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前的灯笼晃动几下,寂未抬起头直直盯着那处。
红色的灯笼没什么装饰,是这里的一种祈福方式,和他们拿到的那盏引路灯,除了颜色似乎没什么分别。
随着太阳自东向西缓慢移动,天色也逐渐昏暗,那盏摇摇晃晃的红灯笼亮了起来。
“诸位来吃饭吧。”老妇咧嘴朝他们笑,一改白日的刻薄。
“两更已到——”铜锣声再次响起,连着打了很多次,像是要把这里的安静驱散,打更的人拖着长调子喊,“寒潮来临,关灯关门——”
外面依稀可以看到天光,天都没有完全黑,打更声却已经响起。
昏暗暮色中,面前这对母子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配上这幽幽响起的更声,叫人不寒而栗。
他们完全没有感觉到打更人报时的错误,仿佛这一切都无比正常。
宋朝有些奇怪,俯身在寂未耳边问:“天才刚黑,怎么会到两更了呢?”
寂未没答他的话,只是沉默地盯着那对母子,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像白日那样生动,如同被人控制的傀儡扯出僵硬的笑容。
“因为这根本不是报时,而是某种倒计时。”长久的静默后,她终于回答。
关于某件事,某些人的倒计时。
寂昀没看到秋娘母女,问道:“秋娘和阿奴呢,她们怎么不来吃饭?”
男人拿起酒壶给他们倒了酒,面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她们先去睡了,几位别管她们了,先吃饭吧。”
酒水在碗中晃荡,浑浊的看不清碗底,这种地方的酒不会有什么好坏之分,都是自家酿的米酒。
“这是我自己酿的酒,几位尝尝吧。”
母子二人立在桌前,目光锁定在他们身上,屋中仅有一支蜡在烧着。
气氛诡异非常,几个人警惕盯着那碗酒,都没动。
最后还是寂未先落了座,侧头对他们道:“吃饭吧。”
宋朝和寂昀对她的反应都有些讶异,这母子两个人的状态明显是不对劲,但看寂未这么淡定,他们两个人也就乖乖坐下了。
见他们坐下,对面两个人笑意更深,回过身去拿饭菜。
“这些吃食都别动。”寂未垂眼看着那碗酒,隔着碗壁敲了下,里面的酒立刻泛起圈圈涟漪,“酒水也别喝。”
看这酒的浑浊度,里面八成是下了药。
“等会装晕,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她道。
宋朝也察觉了他们的怪异,压低了声音问:“他们看起来怎么像傀儡木偶一样?”
他还是第一次进入正儿八经的执念幻境,对于其中的规则都不是很清楚。
寂昀面色有些凝重,跟他解释:“有的幻境是境主重复的某一段人生记忆,而有的则是境主妄想捏造出的假象。”
后者因为境主不曾经历,只能凭空想象,大多会出现整个世界忽然停止,或是境主不满意捏造出的记忆走向,而使其中魂灵再次回到之前的某个节点重来。
可这对母子的情况,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寂昀叹了口气,猜测:“大概是境主的想象有些卡顿吧。”
“他们被幻镜主人操控了。”寂未看着不远处动作机械的两个人,淡声说。
另外两个人听到她的话,皆露出困惑的神情。
“操控?”宋朝不是很明白。
她低声道:“幻境的主人吞噬了那些魂灵,并没有用来滋长自己的能力,因为这会让立刻他们消散。她把他们困在这个幻境中,操控着他们一次次重复这段回忆。”
就像提线木偶被木偶师操纵着,反复出演某出剧目,千年之间,永不停歇。
不断消耗着他们的魂灵,让他们感受着那种魂灵缓慢抽离却无能为力的煎熬,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彻底消散于人世。
是难以消解的仇恨。
“这段记忆是境主想象出来的,所以他们的表情动作才会这么生硬。”寂未说着,侧过头去看那间紧闭的房门。
他们最后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她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
那对母子端了饭菜过来,寂未收回了视线,低头去看桌上的菜。
宋朝和寂昀小心翼翼地避开母子二人,把饭菜和酒水都倒了,寂未在幻镜中不会受干扰,饭也照吃,虽没喝酒,但老妇递来的水照喝不误。
这水里的药下的分量不少,寂未喝下没两口,就作势晃悠了几下,一头歪在了桌上。
其他两个人见她的反应,立刻心领神会,也装作被迷晕的样子,栽倒在桌上。
看到三人晕倒,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们没再说话,只是把三个人拽起来往门外拖,拖上了一辆牛车。
寂未被塞到宋朝怀里,鼻间立刻充满了那人身上的温暖味道,像某种草药,叫人莫名安心。
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有些不太自在,别了别脑袋想要从中逃离,但又怕被他们发现,没法有什么大动作。
宋朝闭着眼睛,身子瞬间绷紧,心脏一下下有力跳动着。他能清晰感受到怀里人的动作,或许因为距离过近,或许是神经太过敏感,他很轻易就能察觉她的一举一动。
感受到车开始移动,他睁了眼,半垂着去看怀里的人。
天色彻底暗下来,眼前人的脸上蒙了层月色。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小半张脸,发丝微乱,眉眼如画,生的是很标准的温婉长相。不去看那双眸子的话,估计谁都瞧不出她是个这么冷的人。
可却就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暗藏着她这千年间的所有。
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过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心脏跳的很快。”
怀里的那个人蓦然出声,很轻,如同耳语,除他以外无人听到。
“明儿那个献祭的是他家丫头吧。”赶车的两个男人开始说话。
鞭响过后,另一道男声响起:“他和他老娘等着抱孙子呢,好不容易把那娘们弄晕了,才能把孩子搞出来。”
宋朝乍然惊神,慌乱地闭上眼睛,耳根处不自觉泛了红。
寂未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淡声道:“睁眼。”
他暗自叹了口气,眸子张开和她对视。
因为还没有走远,他们依然没有动,维持着过近的距离。
眼前人的目光还是平静的,完全没有被距离影响,宋朝却不太敢去看她,视线落在她脸上某一点,佯装平常。
“幻境的主人是阿奴吗?”他犹豫了下,轻声问,“我们为什么要装晕?”
是真的想知道,也是为了让现在的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因为被他们献祭,所以生出怨念,情愿变作恶鬼在这里千年不散。
寂未看了他很久,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没有回答他前面的话,只说:“我需要验证一件事。”
两人离得很近,说出的话几乎都是气音,唇间呼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在这方寸之地,如同暧昧的私语。
宋朝愣了下:“什么事?”
“幻境主人的执念。”寂未垂眸低语。
她要知道这幻境中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四周已然安静下来,除了车轮轧过土路的窸窣声以外,再没有别的声响。
寂未掐准时机,和宋朝对视一眼,果断道:“动手。”
话毕,起身从后掐住其中一人的喉咙。
宋朝利落翻身,扳着另一人的头重砸在木板上,车板立刻碎裂,木屑四溅,那人直接晕了过去。
寂昀听见声响,睁眼看着他们,只见一个已经晕了,另一个正被寂未捏着喉咙,哼哧哼哧地出声。
对于宋朝的动作,寂未还是挺意外的,没想到这人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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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动起手来也是够狠。
“想活吗?”寂未捏着男人喉咙的手指微微用力,低声问他。
男人脸色涨红,却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点头。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她垂眸盯着男人,手上松了些力气,目光凉薄,“那两个人渣,要把阿奴献祭给河神,换儿子?”
男人好不容易能喘上点气,惊惧地点头:“是。”
“什么时候?”宋朝追问。
“明日三更天时。”
男人咽了下唾沫,趁着寂未和宋朝对视的间隙,猛然推开掐在脖子上的手,拿出腰间的匕首要朝着寂未刺去。
匕首寒光擦过视线,宋朝心骤然沉下去,伸手要去抓,就在手即将触到的时候,看到拿刀的手被强制折了方向。
男人却惊觉手被扼住,刀自掌间脱落,在还没来得及抬头时就被尖锐刺穿了手掌,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随即脖子被一道重力压住,整个人被压在车板上,腰被车板顶住,上半身悬空压制。
他甚至还没叫出声,眼底就映进了刺目冷光,手起刀落,肩膀一阵剧痛,那处的衣裳瞬间被染红。
浓重的铁锈腥气在空气中散开。
男人痛呼出声,喊叫被那只手死死压在了喉间。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在场没有人看清寂未的动作,仿佛眨眼间,她就完成了反击。
“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男人听到耳边那道冷声,拼命挣扎着摇头睁开眼,撞入那双淬了冰的眸子。
寂昀之前就见识过她的身手,也就没怎么意外,只是立在一旁安静看着。
寂未眼眸低垂,漠然望着他:“绑我们做什么?献祭由谁来做?村里有多少人参与过?”
一连问三个问题,显然是不耐烦了。
“他们让我把你们带去镇上卖了,献祭是祭婆来做的,村里的人家基本都参与过。”男人不敢再耍花招,老老实实交代,“放过我吧,我都说了,求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寂未自他心口处拔出木簪,鲜血喷涌而出,她和他瞪大的眼睛对视着,讽刺低语:“本就是死人恶鬼,自作自受。”
他们这群人,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男人刚才说,要把他们带去镇上。
“她要送我们出幻境。”寂未有些嫌恶的拽起男人的衣摆,想把簪子和手上的血擦掉,怎么也擦不干净。
随后掀起眼皮扫向另一个男人,她不想再沾上这些人的血,用木簪画了个咒,直接打散了他的魂灵。
寂昀从她的动作中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那我们现在?”
她抬起视线,淡道:“去找阿奴。”
路上,宋朝注意到寂未始终紧皱的眉头,这人惯来是个爱干净的。
他伸手去把她的手拉过来,撩起自己的衣裳去给她擦血。
寂未愣了下,抬眼望向眼前那人。
只见他垂眼去擦那两只手,从指腹到指根每一处都擦的仔细。
布料很粗糙,擦过手时隐约有些痒,却不痛,足见这人的动作有多轻。
寂昀在前面走着,没发现他们的动作。
手背碰着温热的掌心,他五根长指抓住她的,看起来像是将手包裹其中。
上面残留的粘稠消失,被风一吹凝成了层血膜,虽然依旧不舒服,但比起方才已经好多了。
寂未心底划过一丝异样,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从那里蔓延。
她把手收回来,嗓音淡淡:“可以了。”
宋朝把她簪子上的血也擦干净,依稀还是能看到血迹,他有些无奈:“等出去之后再帮你擦干净。”说完,将木簪递还给她。
寂未没看他,盯着那根木簪瞧了片刻,伸手重新攥在了手里,然后转身继续朝前走。
他也没说什么,就跟在她身侧,随着她的步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