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人的情况随着阿九的动作逐渐稳定下来，身上的伤很快好了大半。
阿九给格勒疗完伤，累得满头大汗，也不管屋里有多乱，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头晕眼花，对寂未说：“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们出来了。”
再这么出来几次，他非得灵力耗尽不可。
宋朝走上前看了眼格勒的伤，血迹还没有清理，伤口虽然还有些痕迹，但比起最开始的样子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只是人还晕着。
他垂眼问阿九：“格勒什么时候能醒？”
地上的精怪瞄了格勒一眼，算了算：“半个小时之内吧。”
这人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现在的状态更像是在极度疲累下自动开启保护机制，让他休息。
“如果把他留在这儿，明天肯定会被他们察觉的。”宋朝回过头来看向寂未，“我们得想个办法。”
寂未直直朝阿九看过去，兰花精正靠在床边吸氧。
像是感觉到目光，他抬头和对面的人撞上了视线，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果然听到寂未开口：“弄个替身。”
阿九从地上跳起来，手里氧气瓶还晃晃悠悠的，一脸的不可置信加悲愤：“你是真不把我当人看啊！”
她没什么表情看着他，吐出一句：“你本来也不是。”
更来气了。
兰花精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哀怨地盯着她。
哪有像她这么压榨员工的，就算他不是人，难道地府就没有对鬼差的保护法吗？
“我的命也很珍贵的好不好，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这么奴役我啊。”他委屈巴巴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盯着格勒，边说着，手不情不愿地动了一下，“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作为一只兰花精，他的生存本能告诉他还是应该留点灵力以备不时之需，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还是要留点后路的。
寂未见他有了动作，发出声轻笑，嗓音淡淡：“你不会死的。”
她还不至于为了救个人搭上员工的命。
阿九活了一千年，虽说现下在雪山会限制他的灵力，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什么招数都使不出来的地步，只是恢复缓慢而已。
即便真的有问题寂未也有后手，不会让他出事。
一命换一命，本身就是件不划算的事。
结果这话落在阿九耳朵里，听起来更像嘲讽了。
宋朝无奈叹了口气，跟阿九讲条件：“你看这样行不行，回去以后，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就给你准备什么，保证让你吃个够。”
阿九原本黯淡的眼睛一听到有好吃的立刻发出光彩：“真的？”
“说话算话。”
“成交！”阿九顿时来了劲头，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早说嘛，早这么说我不就有动力了，就是榨干灵力我都得把这件事给搞定了。”
反正有寂未在，肯定也出不了大乱子。
他找了片叶子，对着格勒的样子在上面描绘，很快就弄出来大体的身形，然后再对着本人细细雕刻，大抵能有七八分相似，糊弄安尼卡那群人是足够了。
“刚才的事，我没答应他。”
宋朝站在寂未身边，听到她说。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人，眼底浮现出点点笑意，轻点了一下头，顺着她的话说：“嗯，我答应的，不用寂老板费心。”
对于他这样的答案，寂未其实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时，有些不自觉的停顿。
她先一步收回了视线，嘴角略微牵动，幅度很轻：“到时候自己报销。”
客栈还没有穷到压榨员工的地步。
仍旧是早已习惯的平淡态度，或许是因为宋朝心怀别的期待，在这之下竟然感觉到这人的几分纵容。
不管是不是错觉，都足够让他欣喜。
宋朝依旧望着她，轻笑着回答：“好。”
阿九很快就弄了一个假的格勒出来，寂未上前检查了两眼，确定这个障眼法足够糊弄安尼卡他们。
“你们是谁？”床上的人终于醒过来，用藏语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才格勒和安尼卡说话的时候是用的汉语，包括那个黑袍老人说的也是汉语，现下却是用藏话跟他们交流。
难道说，安尼卡不会说藏话？
寂未凝眸沉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们是来帮你和杨小姐的。”宋朝接了话。
格勒听到他提起杨今嘉，呼吸立刻重了几分，用不太标准的汉话焦急地询问：“她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杨今嘉了。
说着，他也不管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勉强站起身就要去找她。
阿九一看他这动作，连忙拉住他，简直是气急败坏：“你不想活了吗？伤都没好全。我废了多少灵力……”话出口后他自觉失言，硬生生又转了个弯，“气才给你治好的，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啊！”
他嘟嘟囔囔的，越说越觉得来气。
也不知道人的脑子是不是长得和他们这些精怪不一样，他费心耗力地把人给救回来，结果他这么不惜命。
格勒用力抽回手，朝阿九摇头，情绪有些激动：“我必须要去救她，不然她会死的。”
“就算是我死，也要救她出来。”
阿九无言以对，觉得自己的灵力根本就是打了水漂。
他见拦不住，也懒得再拦。
转头看向寂未，无语道：“老板，你就多余让我救他。”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省点力气，多留点灵力。
寂未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宋朝上前一步拦住他，冷静劝慰：“格勒，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一定要搭上性命呢？”
“杨小姐在等你救她，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她不希望你出事。”
听到他的话，格勒的情绪平静了些，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问：“你说的更好的办法是什么？”
“帮你们离开这里，过自由的生活。”一直没开口的人倏地出声，她看着脸上伤痕未消的青年，道，“这是她想要的，不是吗。”
格勒垂下眼，原本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问他们：“你们打算怎么做？有什么办法能帮我们离开这里？”
寂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安尼卡不会说藏话？”
青年低下头，声音嘶哑：“会的，不会说藏话的是大祭司。”
“历任族长对大祭司都十分尊敬，所以他在大祭司面前都是说汉话的。”
寂未眉头微蹙，脸色不是很好看，冷冷扯唇，准备说些什么。
宋朝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盯着格勒看了几秒，突然道：“你撒谎。”
阿九一听宋朝这么说，转头看向格勒，果然捕捉到那人脸上不自然的神情：“我们好心帮你，你还撒谎！”
格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慌乱地否认：“我没有。”
“那你又为什么跟他说汉话？”宋朝皱眉质问，“你对汉话不算精通，如果要和安尼卡交流，藏话不是更容易吗？”
青年脸色惨白，不知该如何辩解。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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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没想通，小声问宋朝：“这能代表什么呢？”
“代表他不是在和安尼卡说话。”寂未盯着格勒，字字清晰，“或者是，安尼卡根本听不懂藏话。”
要是前者，结合安尼卡的态度足以证明那个黑袍老人就是所谓的大祭司。
但要是后者，那安尼卡的真实身份也就有待商榷了。
格勒见事已至此，只能选择说实话：“族长很早之前就不再说藏话了，大家都觉得他是习惯了，可我不这么认为。”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族长突然性情大变。”他闭上眼睛，无声叹息。
记忆中那个和蔼慈祥的人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变了模样，一点一点将从前的那个人全部抹杀，变得无情狠戾，和以前判若两人。
“什么时候变的？”寂未追问。
格勒仔细回想，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点：“大概是在成为族长后，然后过了不久他就收养了小嘉。”
心中的情感不知该如何言说，他的手抬起又放，最终扶住了桌子：“我怀疑他已经不是族长，可是这种事就连我自己都不信。”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至极，不可置信的事，该怎么去向其他人表达。
房间长久沉默后，宋朝又问：“你为什么会说汉话？”
“她教我的。”
他们都知道，这个她指代的是杨今嘉。
寂未的视线始终落在格勒身上，盯着他的表情和动作：“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本来是山下的孤儿，在福利院被族长收养。”格勒回答。
“为什么收养她？”
格勒看了他们一眼，犹豫要不要跟全盘托出。
“你跟族长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寂未紧接着问，“大祭司是谁？他们收养她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
这些话都是他刚才跟安尼卡说的，格勒不由得瞪大了眼。
“你们怎么会知道？”他不记得那时有这几个人在场。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论多荒谬的事都会有合理的解释。”寂未半垂着眼眸，手指轻轻划过桌面上的划痕，“你只要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就够了。”
那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事也总会有个结果。
比如，这几道新的划痕，是藏语的1239，这个无比巧合的数字，总要有原因。
格勒缓慢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我也不知道大祭司是谁，他一直遮着脸，除了安尼卡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我偶然有一次听到了他们谈事情，族里只有她会说汉话，他们不知道她教过我，也就没有在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话语沉重：“我没有全部听懂，只知道他们说要利用她引出什么人，得到那个人身上的某样东西。说是什么一千二百三十九年前的什么事，她和那个人之间有牵绊，只要缘分未绝，那个人就一定会来找她。”
听完这番话，宋朝回过头去看寂未。
这样巧合的时间，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寂未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看着那个数字的目光仿佛要把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明天的继任仪式你有办法能让我们混进去吗？”宋朝收回视线，问他。
格勒愣住，许久才回话：“明天会有要穿长袍遮面的引灯人，我可以把他们打晕，让你们混进去。”
“只是，这样很危险。”
如果被安尼卡发现，以他的手段，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窗外传来阵翅膀扑棱的声音，一道黑影转瞬即逝，窝在阿九身边的小麻雀不自觉瑟缩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