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赏赐充公田产的一半?!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以往他们被世家欺压,敢怒不敢言,即便告官,也往往官官相护,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可现在,朝廷竟然明令鼓励告发,还有如此重赏?甚至承诺保护告发者?
王老汉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想起去年被抢的麦子,想起村里好几户人家被官吏巧取豪夺去的良田,想起那些仗势欺人的家奴嘴脸……难道,这天真的要变了?
小石头紧紧抓住爷爷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隐约明白,里长说的这些话,似乎意味着那些以前他们只能远远躲着、不敢招惹的“大人物”,可能要倒霉了。
“都听明白了吗?”
里长看着下面一张张震惊、激动、犹疑交织的脸,大声道:
“殿下给了我们权力!
一把能斩断那些吸血蛀虫的刀!
谁家以前受过委屈,谁家的田地被抢占过。
现在,有机会拿回来了!不仅能拿回来,还能得到赏赐!”
他挥舞着手中的告示:“这告示,待会儿就会贴在村口的公告栏上!
上面盖着秦王殿下的大印,千真万确!
有左晓卫的军爷们监督执行,无人敢打击报复!
各位乡亲,擦亮眼睛,若知晓内情,这便是我们蓝田县百姓,为国除害,也为自家谋一条康庄大道的时候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人们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同。
恐惧在消退,一种被压抑已久的愤懑和新的希望,如同被春风催发的草芽,在田野间,在每一个农户的心头,悄然滋生、蔓延。
王老汉看着激动的人群,又望向远处崔家那一片连绵的庄园方向,干裂的嘴唇紧紧抿起,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道久违的光。
他知道,这蓝田县,乃至整个大乾的天,从今日起,恐怕真的要不一样了。
而他,或许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只是默默忍受了。
王老汉心中的波澜并未随着人群的散去而平息。
他默默地收拾着农具,小石头在一旁帮忙。
孩子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里长话语中的所有深意,但能从爷爷和周围大人凝重的神色中感受到,有大事要发生了。
“爷......”
小石头小声问,“咱们……要去告发薛家吗?
他们去年抢了咱家的麦子,还打伤了您……”
王老汉手一顿,布满老茧的手掌摩挲着冰凉的镰刀柄。
他抬眼望向西边,夕阳的余晖正洒在崔家那片高墙大院上,镀上一层看似祥和的金光。
那里面的人,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这些农户家破人亡。
“再看看......”
王老汉声音沙哑,带着积年累月的谨慎,“再看看……朝廷的话,是不是真能作数。”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证明这“告缗令”不是昙花一现,证明秦王殿下真有决心和能力,扳动那些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
与此同时,蓝田县薛家庄园内,气氛却与田野间的躁动截然不同,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家主薛顗并未亲自出面,而是在内院书房听着管家的禀报。
“老爷,左晓卫的人确实来了,在田埂上和里长说了好一阵话。
随后里长就敲锣聚众,宣读了‘度田令’和‘告缗令’。”
管家垂首躬身,语速急促:
“如今外面那些泥腿子,看我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薛顗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手中把玩着一对和田玉球,玉球转动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笑意。
“秦昊……这是要掘我们世家的根啊。”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度田?告缗?哼,想法不错,可惜,太天真了。”
“老爷,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要……”
管家做了个手势,意味不言自明。
“慌什么。”
薛顗打断他,“朝廷想查,就让他们查。
我们薛家的田契、账目,明面上哪一样不是清清楚楚?
至于暗地里的……就凭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胥吏,能查出什么?”
他顿了顿,玉球停止转动:
“去,给裴家递个帖子,就说我明日设宴,请兄过府一叙。
唇亡齿寒的道理,裴兄不会不懂。
另外,让我们的人盯紧了,看看是哪些不长眼的东西,敢第一个跳出来。
杀鸡儆猴的道理,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是,老爷。”
管家应声退下。
薛顗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自家精心打理的花园,目光阴鸷。
秦昊想用百姓这把刀来对付世家,却忘了,刀能伤人,亦能伤己。
逼急了,这把火,可是会反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