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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讨债鬼

作者:湘水泽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南秉义拽着耷拉着脑袋、脚步踉跄的南天贵回来了,他粗糙的大手里紧紧捏着个皱巴巴,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包。


    一进堂屋,他就把布包往桌子上一扔,包裹散开,里面的钱零零散地摊了出来,有新有旧,面额不等。


    南秉义阴沉着脸,手指有些发抖地开始清点。


    包兰芝也凑了过来,眼睛红肿,屏住呼吸盯着。


    数来数去,一遍,两遍……最终数目定格在六十八块七毛三分。


    “三十多块!这才几天?!你就给老子糟蹋了三十多块!”南秉义猛地将布包连同桌上的钱一起狠狠掼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血红。


    “我他妈在井下钻一天,黑汗白流,累死累活才挣一块二毛钱!你倒好,拿家里的救命钱当流水花!抽烟!吃饼干!你咋不上天呢!”


    包兰芝看着桌上那点可怜巴巴,完全不足以支撑家庭未来的钱,连哭都哭不出声了,只是捂着胸口,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嘴里反复念叨着,声音嘶哑绝望:“完了……全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天贵的媳妇本没了着落,南峰开春的学费怎么办……拿什么交啊……”


    南秉义没再理会她的哭诉,转身大步流星走到院里的柴房,翻找出一根粗粝的麻绳。


    他走回堂屋时,南天贵正试图往炕边挪,想躲在包兰芝身后。


    南秉义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反拧到身后。


    南天贵“啊”地叫了一声,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浑身发抖。


    南秉义没停手,粗糙的麻绳在他手腕上绕了三圈,每一圈都勒得死紧,最后打了个死结,绳头留出长长的一截。


    “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南天贵膝盖一软就想跪,却被南秉义拽着麻绳往上提。


    南秉义抬手将绳头甩过房梁,抓住末端,猛地往下一拉——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南天贵整个人被吊离地面,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反绑的双臂上,肩关节像是要被扯下来似的,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挣扎着踢腿,却什么也碰不到,只能徒劳地晃动着身体,像只待宰的鸡。


    南秉义顺手抄起墙角的笤帚疙瘩——那是用细竹条捆扎的,竹条顶端还带着尖刺,抽在人身上又脆又疼。


    他扬起手,笤帚疙瘩带着风声,狠狠抽在南天贵的背上。


    “啪!”


    清脆的抽打声在堂屋里回荡,伴随着南秉义的怒骂:“我叫你偷!我叫你败家!今天不打死你这个畜生,我就不姓南!”


    “啪!啪!”笤帚疙瘩一下接着一下,落在南天贵的后背、胳膊上,很快就渗出了血印子。


    南天贵一开始还杀猪般地嚎哭、求饶:“爸!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妈!救我啊!疼死我了!”


    但渐渐地,他的哭声弱了下去,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像被遗弃的小猫似的啜泣,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断气。


    包兰芝坐在炕沿上,看着儿子浑身是伤,脸色惨白的样子,心如刀绞。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拍着大腿哭骂:“你个讨债鬼!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偷钱!你咋不去死啊!”


    骂着骂着,又开始骂自己,“都怪我!怪我太惯着你!怪我没教好你!”骂到激动处,她伸手往自己脸上扇,“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南雁站在里屋门口,冷眼看着这场混乱。


    她没上前劝,也没像弟弟妹妹那样害怕得发抖。


    见南秀和南玉、南春、南峰几个小的吓得缩在一起,脸色发白,尤其是南峰,眼看就要哭出来。


    她立刻走过去,低声而迅速地对南秀说:“带她们回屋里去,捂住耳朵,别听,别出来。”


    南秀如蒙大赦,赶紧拉着弟弟妹妹们,逃也似的钻进了里屋。


    南雁没回里屋,她走到堂屋角落,捡起地上的钢镚,又把桌缝里的钱抠出来,一张张理平整,放在桌上。


    这时,南秉义的笤帚疙瘩突然停了。他看着南天贵垂着头,连呻吟都快没了,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累极了,也气极了。


    他把笤帚疙瘩扔在地上,竹条散开,露出里面的朽木。


    “今晚不准吃饭,不准喝水,就给我在这儿跪着!”南秉义的声音依旧冰冷,“啥时候想明白错在哪了,啥时候再起来!”


    说完,他转身走到炕边,坐在包兰芝旁边,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抓,露出满是疲惫的脸。


    包兰芝还在哭,只是声音小了些,肩膀一抽一抽的。


    堂屋里只剩下南天贵微弱的啜泣声,还有煤油灯芯“突突”的跳动声。


    ……


    隔壁南家的动静,隔着一道土坯墙,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李大婶家。


    李大婶刚收拾完碗筷,坐在炕沿边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纳鞋底,针线活做得有些心不在焉,耳朵一直支棱着留意隔壁的动静。


    听到南秉义那声怒吼“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畜生!”时,她手里的针一抖,差点扎到手指。


    她叹了口气,把鞋底和针线箩筐放到一边,侧身躺下,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已经闭上眼准备睡觉的丈夫陈明。


    陈明刚闭上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在矿上跟南秉义一样,也是个下井的,白天干了一天力气活,此刻只想睡觉。


    被媳妇这么一捅,他不耐烦地哼唧了一声:“咋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捅我干啥?”


    “你没听见隔壁的动静?”李大婶压低声音,朝着隔壁的方向努了努嘴,“南家又闹起来了,听秉义那火气,怕是要出大事。”


    陈明揉了揉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能闹啥?还不是天贵那小子又闯祸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还不省心。”


    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别管别人家的闲事,睡吧,明早还得下井。”


    “我看这回不一样。”李大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神秘,“你没听包兰芝哭?跟死了人似的,还说啥‘钱没了’‘媳妇本’。我估摸着,天贵那小子偷钱了,而且数目不小!”


    陈明的睡意瞬间散了大半。


    他坐起来,摸过炕边的烟袋,却没点,只是捏在手里:“不能吧?南家那点家底,秉义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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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命还重,包兰芝也是个抠搜的,藏钱的地方耗子都找不着。”


    “你这就不知道了!”李大婶一副“我早看透了”的表情,“下午我去井边打水,碰见包兰芝在院里转悠,眼睛肿得像桃,魂不守舍的。后来又看见南雁那丫头在洗菜,脸色也不好看,我问她咋了,她啥也不说,就摇摇头。”


    “你想啊,要不是丢了大钱,秉义能发这么大火?你听那打孩子的声音,可不是往常吓唬吓唬就算了的,这是往死里打!”


    陈明沉默了。


    他跟南秉义一起下过井,知道那钱挣得有多难,巷道里又黑又潮,腰弯得久了,直都直不起来,有时候还得冒着落石的风险。


    三十多块钱,够南秉义在井下钻一个月,够一家人省吃俭用活半个月。


    “天贵那小子,确实不像话。”陈明叹了口气,“前几天我还看见他跟镇上的二流子混在一起,手里拿着烟,抽得有模有样的。秉义这火气,我能理解。”


    “可不是嘛!”李大婶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鄙夷,“都是包兰芝惯的!把儿子当眼珠子,要啥给啥。南雁多好的丫头,勤快、懂事,学习还好,你看她穿的啥?都是打补丁的旧衣服,好东西全紧着天贵。这下好了,养出个白眼狼,偷钱偷到自己家里来了!”


    “小声点!”陈明赶紧提醒,“没凭没据的,别让人听见。”


    “这还用凭据?”李大婶不以为然,“你听这动静,要是没抓着现行,能闹这么大?肯定是天贵干的!下午我还看见他在小卖部晃悠,手里拿着饼干,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那饼干钱,指不定就是偷家里的!”


    墙那边又传来南天贵一声压抑的惨嚎,接着是包兰芝更高亢的哭骂声。


    李大婶听得直咂嘴:“啧啧,真是造孽。不过也好,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再不管,以后指不定闯出啥大祸来。”


    陈明重新躺下,背对着媳妇:“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的事,少掺和。秉义有分寸,不会真打死孩子。睡吧。”


    李大婶却没睡意。


    她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你说这钱要是真没了,南家这日子可就更难了。南天贵的媳妇本没了,南峰的学费也没着落。包兰芝今天下午还跟我念叨,想给南雁说个婆家,换点彩礼。这要是钱没了,南雁那丫头怕是……”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煤油灯的光晕晃了晃,映着她脸上复杂的神情——有同情,有无奈,还有一丝庆幸。


    自家儿子虽然老实,没大出息,但至少不惹祸,不用她操这么大的心。


    墙那边的打骂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和压抑的沉默。


    夜越来越深,风还在刮,把整个矿都裹进了一片寂静里。


    李大婶又听了会儿,直到隔壁再没什么动静,才吹熄了灯。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躺了许久,心里盘算着:明天见了包兰芝,是该装作不知道,还是该上去安慰几句?要是安慰,该说些啥?要是装作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太冷漠?


    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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