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薇和林舒月对视一眼,默契地将自己面前的碗碟稍稍挪动。
给新来的两人腾出更多空间,动作轻缓,并未多言,只是安静地垂眸,继续小口吃着东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店家恰好此时端着左雍点的羊杂汤和胡饼过来,见到这拼桌的一幕,略微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
“哎呦,几位爷凑一桌好,热闹!暖和!”
他手脚麻利地将吃食摆放在左雍面前,“左大哥,您慢用!汤不够尽管添!”
热汤的香气愈发浓郁地弥漫在一桌人之间。
秦昊将自己那盘还没动过的胡饼往左家父子那边推了推,自然地问道:
“瞧兄台像是公门中人,今日休沐?”
左雍刚拿起胡饼,闻言动作一顿,谨慎答道:
“公子好眼力。在下左雍,在京兆府下任一个小小的书办。
今日秦王殿下给所有在职人员休假几天,带犬子……出来走走。”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京兆府事务繁杂,书办一职责任重大,辛苦了。”
秦昊点了点头,舀起一勺汤,似是不经意地继续问,“近来京中可有什么新鲜事?”
左雍心中那根弦又绷紧了些。
这位贵人打听这个?
他斟酌着词句:“劳公子动问。京中……无非还是那些琐碎事务,秋粮入库,巡查坊市,处理些小纠纷,并无甚特别之事。”
他刻意避开了任何可能敏感的话题。
“嗯。”
秦昊应了一声,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目光转而落到一直偷偷看他的左思身上。
左思像受惊的小动物,立刻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汤碗,耳朵又红了起来。
对于他而言,今日实在是
秦昊却笑了笑,用自己干净的勺子,从碗里舀起一块炖得极烂、没有半点肥腻的羊肉,轻轻放到左思的碗里。
“多吃点,长得壮实些。”
左雍看得又是一愣,忙道:“怎敢劳公子……”
“无妨。”
秦昊打断他,看着左思,“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左思盯着碗里多出来的那块肉,小手捏着衣角,嘴唇嚅动了几下,才发出极细极轻的声音:
“……左思。”
“左思……”
秦昊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意更深了些,“好名字。看来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
左雍面露苦笑:“不敢奢望,只愿他平安顺遂便是。”
左思悄悄抬起眼皮,飞快地瞟了秦昊一眼,又低下头,然后用很小的动作。
他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肉舀起,送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小脸似乎没有那么皱了。
食肆外风雪依旧,简陋的食肆内,暖意融融,羊肉汤的香气混着胡饼的焦香,氤氲出一片难得的安宁。
一桌身份迥异的人,因着这偶然的相遇,同坐而食,气氛微妙却暂趋缓和。
秦昊不再多问,只是如同寻常食客般,专注地享用着眼前的食物,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随性而起。
唯有谢知薇和林舒月注意到,秦昊垂眸喝汤时,眼底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而就在几人安静吃着时,张扬大步走了进来。
“公子,方才府里派人来,说家中出了急事,得您回去处理!”
张扬说这话时,还小心翼翼地看了谢知微和林舒月一眼。
在他印象里,秦王殿下本是专门陪二位出来的,可如今自己贸然打扰了殿下,万一被二位记恨可怎好?
若是她们在殿下面前吹了枕头风,那可就糟了!
随着张扬的开口,就连安静吃着的左雍父子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
谢知薇和林舒月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停下了动作,看向秦昊。
秦昊站起身,对她们温和道:“有些急事,需回家处理。你们……”
他话未说完,谢知薇立刻放下勺子,抢着道:“我们也吃饱了,正好回去!”
她虽意犹未尽,却分得清轻重。
林舒月也轻轻点头:“是,公子的事要紧。”
秦昊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被决断取代。
他放下一块碎银在桌上,远超这顿简单饭食的价格。
“掌柜的,钱放在桌上了。”
店家一愣,连忙道:“公子,这……这太多了,找不开……”
“不必找了,汤很好。”
秦昊说完,看向左雍父子,“两位,希望下次有缘再见了。”
说完,他还揉了揉左思的脑袋,对他鼓励了一番。
随后也不再多言,率先向门外走去。
谢知薇和林舒月立刻跟上,侍从们早已准备好,簇拥着三人迅速上了马车。
店家拿着那块沉甸甸的银子,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迅速驶离,消失在风雪中,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喃喃道:
“谢……谢公子赏……”
他隐约觉得,今天来的这几位客人,恐怕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而一旁的左雍也是一脸感慨的看着远去的几人。
像他这种小吏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但像这种,如此平易近人的权贵倒是第一次见。
马车里,暖意依旧,气氛却悄然不同。
秦昊闭目靠在车壁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膝盖,显然在思索刚才得到的消息。
谢知薇和林舒月对视一眼,都安静地没有说话,只是将刚才在市井食肆中沾染的些许轻松雀跃小心地收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