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到地方了。”
马车外,张扬的声音传来。
秦昊回过神,对卢靖等人道:
“卢师,这是我在京为你备下的府宅,望你莫要嫌弃。”
说罢,他率先下车。
身后的卢靖等人一时有些发懵,见秦昊已落地,也纷纷跟着下了马车。
刚站稳,再想起秦昊方才的话,卢直顿时瞪大了眼:
“我的天,这…… 这是给阿爹您的?”
卢婉虽未像弟弟那般失态,眼神却在父亲与秦昊之间来回徘徊,满是讶异。
“秦王殿下,这……”
卢靖正想开口推辞,耳边忽响起一声清朗问候,打断了他的话。
“卢师,可算把您盼来了!”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年轻公子身着儒袍,面带惊喜地望着自己。
“顾之江?你是当年的顾小子?”
卢靖望着走近的青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顾之江已走到近前,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卢师,我长大了,早不是当年那野小子啦。”
卢靖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
“确实长大了,瞧着也壮实些了。听说你如今已是一部尚书,出息了。”
顾之江一听,连忙谦道:“不敢当,在卢师面前,我永远是当年那没长大的小子。”
嘴上虽这么说,嘴角却已忍不住勾起笑意。
刚过二十,便已是一朝尚书,位高权重。
且这一切还是全凭自己拼来,要说心里没点骄傲,那是假的。
“哈哈,你倒是会谦虚。”
卢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
当年在自己跟前晃悠的孩童,如今已成了朝廷重臣。
可自己年过四十,却还是个进京赶考的学子,两相比较,难免怅然。
顾之江听出他话音里的低落,忙转了话头:
“卢师,这宅子是秦王殿下特意吩咐,我亲自寻的,咱们先进去瞧瞧?”
不等卢靖推辞,他又指着不远处道:
“卢师您看那边......”
卢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处宅院气派不输眼前这处,甚至更显奢华。
“那是秦王殿下赐我的,”
顾之江笑道,“这周围几处宅子,主人也都是当年起义军里的旧部。
您既来了京城,若不给您备下一处,当年听过您课的将军们知道了,怕是要念叨殿下忘了旧人呢。
到时候那就不是一处房子的事情了,恐怕一些人心中,开始担心秦王殿下对旧人不满咯。”
话说到这份上,卢靖倒不好再推了。
再推辞,反倒是显得矫情了。
他既已决定重赴科场,本就不是全然淡泊名利之辈。
面对这样一座气派宅院,心里怎会毫无波澜?
以他这个年纪,便是往后不吃不喝,也未必能在京城置下这样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
凭他的眼光看得出,这‘新朝’按眼下势头发展,前百年必定安稳。
届时京城房价只会一年高过一年,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后辈盘算盘算。
他不想等到七老八十,还被儿孙埋怨没能留下些根基。
卢靖望着顾之江眼中的恳切,又瞥了眼身后两个踮脚打量宅院的两人,终是松了口:
“既如此,那便叨扰了。”
顾之江顿时笑了起来。忙引着众人往里走。
朱门推开时,门轴发出沉稳的 “吱呀” 声。
迎面是一方青石铺就的天井,中央凿着个半月形的鱼池。
几条金鲤正甩着尾巴游弋,水面映着檐角的飞翘,倒有几分山野间没有的雅致。
顾之江边走边介绍,指着西侧一排厢房,“那边三间是书房,我让人把当年卢师您批注过的兵书、策论都寻来了。
还有您爱用的那方端砚,也给您收着呢。”
卢靖脚步一顿,看向那间书房。
“你倒是费心了。”
卢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哑。
“应该的,”
顾之江挠挠头,“当年要不是卢师您教我排兵布阵,谋划计策,我现在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说话间已到正厅,厅内陈设简洁却不失大气。
卢直早被院里的景致勾了魂,这会儿正扒着回廊的栏杆,盯着鱼池里的金鲤出神,嘴里还小声嘀咕:
“阿姐你看,这鱼比咱家塘里的肥多了!”
卢婉没理他,目光一直盯着安静侧立的秦昊。
自从下了马车后,这位秦王殿下便沉默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师您先歇着。”
顾之江道,“厨房备了些家常菜,都是按您当年爱吃的口味做的。
我去前头看看,让下人把您的行李收拾妥当。”
卢靖点头应下,待顾之江走后,才转向两个孩子。
卢直正蹲在鱼池边,伸手想去捞鱼,被卢婉一把拽住:
“别胡闹,这是人家的地方。”
“可阿爹不是要住这儿了吗?”
卢直不服气地嘟囔,“那以后就是咱家的地方了呀。”
卢靖闻言笑了,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是咱家的,也得守规矩。”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是顾之江去而复返,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奴仆,手里都提着个食盒。
“之江费心了。”
卢靖道。
“应该的,”
顾之江摆摆手,目光落在卢直身上,见这小子还盯着鱼池,便笑道:
“喜欢这鱼?
回头让下人给你捞两条,养在院里的小塘里。”
卢直眼睛一亮,刚想点头,却被卢婉瞪了一眼,顿时把话咽了回去,只挠挠头嘿嘿笑。
秦昊见此,也知道该离去了。
毕竟今天卢靖刚刚到新家,肯定有非常多的事情。
自己想问的,也已经解答,是时候离去了。
他没有说什么受官之类的,相信这位昔日的‘军神’也不愿意,以这样的形式进入官场。
“您刚到,先歇着,我们过几再过来。
西北那边的军报,我让之江整理好了,明日给您带来。”
卢靖应下,送秦昊等人到门口时。
待秦昊等人走后,卢直才凑到父亲身边,仰着头问:
“阿爹,您当年是不是很厉害?
秦王殿下和顾大人,好像都很尊敬您的样子。”
卢靖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厉害的不是我,是肯守住本心的人。”
他拉起卢直的小手,“走,吃饭去。往后啊,咱们就在这儿住下了。”
卢靖望着卢直那一蹦一跳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次回京,或许真的选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