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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翁丘山村

作者:冰冻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寂未轻轻叩响门框,屋里的人听到声音侧目看过来。


    “娘子。”秋娘略有些吃惊,还是起身把她迎进屋里,郑重对她道谢,“方才的事,秋娘在此谢过。”


    “无需谢我。”寂未视线扫过阿奴,转头看向秋娘,“我来寻你,是想同你说些事。”


    床上的小孩正怯生生地盯着寂未看。


    秋娘愣怔了下,点点头,回身把阿奴抱下床,柔声说:“阿奴,你自己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阿奴睁着眼睛看了秋娘一会儿,垂下眼乖乖答应。


    “阿娘马上就会去找你。”秋娘朝她笑了笑,将掉在衣裳外的玉坠掖回去,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寂未盯着那枚玉坠,果然看到了印象里的那抹淡黄色痕迹。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假装看向一旁。


    “娘子坐吧。”秋娘朝她笑了下,拿起茶壶给她倒了杯水,话里带着无奈,“今日让娘子见笑了。”


    寂未看着对面的人,低声问:“这样的事时常发生吗?”


    其实不用问她也能猜到,按照老妇昨晚和今早的熟练程度,答案显而易见。


    秋娘苦笑,双手捏着杯子,眼里泛起泪光:“我此生已然无望,可我不想阿奴如我这样活一辈子。”


    这样暗无天日,一眼望不到头的痛苦,她不愿让女儿也经历一遭。


    “娘子不知,秋娘这个称呼不过是因我生在秋天才这么叫的。”眼中的泪滴落,她连忙抬手去擦,“娘子今日说起的献祭习俗,确有其事。我出生时,阿爹便想把我献祭给河神,好换来男儿。”


    “是我阿娘将我护下,跟他说将来把我嫁个人家,或许还能赚些粮食,这才让我侥幸活了下来。”秋娘哽咽着,泪湿衣襟,“从小到大,我过得日子连家中畜生都不如。”


    吃不饱,穿不暖,永远都有做不完的活,家中父母动辄打骂,她连句话都不敢多说。


    后来嫁了人,在婆家也是受尽委屈,无人能诉说,直到有了阿奴,她才觉得日子有了些念想。


    她不愿意叫女儿受自己曾受过的苦,希望将她好好养大,寻个对她好的人家,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阿奴如今三岁了,也连个名字都没有,我当真是不敢去想她将来……”秋娘掩着面,无声落泪。


    阿奴再次走上了和她相同的路,她发觉女儿和自己已经越来越像,却没有办法改变。


    寂未沉默半晌,起身去拉她的手,将东西放在她掌中,说:“这个给你。”


    秋娘抬头去看,掌心中是一对玉制的耳环,她眼睛顿时睁大了,连忙要还回去,表示自己不能收。


    “我看得出娘子非富即贵,这耳环定是贵重之物,我不能收。”她站起身子,要将耳环还给寂未。


    “收着吧。”寂未只是拦住她的动作,平静望着她,“就当是我们的住宿费。”


    秋娘还是摇头:“那位郎君已经付过了。”


    “那是给你阿家的,这是给你和阿奴的。”她垂下眼,看着那对耳环,低声说着,“要是有一天你想带阿奴离开,出去后可以把这个换成钱,足够支撑你们母女生活一段时间了。”


    哪怕这只是个幻境,哪怕寂未很清楚这些都是假的,哪怕她做的这一切对她们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她还是希望她们母女能有个好结果,就算只是短暂虚幻的。


    寂未抬眼和她对视,话语沉静:“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你很难,女子在这世上谋生极为不易,所以如何选择皆由你自己。”


    南朝女子立身无比艰难,世俗的眼光言语大多数人都难以承受。尤其是对秋娘这样,从出生起便被困在这一方小山村,成日被周遭那些贬低包围的人,要下定决心与夫君和离,带着孩子离开独自生活绝非易事。


    秋娘看着她,眸子微微颤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对耳环,就当是你给你们母女留的退路,收下吧。”她说。


    她只希望,有朝一日秋娘有了改变的勇气时,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不会因为钱财打消离开的念头,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女人垂着眼去看手里那对耳环,心中五味杂陈。


    家人至亲对她羞辱打骂,处处嫌弃提防,而这样一个相识不过半日的陌生人却在此为她的往后打算。


    她真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我要是能早些遇见娘子和郎君,该有多好。”她捧着那对耳环,眼里浮现出复杂情绪,轻声呢喃。


    寂未动作微顿,看着她没说什么。


    秋娘忍住眼泪,朝她扯出个笑:“娘子大恩,秋娘无以为报。”


    “我如果能像娘子这样,就好了。”她说。


    寂未微微蹙眉,沉默着和她对视了很久。


    “你无需像我,你本身就很好。”她嗓音淡然,定定望着秋娘的眼睛,“这世上的人,无论什么性情都能活下去。秋娘,不论是谁,都会有选错的时候,重要的是将来的路该怎么选,你无需羡慕任何人。”


    在这样的境遇下,她能护住自己的女儿已是极为不易。


    她的话清晰平静,与面前人对视的眸子意味深长。


    屋外的叶子被风卷落,高挂在门前的红灯笼也轻轻摇晃。


    宋朝低头看着坐在门口的小孩,抬脚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阿奴以为是秋娘,转过头去看,发现是他后不免有些失落。


    或许是因为宋朝刚才救了她,又或者是他长相温和,她没有躲,小声唤了句:“阿叔。”


    宋朝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笑着:“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刚才那个阿姨去找我阿娘,阿娘就让我出来玩。”她垂着头,用枯草划拉着地上的沙土。


    他侧头去看她的脸,问道:“阿奴,你是不开心吗?”


    阿奴动作顿住,依然还是低着头,闷声问:“阿叔,如果我是男孩,阿婆和阿爹是不是就会喜欢我,对阿娘好一点?”


    宋朝听到她的话,愣怔片刻。


    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家里人说的话,做的事,她都有了基本的辨别能力,那些嫌弃和不满她心里都是清楚的。


    他随即俯身和阿奴对视,耐心地跟她说:“阿奴,你这辈子或许会做错很多事,但绝不会错在身为女子。”


    这世上的人,无论男女都不该为自己的性别惭愧或自卑。


    阿奴看着他,眼里泛起泪光,她又垂下眼:“可是阿婆……”


    “那是他们错了。”宋朝注视着她,话语低缓。


    错的是那些心存偏见的人,而非是她。


    孩子湿润的眼睛直直望着眼前的人,身体只有小小的一团。


    阿奴视线落到那根红线上,眼里透露出不解:“阿叔,你和那个阿姨为什么一直要系着这根红线啊?”


    宋朝看着那根红线笑了下,温声跟她说:“因为她怕阿叔走丢了。”


    她半垂着眼,突然小声说:“阿叔,谢谢你们,昨天晚上你们救我阿娘的时候,我在门缝里看到了,你帮我去跟阿姨说吧。”


    昨晚上被吵醒后,她迷迷糊糊地要去找秋娘,把事情全看到了。


    阿娘跟她说过,得了别人的恩惠要学会感激。


    宋朝猜到她大抵是有些怕寂未,这才不敢自己去跟她说。


    “好,阿叔代你转告。”他弯了弯眉眼,温声回答。


    阿奴咬了咬唇,把手里的枯草递给宋朝:“阿叔,这个送给你。”


    宋朝将枯草接过,有些不解。


    “这是我最喜欢玩的东西,阿娘用它给我编过很多东西。”阿奴仰起脸看他,稚气的声音说,“送给你。”


    他轻轻勾唇,垂下眼去瞧那株枯草。


    野草生命旺盛,哪怕秋枯冬藏,待到来年春日时,又会生出一片繁茂,如何都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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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尽。


    “阿奴,希望你可以和草木一样,生生不息。”宋朝对上孩童的视线,轻声道。


    永远不会被杀死,永远暗藏着生机,永远不被他们压迫同化。


    蓬勃生长,永不妥协。


    阿奴还听不懂他话中深意,但她觉得宋朝说得一定是好的话,乖巧地点头,应下了他的话。


    “阿叔,我跟你说个秘密。阿娘从来不让我告诉别人,尤其是阿爹和阿婆。”她低头把脖子上的玉坠拿出来,亮在宋朝面前,“这是阿娘偷偷给我买的,说是可以保佑我。”


    那玉坠的料子并不怎么好,上面那处因为裂口氧化有些发黄,但在这样的穷山僻壤里却已经很难得了。


    秋娘是真的很爱她的孩子。


    “很漂亮。”他温声道。


    阿奴听到夸赞,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垂下眼:“阿娘说,如果阿爹和阿婆知道了就会把它抢走卖掉,所以都让我小心藏着。”


    宋朝默然一瞬,问她:“你阿爹待你也不好吗?”


    “也不是。”阿奴抿着唇,手从玉坠上放下,“阿爹不会像阿婆一样打我,但他也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到的。”


    他张口想继续问,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阿奴,你在跟谁说话?”不远处传来声怒喝。


    宋朝抬头看过去,低声提醒阿奴:“玉坠藏起来。”然后起身挡在她面前。


    阿奴穿过他看到刚才叫她的男人,慌乱地把玉坠藏到衣服里。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门口?”男人阴沉着脸走到他面前,一把把阿奴拽到自己身边,问道,“谁准你和陌生人说话的!”


    宋朝看着阿奴垂着头不敢吭声的样子,叹了口气,向男人解释:“您是阿奴的父亲吧,我们昨夜路过翁丘,不小心迷了路,想在您家借住几日。”


    男人不耐烦地推开他:“谁准你住这儿的,给老子滚蛋!”


    “儿啊,你可算回来了!”老妇听到儿子的声音,哭哭啼啼地跑出来,抱住儿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没有阿娘了!”


    老妇的声音把屋里的人全都引出来了,秋娘赶紧把阿奴从男人手中抱过来,寂未和寂昀则站在宋朝身旁。


    男人一看家里莫名多了三个人,人顿时就炸了,转头去问秋娘:“是不是你把他们带回老子家来的?”


    “这位先……”寂昀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转了口,试图和他讲道理,“郎君,我们住在这里是你母亲答应了的。”


    老妇眉毛立刻竖起来,尖声否认:“没有,儿啊,就是她把人带回来的,我可一点都没答应啊!”


    “你看阿娘脖子上这伤,就是这毒妇做的。”老妇一边指着寂未,一边扒拉着颈侧的领口,生怕儿子看不见伤口。


    那伤没经过消毒,血块还粘在上面,加上她抹的灶灰,看起来格外吓人。


    男人一看,火气瞬间被点燃,指着寂未道:“你竟敢打老子娘!老子弄死你!”


    宋朝立刻站到寂未面前,嗓音冷下来:“老人家,你敢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你儿子听吗?”


    通过老妇撒谎掩埋自己做主就能看出,她的好儿子对她这位阿娘也不是完全顺从。


    寂未微微歪头,指间的木簪转至掌心,看向男人的目光凉薄,一副等他动手的样子。


    “儿啊!”老妇一看寂未那个架势,连忙拖住自己的儿子,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儿你打不过她的,别把自己弄伤了!”


    寂昀见她蛮不讲理,只道:“老人家,既然如此,那麻烦您将昨天晚上的米面都还回来,我们现在就走。”


    老妇听到这话,咽了口唾沫,抬头和儿子对视,犹豫了一会儿:“儿啊,三斗米呢,让他们住吧,也就五……四天了。”


    男人表情微变,转过头来打量着几人,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精光,他咧嘴一笑:“既然这样,那几位就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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