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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

作者:渊知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31章 黎明诀别:冰山下的秘密


    离别的清晨,天光黯淡。


    程肆离去后,床单另一侧的余温,正被房间里冰冷的空气寸寸侵蚀。


    李离被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惊醒。


    他睁开眼,视线仍有些模糊,


    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正背对着他,无声地套上一件黑色的作战服。


    每一个动作都放得很轻,却依旧无法掩盖那份即将远行的决绝。


    “要走了?”


    李离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轻柔地拂过程肆紧绷的脊背。


    程肆的动作顿住。


    他转过身,逆着窗外熹微的晨光,脸部轮廓显得愈发深邃冷硬。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用指腹碰了碰李离还带着睡痕的脸颊。


    “嗯,吵醒你了。”


    李离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攥住了程肆的衣角,力道不大,


    那固执的力道,活脱脱一个害怕被丢弃的孩子。


    程肆的心,被他这个小小的动作攥得生疼。


    他没有试图掰开李离的手,而是顺势在床沿坐下,


    将那个不愿放手的人,连同被子一起,捞进自己怀里。


    熟悉的,混杂着硝烟与淡淡水汽的味道,瞬间将李离包裹。


    “我很快回来。”


    程肆的下巴抵在李离的发旋上,胸腔的震动,将这句承诺清晰地传递过去。


    李离把脸埋进程肆坚实的胸膛,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当然清楚程肆必须走。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一天不除,他们就一天不得安宁。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程肆低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没有丝毫情欲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带着安抚与怜惜的辗转厮磨。


    像是在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汲取着彼此的力量。


    程肆的手,隔着丝滑的睡袍布料,覆上李离平坦的小腹,


    然后带着安抚的意味,缓慢摩挲。


    那只手掌粗糙、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无声地宣告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程肆的唇离开,额头抵着李离的额头,声音低沉而郑重。


    “我在这等你。”


    李离终于松开了攥着他衣角的手,转而环住他精壮的腰,将自己更深地嵌入他的怀抱。


    “注意安全。”


    程肆低笑一声。


    他起身,将李离重新放回温热的被子里,仔仔细细为他掖好被角。


    然后,他转身,决绝地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室内最后一缕属于他的温度。


    李离赤脚下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无声地滑出视野,最终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整个研究所,瞬间变得空旷而又冰冷。


    程肆离开后的二十一天,李离将自己完全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


    他把所有翻涌的思念与担忧,都强行压下,尽数灌注到工作中。


    会议室里,他是冷静果决,掌控全局的李总。


    实验室里,他是严谨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数据变化的首席研究员。


    只有在夜深人静,独自躺在那张过分宽大的床上时,那份被压抑的思念,


    便如疯长的藤蔓,从心底最深处攀爬滋生,将他密不透风地缠绕。


    他时常会和程肆通视频。


    屏幕那头的男人,总是在不同的背景下出现。


    有时是昏暗的车里,有时是某个看起来破败不堪的仓库,有时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枪声。


    他总是笑着,说让他的小美人安心等他回来宠爱。


    可李离看得出他眼底的疲惫,还有那愈发锐利、属于猎人的目光。


    他不说,李离也就不问。


    他能做的,只有管理好这里的一切,不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


    第二十一天,当第一位实验体的所有监测数据,


    与心理评估报告都显示“意识回归正常,状态稳定”时,整个项目组都沸腾了。


    李离看着屏幕上那个清醒而平静的男人,那份压在他心头数月的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


    巨大的狂喜与成就感过后,是更加巨大的,潮水般的空虚。


    他赢了。可那个最想分享这份喜悦的人,却不在身边。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龙牙。


    李离接通电话。


    龙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想请你,尽快为我的队长安排手术。”


    李离没有丝毫犹豫。


    “让他明天一早就过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李离的房门被准时敲响。


    他睡眼惺忪地拉开门,只见龙牙身姿笔挺,板正地立在门外。


    走廊清冷的灯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映得有几分肃杀。


    李离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眼腕表。七点整。他无奈地揉了揉脸。


    “要不要这么着急?”


    龙牙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漆黑、坚定如磐石的眼睛看着李离,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李离叹了口气,再也生不出半分赖床的心思。


    “你先带人去会议室等着,我洗漱一下,随后就到。”


    等李离收拾妥当,推开会议室厚重的大门时,眼前的一幕,


    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下巴几乎要惊掉下来。


    那个素来冷面,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冰山”队长龙牙,


    此刻竟弯着腰,脸上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有爱笑容。


    他的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刻意压着嗓子的柔声细语。


    “龙宝好棒,又打破纪录啦!”


    李离的视线,顺着龙牙的目光,落在了会议桌的主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


    他长得并不出众,但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


    此刻,他正举着一把精致的模型枪,对着空气比划着,脸上洋溢着纯真烂漫的笑意。


    听到夸奖,他笑得更开心了。


    龙牙察觉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


    瞬间,他脸上的柔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变回了那副冷峻的“冰山”面孔。


    李离点了点头,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位陌生的“队长”身上。


    男人似乎也发现了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眼神中透出怯懦。


    他迅速丢下手中的玩具,一把拉住龙牙的袖子,将龙牙高大的身躯拽到自己身前,


    然后才从龙牙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李离。


    李离压下心中的波澜,冲他和善地笑了笑。


    而后,他看向龙牙。


    “你先带他玩着,八点半去检查身体指标,如果没问题,我们九点开始。”


    龙牙低声应道。


    李离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门被关上,隔绝了会议室里那荒诞又令人心酸的一幕。


    李离站在门外,心头沉重。


    他清楚,这场手术,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也更为沉重。


    第132章 诱饵入局,心火燎原


    手术室的门无声地滑开,又无声地合拢。


    李离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如一棵孤峭的雪松。


    门内,是龙牙和他那位心智如孩童的队长。


    门外,是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走廊,还有他自己沉甸甸的心跳。


    方才会议室里那荒诞又温情的一幕,反复在他脑中回放。


    那个被龙牙小心翼翼护在身后的中年男人,眼神澄澈又怯懦,像受惊的兔子。


    李离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嵌进掌心,带来一阵清醒的刺痛。


    他忽然明白了龙牙那份不惜一切的急切。


    也明白了这场手术,背负的远不止是技术的成功与否。


    那是一份沉重的托付,是一个铁血硬汉全部的软肋与希冀。


    李离转身,走向自己的休息室,步伐沉稳,没有半分紊乱。


    可当他推开房门,那股熟悉的,独属于程肆的味道早已散尽,只剩下清冷的空气。


    巨大的空虚,瞬间将他淹没。


    他走到床边,拿起程肆留下的那件黑色T恤,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鼻腔里重新充斥着那股混杂着硝烟与阳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想他了。想得心脏都在发紧。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李离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程肆离开前,那个印在他额头上的,滚烫的吻。


    程肆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


    李离将T恤抱得更紧,试图从中汲取力量。


    他会守好这里的一切,然后,治好他。


    东南亚,热带雨林。


    浓绿的、密不透风的树冠,将天空切割成破碎的、灰蒙蒙的色块。


    空气湿热得像一床浸了水的棉被,紧紧糊在皮肤上,


    带着植物腐烂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程肆靠坐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粗重地喘息着。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上那件破烂的作战服,混着泥水与血污,黏腻地贴着皮肤。


    近半个月了。


    他化作一头被戏耍的困兽,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地狱里,追逐着一个幽灵。


    魏明。那个疯子,故意将他引到这里。


    然后如最高明的猎手,耐心地、残忍地,消磨着他的体能与意志。


    沼泽,毒瘴,无处不在的陷阱,还有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与猛兽。


    程肆的身体,已近极限。


    肌肉深处传来阵阵酸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猫鼠游戏。


    否则,猎物与猎人的身份,随时可能对调。


    程肆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一小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强迫自己咽下。


    干涩的饼干碎屑划过喉咙,如同吞咽着一把沙子。


    他忽然很想念李离煮的海鲜粥。


    那温润的、带着鲜甜米香的触感,总能轻易抚平他所有的躁动。


    他想念李离。


    想念那具清瘦却柔韧的身体,想念他身上干净的、带着淡淡药香的味道,


    想念他眼角那颗让他心痒的泪痣。


    程肆的目光,瞬间变得柔软。


    他摸了摸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指尖仿若仍留存李离的温度。


    就是这份柔软,给了他钢铁般的意志。


    他要回去。活着回去,回到他的宝贝身边。


    程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骨节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开始寻找合适的“舞台”。


    他了解魏明。


    那个疯子,自负又多疑,但骨子里有一种病态的、无法抑制的窥探欲。


    尤其是在夜晚。


    程肆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停下。


    他用军刀利落地割下大片的芭蕉叶与柔软的藤蔓,


    很快便在地面上铺出一个足以乱真的草窝。


    做完这一切,他从背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防水盒。


    里面是几支用于伪装的油彩。


    他用一块碎裂的镜片照着自己,将一种不正常的、带着高热感的潮红,


    仔细地涂抹在自己黝黑的脸颊上。


    然后,他又用深红与暗紫色的油彩,在自己脖颈与下颌骨的连接处,


    精心绘制出一道被毒虫咬伤后,溃烂发炎的伤口。


    伤口边缘的红肿,皮肉的外翻,都逼真得令人心惊。


    最后,他用水壶里仅剩的一点水,掸在额头与鬓角。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


    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高烧时渗出的冷汗。


    一切准备就绪。


    程肆安静地躺进草窝里,调整呼吸,放缓心跳,


    将自己彻底变成一具虚弱濒死的“诱饵”。


    夜幕,无声降临。


    雨林里的白昼与黑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各种不知名的虫鸣与兽吼,从四面八方传来,交织成一首诡异而又原始的交响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程肆的耐心快要被无尽的等待消磨殆尽时,


    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奇异感觉,如期而至。


    冰冷的,黏腻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程肆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但他依旧紧闭双眼,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他开始假装烧糊涂了。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发出含混不清的、气若游丝的呓语。


    而在不到百米外的一棵巨树上。


    魏明像一只优雅的夜枭,无声地趴在粗壮的树干上,将自己完美地隐匿在枝叶的阴影里。


    他举着一支军用高倍望远镜,贪婪地,一寸寸地,


    描摹着镜头里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那张日思夜想的脸,那具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身体,那双曾无数次抚摸过他全身的大手。


    每一样,都让他疯狂。


    这些,本该是属于他魏明的。


    即便是他亲手抛弃的,亲手销毁的,也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只要程肆还活着,他就该是他的。


    一想到程肆可能与那个叫李离的男人抵死缠绵,魏明就嫉妒得想要毁灭整个世界。


    他眼底翻涌着病态的痴迷与怨毒。


    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他。


    他要折断他的傲骨,磨灭他的意志,


    让他重新变回那个只属于自己的,温顺的爱人。


    哪怕,会让他丢失人格与意识。


    魏明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镜头里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


    也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不对劲。


    程肆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视线下移,定格在程肆的脖颈处。那道恐怖的伤口,让魏明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魏明脑中叫嚣着。


    下去。下去看看他。


    可理智,却像一条冰冷的锁链,死死地禁锢住他的身体。


    他不敢赌。他怕这是一个陷阱。


    程肆的狡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其实,他根本不用赌。


    他手里,握着能直接控制程肆的王牌。


    只需要一个按键。可他贪心。


    他不要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要程肆爱他。


    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爱着他。


    就在魏明内心天人交战之际,他看到草窝里的程肆,嘴唇又动了动。


    这一次,他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离……离……”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魏明的天灵盖上。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


    握着望远镜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起骇人的青白。


    他死死地盯着程肆的嘴唇,似乎要将那两个字,


    连同那个名字的主人,一起嚼碎,吞进腹中。


    第133章 蛰伏的毒蛇,破局的疯子


    “离……离……”


    那个名字,只两个字,却像烙铁,瞬间烫焦了魏明的心。


    凭什么程肆在意识模糊,生死一线时,嘴里念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嫉妒的毒液,顺着血管,瞬间侵蚀了魏明每一寸神经。


    杀了他,不,抓住他!


    他要让程肆亲眼看着,那个叫李离的男人,是如何被自己寸寸碾碎。


    无数个疯狂而残忍的念头,在他脑中交替嘶吼,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可他终究是魏明。


    那个将隐忍与算计刻进血骨的“教授”。


    魏明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的疯狂已被一层冰冷的阴鸷取代。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重新聚焦在程肆脖颈处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这一定是陷阱。


    程肆了解他,就像他了解程肆一样。他知道自己最在意什么,最无法忍受什么。


    他不会上当。


    他有的是耐心。


    等到程肆真正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然后,像最高傲的君王,施舍般地,降临到他的猎物面前。


    龙城,研究所。


    手术室顶灯熄灭,宣告手术成功。


    李离站在高级病房的无菌隔离玻璃外,看着龙牙小心翼翼地,将他那位经历漫长手术的队长,从手术床上抱起。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男人已沉沉睡去,脸上带着孩童般的安详。


    龙牙低头,用自己冷硬的脸颊,轻轻蹭了蹭男人的额头。


    那双向来如磐石般坚毅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李离的视线,胶着在那一幕。


    心脏的某个角落,被这幅画面轻轻触动,


    然后,便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更加汹涌的思念。


    他也想程肆了。


    他下意识抬手,指腹摩挲着嘴唇。


    上面残留着程肆离开前,那个带着烟草与硝烟气息的,霸道而滚烫的吻。


    那不是温柔的。


    程肆的吻,从来都带着侵略性,势要将他整个人都卷入漩涡。


    可就是那份粗暴的温柔,让他无比安心。


    李离闭上眼。


    脑海中,程肆的轮廓清晰得过分。


    他想起那双总是带着薄茧的大手,是如何在他紧张时,不容置喙地将他的手包裹。


    想起那个坚实温热的胸膛,是如何在他崩溃时,成为他唯一的港湾。


    想起那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是如何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那份独属于他的,带着痞气的宠溺,此刻却噬心蚀骨,反复凌迟着他的神经。


    巨大的空虚感,在手术成功的喜悦褪去后,将他彻底吞没。


    不能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胡思乱想,他真的会疯掉。


    李离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迷茫与脆弱被一抹决绝的冷光取代。


    他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休息室,步伐坚定,带着不容自己再沉溺半分的果决。


    他不会去动自己脑子里的东西。那枚小小的芯片,是鱼饵。


    他要用自己做局,钓出那条藏在最深处的,操控着一切的毒蛇。


    那么,还能做什么?


    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跃入他的脑海。


    那个坐在轮椅上,却依旧无法掩盖其锋芒的男人。


    那个与他一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盟友。


    李离的脚步停在秦彻的康复室门口,推门而入。


    秦彻正靠在床上看一份财经报纸,闻声,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平静地望过来。


    李离没有寒暄,径直走到他床边,蹲下身。他的目光,落在秦彻那双被薄毯覆盖着的,毫无生气的腿上。


    “我能看看吗?”


    秦彻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李离掀开薄毯。


    那是一双曾经属于天之骄子的,修长笔直的腿。只是此刻,肌肉已出现的萎缩,皮肤苍白得骇人。


    李离伸出手,冰凉的指尖,从脚踝开始,一寸寸地,向上探查。


    骨骼。关节。一切都完好无损。


    问题,出在更深的地方。


    李离的动作很轻,神情专注得近乎冷酷。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运转。


    是神经元受损。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他们从那些实验体身上取出的,那些可以精准操控神经信号的微型机器。


    如果……如果逆向操作呢?


    如果,用它来修复,而不是控制呢?


    李离猛地站起身。


    “我知道怎么让你站起来了。”


    秦彻握着报纸的手,蓦地收紧。


    李离化身不知疲倦的机器,没日没夜地分析数据,推演模型。


    当他满眼血丝,带着一身消毒水和咖啡因混合的味道,推开会议室大门时。


    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都被他拿出的那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报告,给震住了。


    “理论上……可行。”教授扶了扶眼镜,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但风险极高。”赵队的声音则沉稳许多。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顶级的黑客,来改写这枚芯片的核心参数,并且,要能实时阻断它可能产生的任何反向控制信号。”


    李离吐出这个名字。


    他拨通了幽灵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和一声极不耐烦的咒骂。


    幽灵的声音,带着炸药般一点就爆的火气。


    “我需要你帮忙。”


    李离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老娘快被那个狗娘养的神秘人烦死了!”


    “一个月了!我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摸不出来!还他妈差点被反向锁了IP!”


    幽灵的咆哮,隔着听筒都能震得人耳膜生疼。


    “换个脑子。”


    李离的声音平静无波。


    “来我这里,这个挑战,比你那个看不见的对手,有趣得多。”


    电话那头,沉默了。


    “地址发我。”


    幽灵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个顶着鸡窝头,画着烟熏妆,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女人,踹开了李离的实验室大门。


    她二话不说,将设备粗暴地接上主控台,一头扎进那片庞大的数据流里。


    她需要一场胜利。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掉这一个月来,积攒在她心头的,那份屈辱的挫败感。


    整个研究所,因这个全新且极具挑战性的项目,重新高速运转。


    所有人被卷入一场无声的风暴,紧张,忙碌,却又充满希望。


    没有人发现,甚至连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李离,都暂时遗忘了。


    那个曾承诺每天报平安的男人,已整整三天,音讯全无。


    第134章 视频酷刑!他眼睁睁看着爱人被疯子肆意凌辱!


    夜色浓稠,研究所的玻璃幕墙被染成一片望不见底的黑。


    李离的休息室里,只有电脑屏幕幽冷的光映照着。


    光线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泪痣上投下一小片晦暗。


    空气中,消毒水与咖啡因的苦涩气息挥之不去。


    他已在这里枯坐十个小时,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透支的疲惫。


    屏幕上,秦彻腿部神经元的精密三维模型复杂得令人窒息。


    无数蓝红线条交错,那是信号通路,构建成一个庞大而可怖的网络。


    李离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骨节清晰,指尖几乎透明。


    他正在为秦彻拟定一套颠覆常识的手术方案。


    这不仅需要改写芯片核心代码,幽灵那样的顶级黑客配合,


    更需要他作为主刀医生,对人体神经学拥有神祇般的理解与掌控。


    这几乎是绝路,却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将自己抛入数据构成的冰冷海洋,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逃避。


    逃避那个已失联整整三天的男人。


    这名字像一根深埋心底的刺,轻触即痛彻骨髓。


    三天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任何报平安的消息。


    李离的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发出极轻的、杂乱的声响。


    他强迫自己相信,程肆在执行任务,无法联络是常态。


    他告诉自己,那个男人强大如野兽,能伤他的人尚未降生。


    然而,盘踞心口的冰冷恐慌,却随时间流逝愈发沉重,几乎将他压得窒息。


    他只能更疯狂地投入工作。


    只有在攻克医学难题时,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才能为他们的未来,构建起虚幻的安全感。


    等程肆回来,他要治好他。


    然后,治好秦彻。


    他要扫除所有威胁,一个不留。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一个邮件图标突兀地闪烁。


    没有发件人姓名,只有一个血红、跳动的感叹号。


    李离眉心微蹙。


    垃圾邮件?还是幽灵在测试防火墙?


    他带着一丝不耐,移动鼠标,点了上去。


    邮件瞬间展开,没有文字,没有标题。


    只有一个占据屏幕的视频播放窗口。


    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亮起的那一刻,李离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一张铁架床,冰冷,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程肆就躺在上面,赤裸着,身上没有片缕遮蔽。


    他强健的胸膛,流畅的腹肌,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大腿,


    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惨白灯光下。


    他双目紧闭,英俊的脸庞没有痛苦,神情安详得像是沉睡。


    只有他身体最私密的部位,被一圈圈绷带缠绕。


    那刺目的白色,与他古铜色肌肤形成诡异又残酷的对比。


    一道身影从镜头阴影中缓缓走出——魏明。


    他病态阴柔的脸上,挂着扭曲、近乎痴迷的笑容。


    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带着令人作呕的欲望,清晰地透过音响传入李离耳中。


    “阿肆……”


    魏明俯下身,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那只青筋凸起、骨节分明的手,落在程肆坚实的胸膛上。


    李离的瞳孔骤然紧缩。


    魏明的手在程肆身上游走。


    时而轻柔抚摸,像对待稀世珍宝;时而又猛然收紧,指甲狠狠抓挠。


    隔着屏幕,李离都能感受到那份力道。


    程肆的皮肤上,立刻浮现出道道红色檩子,细密的血珠很快渗出。


    可程肆依旧毫无反应,他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完美雕塑,任由那个疯子在他身上肆意妄为。


    视频中,传来轻微而持续的机器嗡鸣声。


    魏明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刻意将脸凑近镜头,汗水从额角滑落,眼神迷离又疯狂。


    “啊肆……”


    他含糊不清地叫喊着,另一只手已探向程肆身下那片被绷带覆盖的区域。


    视频中,魏明的呻吟伴随一声高亢压抑的叫喊,戛然而止。


    他趴在程肆胸口,剧烈喘息。


    片刻后,他抬头。


    那张清俊的脸上,挂着餍足后令人作呕的笑意。


    他凑到镜头前,伸舌舔了舔干涩的唇。


    他眯着眼,用一种只有李离能听懂的、情人般沙哑嗓音,


    轻声笑道:“等你!”


    话音落,视频画面一黑。


    下一秒,画面重新循环播放。


    程肆安详的睡颜,魏明疯狂的抚摸,粗重喘息与淫靡呻吟,


    再度如魔音灌耳,反复凌迟着李离的神经。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困兽般的嘶吼,终于从李离喉咙深处爆发。


    他浑身剧颤,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他猛抬手,想关掉这该死的视频,关掉这折磨他的地狱。


    可手指点在关闭按钮上,屏幕毫无反应。


    他又去按电源键,同样无济于事。


    魏明用他变态的技术,将他死死钉在这酷刑架上。


    他根本无法运转大脑。


    那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此刻已彻底宕机。


    满脑子,都是他心爱的男人被那疯子玷污的画面。


    每一帧,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真的要疯了。


    李离颤抖着从口袋摸出手机。


    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被手心的冷汗浸透。


    他需要帮助。他颤抖的指尖几次按错屏幕,才终于点开通讯录,找到幽灵的号码。


    听筒里,幽灵带着浓浓不耐的、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干嘛?”


    李离张了张嘴,喉咙里只有破碎的嘶哑,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电话那头的幽灵,显然察觉到异常。


    她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而紧张:“你怎么了?”


    李离说不出话。


    他该如何启齿?


    说他心爱的男人,他的天,他的神,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


    正被另一个男人以最屈辱的方式侵犯?


    他所有的骄傲、冷静、伪装,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愤怒、恐惧、绝望汇聚成一声嘶吼,


    冲着电话那头爆发:“过来!”


    第135章 反转!幽灵冷笑:就这?演戏的太监也配碰我兄弟?


    那声嘶吼穿透墙壁,带着濒死野兽被活生生剥皮抽筋的绝望,


    震得幽灵耳膜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


    幽灵一脚踹开面前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键盘被连接线带着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刺耳巨响。


    她甚至顾不上保存屏幕上即将攻破的防火墙数据。


    “你他妈给老娘等着!”


    幽灵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战术外套,全速奔跑。


    镶着金属片的高跟作战靴在地板上踏出愤怒而急促的鼓点,


    密如战鼓,径直冲向走廊尽头李离的房间。


    她没敲门,也懒得刷卡。


    后退半步,一个凝聚全身力量的利落侧踹,特制的静音厚重房门轰然撞开,


    门锁崩裂,门板狠狠砸墙,巨响回荡。


    “李离你他妈有病吧!”


    “大半夜鬼叫什么!震聋老娘了!”


    “你最好真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不然老娘今天高低揍得你亲妈都不认识你!”


    幽灵双手插兜,一边骂骂咧咧地往里走,一边不耐烦地打量着昏暗的房间。


    她以为会看到什么血腥场面,或者至少是个被噩梦吓傻的怂包。


    话音刚落,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


    男人的粗重喘息,夹杂着压抑哭腔的呻吟,毫不掩饰地从书房传来。


    高级音响将声响放大,清晰且淫靡。


    幽灵的火气“噌”地冲破天灵盖,血液直冲脑门。


    “我操,李离你他妈可以啊!”


    她气得笑出声,笑意冰冷刺骨。


    “趁我兄弟不在家,你他妈在这儿偷人?”


    “还他妈叫老娘过来围观,给你助兴是吧?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让老娘好好看看,是哪个奸夫这么有种,敢动程肆的人!”


    她怒吼着,娇小的身影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


    如激怒的猎豹,一步跨进书房。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所有怒骂戛然而止,死死卡在喉咙里。


    没有奸夫,没有苟且。


    李离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苍白雕塑,脆弱得一碰即碎。


    他手里死死攥着手机,屏幕早已暗淡,


    可他的眼睛泛着骇人密密麻麻的血丝,狰狞地死盯着面前巨大电脑屏幕。


    那张往日里精致如画的脸上,此刻泪痕交错,


    表情扭曲得可怖,混合着极致的痛苦、屈辱与滔天恨意。


    幽灵的气焰,像被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一半。


    她皱着眉,放轻脚步走上前。


    “怎么着,看个片儿还能看出病毒?至于吗?”


    她故作轻松地调侃着,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投向那块幽幽发光的屏幕。


    下一秒,幽灵身上所有玩世不恭的气息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魅影”核心成员如出鞘利刃般的冰冷与凌厉。


    她终于明白,李离为什么会失控。


    这玩意儿,别说李离,换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来看,都得疯掉。


    视频里的程肆,安静地躺在一张冰冷铁架床上,那具她再熟悉不过,


    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身体,此刻像任人宰割的祭品,毫无防备地陈列着。


    而魏明的脸,在惨白灯光下,扭曲,癫狂,病态。


    幽灵的视线,从魏明那只在程肆胸膛留下屈辱红痕的手,


    缓缓移到他因为过度兴奋而涨红的脸上。


    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耐着性子,


    将这段足以逼疯任何人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而后,她转头,看向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死去的李离。


    李离的脑子炸了。


    他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那片循环播放的无间地狱。


    魏明的手,落在他最熟悉的胸膛上。


    那片胸膛,曾是他的港湾,唯一的安眠之所。


    他记得,在无数个被失眠和恐惧折磨的夜晚,


    他如何像寻求庇护的幼兽,将脸颊紧紧贴在那片温热坚实的肌肤上,


    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是天神奏响的安魂曲,一点点驱散恐慌与寒冷。


    程肆粗糙温热的手掌,会一下下轻抚他的背,声音低沉沙哑地在他耳边哄他。


    “睡吧,宝贝。”


    “有我呢。”


    那一句“有我呢”,是他全部的安全感。


    可现在,魏明的手在那片只属于他、神圣的领地上肆意亵渎地划过。


    每一道红痕,都像烧红的刀子,狠狠剜在李离心上,疼得他连呼吸都忘了。


    视频里,魏明的手,缓缓下移,滑过那八块线条流畅、紧实如铁的腹肌。


    李离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被无形大手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他想起,自己曾如何迷恋地用指尖在那片腹肌上描摹过无数次。


    他喜欢程肆在情动时,那里因为极致的力量而紧绷的线条,


    喜欢自己被那强悍的腰腹力量,一次次地,


    不容抗拒地带入欲望的顶峰与灵魂的战栗。


    那是只属于他的风景,只为他一人绽放的力量与性感。


    如今,却被另一双肮脏黏腻的手玷污亵渎。


    李离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喉咙深处发出痛苦干呕。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铁锈味直冲喉口,他想吐,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胆汁灼烧着食道。


    他想毁掉眼前的一切。


    他想杀了魏明。


    不,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他要将那个疯子,一刀一刀,活剐了,让他尝遍人间至苦,再挫骨扬灰!


    就在李离理智即将被滔天恨意吞噬时,冰凉小手突然伸来,


    一把薅住他价值不菲的衬衫衣领,将他从椅子上硬生生拎起。


    她没费力气。


    此刻的李离,轻得像片没有重量的纸,一折即断。


    幽灵将他拖到外间的沙发上,动作粗暴地用力将他按倒,不带一丝温度。


    她丢下两个冷硬如铁的字,转身就回到了电脑前。


    这冰冷命令,像根钢针,狠狠刺入李离混乱混沌的意识,


    带来一丝微弱却刺痛的清明。


    他僵硬地躺在沙发上,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耳朵却只剩下幽灵敲击键盘的清脆急促声。


    哒、哒、哒、哒……


    那声音,像密集暴雨,又像死神催命鼓点,竟成他即将沉溺绝望深海里唯一的浮木。


    书房内,幽灵直接关掉了视频的音效。


    她将进度条拉回开头,面无表情地又仔细看了两遍。


    从第一遍开始,她就觉得奇怪。


    魏明很疯,很变态,这点她早就知道。


    但这视频,疯得有点假,像拙劣的、只为激怒观众的舞台剧。


    她的目光,像最精密生物扫描仪,捕捉着每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她将画面暂停,放大,聚焦在魏明的手上。


    “发力点不对,指关节过度僵硬,只为制造视觉抓痕,而非真正情动失控。”


    她轻声自语,声音冷得像冰。


    她又将视频调至魏明“高潮”前的那几秒,


    将他的喘息声单独提取出来,屏幕上瞬间出现一条绿色的音频波纹。


    “心率和呼吸频率不对,太平稳,典型伪装。”


    看着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这个疯子,叫得比谁都欢,演得比谁都真,


    实际上根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太监。


    这场戏,演给谁看,不言而喻。


    她没有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李离。


    现在的李离,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任何理智的分析都可能让他彻底崩断。


    他需要的不是真相,是复仇的坐标,是一个能让他宣泄所有痛苦和仇恨的目标。


    幽灵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道道残影,


    无数深奥复杂的代码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飞速闪过。


    追踪,反追踪,破译,定位。


    魏明自以为是的加密邮件,在她眼里如同虚设。


    她像幽灵,无声无息潜入对方网络,绕过一层层虚假IP地址和陷阱,直捣黄龙。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屏幕上,一个位于东南亚某热带雨林内的坐标,被血红色十字准星死死锁定。


    幽灵将一串地址和坐标记下,加密保存,


    然后彻底格式化了电脑硬盘,连带着那段地狱般的视频,一同化为虚无。


    整个房间,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走到沙发边,看着那个依旧了无生气,被抽干所有生命力的李离。


    幽灵抬起脚,穿着作战靴的脚尖,轻轻踩在李离腿边的沙发上,发出沉闷一声。


    她弯下腰,冰凉小手在那张因极致愤怒和屈辱而涨红的俊脸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


    清脆声响,让李离空洞瞳孔终于聚焦,像两颗蒙尘黑曜石,重新映出倒影。


    他看到了幽灵。


    看到了她那双画着浓重烟熏妆的眼睛里,


    闪烁着与她玩世不恭的外表截然不符的,森然的、沸腾的杀意。


    那杀意,为程肆,也为他。


    幽灵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毒蛇在耳边吐信,


    却带着一丝残忍的,令人血脉偾张的兴奋笑意。


    “姐领你复仇去。”


    第136章 单枪匹马闯魔窟!别怕,我来救你了!


    幽灵的声音淬冰沉铁,重重砸在李离耳边,让他猛地一颤。


    她一把拽住李离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李离没有反抗,如提线木偶般被她拖拽,踉跄着走出那地狱般的房间。


    四肢僵硬,眼神空洞。


    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却冷却不了他五脏六腑被烈火灼烧的剧痛。


    他的世界,只剩下那段循环播放的无声酷刑。


    幽灵的手很凉,但触及他皮肤的瞬间,李离脑海里轰然炸开另一股截然不同的触感。


    那是程肆的手:宽大、温热,掌心和指腹布着常年握枪的薄茧。


    那双手曾无数次,在他噩梦惊醒、浑身冷汗时,不容置喙地将他捞入怀中。


    粗糙指腹摩挲他后颈,带来阵阵酥麻战栗,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我在。”


    “我在……”


    李离嘴唇无意识蠕动,破碎音节消散在空气中。


    不,他不在。


    他唯一的、无所不能的神——程肆,


    此刻正躺在那冰冷的铁床上,任由那个疯子亵渎。


    腥甜铁锈味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上,李离剧烈咳嗽,几乎要将心脏咳出胸腔。


    幽灵动作如闪电般迅速。


    她将李离塞进车里,引擎咆哮,一路疾驰。


    车窗外城市流光被拉扯成模糊色带,光怪陆离,仿若荒诞噩梦。


    李离视线涣散,他靠在冰冷车窗上,


    直到机场刺眼灯光照亮他苍白如纸的脸,那死寂的瞳孔才微动。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他泪痕交错却毫无表情的脸。


    他拨通阿尔伯特教授的号码。


    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平静得不起半点波澜。


    “秦彻的手术方案已发你邮箱,所有风险预案和备用流程都在。幽灵会配合你们改写核心参数。我要出差一段时间,这里,交给你们了。”


    电话那头,教授担忧的声音传来:“李离,你……”


    李离挂断电话。


    他没有停顿,又拨通秦彻的号码。


    “缅市,我需要你的人。”


    秦彻在那头沉默片刻。那短暂静默中,包含了无声询问与沉重理解。


    秦彻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隐约沙哑,


    “地址给我。一定,注意安全。”


    飞机在跑道上发出巨大轰鸣,撕裂夜空。


    李离靠在舷窗,感受机身剧烈震颤。


    窗外,龙城的光点渐小,最终被无尽黑暗吞没。


    他也曾这样,万米高空之上,俯瞰他的商业帝国。


    那时,他是王,冷静、自持、高高在上。


    而现在,他是只为复仇而活的野兽。


    当飞机在缅市湿热得能拧出水的空气中落地时,李离眼中最后的混沌也已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淬过地狱业火般令人心悸的冷静。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将他们带到贫民窟深处一处隐蔽的安全屋。


    房间里,幽灵将一个个装满武器装备的箱子甩在地上,发出沉重闷响。


    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在这压抑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


    “家伙都在这儿。”


    幽灵检查一支M4自动步枪的机匣,


    头也不抬地说:“地址我再确认一遍,半小时后,我带人端了那个狗娘养的老巢。”


    李离声音不大,却让幽灵拉动枪栓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抬起头,那双画着浓重烟熏妆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李离走到她面前,视线越过她,落在泛着冰冷光泽的致命武器上。


    他的目光,抚摸着它们,仿佛久违的艺术品。


    “我一个人去。”


    “你他妈疯了?”


    幽灵气笑,声音尖利,


    “你当是去旅游吗?魏明那个变态,他……”


    “我不想。”


    李离打断她,声音很轻,


    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不想任何人,看到他那个样子。”


    那是程肆的骄傲。


    是那个男人刻在骨子里的、顶尖掠食者的尊严。


    就算他此刻身陷囹圄,那份王者的脆弱与狼狈,也绝不容许在任何人面前被窥探。


    哪怕是盟友,也不行。


    “他是我的。”


    李离抬眼,直视幽灵,一字一顿,


    宣告着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从地狱里把他拉回来的,也只能是我。”


    幽灵死死盯着他。


    李离没有闪躲,平静迎上她的视线。


    他抬手,用力捏了捏幽灵的肩膀。


    那力道沉稳。


    他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很久以前的一个深夜,训练室里。


    程肆从背后环住他,温热胸膛紧贴他背。


    男人宽大手掌包裹他握枪的手,调整他姿势,滚烫呼吸喷在他耳廓。


    “手腕别抖,肩膀放松,对,就这样……”


    程肆低沉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把枪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记住,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


    “我也被系统训练过。”


    李离轻声说,这话是对幽灵说的,也像对自己说的。


    幽灵嘴唇抿成僵硬直线。


    她审视李离。


    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躲在程肆羽翼下的清冷病美人。


    他身体里,住着一头被唤醒、嗜血、只为守护自己珍宝的困兽。


    最终,幽灵撇开头,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操。”


    她没再反对。


    但她用行动表达了底线。


    她扯开一件战术防弹背心,粗暴套在李离身上,


    将每个卡扣都勒到最紧,紧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把格洛克17被她用力插进李离腰后枪套。


    一把锋利M9军用匕首绑在他结实大腿外侧。


    一支微型手枪藏入他袖口。


    最后,她将一个特制防弹摩托头盔,


    重重扣在李离头上,遮住他那双燃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这是窃听器,也是定位器。”


    幽灵指了指头盔内侧,


    声音冰冷:“你要是敢出事,老娘就把你跟程肆的骨灰混在一起,撒进下水道。”


    李离没有说话。


    他转身,跨上那辆早已备好的黑色杜卡迪重型机车。


    低沉轰鸣,如野兽压抑的咆哮,在潮湿黏腻的空气中炸开。


    李离拧动油门,机车如离弦之箭,


    瞬间冲入缅市混乱、肮脏却充满生机的夜色。


    幽灵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黑色影子决绝消失在街角。


    她拿起对讲机,声音冰冷得不带半点温度。


    “所有人,跟上。”


    “保持距离,别让他发现。”


    湿热的风,夹杂尘土、香料与植物腐烂的复杂气息,疯狂灌进头盔缝隙。


    赛摩引擎在李离身下疯狂咆哮,巨大声浪与震动传遍他四肢百骸,


    却压不住他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他心无杂念。


    脑中只有一个坐标,一个名字,一个念头。


    找到他。救他。


    杀了那个杂碎。


    导航终点,是一栋地图上都没有明确标注的偏僻民房。


    机车在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停下,扬起呛人尘土。


    李离抬眼望去。


    低矮房檐,斑驳剥落墙体,如一头蛰伏黑暗中的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


    破旧窗户上焊着崭新的拇指粗铁栏杆,如监狱。


    厚重窗帘紧闭,将屋内一切都隔绝,透不进半点光亮。


    院门被一条粗重铁链从里面死死锁住,锁头上满是新鲜刺眼的锈迹。


    这里,如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散发腐朽、绝望与疯狂的气息。


    李离翻身下车。


    他的手下意识摸向腰后手枪。


    指尖触碰冰冷枪柄,一股将那锁链一枪轰碎的冲动,在他血液里疯狂叫嚣。


    他怕自己任何冲动,都会给屋里的程肆带来万劫不复的伤害。


    李离吸气,那股混杂铁锈与霉味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紧。


    他站在门口,脊背挺得笔直,如一杆即将刺破黑暗的标枪。


    而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那栋死寂的房子,


    高声喊道:“魏明,我来了!”


    第137章 浴巾,微笑,遥控器!疯子用最温柔的表情行最残忍的刑!


    那一声嘶吼,耗尽了李离胸腔里最后的空气,也撕裂了热带雨林粘稠而死寂的夜。


    声音被潮湿空气一口吞没,沉入深不见底的泥潭,未激起半点回响。


    只有不知名虫豸在黑暗中发出细碎鸣叫,风吹过芭蕉叶,沙沙作响,鬼魅低语。


    那栋破败的民房,一头沉默巨兽,静静蛰伏夜色里,


    那个黑洞洞的窗口无声凝视着他,仿佛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李离的心跳,在密闭头盔里被无限放大,


    每一次搏动都如战鼓,重重撞击着耳膜和理智。


    他站在原地,全身肌肉因极致紧绷而微微颤抖,一根拉满的弓弦,


    与那栋房子无声对峙,一场意志力拔河。


    时间凝固成琥珀,将他封存在这令人窒息的焦灼里。


    一秒,两秒……每一秒都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他以为这死寂将永恒持续下去,甚至怀疑屋子里根本空无一人时,


    屋内传来一阵轻微、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趿拉,趿拉。


    是廉价塑料拖鞋蹭过粗糙水泥地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闲散与笃定,


    仿佛主人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此刻正悠闲前来开门。


    厚重木门后,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被人从里面拨动,


    “咔哒”一声清脆的解锁轻响。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


    一只眼睛从门缝里探出,接着是半张脸。


    他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他病态阴柔的脸颊滑落,没入脖颈。


    身上只松松垮垮裹着一条白色浴巾,浴巾边缘已被水洇湿,


    紧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他瘦削却并不孱弱的身体轮廓。


    他脸上不见丝毫被仇家找上门的惊讶或慌乱。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抬眼,视线从李离头顶的杜卡迪头盔,一路向下,


    扫过他身上紧绷的战术背心和绑在腿上的军刀,


    最后,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极其熟稔、甚至带着几分热络的笑容,


    仿佛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


    “稀客啊,快请进!”


    魏明说着,完全走出房门,手里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慢悠悠地插进院门那条粗重铁链的大锁里,转动。


    铁链“哗啦”一声,垂落在地,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他仿佛完全没看到李离头盔下那双燃着炽烈杀意的眼,


    更不惧李离身后可能存在的任何埋伏。


    魏明侧过身,彬彬有礼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将那低矮、黑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洞,大喇喇敞开在李离面前。


    他甚至没有再锁上院门,仿佛这里并非凶险之地,而是他家随意进出的客厅。


    李离迈步,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一股混杂着浓重霉味、刺鼻消毒水与某种廉价檀木香薰的诡异气味,


    瞬间将他密不透风包裹。


    这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搅,因为那廉价檀木香,


    拙劣模仿着程肆车里那能让他安睡的味道。


    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台灯,光线微弱,勉强勾勒出房间轮廓。


    简陋,肮脏。


    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床,一张掉漆的木桌,一把孤零零的椅子。


    墙角堆着杂物,地上满是污渍。


    李离目光如精密雷达,疾速扫过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阴影,疯狂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程肆……程肆在哪里?


    “不用找了。”


    魏明幽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却又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我叫你来,有正事要谈。”


    “等谈完正事,我自然会带你去见他。”


    这两个字,引爆了李离脑中早已积满的火药。


    他的理智,在那一刻被这两个轻飘飘的字彻底点燃,轰然炸裂。


    滔天怒火冲破所有名为“冷静”的束缚,他脑中一片空白,


    只剩下最原始的、要将眼前这个人渣生吞活剥的冲动。


    他猛地转身。


    魏明正背对着他,慢条斯理走向那张掉漆的桌子,


    浴巾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荡,露出结实的小腿。


    李离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一个念头,一个画面,在他脑中闪电般划过。


    那是训练室里,程肆温热的胸膛从背后贴上来,


    宽大手掌包裹住他的手,调整他每一个发力的角度,


    滚烫呼吸喷在他耳廓:“记住,攻击要从敌人最意想不到,也最脆弱的地方下手,一击毙命,不留后患。”


    李离重心猛地压低,右腿绷紧,蓄满力量的钢鞭,


    从魏明背后两腿之间,挟着撕裂空气的凌厉劲风,


    由下而上,用尽全身力气,凶狠无比地撩去!


    这一脚,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仇恨与绝望。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方式,先废掉这个人渣!


    他甚至已经预想到了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响,和那随之而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的脚尖,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片温热、带着诡异弹性的肉体。


    那感觉……不对!


    正常的血肉之躯,绝不可能有这种触感!


    那力道踢入高密度的防弹凝胶,被湿黏棉花尽数吸收,


    消弭无形,未激起半点应有反应。魏明连身形都未曾晃动一下。


    他就那么站着,硬生生接下了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男人瞬间痛不欲生、彻底失去战斗力的一脚。


    李离的瞳孔因这超乎常理的一幕而剧烈收缩。


    魏明缓缓转过身。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踢中的地方,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平静而诡异的笑,


    仿佛刚刚被攻击的不是他自己。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李离因震惊而僵住的脸上。


    “你不乖啊,离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宠溺的责备,


    像在训斥一只不听话、挠了主人的宠物。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黑色遥控器。


    那遥控器很旧,上面布满划痕,却被擦拭得很干净。


    他对着那张破旧铁架床边上,一个巴掌大小的、老旧的监视器屏幕,随意地按了一下。


    监视器的屏幕闪烁两下,雪花点消失,亮了起来。


    清晰的画面出现。


    李离的呼吸,连同心跳,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滞。


    程肆被死死捆绑在一张造型奇怪的金属椅子上。


    那椅子更像某种中世纪的刑具,有专门束缚手腕、脚踝和脖颈的宽大皮质绑带,


    绑带边缘已经磨损,透着暗沉色泽。


    他浑身上下,从结实的胸口到充满爆发力的大腿,都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电线,


    那些五颜六色的线如毒蛇,另一端消失在椅背后方的阴影里。


    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汗湿的黑发贴在额前,


    像是睡着了,又像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离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那双曾被程肆夸赞过无数次的、漂亮得如黑曜石的眼,


    此刻瞪得几乎要裂开。


    他想观察程肆的状态,想判断他是否受伤,想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一毫反抗的迹象。


    魏明幽冷的声音,毒蛇吐信般缠绕耳畔。


    “作为你偷袭我的小小代价,也顺便满足一下你的求知欲。”


    魏明举起手里的遥控器,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其中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


    他甚至没有去看屏幕,而是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


    用一种饶有兴致的、欣赏艺术品般的眼神,专注地,欣赏着李离的表情。


    李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监视器。


    屏幕中,程肆那颗原本无力耷拉着的脑袋,瞬间弹起!


    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那双总是盛满戏谑与宠溺的鹰隼眼眸,


    此刻瞳孔因极致痛苦而剧烈收缩成危险针尖!


    他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想要挣脱身上束缚。


    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虬结狰狞,仿佛要撕裂皮肤。


    坚实的胸肌和腹肌剧烈地痉挛、起伏,带动那些电线在他古铜色皮肤上颤动。


    他嘴巴大张着,拼命地想要嘶吼,却因某种装置或极致痛苦,


    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膛剧烈起伏,濒死挣扎,活像条被抛上岸的鱼。


    一声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呜咽,从李离喉咙深处挤出。


    与此同时,一股尖锐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毫无征兆地从李离脊椎窜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冲到监视器前,双手死死抓住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骇人的青白。


    他能感受到!


    不是比喻,不是想象,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隔着屏幕,他能感受到程肆每一寸肌肉的痉挛,


    每一次神经末梢传来的、地狱般的剧痛。


    那份感同身受的痛苦,无数烧红钢针般,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扎进他的灵魂,让他痛得几乎要跪倒在地。


    魏明看着李离那副痛苦欲死的模样,幸灾乐祸地笑了。


    那笑声,轻飘飘的,淬毒刀子般凌迟着李离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你最好尽快调整好状态,我们好谈正事。”


    “不然的话……”


    魏明走到李离跟前,冲他晃了晃手里那个决定着程肆命运的遥控器,


    那病态的脸上,笑容愈发扭曲,愈发疯狂。


    “他可能会得到更多!”


    他毫不犹豫地,当着李离的面,


    用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又按了一下那个红色的按钮。


    “呃啊——!”


    李离再也控制不住,和屏幕里的程肆一同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这一次的痛楚,比刚才猛烈十倍!


    视频中的程肆,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一道无形闪电击中,


    整个人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姿态,在椅子上剧烈地弓起、弹动。


    那是一种纯粹的、被强电流贯穿全身的、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


    第138章 感官共享!他跪在情敌脚下,尝遍爱人每一寸撕裂!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几乎咬碎后槽牙的闷哼,同时从屏幕里和李离的喉咙深处挤出。


    电流贯穿全身的剧痛,并非幻觉。


    那是一种真实到残酷的共享。


    李离猛地一颤,那股陌生的、狂暴的电流如烙红的铁蛇,


    从他的尾椎骨呼啸着钻入,沿着脊柱疯狂向上攀爬,瞬间引爆每一根神经末梢。


    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


    他想起了某个雨夜,他和程肆挤在狭窄的沙发里,程肆的手指带着薄茧,


    从他脊椎一节节抚摸向下,指尖划过之处,


    同样是这样一阵阵过电般的战栗,却带着让人沉沦的温度与爱欲。


    可现在,同样的战栗,却变成了地狱的酷刑。


    李离的膝盖猛地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几乎要跪倒在那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


    他用尽全力才稳住身形,双手死死撑在桌沿,指节泛着青白,


    手背上青筋暴起,如狰狞的蚯蚓。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铁锈味直冲喉口。


    他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他想毁掉眼前的一切。


    李离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着地狱业火的眼死死锁住魏明手中那个黑色的遥控器。


    就是那个东西!


    他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猎豹,


    猛地扑了过去,五指成爪,直抓向那个掌控爱人生死的遥控器。


    可他抓了个空。


    魏明只是轻巧地侧了下身,甚至连脚步都没挪动,就避开了他拼尽全力的一扑。


    李离扑了个空,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狠狠撞上墙壁,


    肩胛骨与粗糙的水泥墙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和一阵火辣辣的痛。


    魏明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低头,


    用指尖拂去遥控器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抢到又能怎么样。”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淬着最恶毒的寒冰,似毒蛇般钻进李离的耳朵,


    “这上面有二十七个按钮,每一个的功能都不同。你猜,哪个是停止,哪个又是加大剂量,哪个……会直接引爆他脑子里的东西呢?”


    李离的动作僵住了。


    魏明转身,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将屁股倚到满是污渍的窗台上坐下。


    他这个动作,让李离隐约听到了一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机器运作声。


    嗡……嗡……那声音从墙角某个阴影里传来,是折磨着程肆,也折磨着他的地狱魔音。


    魏明很满意李离此刻的表情,他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完全不在乎自己只围着一条浴巾。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监视器里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


    “你最好快点决定。”


    他慢条斯理道,


    “你看,阿肆的身体多棒,每一次肌肉的颤抖都充满了力量感。但这种力量,是有限度的。再这么下去,我怕他的心肌会受不了。”


    “不然每过十秒,我都会加一档。”


    魏明顿了顿,视线转向李离,那双阴柔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兴奋的光。


    “他怎么样我不知道。”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毫不掩饰自己的变态欲望。


    “反正我很爽!”


    这两个字,如滚烫的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李离最后的理智防线。


    李离毫不犹豫地嘶吼出声,声音因愤怒与绝望而扭曲沙哑。


    “现在就谈!”


    他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抗议,都在颤抖。


    “你先关掉!”


    魏明闻言,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


    “呦,够疼他的。”


    他啧啧两声,眼神里满是玩味的讥讽。


    “舍不得他遭一点罪啊。”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那可不行。万一你又不乖,我还怪麻烦的。”


    魏明看着李离那张因痛苦和屈辱而涨红的脸,缓慢地伸出两根手指,


    在遥控器上比划了一下。


    “这样吧,我开一档。”


    他轻声细语,像哄不听话的孩子,


    “最低档的,就像按摩一样,能促进血液循环。我们以前……阿肆就很喜欢我帮他按摩。”


    他说着,真的按动了遥控器。


    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瞬间减弱了无数倍,变成一种微弱却无孔不入的麻痹感,


    似无数只蚂蚁,在他四肢百骸里持续不断地啃噬。


    这并非仁慈,而是更残忍的提醒。


    提醒他,程肆的痛苦从未停止,


    而掌控权,始终在魏明手里。


    魏明从窗台上下来,赤着脚,一步步走到李离面前。


    他伸出手,想去拍李离的肩膀。


    “放心,我还是爱他的。”


    那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舍得他受伤害呢,他呀,现在不知道多舒坦呢!”


    李离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扫开魏明那只即将碰触到他的脏手。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仿佛牙缝里挤出的字句,


    “你的条件!”


    魏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收回手,插进浴巾的缝隙里,姿态慵懒而散漫。


    “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轻描淡写道,


    “你跟我去一趟帕嘉群岛,见几个人。”


    “等你到了,我就放了夜鹰。”


    李离听到这话,眼神瞬间阴鸷。


    他死死盯着魏明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


    随后,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魏明两腿之间。


    “你的脑子也跟那玩意一样坏掉了?”


    李离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杀意。


    “我来是要救走他的,不是把自己也搭上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把格洛克17。


    冰冷的枪口,死死对准了魏明的眉心。


    他握枪的手很稳,这是程肆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记得程肆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


    男人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记住,你的枪,是你意志的延伸。只要你的意志不垮,枪就永远不会抖。”


    整个房间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


    魏明脸上的笑容,终于起了变化。


    那不是恐惧,而是被挑衅后,愈发兴奋的疯狂。


    他嫣红的嘴唇微微挑起,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看着李离,看着那双即使在绝境中也依旧不肯屈服的眼睛,


    看着那只握着枪却因共享的痛苦而微微颤抖的手。


    他喜欢。他太喜欢了。


    魏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笑了,


    “意志在绝对的痛苦面前,一文不值。”


    他举起手中的遥控器,如举着一个有趣的玩具,对着李离晃了晃。


    然后,当着李离的面,他用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


    连续、快速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一下。两下。三下。


    李离没想到他会这么强硬,这么疯狂。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瞬间扭头去看监视器。


    “呃啊——!”


    隔着屏幕,李离都能感受到程肆那无声的、痛苦到极致的呐喊。


    房屋里那阵机器的嗡鸣声,瞬间变得强劲了数倍,刺得人耳膜生疼。


    屏幕里,程肆的身体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姿态在刑椅上剧烈弹动,挣扎。


    脖颈上虬结的青筋狰狞得似要爆裂开来。


    汗水浸透了他的黑发,顺着英俊的脸颊滑落,


    一滴滴砸在胸口,又被肌肉的剧烈痉挛震得飞溅。


    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猛烈百倍的剧痛,如海啸般席卷了李离的全身。


    他的意志,他的防线,在这一刻被摧枯拉朽般地彻底冲垮。


    程肆教他的东西,在程肆的痛苦面前,不堪一击。


    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的巨响似在宣告他的惨败。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了下去。


    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正在一寸寸地被碾碎,灵魂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反复撕扯。


    李离的眼泪终于失控。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魏明笑呵呵地看着李离狼狈到连真理都握不住的样子,心情无比愉悦。


    他觉得眼前这个清冷倔强的小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好喜欢李离这副癫狂且痛不欲生的样子。


    随着他自己调高的档位,魏明那瘦削的身躯也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


    他闭上眼睛,鼻子里时不时地窜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愉悦的音节。


    那声音,与李离痛苦的闷哼,与监视器里程肆无声的挣扎,


    交织成一曲最残忍、最变态的交响乐。


    第139章 “离离,长大了”,来自地狱的问候,我魂飞魄散!


    魏明得意地冲李离扬起眉梢,病态阴柔的脸上,尽是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愉悦。


    为了让李离更清晰、更深刻地认清处境,魏明赤脚踱到老旧的监视器旁,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点在满是雪花点的屏幕上,仿佛唤醒沉睡的魔鬼。


    “十秒了哦!”


    他声音轻快,像孩童在玩有趣的游戏,嗓音却透着蛇信般的冰凉。


    话音未落,魏明将遥控器又按高一档。


    他根本不看屏幕,死死盯着李离的脸,要亲眼见证,


    这座冰山如何被一寸寸敲碎,如何在他面前彻底崩塌。


    他要李离切身体会亲眼目睹,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急切与绝望。


    又一波狂暴电流,如烧红铁水,瞬间灌满程肆四肢百骸。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疼痛,电流携诡异频率,精准刺激他最敏感的神经。


    此刻战栗,是酷刑,是地狱。


    这是最残忍的凌迟。


    就在这时,监视器里,程肆的声音终于冲破束缚,第一次清晰传出。


    那不是单纯痛呼。


    是极致痛苦嘶吼中,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


    断断续续的、被强行催发出的愉悦呻吟。


    “嗯……啊……”


    那声音,李离熟悉得刻骨。


    无数个汗水淋漓、抵死缠绵的深夜,在他被程肆强大的力量一次次带上顶峰时,


    那个总爱逗弄他的男人,会故意压抑着,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沙哑、磁性的喘息。


    那是只为他一人绽放、最私密、属于胜利者的情欲之声。


    如今,这声音却被魏明用最肮脏、最残忍的方式,


    从程肆身体里强行剥离,如一件战利品,在这肮脏屋子里,公之于众。


    这声音,比任何酷刑都更具毁灭性。


    它如淬毒的滚烫利刃,精准捅进李离心脏,然后狠狠、反复搅动。


    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画面。


    程肆赤裸、汗水浸透的胸膛,随着呼吸有力起伏;


    程肆吻他泪痣时,滚烫的嘴唇与温柔的力道;


    程肆在他耳边,用那同样沙哑嗓音,一遍遍喊他“宝贝”……


    所有关于爱与温存的美好记忆,被这玷污的呻吟,瞬间凌迟得血肉模糊。


    李离的心,彻底碎了。


    他的理智、骄傲、用冷漠和自尊筑起的高墙,都在这玷污的呻吟中,轰然崩塌。


    他想捂住耳朵,可那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无处可逃。


    “你停下!”


    “我操!你他妈给我停下来啊!”


    李离双目赤红,用尽全身最后力气,冲魏明嘶吼。


    那声音已完全变调,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绝望与哀求。


    魏明见李离这么快就识趣崩溃,脸上反而流露意犹未尽的失望。


    他本以为,这座冰山能撑更久。


    “如你所愿。”


    他百无聊赖耸肩,随手在遥控器上漫不经心鼓捣。


    监视器里,程肆剧烈弹动瞬间停止,身体如被抽掉所有骨头般软下,


    只剩轻微的神经性抽搐。


    那声嘶力竭的叫喊也消失。


    魏明走过去,把监视器声音也关掉。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死寂。


    只有墙角机器,还在发出低沉不祥的嗡鸣,如魔鬼平稳呼吸,嘲笑他的溃败。


    李离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干。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这次彻底颓废坐倒在地。


    冰冷、肮脏的水泥地面,透过薄薄衣料传来刺骨寒意,但他已感觉不到。


    他空洞望着前方,身体成了无魂的空壳。


    “谁要见我?”


    他声音轻飘,仿佛并非出自他口,而是来自另一个遥远世界。


    魏明听到这个问题,阴柔的眼睛里,瞬间闪烁近乎虔诚的狂热光芒。


    他整理身上松垮浴巾,站直身体,仿佛在提及神圣的名字。


    “你的故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吐出两个让李离陌生的词汇:“涅槃,和天父。”


    李离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想跟魏明这个疯子兜圈子,


    也无力思考这些代号含义,问得直接。


    “我不认识什么涅槃天父!”


    “他们为什么要见我?”


    魏明怜悯看着李离,缓缓摇头。


    那眼神,仿佛李离在他眼里,是个天大的可悲笑话。


    一个连自己身世命运都一无所知的棋子。


    就在这时,魏明手机响起。


    一通视频邀请。


    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魏明脸上所有玩味与轻佻神情,顷刻间消失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崇敬,甚至深入骨髓的畏惧。


    他迅速接通视频。


    下一秒,一个李离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的声音,从手机听筒清晰传出。


    那声音,隔着电流,依旧敦厚、沉稳,不容置喙的威严。


    “把电话给离离。”


    魏明恭顺地微低下头,双手捧手机,如最忠诚的信徒,


    呈上来自神祇的谕令,小心翼翼递到瘫坐在地的李离面前。


    李离大脑,瞬间彻底停止运转。


    他机械僵硬地抬起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魏明手机。


    画面里,是他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


    那张脸,比记忆中苍老许多,两鬓斑白,眼角爬满深深皱纹,


    但那威严眉眼、坚毅轮廓,分明就是他早已逝去的父亲,李建国。


    不,不可能。


    他亲眼看着父亲下葬,亲手为他立碑。


    这一定是幻觉,酷刑后产生的幻觉!


    李离死死盯着屏幕,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父亲身后。


    父亲身边,站着一个极为俊美的年轻男人,


    神情淡漠,眼神空洞,如一尊完美雕塑。


    在他们身后,更远处阴影里,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是他的母亲。那个在他很小就因病去世的母亲。


    她就那么静静站着,穿着得体套裙,画着精致妆容,


    眼神空洞得可怕,犹如一具被精心打扮、没有灵魂的机器。


    李离脑中轰然炸开。


    整个世界旋转、崩塌。他感觉坠入荒诞到极致的噩梦,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眼前一切是真是假。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棉花,灼烧着,让他发不出声音。


    电话那头,父亲敦厚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来自遥远时空的感慨,


    与不易察觉的……


    “离离,都长这么大啦。”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将李离所有挣扎与怀疑,死死定在原地。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表情去面对这一切。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干涩喉咙里,挤出破碎、剧烈颤抖、几乎不成调的音节。


    “……父亲?”


    第140章 亲情算个屁!老子只要我的程肆!


    “……父亲?”


    这两个字,从李离干裂的嘴唇间挤出,


    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这死寂、肮脏的屋子里,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手机屏幕里,那张脸,那张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


    又被他亲手埋入冰冷土地的脸,因为他这声迟疑的呼唤,露出了一个堪称欣慰的笑容。


    李离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


    时间、空间、现实、逻辑,所有构成他认知世界的基本框架,在这一刻被一股荒诞力量彻底击碎,化为齑粉。


    他呆滞地望着屏幕。


    他看见父亲身后,那个面容精致、眼神空洞的年轻男人,像完美的、没有灵魂的艺术品。


    他看见更远处的阴影里,他的母亲,穿着得体的套裙,


    妆容一丝不苟,安静地站着,一个被精心操控的提线木偶。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墙角那台机器的嗡鸣,魏明身上廉价檀木香混合着消毒水的诡异气味,


    水泥地传来的刺骨冰冷,所有感官信号都扭曲成一团,


    疯狂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甚至分不清,此刻遍布四肢百骸的、全身细密的麻木感,


    究竟是来自那未曾停止的感官共享,还是来自这足以将人逼疯的现实。


    屏幕那头的李建国开口了,声音依旧是记忆中的敦厚沉稳,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理所当然的威严。


    “由于一些原因,我必须假死离开。”


    “这些等你来了,爸爸再跟你解释。”


    李离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建国那张苍老却依旧威严的脸上,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激动,


    没有对儿子死里逃生的关切,只有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发布指令的平淡。


    仿佛他不是在对一个以为他死了多年的儿子说话,


    而是在对一个下属,布置一项不容置疑的任务。


    “你现在要做的是,先跟魏明来找爸爸。”


    这句话,冰冷的尖刀刺入李离混乱的意识,带来尖锐的刺痛。


    去那个由死人构成的、荒诞的地狱吗?


    李离的视线,在那一瞬间重新聚焦。


    脑海中所有旋转的、崩塌的、疯狂的画面,被另一幅更加鲜血淋漓的景象,强行覆盖。


    程肆被绑在刑椅上,汗水浸透黑发,脖颈青筋暴起,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弹动。


    那个男人,那个把他从深渊里捞出来,那个用体温捂暖他冰冷身躯,


    那个在他耳边一遍遍哄他“有我呢”的男人,


    此刻,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替他承受着这一切。


    父亲?秘密?真相?


    在程肆撕心裂肺的痛苦面前,这一切都变得轻如鸿毛,一文不值。


    狂暴的怒火从他心脏深处轰然炸开,瞬间席卷全身,足以焚毁一切。


    他此刻不想探究任何关于父亲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只想救他。


    他只想立刻、马上,把他的神,从那个地獄里拉出来。


    “我要见程肆!”


    一声嘶吼,毫无征兆地从李离喉咙深处爆发,声音嘶哑扭曲,


    带着濒死野兽的疯狂与决绝。


    他撑着地面,摇晃着想要站起,那双赤红的眼死死瞪着手机屏幕,


    要将那张父亲的脸,连同这荒诞的世界,一同烧穿。


    李建国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的眉头,因这声忤逆的咆哮,而缓缓皱起。


    少年时期就让他窒息的熟悉怒意,在他眼中凝聚。


    就在他即将开口训斥的瞬间,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是那个站在他身边的,俊美而空洞的年轻男人。


    男人冲着李建国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随后,他将脸转向镜头,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安抚性的微笑。


    “离离,我是卢叔。”


    他的声音很温润如暖玉,却透着一股奇异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你先去办自己的事。”


    “等都安排好了,再来就行。”


    说完,他那双看似温和的眼,隔着屏幕,淡淡地扫了李离一眼。


    那一眼,让李离浑身一僵。


    那不是安抚。那是恩赐。


    是神祇对蝼蚁的、暂时的宽恕。


    “你把电话给魏明。”


    卢叔的声音依旧温和。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恭顺侍立在旁的魏明,接到指令的猎犬般,


    立刻俯身,双手虔重地从李离颤抖的手中,接过了手机。


    “您吩咐。”


    魏明的腰弯得很低,姿态虔诚得近乎卑微。


    电话那头,卢叔的声音传来,清晰地回响在这间屋子里。


    “满足他的要求。”


    “之后的,你看着办。”


    魏明恭声应答。


    电话,被挂断了。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那台机器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嗡鸣。


    魏明直起身,那张病态阴柔的脸上,重新挂上邪魅、玩味的笑。


    他转头,看向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的李离,眼神里充满了猫捉老鼠的戏谑与掌控感。


    “听到了?”


    “你的事,可以先去安排。”


    “跟我走之前,我一定让你见到夜鹰。”


    一阵微弱的、只有李离能听见的电流声,从他头盔内置的微型耳麦里传来。


    “找到信号位置了。”


    幽灵的声音冷静、简短,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与果决。


    “你先走。”


    “剩下的,我来处理。”


    这几句话,强效镇定剂瞬间注入李离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愤怒与绝望而布满血丝的眼中,


    所有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下,收敛,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死寂。


    他一言不发,从地上撑起身体。


    膝盖与水泥地摩擦的剧痛,身上每一寸肌肉的酸麻,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转身,弯腰,捡起地上那顶黑色的杜卡迪头盔。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锈,发出轻微的、不堪重负的声响。


    魏明就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没有阻止,也没有催促,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默剧。


    李离抬手,将头盔的卡扣重新扣紧。


    面罩落下的清脆声响,将他与这个肮脏、疯狂的世界,彻底隔绝。


    他转身,迈开脚步,走向那扇敞开的、通往外界的门。


    他没有再看魏明一眼。


    也没有再看那台闪烁着雪花点的监视器一眼。


    他呼啸着,决绝地,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


    冲入缅市潮湿、混乱、却充满生机的夜色,扬长而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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