚钟严肃的一一记录下来。
“不用这么紧张,我没说清楚的部分,你可以随时打电话问我。”
“真的什么时间都可以吗?”晚钟微怔。
“嗯,即使是凌晨四点也没关系。”云锦正在打包蛋糕,听言抬眸,稳稳当当、无比确信的看她一阵。
他今天没戴无框眼镜,是否示弱一目了然。
晚钟扯扯嘴角,忽然意识到,对方并不只是在说好听话:“我应该不会那时候还没睡着。”
“那如果是其他需要帮忙的事,你也可以随时打给我。”
“这算是员工优势吗?”
“……我当然要保障店内唯一乐评人的人身安全与心理健康。”云锦抿唇,重新低下头。
待电子表显示晚钟的下班时间,云锦凑过来,递给她一个漂亮的纸盒。
“听云初女士说,你还没吃晚饭,带着蛋糕回去吧,这个时间点早点休息会更好。”
晚钟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他目不转睛盯着她。
手里拎着的荔枝青提蛋糕做得复古又华丽。
从卖相看,很难不好吃。
晚钟的心轻微磕了一下。
她鬼使神差收下云锦递来的蛋糕。
分明,她不常吃青提。
晚钟捏着纸盒,走出餐厅半晌,她看到云初女士今天发了新的朋友圈。
云初女士说:“年纪不是分水岭,五十五岁正是走向又双叒一春的好时机。”
真是和宁雨姨妈完全不同的人。
晚钟想着,往花店楼梯走。
忽然,手机收到新的未读消息。
备注显示“许云锦”。
2025.05.16
《Ripesummer熟夏》不公开经营记录。
一、今日歌曲分享
临近520,店内歌曲播放前三名为:梁静茹《情歌》、陈奕迅《富士山下》、胡歌《指纹》。
X女士新增乐评中数据不错的为:周杰伦《反方向的钟》、邓紫棋《句号》、LanaDelRey《YoungAndBeautiful》。
其中,《YoungAndBeautiful》也是云女士最爱的歌曲。
二、店铺经营相关
今天定下新店装修方案,也定好新店开业时间。
端午前后是不错的日子。
X女士明天起试用期转正,今天交给她店铺自媒体账号与密码。
隐藏在不公开贴文里的“不公开经营记录”,会有被她发现的一天吗?
发布过这一贴,又要隐藏新的贴文,掩盖我的记录。
为了方便新店、旧店来回跑,为了短暂的躲避青海路,我临时搬家。
搬到X女士曾问过的绿湖湿地公园旧址。
三、特别事项
搬家结束后,本想请她吃饭,可单独邀请或许会成为她的负担。
忍了忍,为她装起最好看的一份水果蛋糕,还好她收下了。
晚上本想亲自送她回家,但怕她觉得我唐突,于是,我发消息给她,希望她到家后告知我一声,以确保她的安全。
她给予回复,但也只是说了:“谢谢关心,我到家了,蛋糕里的果酱很好吃。”
PS1:云女士回国时,把我的礼物箱带了回来。
里面装了很多我跑过的Keep奖牌,还有很多史迪奇周边。
经检查,没有任何破损。
直接拿给她显得突兀且莫名其妙,还是再等等好时机吧,不如一件一件送?
PS2:说起许女士回国,她只是顺道来见我,仅此而已。
糟糕的是,许先生至今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消息。
过几天,就要去墓园了,他却端得事不关己,惹人火大。和以前相比,他的不可理喻达到新高度。
今日店长:许云锦。
7. Chapter.7.星星撞七下
第二天的烟栊持续高温,晚钟撑伞走进店铺。
云初坐在舞台边,一手托腮一手搅拌咖啡。
浮雕精致的鲜花异形茶杯旁,堆放520装饰条幅。
舞台侧面的玫瑰花堆里,一眼望去尽是熟人。
“两个一米八六的小伙子,怎么连墙钉都固定不好?”
“扶梯太矮了,他们两个又没有默契,没把墙上的装饰都撞掉,已经是他们的最高水准。”
苏岑西倚在南栀身上,指着他们说:“他们两个就像在打架的花豹和狒狒。”
“那狒狒一定是指他喽?”云锦按住旗帜条幅,转头看向晚钟:“都说旁观者清,我们晚钟女士认出来谁是花豹了吗?”
“答案确实很明显。”健硕的狒狒正在向我询问。
晚钟憋着笑,慢慢走到舞台边缘。
南栀戴着手套看郁西和云锦土拨鼠般推搡手臂。
岑西踩着掉落的枝叶,清点种植地今早送来的节日玫瑰。
“你们几个真是分则各自优秀,合则不如小九。”
“小九?那是谁?”晚钟戴上花艺手套,不经意询问云初。
“云女士离婚后收养的流浪伯恩山,今年就要十一岁。看来在云女士面前,我们不是什么讨厌的人啊。”云锦淡然地笑。
他此时的状态和前几天聚餐时完全一样。
“我在高中时一直暗恋孟晚钟。”
“以前还给她写过情书。”
晚钟不自觉想起他说话时的模样。
好像若无其事,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关心。
那副样子才是会为谁而停留的伪装吧?
他真的有写过情书吗?
晚钟想象了一下,耸耸肩膀,嘴里泛出酸苦味。
周北鸣冲进店里,擦着扶梯跑过来。
他拎着棒球服外套,额前头发彻底湿透。
“高温预警真不骗人啊,十几分钟的路和火焰山有得一拼。”
北鸣大大咧咧地站到空调前,岑西抽出一把卫生纸,用力的捂到他颈侧。
南栀扫一眼短袖上的水渍,不解道:“你这是去哪了?怎么不骑车过来?”
“主任临时让我去市里开会,回来时十七路公交停运了,我只好坐三十一路公交在新开发区下车。从那边走过来,路上一辆共享单车都没有,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偷车。”
北鸣仰头,扯了下衣领,“但想想应该不至于。”
云锦拉开冰柜,朝北鸣扔去一瓶冰饮,“会上说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们单位是什么不入流的烂地方吗?堂堂省环境设计保护院分院,没几个能做项目的人就算了,我好不容易崭露头角,他们干脆把我当生产队的牛使。”
“又给你委派了什么项目?”
“除了古城边缘的水处理项目,古城建设的水处理项目也要我做,这两个项目离得近,做也就做了,可市区边界的旧址改造项目怎么还要我去?”
北鸣眼神空洞,眼眶里续起水雾:“这三个项目的截止时间相近,等做完,我怕是连人带盒三斤半。”
北鸣:“你们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多来看看我,忙完这几个项目,我无论如何都要离职出去旅游。”
店里的人听到声音,扭头注视他。
晚钟正准备安慰他几句,云锦忽地笑出声。
“你不说些什么吗?”
“如果指周北鸣的事,静静的听他说完就行了。”
晚钟不解:“原来你们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云锦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和相处模式关系不大,周北鸣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接超出能力的项目,只是一开始会发疯几个小时。等晚上吃了饭,他会像海边的猴子一样,高呼着热爱工作,因为第二天要上班做梦都会笑醒。”
“……”
“不用太担心他,虽然他现在月薪两千多块,但是手上项目完成后,他随时会被调回省环设总院。”
云锦和晚钟并肩而坐。
郁西经过北鸣身边,说了句:“需要帮忙的时候,随时联系大家。”
北鸣安静下来,停了几秒,他说:“古城建设项目和旧址改造项目确实有需要大家帮忙的地方。”
南栀凑过来,问:“我们又不懂环设项目,怎么帮你?”
“除了送饭送水,其他的你真得多求求组员了。”
“不过我们也很乐意听你说需要帮忙什么。”岑西听着郁西的话,认真地点点头。
云初端着咖啡杯,兴致盎然道:“你们的项目听起来真有意思,有申请参观的渠道吗?”
“致电官方应该就有答案。”云锦望住不远处的北鸣,道:“说起生产队的牛,周北鸣以前就和牛很有缘分。”
云初问道:“是小时候的趣事吗?”
“周北鸣七八岁时的事,那时候他们姥姥姥爷家养了几头黄牛,他总在下午帮忙放牛。某一天,周北鸣跟着其他牛群走上山坡,等到傍晚,他却认不出哪头牛和哪头牛属于他们家。”
云锦:“他久久的认不对黄牛,万般无奈下,几头牛闲庭若步逛到周北鸣面前,稳稳当当且哼哼着甩起尾巴。”
“哦,好了。牛找到了。”云初点点头。
“说起小时候,”郁西凑到她面前:“云女士知道许云锦以前的事吗?”
“哪一件?”
“他跟着您频繁往返国内外的时候,有一次,他在烟栊迷了路。警察来得及时,问他,‘小朋友,你的爸爸叫什么啊?’许云锦眨眨眼睛,毅然决然道,‘Yourfather。’警察顿了顿,又问,‘你知道你的妈妈叫什么吗?’许云锦特别认真的说了句‘Mum’。”
“这件事很难不流传下来。”云初呛了口咖啡,问:“你以前有……”
“云妈妈,你们还没听我说完话。”北鸣站在舞台上清清嗓子,“古城建设和旧址改造项目需要提前统计入驻店铺数量,你们如果听说店铺入驻的事,记得及时分享给我。”
“这和水处理区域有关系吗?”
“入驻店铺越多反而会越麻烦吧?”
“改造后完全就是新的商业街、步行街啊。”
他们准备着520装饰与赠品,围坐在舞台附近。
云锦本想今天请大家吃饭,可大家明显对店铺入驻的事更有兴趣。
他和晚钟一起修剪花枝,留下的玫瑰花头被放进加大号饮品杯。
偶然肩膀碰撞,云锦侧头和晚钟对视,他忐忑地问:“突然让你忙这些会不会很枯燥?”
“比起枯燥,可能是习惯了。以前经常帮姨妈处理花枝。不过……你的手……真的还好吗?”
“回去消毒擦药就好。”
花艺手套数量不够,云锦赤手处理大批花刺。
密密麻麻的小口渗出血迹,乍看有些可怖。
郁西起身到处翻找。
云锦低下头,看着手上的伤口说:“前几年就传出过旧址改造的消息,当时省里想聚集本省有才华的名人,打造名人住宅别墅。”
“像是名人小区那种吗?”
“差不多是那样,当时我们还在音乐家推荐票里写过你的名字。”
“全是名人的地方,到处会是选题。”乔郁西走到他们旁边。
晚钟眉心跳了跳,说:“听起来是会对岑西有帮助的地方。”
乔郁西不反驳,坐在他们旁边继续翻找。
“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固定花茎的胶带,没在这边吗?”郁西入神的搜寻。
云锦挪了挪杯子,把东西递过去:“是这款透明胶带吗?还是绿色的那款?”
“绿色的那款。”
“云女士刚才在用,你问问她吧。”
“也行。”郁西偏偏头,叹了口气:“对了,你听说了吗?许叔回春霖市了。”
云锦听到他的称呼,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晚钟打量二人之间的古怪氛围,握着花枝尴尬难立。
傍晚,乔郁西开车送大家回去。
云初疲累地走上二楼。
舞台周围只剩下云锦、晚钟和北鸣。
调酒师上班后,他们一人端着一杯调酒,坐到角落的桌边。
“如果有一天,名人住宅区真的办了起来,晚钟你真的可以去试试。”
“烟栊出过很多名人,小提琴名声比我响亮的人有好几个,我哪有竞争力。”
“年轻一辈你什么时候不是佼佼者?有机会就要去争取。”
晚钟攥着酒杯低下头。
云锦拉开展示柜,拿出剩下的红酒,“开导别人头头是道,你先前怎么没争取更好的机会?”
“我爸那一套不适合我,他又不能替我活出人生。”
北鸣挽起袖口,撇开吸管直饮烈酒。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问:“你当年怎么没做策展师?再不济也能去许叔叔那边做点房地产工作。”
“我和许先生没什么可聊的话题,我俩待在一起,恨不得能把房顶掀了。”云锦朝北鸣扔靠枕,“云女士的员工一周至少哭一次,你真是阴的很,哄我去给云女士打工。”
“你最近哭的频率不也快赶上给云女士打工?”
“真是哭三次能被你念叨三年。”
北鸣把靠枕扔回来,两人一来一回,身上沾了不少食物气味。
他又一次接住靠枕的瞬间,目光落在晚钟身上:“许云锦这种生来就在罗马,却偏偏想自己独立出来的人,有时候看着是不是很傻?”
云锦扯了把靠枕,北鸣擦着桌角拽住云锦的领口。
晚钟看他们生气蓬勃的打闹,心里生出羡慕。
云锦、北鸣、郁西待在一起时,不管什么话题都变得更有活力。
她好像很久没有敞开心和人说过话。
拥有什么都能说的朋友,只是看着都会觉得幸福。
晚钟不知不觉说:“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幸运啊。”
“这有什么幸运的?”
“你现在也是朋友啊。”
北鸣和云锦同时看向她,晚钟隐隐猜到后半句话。
乐队今天有个人独奏,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活力似乎会传染。
北鸣喝了几杯酒后,说:“之前刚留在烟栊工作的时候,我也有些心高气傲,认为要去其他城市才是好的选择。其实也后悔过不接手爸妈安排的路线。”
晚钟下意识放下酒杯,瞧着他。
“环境保护工作实际要下得污水沟,整理得夏天的垃圾堆,还得能掏的了粪池。一开始只有两千块,现在涨了几百块,各方面来讲都不容易被人瞧得起。”
云锦呼出一口气,目光逐渐聚焦:“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和从周阿姨口中听到,真是两个感觉。”
“我的现在入不了他们的眼,可我很重视这份工作。”北鸣躬颈,苦涩的牵起嘴角。
晚钟上一次听到周阿姨的名声,是在高一新生入学典礼。
校友传着:“姓周的有钱人家来了。”
随后,领着周北鸣的矜贵女士从高调的红色超跑下车。
今天之前,她还以为周女士会支持儿子的事业。
“远蔓说一直想和你谈谈。”
北鸣和晚钟碰杯,他问:“你们两个还没和好吗?”
“怎么想起来说这话?”
“远蔓这个月联系我好几次了,她说你们之间有些不愉快,道歉你也没接受,想让我探探口风。”
探探口风?
其实是来做和事佬的角色吧。
晚钟笑容淡下来,说:“她道歉了,我就一定要接受吗?”
北鸣和云锦愣住一阵。
晚钟坐在他们对面,深吸一口气说:“既然知道是值得抱歉的事,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做出来呢?等做了错事,再想着道歉后,让受害者装作无事发生,不觉得那很恶心吗?道歉后硬要人家接受,不是让人家又一次受到伤害吗?”
北鸣后悔说出刚才的话了。
“如果已经给他人带来伤害,是否原谅、什么时候原谅,不应该是他人所来决定的吗?一直催促着,似乎受害者全责,好像只要不立刻原谅,受害者就是不可理喻的、毫无同理心的过分疯婆娘。”晚钟的脸色变了又变。
“看来我不该问这件事。”北鸣无地自容般放下酒杯。
云锦第一次见晚钟明目张胆的情绪外露,和平时好说话且总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太相同。
乔郁西送完其他人,回到店前,打电话催周北鸣回去。
北鸣接了电话,说:“稍等几分钟。”
他一边确认钥匙、手机、外套等物品,一边开口道:“晚钟,远蔓没有删除拉黑你,你也没有删除拉黑远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待在同一个职场圈子,住在一样的户籍城市,低头不见抬头见,长辈也都互相认识,闹的太僵对谁都不好。”
他说完,拿着东西,出门上车。
云锦在甜品柜端来新的蛋糕,他扫过眼神平平的晚钟,静静地把酸奶递过去。
晚钟怔了几秒,没接。
云锦不尴不尬地放到她手边。
晚钟默不作声一会儿,喊他的名字:“许云锦。”
“嗯?我在。”
云锦抽出纸巾,整理桌上的残局。
晚钟又一如既往地开口:“你不要做那种叛徒。”
“……好,这件事我听你的。”
“那就让我在这多待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好。”想待多久都好。
云锦依旧坐在她对面。
晚钟新点了两款不同的调酒,有一口没一口的混着喝。
乐队轮到贝斯手的独奏时间。
暖色的灯光和紫绿相间的彩灯交相落在晚钟身上,扫过她的视野。
“本以为这周六也会有聚餐。”
“两个人一起吃饭,应该也算聚餐。”云锦目不转睛看她。
“你这样会让我想说些有的没的。”
“至少不管想说,还是不想说,我都会在这儿待着。”
晚钟听着云锦的话,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醉了,除了酒精味道,她还想说很多“废话”。
“你知道吗?南栀阿姨前几天讲了一个很动人的故事。”
“似乎听乔郁西他们提起过。”
“那让我也想起一个故事。”晚钟说:“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小地方的女孩出生了,可在她出生后没多少年,她的父亲去世了。女孩跟着音乐精灵般的母亲生活,母亲从来不夸赞她,她有时候也觉得她不适合做母亲那样的音乐精灵。但有一天,她和母亲真的不联系了,她们好多年间住在两个地方,已经长大的女孩意识到,她再努力也改变不了母亲的态度,她很难超过母亲的成就。这样的情况下,她继续坚持会不会太异想天开?”
云锦不赞成,也不反对。
他沉默着,把靠枕垫在她身边。
晚钟单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捏着吸管搅拌饮品。她没有等云锦的回答,说:“但好像放弃才更显得笨拙。”
“如果已经有了想做的决定,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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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试试看,可能最坏的情况只在脑海里。”云锦伏在桌面。
“好像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接着说下去。”晚钟挽起头发,问:“你有想到什么故事吗?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可能,有一个?”
“讲给我听吧,不管是什么样的故事,我现在都想听。”
云锦看晚钟闪亮的眼瞳,拿给她毯子,缓缓道:“在很近的时间里,有位不被期许着生下的男孩,他的父母起初相敬如宾,后来出了一场意外,父母开始互不联系。但无论哪个时间点,儿子的母亲从没有缺席过男孩的吃喝用度。儿子的父亲从意外发生时,就再也不在孩子和前妻身前露面。”
“听起来是很没责任心的人。”晚钟披着毯子,毯子上似乎还留着云锦指尖的温度。
她从披上那刻起,身上逐渐暖烘烘。
“前段时间,儿子联系了父亲很多次,电话数十通,短信数百条,但是父亲始终没有回复。后来,儿子从朋友口中得知,父亲早已经回家了。”
“他故意不联系吗?还是有难言之隐?”
“在很多人都有手机的时代里,在不大不小的城市里,在网咖开了很多家的情况下,联系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待过很多年的人,真的很难吗?”
“……说的也是,真的想联系,总有方法的。”
云锦喝了口酒,自嘲道:“没想到我们……两个人的故事里,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们都喝多了,才说出不像话的故事。”
“我可能要先拿钥匙回去了,你现在也准备回去吧。”
云锦站起身,又递给她白开水。
晚钟接过杯子,指尖温度逐渐升腾。
“原来真的喝醉了……”
晚钟瞟见云锦略微发虚的步子,看他红透的耳朵和侧脸。
她觉得周围的一切前所未有的拥有吸引力。
神思飘起的瞬间,她跟向走到舞台边缘的云锦,她不确定道:“许云锦……那封情书最后去了哪里?”
“是换了昵称,拿给X女士了吗?”晚钟:“还是……根本没有这回事?”
时间临近一点。
晚钟的所有注意力放在他的身影。
咚——
乐手抬起鼓槌,再次敲响架子鼓。
接连不断的乐声里,晚钟没有看到云锦回头。
2025.05.17
《Ripesummer熟夏》不公开经营记录。
一、今日歌曲分享
今日店内播放次数最高的歌曲为LanaDelRey《SummertimeSadness》,张韶涵、范玮琪《如果的事》,以及汪苏泷《一笑倾城》。
X女士所提交的乐评也正是这三首。
很巧的是,店内有人穿了红裙子。
二、店铺经营相关
(1)关于餐厅520活动
今日店内准备520活动用品,所认识的朋友都来帮忙。
我们定制粉紫色调的条幅、海报、旗帜,提前预定食材和新品,仓库和冷藏库基本被装满。
南栀阿姨结束为期三个月的国内旅行,她像往常,一有时间就待在店里。至今,她已经是店内VVIP用户之一。或许因为曾经所学专业,她在海报等周边设计中给予专业指导,最终成品远超预期。不过,她总在透过窗子朝外看,一直在等待什么。
乔郁西一开始很抗拒来店里,聚餐都很难喊得动他。后来他常到店内交流店铺经营,慢慢地养成来店吃饭的习惯。虽说他离职法医工作已有半年,可他依旧从不轻易尝试酒类新品。他和我一起悬挂条幅、旗帜时,一如既往的没有默契。
周北鸣住在餐厅附近,简单来说是我的固定饭搭子。他本科加研究生读的都是环境工程专业,当时的导师为他介绍当下的工作,很多人劝他转行,周伯母因为工作的事常对他大发雷霆,他的导师没少和周伯母沟通。记得这家分店刚开业时,他的导师进店为他充值三年的VVIP。
苏岑西和周北鸣是发小,和我是初中、高中同学,她毕业后待在传媒行业,今年正式进入省电视台。她说她一直想参与人文纪录片创作,近期在接触文旅项目。她承诺,如果项目到手,会带同事来餐厅聚餐,还会为同事充值VIP卡券。
至于X女士。
她仍未使用餐品代金券,甚至在餐厅主动提出补工时,和乐队的沟通没有任何差错。
今天准备冰封玫瑰时,她提到红玫瑰,却额外订购向日葵。
(2)关于店内客户调研
进行客户调研时,店里有人讨论“曾暗恋的人”,让我想起没敢送出的情书。
高中毕业后,周北鸣得知我暗恋某人,他问我出国前为什么不表白,问我的嘴是不是摆设。我说5月27日是很重要的日子。
周北鸣在青海路烧烤店聚餐结束后,问我苏岑西的感情状况,他常跟在苏岑西身后,希望总走在前面的青梅可以回头看见他的爱意。
我想,如果X女士不回头看到我的爱意,我会尝试着走到她身前。成年人的下次再见可能是再也不见,一直站在她身后未必是好的选择。
(3)关于暗恋这件事
关于暗恋这件事,我想,当单恋有了实体,牵制我的不再是地心引力。
一切在我控制之中的视线,任我指挥的思想,凭我自然而动的行为,都在心脏和思维的碰撞中离我远去。
名为理智的灯塔受她掌控,我从未觉得有任何事物如她般拥有吸引力。
重逢前,我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可她一叫我的名字,我就不再是我了。
演练过的句子形容不出此刻更浓烈的爱意,她却离我更近了。
独处喝酒后差点说出“想和你一起生活”这种话。
好在理智尚存,心跳颤抖着,颤抖着,让我落荒而逃。
写到这里,准备关上窗子。
一转头,望见楼下窜过一只尾巴很粗的立耳黑猫。
三、特别事项
周北鸣来店说古城店铺入驻的事,他没时间每天转悠,也没精力挨家挨家重复调查店铺,希望大家给予帮助,并邀请各位一起参与篮球赛。
比赛时间、地点还没定下来,只知道是古城开发商和环设总院分院的朋友私下组的友谊赛。
据说奖品是X女士最喜欢的海边旅行券。
提起篮球赛,不由自主想到高中时期。
X女士有段时间常从篮球场路过,我一开始总会偷偷看她今天来没来。后来听说她有暗恋的人,不知是真是假,但总不能给她带去困扰。
因为故意装酷,演成毫不在意她出现的样子,这件事前几天让周北鸣笑出生理眼泪。
真是处处都有Steve。
今日店长:许云锦。
——隔几天的记录。
2025.05.25.
PS1:昨天上午,云女士发消息说,X女士来店借用发电机。
很不巧,另一台发电机被乔郁西搬走了。
X女士希望我带她挑选新的发电机。
得知这件事时,我正好看到墙边X女士赠送的乔迁油画。
原来,当暗恋到一定时机,面对墙角时,也能撞见顶上的星光,这种情景很难心情不好。
我大概会高兴得整夜失眠。
PS2:爱华大道维修的风还是吹到向阳路,值得庆幸的是青海路不受影响。
而难过的是我没有资格邀请X女士到餐厅二楼借住客房。
今日记录:许云锦。
8. Chapter.8.星星撞八下
周二调休日,晚钟和云锦自驾进入春霖市区。
售卖发电机的店铺驻在旧址改造项目附近,途径项目组,周北鸣拉着他们加入五人小群。
他说5V5的篮球赛,地点定在发电机店铺转角处的隧道篮球场。
晚钟跟着导航提前认路,云锦走到店铺老板面前,熟稔地沟通来意。
他仔仔细细的考量,和老板耐心询问。
晚钟并不了解这些,她看了看隧道下的新建篮球场,目光落在另一边。
她第一次知道,周北鸣所进行的旧址改造项目,主体是春霖市老展馆中心。
前几天,宁雨姨妈和南栀阿姨住进空调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民宿。
收拾东西时,南栀阿姨说宁雨最大的遗憾是从未在春霖市展出画作。
宁雨静静的听,不予反驳。等听完,她淡淡提起一楼仓库堆积的花店用品。
她说,有人开价五十万,希望单独买下一层店面。她催促晚钟搬出去,不要影响房子售卖。
可搬出后,要怎么做呢?将花店用品挪到二楼房间吗?
晚钟不明白宁雨姨妈的想法。
她叹出口气,这时,云锦和老板结束谈话,站到她身边说:“最近购买发电机的人有些多,你方便接着等吗?”
“是需要提前预定款式吗?”
“不算,只是暂时缺货,从外地发过来需要时间。”
晚钟沉思半刻:“老板有说具体要等多久吗?”
云锦微笑着点头:“快则三天,慢则一周。到货后免费上门安装,你如果不够安心,到时候我帮你监工。”
“好,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既然离得近,能帮到你就好。”
云锦眉头也不皱,公式化的回复。
期间有其他客人进店咨询,等两人从店铺出来,外面烈阳高照,已是下午一点出头。
他们没有撑伞,阳光直直的打在脸上。
云锦留意角度,用身影为晚钟遮挡部分阳光,走出一段路,停车场仍在视线之外。
他脸色微变,手指搭上外套衣领。
云锦忽然有了为她撑起一片遮阳区域的想法。
哪怕她意识不到他克制下的爱意。
他缓缓拉开一边衣领,晚钟却停下步子,瞥他一眼:“许云锦。”
“嗯?”云锦动作顿住,仅一秒,他又迅速合上衣领。
春霖市很久没下雨,空气里似乎弥漫尘土味道。他莫名口渴,环视一周,近处没有副食店。
晚钟稍稍一愣,摇了摇头:“话到嘴边忘记想说什么,等下次想起来,我再来问你吧。”
“……好。”云锦顾不上倾斜的衣领,目光读到她说一半的口型。
是想问“情书”吗?
云锦长舒一口气,慢慢的镇定。
晚钟坐上副驾驶,轻声问:“你等会儿要忙其他事吗?”
“要去百林路房地产公司一趟,需要我提前送你回家吗?”
“不了,临时来回有些麻烦,你去忙吧,我在附近转转。”
“好,有情况随时打给我。”
云锦发给她电话号码,手机关闭静音模式。
百林路距青海路最远,几乎挨着春霖市外围。
除却路头产业公司、路尾烧烤店铺,整条路中间都是尚未重建的荒区。
房地产公司附近没开设餐厅,没入驻奶茶店。
晚钟绕一圈没找到能买瓶水的地方。
她打开导航,路过两个红绿灯,走进千米之外的副食店。
店对面张贴巨幅海报,固定数米宽的条幅,似乎是新店开业。
晚钟远远地望一眼,刚抬脚,对面走出熟悉的面孔。
“晚钟?”
“……”
“是孟晚钟吗?”
晚钟收回视线,不经意侧身。
分明在乐团有时半月见不到一次,怎么回了家里,到处都能见面?
已经离得那么远,为什么瞬间能够认出来,还可以直接叫出名字?
“孟晚钟。”
“是我,有什么事吗?”
“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一直都没有回复我。”
两家店铺中间横穿一条马路,正常运行的红绿灯上跳跃红色的数字倒计时。
略略抬眼,对面是家烧烤店分店。
新店开业,实在热闹。
“有时间的话,我们进店谈谈吧,这家店是我家开的。”
“……远蔓啊,你知道吗?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风景也不太好看。”
站在路对面的人不说话了。
她上前一步,身上穿着的红色裙子漾起莲花般的弧度。
晚钟盯着那条亲手送出的裙子,一动不动地抿唇。
“等过段时间吧,有机会的话,我们下次再见。”
“那等你想见面的时候,会发消息告诉我吗?”
晚钟扯扯嘴角,只说下次再见。
风吹得横幅烈烈作响,可皮肤上的温度烤得炙疼。
红灯倒计时还没结束,晚钟转过身,朝另一边走。
半月后,篮球赛的参与时间正式定下。
比赛当天上午,晚钟一边缠腕带一边调整呼吸。餐厅打算入驻古城,今天和古城开发商的比赛务必要留下好印象。
“上次打篮球是什么时候?”
“我吗?”晚钟抬头看穿了球服的云锦。
“嗯,总觉得你缠腕带的手法很熟练。”
“可实际上,上次打篮球是在高中体育测试。”
“那我可能好点,每两周都会约着打篮球。”
云锦拿出两套护具,晚钟嘴角噙笑道:“既然是老板的好意,那我就不推脱了。”
“那就两套都带着吧,替换着用。”
拿着护腕护具,晚钟静静看他半秒。
他好像永远知道该怎么照顾她,进群之前,他问她想不想调休,确认参赛以后,他适时准备各类护具。
单纯作为一个老板,做得有些太周到了。
“为什么大家的人生清单里总有夏天去海边?这像一种执念了。”
南栀帮忙照看一天餐厅,她坐在晚钟背后的座位上,滑动短视频。
“夏天海边凉爽,又能避暑欣赏美景,又能短暂的逃离城市释放压力,怎么看都是好去处。”
乔郁西微低着头,把饮料放进塑料框。
南栀不以为意地笑道:“如果短暂的逃离束缚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大家早就四处奔走了,更不会再念着落叶归根这种话。”
乔郁西黑眸深深,垂眸看她一眼。
他的脊背绷得笔直,放下的塑料筐和地板碰出闷响。他欲言又止,这时,手机收到消息通知。
AAA环境工程周北鸣:“坏消息,被偷家了,古城开发商是云女士的前夫,许云锦他爸许先生。”
消息发在五人群,郁西和晚钟的目光转移到云锦身上。
云锦握着手机,高高的个子略略拱起脊背,他臂弯里还放着想送给对面选手的餐厅周边。
晚钟起身走向他,走到一半,被郁西攥住手臂。
她瞧郁西对她轻且缓的摇头。
拉开车门,晚钟和云锦并排坐到后座,一路上他们都在看手机。
郁西和岑西见氛围不对,一个比一个安静,故作手忙脚乱。
关于许先生的事,他们谁都没有资格劝云锦不要在意。
晚钟对许先生仅有几秒钟的印象,高中时期,每月多次的家长会许先生只去过一次。
那天她发资料,许先生态度最为瞧不起人。
黑西装,灰马甲,蹭亮的深棕色薄底尖头皮鞋,再加上偏瘦条的体型,命令她像命令最讨厌的下属。
再见许先生,晚钟没想到对方变化巨大。
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整理运动服褶皱,宽大强壮的肌肉蹦出青筋。他旁边站着体型差不多的年轻人。
“你们可算来了,这位是春霖古城开发商许铮青许先生,这位是许先生的左膀右臂,林特助。”周北鸣介绍道。
晚钟跟着打招呼:“许先生您好,林特助您好,我是北鸣的朋友。”
许铮青的视线跃过晚钟,停在她身后的云锦脸上。
他和云锦很久不见,很多年没听过“爸爸”这个称呼。
晚钟硬着头皮,接着介绍道:“这是云锦,这是郁西和岑西。”许先生应该都认识。
云锦站在晚钟身后,朝着许先生不咸不淡地说“你好”。
郁西后退几步,走客场似的说:“今天如果不打狠点,云锦会不会扣掉我们的餐厅优惠券?”
岑西不在意道:“扣掉就用会员卡呗,他给大家充的有钱。”
郁西不接话,岑西等了半刻又说:“再不济让周北鸣请客呗,今天的场子是他负责沟通。”
两队人员里,只有周北鸣两边都能说得上话。
他热心肠,和路过的蚂蚁能聊一整天,还负责古城开发工程,许铮青一和他说话,就耐心起来。
周北鸣走到许铮青对面,递去一瓶水:“许叔最近在忙什么?听说旧址开发项目也是您负责啊?”
“是啊。”许铮青接过水,攥在手里,“人上了年纪就闲不下来,这不看到什么项目都想试试。”
周北鸣想也不想,飞快道:“那之后还要承蒙您多关照,这几个项目现在都由我带队进行。”
他不好得罪,也不方便太讨好,两队人员里他最头疼的就是许铮青。
顺着话题继续聊,旁边的助理和他时不时客套。
晚钟看眼许铮青,拎着篮球朝场馆另一端走。
云锦耐着性子等北鸣聊天,撤出一段距离,他对着林特助皱眉。
郁西看不过去,问:“上月底,许叔真没回来看一眼?”
“助理说他那天在国外爬山。”
“……”郁西陡然无语,他拍拍云锦的肩膀,领着大家做热身运动。
途中,郁西挪到云锦旁边说:“许叔是周北鸣老板的合作对象,也是你未来的合作对象,态度一直不温不热也不是办法。”
他偏头说:“要不你就当他不存在。”
云锦摇摇头说:“那怎么可能。”
他是许铮青的血脉延伸,五月底的日子许铮青又是罪魁祸首,他不会容忍对方拿走几十万以后年年装作事不关己、无关紧要。
可真的见面了,他认为比起大吵大闹,执着的讨要说法,不闻不问才是更好的选择。
他不能因为某个人,毁了大家的好心情。
以许铮青曾经的说法,云锦的性格既不像云女士,也不像许家人。
云女士谨慎细致,身上总带着一股松弛的利落劲,从不会轻易接触极限运动。许家人个个唯利是图,只要钱到位,抖着腿也能从山崖一跃而下。
到了许云锦,他捧着热茶,盘腿坐在极限运动看台上,等人来问怕不怕,他点头又摇头。
等他做完极限运动,云女士问他有没有想过如果死了、出意外了该怎么办。
许云锦露出牙齿笑,平平淡淡说:“死了大概就是死了,你应该准备吃宴席收礼金。”
那副态度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看着许铮青和林特助做准备动作,晚钟蹲下身系鞋带,北鸣和郁西上场运球,他和岑西坐在看台边缘。
云锦瞄过许铮青上了年纪的面容,望一下林特助自信昂扬的笑脸,心里生不出丝毫隐瞒。
岑西凑到他面前说:“比赛要是输了,可不能克扣我的甜点。再说了,那是输赢吗,那是人情世故!”
赢了未必讨好,输了可能还有下一次相约。
对面除了古城开发区的人,她认出几位电视台采访过的优秀从业人士。
不管有没有胜负心,都得考虑考虑以后的职场路。
一群以后总会常见的长辈,输了比他们年轻人更挂不住面子。
云锦不为个人考虑,也会为朋友考虑吧?
岑西斟酌着,想起云锦以前和许叔吵架后,凌晨三点喊起小伙伴,把许叔天亮要用的剃须刀埋进湿地公园沙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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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许叔发现这件事,云锦信誓旦旦道:“你再凶云女士,下次埋进去的就是你的合同。”
许叔气急败坏,云锦挨了揍还笑嘻嘻的请伙伴们到湿地公园吃烧烤。
今天,如果云锦咬着牙也要打赢,似乎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岑西运着球,询问他:“你今天的战术是什么?”
“无论如何也要打赢许先生,这算战术吗?”云锦嗓音很轻,笑意不及眼底,“他年纪大了,耗耗体力自然会退场,我没其他想法,只要他下场就行。”
岑西点点头,告知其他小伙伴。
可真到上场的时间,云锦传过几个球后,站位走得越来越偏远。
上半场勉强顺利,到了下半场,许铮青仿佛和云锦杠上。
他们两个人碰碰撞撞,免不了肢体摩擦。
后面,比分逐渐拉开,许铮青沉着脸,将球瞄准云锦。
云锦试图接球,跃起后没等脚底挨地,腹部被人狠狠撞击。
他重力不稳,摔到地板再被鞋子碾过手腕。
“够了!都停下!有人受伤了!”晚钟直直地冲过去,她用肩膀别开其他人,堵在云锦身前。
她又喊了几声,探手摸过去,她瞥见云锦不停颤抖的手腕:“你别乱动,120、我给你打120。”
云锦抿着唇,一声不发地掀起眼皮。
许铮青立在林特助后面,一脸无辜道:“我就说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还好大家都没事。”
周围几个人均看到许铮青撞向云锦,但听郁西说“没有骨折”,一群人打着哈哈,为许铮青辩解说“都不是故意的”,“运动有摩擦在所难免”。
似乎为了补偿,哪怕比赛临时结束,海边旅行券也送给了云锦。
郁西开车带小伙伴们去医院,希望能为云锦做进一步检查。
脾气最好的北鸣冷着脸,骂骂咧咧道:“亏他还是云锦的亲爸呢,儿子受伤了问都不问一句,躲得比谁都远。”
云锦没有说话,坐在车后座扶着手臂。
郁西等红绿灯,回头看一眼他不停颤抖的手腕,心里生出火气:“对亲儿子都能下阴招,他真出息。”
“习惯就好。”云锦低着头,“是我不小心,该多注意点。”
北鸣叹出口气:“说起来怪我,早知道大老板是许叔,说什么我都不让你们过来打球。”
岑西看眼手机,尴尬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处理才更重要,检查治疗费让许叔出?就说让他请吃饭或是AA?”
郁西嗤笑:“这套方法现在不可行,许叔发消息让我问大家今晚有没有时间聚餐。他还蛮大的脸。”
他扫眼红绿灯,跟着导航开车。
过了几秒钟,手机再次响起。
许铮青发消息催促,打算今晚务必请他们吃饭。
郁西起初没理,等带云锦驶出医院,许铮青打来电话,说已经定好吃饭位置,要聊些重要的事,让他们尽快赶去。
云锦看了看高高肿起的手腕,瞧一眼已晚的时间,最终点了点头。
许铮青定了一家百林路的烧烤店,二楼包间空调开放,网络流畅,隔音极好。
他和郁西、北鸣挑选餐品,岑西帮云锦拉开椅子,扯出纸巾再次擦拭桌面。
晚钟拆开一次性餐具,顺着云锦、岑西的方向往外传。
传到许铮青手边,他抽出一次性纸巾,裹住晚钟拆开的全新餐具,朝垃圾桶稳稳一掷。
啪嗒。
餐具住进垃圾袋。
他面色不改的让服务员再送一份餐具。
“你们可能不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配得上许家的人。”许铮青余光也不看晚钟,自顾自拉着周北鸣说话。
“晚钟,陪我去趟洗手间吧。”岑西温和地笑。
走出包厢外的长廊,她继续道:“许叔这个人以前就习惯区别对待,年纪上来了比以前还要过分。你别太往心里去,今天见识见识这人怎么样,以后你心里就有底了。”
晚钟道谢,没多说。
走到二楼吧台附近,岑西递给她菜单,随性道:“他们几个不一定会点到你想吃的,你看看想吃什么,尽管点。等会儿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总不能让自己饿了肚子。”
晚钟不再扭捏,点完菜,岑西抱着冰饮先一步回到包厢。
她调整状态,准备回去,一转身,见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长辈。
“你就是和我家远蔓一起工作的孩子吧?”
穿着烧烤店工作服的中年女士直勾勾和晚钟对视。
晚钟一愣,认出女士是远蔓的妈妈。
她恍然想起,这是程远蔓家开的店。
孙女士和晚钟面对面站着。
晚钟心跳忐忑,先收回视线,不再看对方。
孙女士侧身取下围裙,蹭几下手后,重新面对晚钟。
这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鞋尖抵着鞋尖的下一秒,孙女士抬臂将晚钟抱进怀里。
她轻轻拍打晚钟的后背,声线颤抖道:“那孩子一定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吧?”
“晚钟啊,真的委屈你了。”
“你想吃什么阿姨都会给你免单,不管那孩子怎么说,你都不要放弃才是。”
晚钟眼前起了水雾,颤颤着叫了声“孙阿姨”,就再也说不出话。
缓缓看过去,孙女士比她更快的红了眼眶,落了眼泪。
晚钟回到包厢,依旧坐在云锦身侧。
许铮青没在屋内,他坐过的位置布满水渍。
郁西和北鸣憋笑,岑西一个劲儿的说许云锦干的漂亮。
晚钟不明所以,云锦见她眼眶微肿,探头问:“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她耸耸肩膀,蓦地一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还好吗?”
“现在可能不太好。”云锦抬了抬手臂说:“一见许先生,这条手臂就又疼又痒。”
“要不我们先走为敬?”晚钟回过神,再一抬眸,桌上其他几人的视线凝在她的身上。
9. Chapter.9.星星撞九下……
晚钟回到向阳路,时间已近十一点。
她打开手机,照向花店小楼。
宁雨和南栀在阳台支起桌椅,插电炖菜煮火锅。
“快递店问东西要不要退回。”南栀看眼消息。
“……什么快递?”
“今天中午送来的跨国快递。”南栀和快递店老板是高中同学,以往寄到宁雨花铺的国际快递,不是被拒收就是被退回。
南栀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她扫视阳台上硕大的纸箱,说:“重量不轻,搬上来差点砸中我的脚。”
“不搬,不就好了?”
“我不关照你,还有谁能帮你?”
“我又没逼你做事。”宁雨看一眼面单,久久的沉默。
南栀不尴不尬抬起眼,说:“也就脾气和年轻时没有区别。”
“是吗。”宁雨起身,瞥见楼下的身影。
“姨妈。”晚钟喊。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宁雨手搭护栏,“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上来吃点?”
“今天不太有胃口,你们多吃些。”
“说的什么话,别别扭扭的像个外人。既然回来了,就把你的快递拿走。”
宁雨坐到锅边,南栀把食材捞进碗里。
晚钟在楼下阴影里反应一阵,后风一般窜上楼梯,一把拉开阳台的隔门,“姨妈刚才说,有我的快递?”
她往阳台打量,见到角落半米宽的箱子。
分明她最近没有线上购物。
“姨妈有看寄件人吗?是……从哪发来的快递?确定收件人是我,地址没写错吗?”
“既然那么好奇,不如自己看看。”
晚钟一颗心忐忑跳动。
南栀放下碗筷,瓷底和大理石桌面碰出脆响,“面单是国际快递,说不准是你以前买的预售商品。”
晚钟无话可说。
她很清楚,她从不会买预售类国际快递。
宁雨已经没耐心了,端着碗催促道:“你到底要不要吃饭?如果不想吃,赶快拿着快递回屋,在这儿站着像什么样子。”
晚钟绷直嘴角,主动抱起快递说:“刚讲过不是很想吃,我拿了快递就不在这儿待了。”
宁雨不再说下去。
南栀抬筷敲她手背,晚钟关闭隔门时,听南栀骂道:“你真该喝点凉茶去去火,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说你唯一的外甥女?”
“我养她二十多年,一句话都不能说吗?”
“你这臭脾气真是……没看出她心情不好吗?”
“……谁?”
“晚钟啊,孟晚钟!”
空气安静下来。
一秒,两秒,宁雨不出声了。
她侧过头,看晚钟勾上客厅的窗。
夜里十一点。
晚钟坐在地垫,认出邮寄地址来自意大利。
她持剪刀划开封条,见箱内叠放几个精致的纸盒。
橘色调的外壳,棕黑底的丝带,一看就能联想到桑女士。
妈妈怎么可能寄来快递?
晚钟重看收件信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拆开礼盒,内置黑色无袖长裙,搭配同品牌绑带高跟鞋,另摆放不大不小的配饰。
昂贵,用心,却唯独不适合送给她。
晚钟不卑不亢盖上礼盒,微微纳闷的瞬间,姨妈叩响房门,说楼下有人找她。
“这个时间点,能是谁过来?”她回答得很敷衍。
“这倒要问问你自己,楼下的人知道你的全名,也知道我是你的姨妈,怎么看都不像外地人。”宁雨回想着,反反复复看她脸色。
几分钟后,晚钟揣着手机朝楼下走。
她刷新聊天页面,没看到有谁发来信息。
略微犹豫几秒,她向云锦打招呼:“你现在回家了吗?”
云锦说:“刚到出租房,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
晚钟:“还好,只是有点好奇你在做什么。”
云锦看到消息就立马发来照片,晚钟下载原图,顿了一下:“在欣赏上次送你的乔迁画吗?”
“是啊。”
“周围好亮堂,你把它摆在哪里了?”
云锦读过消息,再也掩藏不了笑容,他说:“摆在卧室门边,时常能看到的位置。”
晚钟点开图片,放大缩小细细审视,心意被重视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在这一瞬间却莫名觉得憋屈。
打字的动作迟疑一阵,再抬头,已经走到一楼门口。
门的另一边立一位中年男士,肌肉明显,戴着墨镜,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
“许……先生?”晚钟立刻止步,差点挂不住笑。
许铮青面无表情点下头,说:“孟晚钟,我们出去聊聊吧。”
晚钟低下眼眸问:“许先生是有什么事吗?不能在这儿谈吗?”
“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既然是私事,我们单独谈比较好。”
“……什么私事?许先生想去哪里谈?”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要是不放心,你随时可以录像。”许铮青摘下墨镜,视线沉沉。
晚钟不追问了,跟着他走过蓝湾石桥,进入一家鱿鱼虾火锅。
他们点了一半鱿鱼一半虾,除却赠送小菜,谁都没有额外点餐。
餐具送上后,两人一言不发的用开水烫过餐具,自顾自整理桌面,情绪稳定的像两只卡皮巴拉。
等食材开火,许铮青在碗里添份芝麻酱,挑眉道:“这家店以前开在音乐餐厅的位置,后来换了老板,才挪到这里。我记得那时19年,你们家传出些不光彩的事。”
晚钟心头一跳,杯子里的开水浇上手背。
“在烟栊,男性出轨的事常见,女士出轨的事罕见。桑女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出和男人不清不楚的报道,这算是基因问题吗?”
“孟晚钟,你现在还小,你感情上的事我不多说,也不多问,但你和爸妈、和姨妈的事我没少听说。桑女士怀孕出轨的报道我也看过几次。”
“不管你对云锦是什么感情,他以前暗恋你的事已经无法被改变,叔叔只希望你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影响他现在的生活。”
“说到底,我还是他的生父,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相互怨恨,我总要管他一些事,你能理解叔叔,是吧?”
许铮青面上的笑容一丝不减,目光始终放在晚钟身上。
她不习惯他的态度与说法,咬牙沉默着。
“你应该知道,你的家庭环境不好,出身环境和云锦天差地别,成就资产不值一提,既门不当也户不对。”
许铮青坦言,观察孟晚钟的每一个表情。
晚钟收紧笑容,依旧大大方方,松弛却坚定地端坐:“许先生,您可能误会了什么。”
“是么,误会了什么?不妨你和我说说。”许铮青慈和不达眼底。
“我和许云锦不是您以为的那种关系,他喜欢我是以前的事,和现在没有什么牵连。”
“你敢说你一点都不觊觎他?”
“我为什么要向您保障这种事?就算谈恋爱了,有爱人的人是他,和您没什么直接关系。”
许铮青:“你就是图他长得好看,图他年轻有钱。”
晚钟长舒一口气,吃了几口鱿鱼,才重新看向他:“许叔叔,说不准是他图我年轻漂亮呢?”
许铮青哽住,手里的酒杯拿不起放不下。
吃完鱿鱼虾,两人静待店员在锅添汤,端上素菜拼盘和摆放好的宽面。
晚钟把空掉的酒瓶递给收桌店员,许铮青喝红了脸,一阵一阵地问:“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他?你到底喜不喜欢许云锦?”
“您到底想听我说什么回答?不然我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重复什么?你怎么能不喜欢他,他要颜值有颜值,要个子有个子,要事业有事业,年纪也不大,怎么?配不上你?”
“……叔叔,您喝多了。”
许铮青:“不,我没喝多,我清醒的很。你这种年轻好看还有才艺的女性,不可能在小县城甘心待一辈子,我前妻当年就是这样的人。”
“许叔叔,我不了解您家的事。”
“不了解又怎么了?我不能让云锦跟我一样,轻易就被别人给骗了感情!”
“不是我说……叔叔您这么在乎他,打球的时候怎么还下那么重的手?”晚钟不理解。
许铮青猛地盯住她,断断续续说不明白。
其他桌的客人频频朝他们投来视线,店长站在不远处,津津有味的八卦。
听晚钟说要结账,店长眼睛一亮道:“今天店内活动,给你们算八八折,也算图个好兆头。”
“八八折怎么还好兆头了?你说她怎么就看不上我儿子?”许铮青揉一把脸。
店长接话道:“八八发发嘛,听着吉利,不过您儿子是做什么的?”
“跟你一样,开餐厅的。”
“那感情好,说不准我们还认识呢。”
许铮青大笑道:“那指定能认识,他开音乐餐厅呢。”
晚钟看许铮青骄傲的神情,恍惚觉得对方不在作假。
店长摇了摇头说:“这我们可比不了,那家音乐餐厅在外省都有好多连锁分店。”
“一共两百八十二,姑娘。”店长:“老一辈的人嘴硬心软,姑娘你要是真看上音乐餐厅那小伙子,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
“在一起什么在一起?我还没同意呢,他们怎么就在一起了?”许铮青刹那窜起来。
店长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又笑开了:“我算知道云女士当初怎么要和你离婚了!”
他们打着趣,晚钟老老实实付款,再从冰柜拿出几瓶水。
装进塑料袋的时候,她回头看,店长已经去了其他桌,许铮青抓了把头发,拿着半杯酒不再喝了。
晚钟等待小票打印,许铮青整理领口褶皱,几秒后,看不出他刚才的情绪波动。
她走到他面前,说:“许叔叔,我送您回去吧。”
“走吧。”
许铮青声音降了下来,风一吹,他也不吐,反而更加安静下来。
他走路摇摇晃晃,不让别人扶,晚钟也拽不动他的浑身腱子肉。
她只好走在外侧,落后一步照看走在内侧的他。
一路沉默。
走到蓝湾石桥,他陡然停住:“许家总是出些嘴硬心软的情种,云锦也好,你也好,在我们这辈人眼里都还是小孩子。”
“你们正是打拼事业的年纪,现在谈恋爱了又能怎样?免不了的异地分手,隔阂争吵,到最后不还是各过各的。”
“你不知道啊,我和云初、云锦当年的事,我们再相互怨恨,也挽回不了什么,可要是不怨恨了,连个记挂的理由都没有。”
晚钟反而镇定下来,她立在一旁,只记得在某一年儿童节前后,云初和许铮青带着哭红眼睛的云锦朝湿地公园走。
在那之后,他们一家消失很久,据说准备在其他城市落户。
“孟晚钟,你记恨我那会儿说的话吗?”许铮青问。
晚钟愣了一刻,下意识摇头。
许铮青说她铁石心肠,怎么会生得冷漠无情。
晚钟坦然迎视他,说:“许叔叔太小瞧我了,我听过的难听话比您想象中还要再多些。听多了,我总不能次次都往心里去,日子还是要过的嘛。”
“……”许铮青无言片刻,“那你知不知道,许云锦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您指X女士?”
“是了。”
“那您既然知道她,为什么还会觉得许云锦喜欢我?”
许铮青:“直觉!你懂不懂,这叫直觉!男人的第六感!”
他又开始问晚钟到底喜不喜欢许云锦。
晚钟不得不承认,他醉得彻底。
就算他不耍酒疯,一直待在石桥边也不是办法。
她问不出他的住址,连打车都寸步难行。
无奈之下,晚钟递给许铮青矿泉水,小心翼翼打给认识的人:“云锦,许云锦,你现在能不能来蓝湾石桥找我一下?”
“你怎么去那了?”云锦看一眼时间,从床上迅速支楞起来。
凌晨三点,在那边做什么?
不会想不开吧?
云锦嗓子一噎,顾不得穿鞋就往玄关跑。
下一秒,他听到晚钟略显尴尬的声音,“许叔叔喝多了,他不愿意让人扶,我也不知道林特助的联系方式,你能不能……能不能出来接他一下?”
—
八分钟后,云锦抬着裹了药贴的手臂,跑到他们面前。
他也不知道许铮青现在的住址,更不知道林特助的联系方式。
打给周北鸣,电话无人接听。
云锦深吸一口气,架着许铮青往餐厅二楼走。
安顿好醉汉,两人坐到客厅茶几旁。
一臂之遥就是视野宽广的连排大窗,晚钟不自觉看过去。
云锦拉开飘窗边的台灯,立在她不远处。
客厅灯光微弱,简约中莫名有罗曼蒂克氛围。
她近在他的眼前,可他第一次无所适从到极致。
多年公式化交流,云锦对许铮青不算了解。
晚钟的想法他猜不透,现在要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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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了要说什么呢?
晚钟静静的,扬起下巴朝他笑。
云锦不自觉动摇,盯着她问:“他有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
“没有,只是聊了聊天。”
“下次不要答应这种事,及时打给信得过的人,好吗?”
“下次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下来了。”晚钟耸耸肩膀,“不过我有记得打给你呀,凌晨四点也会接电话的店长。”
“……现在是凌晨三……”云锦稍稍一愣,想起在店里说过的话。
晚钟托着下巴,目光依旧清冷。
许铮青说她和云锦不适合在一起,还一直询问,她喜不喜欢云锦。
这个问题,有一半需要云锦的回答。
许云锦现在,还在喜欢她吗?
晚钟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思索着,最先移开视线。
窗外的天色比来时阴沉,远远地望过去,建筑上方已经瞧不见月亮的影子。漆黑的浓云中偶尔疾过几道闪电。
晚钟眼皮一颤,看眼时间的功夫,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进树梢。
树叶间的雨珠哗啦啦落下,坠在眼前的窗台上发出闷响。水流近在眼前,她下意识拢拢外套,借玻璃倒影,看云锦拿着热水壶缓慢走近。
雨珠交杂的视野逐渐模糊,气氛随着泛冷的空气渐渐压抑下来。
云锦高高地立在桌边,视线跃过座椅扶手,落在她的手臂。
他倒茶好半天,有一瞬,似乎开口叫了她的姓。
晚钟顿一秒,目光再看过去,他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到桌子对面。
他递给她一套瓷杯,白皙修长的手在视线一晃而过,继而插在外套的口袋里。
油画一样静谧且唯美的姿态和记忆中的形象完全无法重叠。
晚钟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云锦的性格比高中变化很多,印象里他以前对谁都不爱搭理,现在会区别对待,对大部分人都温和平静,可哪怕面对面,也难以触及真心。
不知怎么的,晚钟没话可说了。
她忆起先前聚会上“暗恋且写过情书”的事。
晚钟本以为这不算什么,但远在意大利的某人让她拾不起及时询问的勇气。
今天会有机会吗?
她犹豫着,瞧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现在还不到四点。
暴雨应该不会立刻停下吧?
一条条雨痕下的建筑和八年前比起来,像是重新翻新一遍。
道路变换格局,建筑高了不止一倍,已经看不出石桥另一边曾经建过座公园。
曾经走着同样的路线,一起去学校的熟人好几年没再集体聚过。
晚钟忍不住走神,模模糊糊想起高中那两年的云锦。
他是突然转班过来的学生,一开始不爱说话,总是端着股傲慢的少爷心气。后来开朗一些,却变得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唯二留有印象的事,好像是在某次迎新演讲。
她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前弄丢发绳。
云锦追着她走到队伍最后面,递给她一条不宽不细的、雪白的微硬手环,不咸不淡道:“用完不用还了。”
直至前几天刷到关于滑板比赛的短视频,她才知道那是活动用的滑板手环。
他从来没提过那些。
连重逢都没有拿以前的事刷存在感。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暗恋谁七八年时光吗?
如果半分不喜欢,怎么总适时做出关照的事?
晚钟嗓子发噎,喝完半壶茶,胸口积压的情绪反而愈发明显。
她心里颠了一下,习惯性先开口:“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了。”
“小程序说雨势一小时后减弱。”
“啊,那我能在这儿待到四点多吗?”
“……不会太晚了吗?”
“还不清楚,而且我出门没有带伞。”
“楼下吧台有把以……”
“我想在这儿再待一阵。”
“……”
晚钟放下瓷杯,情绪沉了下来:“今天有些特别。”
云锦的手指停在热水壶手柄,一道闪电惊过,两人间的空气彻底凝滞下来。
台灯微弱的光芒笼罩两人的身影,晚钟侧身对着云锦,笑了:“我收到迟了近八年的礼物。”
他怔愣一会,半压下双眸:“礼物还算合心意吗?”
“完全不是我的风格,还没一条手……发绳来得有意义。”
“听起来不是一般的不满意。”
晚钟耸耸肩,认真道:“只是觉得过期的用心,有时候一文不值。”
“……”云锦迎视她,手里的水壶晃动一瞬,“你在所有事上,都是这样的想法吗?”
所有的事?
她摇下头说:“这要分情况。”
“如果是感情上……”他松开手。
“假如有人暗恋你,”他侧目,声音里带了颤意,“多年后终于表白,你会觉得那人的喜欢一文不值吗?”
暗恋多年后的表白吗?
晚钟静默着。
这么多年来,她没经历过这种感受。
或许有人喜欢她很久很久,可她在感情上总在有些迟钝。
慢半拍里,有许多值得担忧的事情。
担心表白是一时新鲜;
担心他知道她以前的事;
担心交往一段时间后,他说感觉她以前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越思索,窗外的雨越渗进肌肤血液。
晚钟身上发冷,可在这一秒,就在这一秒。
她想违背一贯的作风,试着不再那么慢半拍。
如果答案和想象中不一样,至少她试过了。
如果答案和想象中一样,最坏的结果只在脑海里飘过一会儿。
她从思绪抽神,后顾都忘到脑后,“许云锦。”
“嗯?”他漫不经心。
“你之前的心意,现在改变了吗?”晚钟转身,立刻继续道:“我总觉得,要先问问你的想法。”
云锦睫毛垂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在问哪个心意。
“喜欢你这件事,这么多年来从没被斩断过。”
晚钟失言,静静地坐在对面。
“可要怎么办才好?”云锦望着眼前依旧出众的姑娘,“你好像至今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目光投过来,克制却透着点点清亮。
略显昏暗的小楼里,晚钟几乎听不到窗外的雨声,先前沉默着的心脏此刻一下比一下剧烈的震动胸腔。
“我在一天比一天的更爱你。”
10. Chapter.10.星星撞十……
云锦的目光落在晚钟身上。
浅浅的暖色光芒照在她的眉眼,鼻梁,再到嘴唇。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晚钟离云锦两臂距离,瓷杯内的热雾熏得她有些恍惚。
想起重逢那天他立在车前带笑的眉眼,温和又压抑小心翼翼,像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实现,让她不受控地跟着澎湃。
他那天夜里的神态和现在如出一辙。偏爱这件事情,似乎不张口也会从其他地方跑出来。
晚钟紧张得难以呼吸,浑身的热量一股脑朝头顶冲。
她以往想要得到慰藉时,身边没有声音。
云锦突然出现在身旁,语调耐心得气氛来不及转变。宛若猛然涌来的一场梦。
一个半月前,云锦坐在身侧,毫不避讳的承认暗恋她,还给她写过情书。
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主动添加好友对她说些别扭的藉口。
这么多年,有很多对她示好的异性,可对方要么不敢表白、不敢真的添加联系方式,要么迟迟的等不到她反应过来是否喜欢。
无疾而终的暗恋数不胜数。
当面讲述喜欢的人,晚钟只遇见云锦一个。
在有且仅有一次的高中生活里,他始终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将心动克制八年。
可她对他的印象微乎其微,正眼瞧他的次数都很少很少。
以云锦的相貌、能力,轻而易举会引人接近。
一年一年过去,哪怕几年未见,曾没有好友,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仍说,喜欢你这件事,这么多年来从没被斩断过,我在一天比一天的更爱你。
晚钟并不反感,下意识坐端正了:“许云锦。”
她在他面前,为数不多的郑重其事。云锦手搭在桌边:“嗯?说这些,让你困扰了吗?”
晚钟:“我喜欢你。”
他缓缓地蜷起手指。
晚钟的眼神和他碰在一起:“我正在喜欢你,许云锦。”
第一次说出这种话,她分秒不眨地盯住云锦。他看着她,一秒钟,两秒钟……
空气静默。
他好几秒没有动静。
光影深邃的视线看着她又不聚焦。
晚钟心头一敲:“我的心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云锦却说:“好,收到了。”
“收到……了?”
“嗯,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这么说的话,我们现在算……”
“天很晚了。”云锦盖上杯盖,起身拉开通往楼梯的隔门,再静静地等她过来,“我先送你回去。”
“许云锦。”
“用这个吧,不用还了。”
他眉目坦荡,从玄关柜子拿出一把蓝色的长柄雨伞,塞给她,又在桌上抓来一个铁罐,
“刚没怎么喝的花茶,你带回去慢慢喝。”
晚钟唇角的弧度凝固在脸上。
“是不喜欢吗?”他立在门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手里的花茶连对饮品挑剔至极的云女士都赞不绝口,她应该不容易觉得难喝。
晚钟立在门内,和他隔了一道门槛:“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云锦向前一步。
晚钟嘴角绷直:“不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想要就此结束的意思,是吗?”
“晚钟。”
“什么?”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晚钟瞧他半晌,嗓子一噎:“你并不在意我现在的心意吗?”
“现在不回去,待会儿会很冷,如果感冒了,会影响天亮之后的事。”他低下头,退回原地。
“……”
聊得似乎不是一个话题,避而不谈有时候就是答案。
晚钟挑起下巴,声音沉下去:“怎么突然提起天亮之后的事?”
“今天周三,你还要正常上班。”
“不能临时调休吗?”
“你昨天已经休过了。”
是啊,昨天是周二调休日。
“下次调休最早要等周一。”
音乐餐厅的打卡机器比想象中更正常的维持上班。
晚钟静默着,不想重拾话题了。
他们走到一楼后门,云锦站在前面,撑着铁艺门,等她走近。晚钟低着头,视线被手机光影照亮,见他停在墙边,清爽利落却不面对她,视线也挪到别处。
他压抑攻击性的身影在昏灰的四方角落显得格外平静,冷白的皮肤掩进圆领短袖,衬得锁骨线条分明,沉静的眼眸微压,让她辨不出情绪。
晚钟深吸一口气,抑制心底烦躁,等他锁上门再抖开雨伞,她定下思绪离他远了一步:
“不用送了,向阳路离这儿很近,我跑回去就好。”
云锦似乎恍了一瞬:“那把伞拿着,外面雨下很大,不撑伞会彻底淋湿。如果你最近感冒发烧,我可能没时间去看你。”
晚钟听雨珠簌簌地砸在伞面,熄灭屏幕把手机落进口袋:“你的意思是,因为表白所以突然变得更忙了。”
“不算突然,只是事情堆积到现在。”他转过身来,望着她,表情在一刻间凝固。
“就是说,未来一段时间内,你都不打算回复我的告白,是吗?”晚钟心尖有些发酸,得不到回应的对话像是梦呓,随着凉气一丝一丝钻入骨骼。
“对不起……”云锦淡定得一如平常,“其实我希望你最近不要打给我了,非上班时间别再来餐厅。这里不是想玩就能玩的地方,我留给你电话号码,不是为了这种事。”
夜幕里的暴雨倾盆而下,晶莹剔透的水珠顺延鞋尖,汇进积水。
真的有人不希望暗恋成真吗?
晚钟托着下巴思索,她希望得到某种归属感,但没想到初次告白就被对方委婉拒绝。
最近十天,她和云锦的关系前所未有的尴尬。他不像先前对她事事照顾,非工作相关的消息一条没有回。昨天夜里难得熬了通宵,清晨还没睡醒,家里就赶来看房的客人。
“你这地方位置不错,又有店面又有住所,顶上还带露台,怎么瞧怎么方便。”
“既然花店不打算开了,要是连二楼一起打包,我给你出这个数怎么样?”
宁雨情绪平平道:“等你想好付款方式,我们再谈二楼的事。”
她心里清楚,周边人想趁着古城开发的文旅风口赚上一笔。看房的人陆陆续续变多,开价已经远超预期。
南栀一惊:“花店很久不开,重新开业也难有回流的人气,都卖了以后住到哪里?”
宁雨云淡风轻地领客参观主卧:“养老院不能住吗?再不济四处转转,租房生活。”
余生几十年,毫无归属的四处租房哪里像话!
晚钟不想听下去了,她不打算让姨妈现在就进养老院。
困意消散,手抓住门把手,窗台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理智刹那拉回,门外的谈论模糊起来。手机这头短暂的寂静两秒,晚钟听到云锦的声音:“是晚钟吗?”
“是我,有什么事吗?”早八点,还不是她的上班时间。
“北鸣说今天有古城入驻活动,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活动?”
“对,活动。在春霖市区举办。”
晚钟停在门后,呼出口气:“有你这位主理人去应该就够了。”
云锦:“……”
她挂断电话,停顿一会儿,铃声继续响,还是云锦的号码。
“许云锦?”
“不再考虑考虑吗?”他语调略显意外,
晚钟坐回床上有些不明所以,“我正准备收拾花店。入驻活动在乐评人工作范围内吗?”
“……也算。”他说完,久久的沉默。
晚钟思绪断上两秒:“活动在几点,要自行过去吗?”
“下来说吧。”
“什么?”晚钟些许惊讶地反应过来:“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停在你家楼下,你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或者,等你下午有空,我再来接你。”
晚钟望向窗外,云锦单手落进口袋,昂头立在花店门前。
他应该刚洗过头。
发丝略略渗出水汽,沁得眼神都湿漉漉。
稍一抬眸,他和晚钟的视线撞在一起。
晚钟不自在地握紧手机:“家里有客人,我这会儿走不开。”
“要不我在楼下等你一会儿?顺路请客人到餐厅吃道午饭?”话语别扭又不合时宜。
晚钟又看了他一眼。后者面色坦荡。
他们一瞬间达成共识,谁都不用表白的事做借口。
“客人吃不惯西餐,我们下午再约时间吧。”
她说完,刚准备挂断电话,瞥见柜边的橘色调礼盒。到嘴边的话打个转:“入驻活动有什么着装要求吗?”
云锦怔愣,语气定定道:“半正式服装就足够。”
晚钟应一声,云锦停顿一会儿,不尴不尬询问:“需要我帮你准备出席服装吗?或者,我把活动公示发给你,有需要你再告诉我?”
晚钟表情冷了下来,看眼他的着装,心底仍有些憋屈无奈,她只说要看活动公示,其他的只字不提,不讲他亲口说的不要打给他。
云锦听她说完,匪夷所思地看眼手机屏幕。她先一步挂断电话,转身不在窗台停留。
晚钟没了补觉的心思,她找出一套睡衣,还没走到浴室,就听到客厅传来姨妈和南栀阿姨争论的声音。
她们声音不大,语气甚至称得上平静,可说出口的话隐隐藏匿硝烟味道。
晚钟整理表情迈出房门,下一刻,争论的字眼挪到她的身上。
南栀指向她,朝宁雨沉下语气:“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晚钟考虑考虑,她才二十多岁,房子卖了她以后回来住哪?”
宁雨端起瓷杯喝茶,整个人没有情绪波动,也不看谁一眼:“她要住在哪,那是她的事,和我吵什么。”
坐在对面的买家眼睛环绕一周,宛若刚听到二位的分歧,呈出笑脸,用力地眯起来眼睛:“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主意。”
“大了?她今年二十五岁,刚毕业还没几年,从小跟着姨妈生活也就算了,现在她刚刚离职回家,你就要把她的避风港给卖了,你图得什么心思?”南栀变了脸色。
买家眼睛陡然睁大:“这也不是我们让你卖的房子,既然决定卖房,家里人怎么沟通是你们的事情,我们只负责看好房子,谈好价钱,再把钱打过去收拾收拾负责搬家。”
晚钟慢悠悠走到客厅,从冰箱拿出半结冰的水,拧开,不急不缓喝下几口,才抱着衣服回了房间。
她放下衣服,靠在门后闭目冷静一会,摸出手机,给岑西发消息:“云锦刚刚过来了。”
岑西记者刚在工位重新看完昨日选题,看到手机屏幕亮起,她缓几分钟查看消息:“这才几点,他去哪找你?大概说什么了?”
“来我家楼下说古城入驻活动的事。”
“春霖古城开始区域试营业,今明两天在春霖市有宴会活动,他估计想当早鸟试试水……你打算跟他一起去?”
晚钟:“还没想好,他说这场活动在工作范围内,我也没打算放弃本月全勤奖金。”
“……”
在岑西看来,晚钟已经做好了决定。
良久,她提醒晚钟:“去的时候打起精神,做好准备,听北鸣说,林书桓从国外回来了,他以顾问律师的身份参与两场宴会。”
林书桓。
晚钟有三年没见过他,现在听到他的名字还有些莫名的别扭。他和她是高中校友、大学同学,两人曾经关系很不错,一起准备期末周、晚上约着吃白石深夜食堂。
毕业那年,晚钟邀请他来看她的一场乐团演出,他在演出结束也没有到场。他陆陆续续爽约一年多,她不再邀请他,除了节日祝福,两人基本不联系更不会见面。
晚钟心底还有不满,不太想说他们的事。她把手机探出门缝,录了一段音频发给岑西。
晚钟:“宁雨姨妈和南栀阿姨因为售卖房屋的事又争论起来,买家执意要整栋小楼,一大早就把人吵醒了。”
“听起来像在争夺你的抚养权,卖房的钱宁雨阿姨打算分给你吗?”
“据说会分一半。”晚钟回想一下:“但南栀阿姨觉得只分一半对我不够厚道。”
岑西搜索房价,考量之后:“分一半也不错,多分些对你更有保障。看你打算。”
晚钟没回消息,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失神好一阵,忽地拽过被角缩回床上。
最近积压很多想法,告白失败的情绪等翻开手机,不知道该和谁说。划了划列表,鬼使神差点进岑西的对话框。
聊了几次,两人关系进展飞快。晚钟心底的空洞似乎填补一块。
她把头埋进被褥,思量和云锦的共同好友圈子。直到情绪缓过来了,她重新抱着衣服,直直地去浴室洗澡。
隔两道门,客厅的声音传了进来。
宁雨:“晚钟以后的事有她自己操心,退一步讲,她的事该桑沃去管。”
南栀:“你又没有孩子,没有结婚,她再怎么也是你唯一的外甥女,别为你不想管她找借口。”
晚钟锁着门,无法看到外面人的表情做出判断。她打开花洒又关上:“姨妈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房子写了你的名字,除你之外的人哪里会有话语权呢?”
南栀隔着距离,恨铁不成钢地喊:“不管怎么处理,都该把你安顿好!”
晚钟漫不经心揉着泡沫,对这种事逐渐不好多说。
桑女士也好,宁雨姨妈也好,南栀阿姨也罢,谁都不可能管她一辈子。
她冲掉泡沫,突然不想出门,只想关着阳台拉动小提琴。
下午两点,晚钟开始化妆,提前准备好的套装挂在阳台。
宁雨最近的脾气更加阴晴不定,好的时候挑不出不满,不好的时候不用点就会燃起来。
她看眼阳台服装,旋即又移开视线:“为什么把这套衣服拿出来了?你不是说这套衣服要留着等独奏巡演穿,现在整理出来有什么用,是能让你今天巡演,还是能让你立刻找到新工作?”
宁雨:“一直在音乐餐厅工作不是长久的方法,在烟栊一个月能挣多少?你之前的大学同学林书桓,他姨妈说他现在每月十几万元,国内国外跑着接工作,体面又风光,你在学校时一直比他好上很多,真就不打算……”
晚钟不说话,梳好头发去阳台拿衣服。
宁雨又说:“买家愿意出六十七万,等钱到了,三十七万留给你,去其他城市换个工作。”
“啊,您说这个。”晚钟漫不经心别过头,“您不怕桑女士下次寄快递寄错地方?”
“她还会寄什么东西?一年一张的贺卡收不收也就那样。”宁雨神色落寞,“你告诉她,让她别回来了。”
“以后都不见面了?”
“嗯,不再来往了。”
"……哦。"晚钟手机响,她一手抱衣服,一手抬起电话,“桑女士,宁雨姨妈说……”
“啧!你这丫头——”宁雨夺手机。
晚钟笑眯眯把电话挂断,说:“不是桑女士的电话,云锦来接我去春霖市参加活动。”
“……”宁雨脸色五彩斑斓。
晚钟笑意不达眼底:“姨妈,您还没和我说过,当初决定养我的理由。”
“能因为什么,因为你……”
“不是这套说辞。”晚钟幽幽道:“是桑女士把房子让给你,把我留给你的真话。”
“……”宁雨神色复杂地看着晚钟,后者停半晌,转身回屋。
宁雨的视线还固定在原地,她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晚钟换好衣服,和她擦肩而过,直到走进楼梯,眼眶才有一些湿润。
再下一层,直直地望见门另一端的云锦。
他表情淡淡,拉开车门,等她过来。
晚钟微扬下巴,走过去,不卑不亢坐上副驾。
一路上,他们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
春霖市艺术展馆是在老展馆中心倒闭后临时建立的会馆,因为展出举办不多,逐渐的开始承接宴会事宜。
几年下来,周围开业新的餐饮、服饰店铺,不远处有了中学,收益和名气变得越来越可观。
跟着导航,车子停至事先安排好的车位,晚钟和云锦跟随人流在宴会厅坐下。
赶来的主理人或多或少参与古城开发项目,每人拥有几家连锁店铺。
北鸣的上司作为重要项目负责人,领着北鸣和周遭闲谈,他在人群中举止有度,和平时大相径庭。
“欢迎大家来到春霖市古城开发项目宴会现场,古城试营业区域已经定了下来,为了方便大家沟通,我们邀请顾问律师林书桓林律师来到现场……”
主持人控制场面,一边主持活动,一边留意事先通知好的人有没有就位。
晚钟和云锦坐在距离舞台第三排的位置,他们座椅并排,一挪动就会碰到旁边人的膝盖或是鞋尖。
走进宴会厅就开始拥有的不自在此刻升腾,她咬紧牙关,瞄见候场区的林书桓。
他比前几年更有气质,一身西装凌厉且严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在找寻谁的身影。
“活动会场专门设立咨询区,餐饮区,交际区,大家可以按需移动。进行个人咨询之前,我们先邀请林律师上台,解答大家都很关注的话题。”主持人烘托气氛,持续控场。
林书桓不畏不惧地走到舞台左侧,坐到既定位置上。台下来宾被吸引视线,不少人转身回来落座。
见状,云锦放下手臂说:“要是觉得不自在,我们等会儿提前出去。”
晚钟点头:“好。”
她望着台上做自我介绍的人,毫无预兆地想起一个话题:“许云锦,你凑过来些。”
云锦:“怎么了?”
“你先凑过来。”晚钟心跳被周围的声响搅动,“如果和你表白的人不是我,你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会委婉的不再提起吗?”
云锦自顾自盯她一会儿,忽然问:“你呢?”
晚钟极淡地笑一声。
她仅有一次表白经验,后续很长时间内不打算再次尝试这种滋味。可如果有人向她表白,问题三年前已经有了答案。
林书桓委婉的向她询问恋爱倾向,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归属感一般的安定与温暖,晚钟只在云锦身上隐隐察觉。
奇妙的是他表面无论如何平静,内里总有和她相似的偶尔需要孤独。
这和台上侃侃而谈的林书桓很不一样。
先前参与更大的宴会,都没有现在忐忑,晚钟的鞋尖偶然踩过云锦鞋尖,两人脸上却像什么也没发生。
两个小时的座谈如坐针毡,不经意地膝盖互触显不出温柔缱绻。
但这接触,让晚钟闷得快要窒息。
活动一结束,他们就离开座位。
离场的人群拥挤,北鸣瞧见距离不远的主办江思越,乐呵呵地喊着云锦和晚钟一起打招呼。
“江老板最近在哪发财啊?”
江思越和北鸣父亲差不多年纪,他和北鸣导师做了三十多年好友,一见北鸣打招呼,喜笑颜开挪了过来。
他约着三位年轻人一起吃顿晚饭,地点定在“展馆门前被树挡住的店”。聊天期间,林书桓找晚钟搭话,约定下次再见。
走出展馆,他们穿过温度颇高的人行道,抵达对面的店铺入口。干净亮堂的餐馆下午五点半开始营业,他们到得刚刚好,不用排队,坐到二号桌。
店内鱼类有名,炸鸡烤串台前供应,价格适中,显得分外有人情味。经营店铺的年轻夫妻在付款吧台后准备餐食,交替完成不同订单。江思越提起店招牌。
“怎么想到这样的名字……一开始还以为是展馆门前有特殊建筑的店,没想到店名就叫展馆门前被树挡住的店。”
新来的三号桌客人自然而然地接话:“以前店门口长了棵小树,慢慢的,树长大挡住招牌,干脆改名字了。外卖软件上也是这个名字,听说做古城项目的大老板以前和朋友常来吃饭。”
“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不管赚了多少钱,人总得念旧情,没有人情味可不行。”
江思越慈和地点头,探手开玻璃瓶汽水,插上吸管,三号桌客人出门接电话。迟来一步的北鸣开门直奔冰柜,引进室外一股热气。他从江思越手里接过开瓶器,喝口水打趣道:
“差点以为江叔性格大变,要领你们去吃跨国餐厅,还好这么多年,您老什么都没变。”
北鸣问大家帮他点了什么餐,问完,他警觉地打量坐在对面的两人:“所以,你们两个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晚钟拆开一次性筷子,立刻坦言说:“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怎么还要重新问一遍。”
“那不算数,岑西没和我说细节,也没讲一星半点的前因后果,只和我说你们两个现在关系有些尴尬,不要同时开你们的玩笑。”
北鸣收紧笑容,在江思越碗里夹几块牛肉,不客气的一口塞进嘴里。他转头看眼云锦的餐,云锦立刻朝店员说:“二号桌单独加一盘牛肉。”
“不愧是饭搭子,一眼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你说你缺不缺儿子,不如我把户口迁你名下,你管我吃住得了。”
北鸣目光诚恳,顺手夹走云锦餐内的牛肉。云锦一边加餐一边说:“既然岑西知道我们的事,那等她们什么时候想讲,儿子你再去听吧。”
“这位爸爸,我本来也不想多问,只是之前程……”北鸣话说一半,被云锦的眼神盯了回去。
江思越解围问:“你家导师现在去车站了?”
“是啊,他说有讲座,买了下午六点多的高铁票,活动一结束就去车站了。我给他打了车,这会儿已经进站了。您二位有时候都犟脾气,一个不愿意单独安排车,一个非要自己打车。”
云锦头也不抬,咽下口面:“长辈自有打算,作为补偿,下次别忘了去老师那拿特产。”
北鸣的导师唯一跟不上的现代科技就是线上寄快递服务,江思越把北鸣当朋友儿子看,领头接几句玩笑,北鸣大笑起来:“下次得找理由让老师请大家吃饭。”
江思越摇头:“他来回一趟不方便,下次还是我来吧。”
北鸣牵牵嘴角,开口:“那下次请大家到音乐餐厅吃吧。”
他接过店长递来的牛肉,摆到桌子中间。店铺外的阳光依旧刺眼,停在展馆门口的车愈来愈少,热闹逐渐归于平静。晚钟同他们聊天,这才知道云锦打算开业国外分店,并尝试上市餐饮公司。
桌上没有外人,江思越愈聊愈尽兴,点单一轮烤串:“其实我和云锦见过很多次,那时候云锦还小,总跟在许老板后面。后来听说许老板和云女士离婚,云锦的抚养权由云女士接管,我还想以后什么时候能见面。如果不是这次活动,还没机会知道云锦竟然开了那么多餐饮店。之前总跟你待在一起的人,叫什么来着?”
北鸣夹牛肉的动作一顿,故意大声:“和许云锦关系顶顶好的年轻人,总共我们几个,您都见过,都认识。别光说我们的事,聊聊您呗,怎么把林书桓请过来的?他现在炙手可热呢。”
北鸣和江思越敞开话匣。云锦加入话题,等了一会儿,他满心感慨地问晚钟:“宁阿姨以前的画作还有留存吗?”
“画……我留下来的只有一副,前些日子送给你做乔迁礼了。”
江思越听到画作,眼睛顷刻明亮起来:“宁阿姨指哪位画家?”
“您常收藏画作,可能听过这位叫宁雨的画家,她主要产出油画。”
“宁雨啊!生在春霖的我这一辈人里有谁不知道她?我以前花大价钱都想见她一面。”江思越握拳,脸颊更加红润:
“我七年前花五十万拍下她的双联画,其中一副叫《薄纱上的海》,至今挂在我的收藏室。”
晚钟回想一下:“是有这样的双联画,另一幅叫《沙滩下的珍珠少女》。”
“这幅画被我卖给一位小提琴手,她五十万收购,倒让我净赚了。可惜宁大画家不出新作了,她如果现在售卖双联画,没有五十万美金很难拿下来。”
“她没说不继续画,可好多年没见她提笔,家里连画具都不再出现了。”
江思越似乎略感意外:“她家里以前出过不光彩的报道,可因为某个人、某件事就停止自己的脚步,放弃自己当下的人生,实在不算明智。像她一样在画人性、自由、压抑,同时又充满创造力的名家,至今都不算多。”
他对宁雨评价颇高,捶胸顿足希望出新作会告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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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应了下来,想起姨妈先前被夸奖时人前平淡,人后哼歌的模样。
姨妈好像习惯性织起茧包,哪怕日夜居住在一起的人,都无法窥探到真实想法。
她有时会怀疑,姨妈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说她很喜欢弗里达,因为她的话,我专门往返墨西哥多次。”他低头坐在晚钟对面,一转身,衬衫衣袖碰翻旁边北鸣的餐碟。
晚钟暗叹不好,下意识伸手帮忙抽纸巾。
但手指还没挨到纸巾盒,云锦的目光落在她的绑带高跟鞋。
“先别动。”
他半跪着,握住她的脚踝让她踩在自己膝盖,仿佛做过千百遍,为她重新扣上腕带。
北鸣脑中电光火石,江思越意味深长地啧看他们半秒:“现在的年轻人也挺会疼人。”
“不是说你俩最近关系尴尬吗?这情报有误啊。”
北鸣筷子不稳,殷勤地问一句:“你们这种情况,开始多久了?”
云锦缓慢起身,不答反问道:“你和岑西那种情况多久了?”
“这哪能一样。”北鸣有些结巴地转移视线。
一两秒的安静后,云锦相当熟练地谈起其他话题。
晚钟轻飘飘地踩地,触感和温度缠着脚踝向大腿更上攀升,她忽然僵住一个姿势很久很久,像陷了进去,世界都晃了起来。
他们从餐馆出来,外面已是傍晚六点出头。
江思越和北鸣坐一辆出租去接岑西,晚钟本想找借口打车回去,可艺术展馆到烟栊花店的路途耗时过长,天气炎热,思绪复杂,如果单独回去路上晕车,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她纠结着怎么回去,云锦先一步拉开车门。
晚钟来时坐了他的车,现在再坐一程又有什么尴尬?她坐上副驾,云锦坐在她左手边,开了空调手握上方向盘。
她瞧他没有多说话,自顾自调整挎包肩带。
今年夏天的温度比哪一年都要热烈,六七点的空气依旧发闷,气温稳固在三十多度。
晚钟感受风口凉气,缓缓耸下肩膀。
看了一圈,车内安安静静的。
她望眼出风口,不知不觉发起了呆。
年纪还小的时候,爸爸会在夏天接她上下学,等回到家,妈妈和姨妈在空调房围着姥姥包饺子。见她哒哒跑进来,一群人笑眯眯问她,能不能认出都是谁包的饺子。
那种安定的舒适感里,没有什么不能搁下。
她回过神,看到身旁云锦宽厚的肩膀,挺翘的侧脸。
莫名其妙地,晚钟有很多话想说。
“许云锦?”
“嗯?”
“你真的好像好像一个人。”
云锦愣了愣:“是很重要的人吗?”
“是啊,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像某个长辈,还是你喜欢过的人?”
“是我爸爸。”晚钟偏着头说,“我以前怕热,怕一个人回家,尤其在夏天,每次都是爸爸开车接我回去。他一出现,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见到他,就算气温持续闷热黏腻,似乎也不难熬了。”
“小学还闹过脾气,只要不是爸爸来接,谁来我都站在门口不走。后来,长大点,胆子大了,不太怕一个人回家。可你知道我第一次自己回去,见到什么事了吗?”
“见到什么事?”
他们住在烟栊,家与家距离不远,谁家有了风吹草动,两三天就会传遍邻里。但到今天,他仿佛第一次认识另一个她。
“姨妈,爸爸的母亲,像姥姥一样,跌坐在巷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远处是停在护栏的车辆,他们朝警察指着地上血人。”
晚钟声音淡下来:“我一开始还不清楚发生什么,只知道血人穿了和爸爸一样的衣服。等办葬礼,桑……我妈妈说忙着参与小提琴彩排,不会从春霖市回来。后来的纪念日,她也一次没有出现。”
“我和桑女士不算亲,真说起来,我是姨妈养大的孩子,可如果搬家不告诉桑女士,会不会显得太不讲情面?”
云锦略一思量:“她平时和你联系多吗?”
晚钟侧过头,抬眸看他:“不见面,也不常联系,只有她助理的工作电话。好些的是,从我上大学开始,她的助理每月会打给我一万块。助理说桑女士不希望我去打扰,也不希望外界知道她有女儿,还不如说她想和我划清关系。”
云锦看她半秒,忽然问:“那打给你的钱,你收下了吗?”
晚钟没话可说了:“收下了。”
“全部吗?”
“嗯,全部收下了。”
“……”
“那是我第一次做出正确的选择。”晚钟隔几秒,牵起嘴角,“如果当时不收钱,我什么都得不到。”
“做得好。”
“……”
过了几个红绿灯,晚钟回想助理第一次联系她。
那天夜里,她躲进浴室哭到半夜,期间不敢发出一点哭腔。
回过神,两人沉默着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云锦停在蓝湾石桥旁。
他说外面人并不多,但现在有火烧云。晚钟看一眼天空,跟他一起下车。
她伏在围栏,脑子想起以前常看的《动物世界》,辽阔的草原上,远景近景镜头切换和镜头捕捉动物移动时,花豹总在独居捕食,狒狒在群居防御。
比起频繁独行的人,云锦更像后者。
她以前仅从爸爸身上感受到长久、坚定且无理由的爱意,现在能带给她这种舒适感的人,是云锦。
晚钟望向天边,火烧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映下来的金红光芒仿佛让他们自成一个世界。
她恍恍惚惚地没话找话:“很久没认真抬头看了,上次这样还是在高二。”
“……”
“说实话,前段时间告白被拒我有睡不好,还有夜里偷偷掉眼泪。”
“你没必要那样做。”
“是啊,只要接受你喜欢我,但不想和我谈恋爱这件事,一切就没有那样复杂了。”晚钟:“可我总忍不住回想。”
“晚钟……”
“你这么好的人,这样爱我的人,如果错过可能遇不到下一个。”她不客气地打断,“但我继续执着下去,我们或许连朋友都没得做。”
晚钟声线颤抖:“我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说喜欢,都有些突兀,但你是我第一个喜欢还表白的人,所以……云锦啊——”
云锦看她一眼,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不再提告白的事,我也就不再提了。”
晚钟双手撑着围栏,挺直脊背,抹眼泪的间隙,她背身往车辆走。
忽然,她的手腕被用力扣紧。
他温暖的掌心紧贴她的肌肤,热度沿着毛孔渗进神经血液。
晚钟顿了顿,忐忑地回看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
他的容貌自成一景,脸上没有太多波澜,却让她忘记所有动作。
晚钟心中的小鹿快要撞昏。
下一秒,他已凑过来,头低下来。
他的嘴唇比手腕的温度温暖,偶然鼻尖撞在一起,两人颤着眼皮重新对视。
紧接着,呼吸更深地杂糅汇成一股,云锦的手臂环绕她,她的手指紧攥他的领口。
世界安静下来。
两人的影子交错叠在一起,火烧云下,他们接吻很久很久。
2025.06.21
《Ripesummer》不公开经营记录。
一、今日歌曲分享
一路上听到不少歌曲,印象深刻的为T-ara《FallingU》、VERIVERY《MyBeauty》、八三夭《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怎么办才好,夏至的晚风里,即便装作漫不经心,彼此的目光也在述说爱意。
八年了,我竟然更爱她了。
二、店铺经营相关
春霖市区分店开业以来,业绩超出预期。
以至于古城入驻活动上变得更有底气。
古城曾建好的部分即将试营业,初期开放半个步行街大小,店铺拟邀三十多家。
幸运的是,即便宴会遇见许先生,我们也默契的没有互相打扰。
纠结的是,顾问律师林书桓曾是高中传闻中X女士喜欢的人,参与古城活动我不得不和他添加好友,活动结束,他和X女士约定下次再见。
主办江思越为人慈和,乐意接触小辈,喜欢和年轻人交流。他和北鸣的导师始终照顾“熟夏”生意,在古城入驻上帮我很多。
数字时代里,他学会手机打车后彻底爱上这个功能。
听说北鸣要去找岑西,他争着抢着展示对打车功能的熟练应用,相处下来难有压力。
X女士赠送的乔迁油画正是江先生以五十万块售出的画作,几经流转,到了我这里。经打听,2019年时,购买画作的小提琴手为桑沃,桑女士。
三、特别事项
下午和X女士一起参与宴会,炎热的气候里她穿了不算凉爽却依旧得体的套装,高跟鞋似乎不合脚,腕带频繁开合好几次。
晚饭时,没忍住帮她重新扣上腕带。
想起前几天,我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为了避免分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为了不让她看到我近期的不堪,故意装成不想和她在一起。现在看来,人还是得见好就收,不要违背内心的情感。
……突然想到绿湖湿地公园旧址。那里在2017年后多出一座坟墓,是一位很重要的人。
不可理喻的是,许先生17年卷走对方的赔偿,今年得知云女士会在烟栊多待几天,他冲到云女士面前,逼着云女士复婚。
他把云女士气进医院,又在云女士住院期间在病房大闹,还好云女士的助理一直陪护,及时制止许某人的偏执举动。
他像神经病。
他的新欢也像神经病,她带着怀孕六月的检查单堵在云女士病房外,她大骂云女士插足她和许先生的感情。
可两天后真相败露,她在医院堵到我面前,说许先生不愿意给她名分,说许先生对云女士念念不忘,说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名正言顺姓许。
她威胁说想闹到店里,我打给乔郁西的朋友出警,并把出警电话存为云女士及其助理的紧急联系人。
不得不承认,我深爱某些人,但我并不喜欢他们。
乱糟糟的情况里,庆幸的是,X女士比想象中爱我。
她吐露真心的片刻,我明确的意识到,如果这次再克制,很难有第二次告白的机会。
所以,我们接吻了。
就在蓝湾石桥,火烧云下。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下来,直到现在回想,人都是飘飘然,像丢了魂活在梦里。
不管做什么,总在想起接吻的画面,她嘴唇很软,香气和她衣服上的一样。
——那是我的初吻,听X女士说我是她第一个喜欢且告白的人,我想,原来高二时候是谣传。
X女士以前没有喜欢过谁,林书桓和她不是我们这样的关系。
听岑西说,X女士等夏天结束就要离开烟栊去外地,到时候,我们两个人的感情要怎么办?
听说异地恋最容易分手。
——半月前的记录。
北鸣约着大家一起打篮球,还好我早已帮X女士处理好发电机。
听说奖品是夏日海边旅行券,大家格外准时的到达现场。
许先生一如既往的心狠且想到什么是什么,受伤的手腕好几天好转,好运的是手指没有骨折。
晚上聚餐,我将啤酒倒进比头大的碗,路过许先生,不小心把啤酒洒在他身上。小伙伴们在叫好,而X女士和我们达成共识,一起鸽了许先生。
第二天北鸣说,许先生本来想对我使绊子,但因为“熟夏”分店业绩客观,这才没被许先生顺利针对。
PS1:许先生晚上约X女士吃饭,想来没说多少好听话,希望X女士不太往心里去。
PS2:可能因为各方面的情感积压,虽然没忍住对X女士述说爱意。
但她说她也喜欢我。
她在爱我。
她说爱我。
她说她……
爱我……
我……
又是不眠夜。
今日记录:许云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