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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渊知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风雪同归!爱,是唯一的救赎!


    警报声,撕裂耳膜的尖啸。


    那座象征着绝对理性的纯白房间,在刺目的红光下,像一颗心脏,疯狂搏动。


    “摆渡人”那张儒雅的面具彻底碎裂,狰狞的怒火喷涌而出。


    他穷尽一生追求的“完美”,是他奉若神明的信仰。


    而李离,这个他眼中最完美的素材,却用最“低等”的情感,玷污了他引以为傲的殿堂!


    “清除!格式化!强制执行!”


    他咆哮着,双手在控制台上狂舞,将神经声波的功率瞬间提到了极限。


    嗡——一股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李离的大脑。


    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灵魂被丢进了绞肉机。


    李离眼前一黑,熟悉的雨夜,熟悉的血腥味,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被放大千百倍,化作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拖入深渊。


    他快撑不住了。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独属于爱的记忆从精神废墟深处冲破枷锁,破土而出。


    那是在被程肆捡回家的第一个冬天。


    他发着高烧,冷得浑身发抖。


    程肆那个笨蛋,不懂得怎么照顾人,只会用最蠢的办法,把自己的外套、被子,一层层地往他身上堆,最后干脆整个人贴上来,用自己的体温,笨拙地捂着他。


    “操,你他妈怎么跟个冰块似的。”


    男人沙哑的抱怨声,隔着遥远的时空,清晰回响。


    那份灼人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幻觉中雨夜的冰冷。


    紧接着,更多的画面,狂涌而来。


    是程肆在他噩梦惊醒时,二话不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那沉稳的心跳声,比任何安眠药都管用。


    是程肆一边骂着他“麻烦精”,一边又耐心地给他处理伤口,那双握惯了枪和刀的手,在触碰到他皮肤时,却轻得像羽毛。


    爱与被爱的记忆,那些被“摆渡人”斥为“无用垃圾”的情感,此刻,却化作了最坚不可摧的盾牌,在他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里,筑起一道坚实城墙。


    “不……不可能!”


    摆渡人看着数据反馈,脸上的表情从震怒变成了惊骇。


    李离的精神波动非但没有被抹平,反而像风暴中的海啸,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强度,节节攀升!


    “你的‘爱’,就是我最强的盾。”


    李离猛地睁开眼,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眸子亮得惊人。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裹挟着那些最炽热的情感,狠狠地,朝着神经声波的源头,反向撞了过去!


    【警告!系统过载!核心逻辑冲突!】


    【警告!情感数据溢出!防火墙崩溃!】


    纯白的房间里,所有的屏幕疯狂闪烁,无数被“摆渡人”视为失败品和工具人的喜怒哀乐,化作最致命的病毒,摧毁着他引以为傲的“奇美拉”。


    伴随着一声巨响,房间中央那台精密的设备,炸开一团蓝色的电火花,冒着黑烟,彻底死机。摆渡人毕生的心血,在他眼前,化为一堆废铁。


    “啊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偏执与暴戾。


    他猛地朝李离扑了过去,要用最原始的方式,亲手掐死这个毁掉他一切的“异类”!


    与此同时,整座“伊甸园”城堡,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道道厚重的合金闸门轰然落下,空气迅速稀薄,那是城堡的最高防御机制——


    “活棺材”,它要将所有入侵者,连同城堡本身,一同埋葬在这雪山之巅。


    山下,临时指挥部内,当李离的生命体征红点开始剧烈闪烁,最后微弱下去时,程肆猛然站起,带倒的椅子狠狠砸在地上。


    他双目赤红,对着通讯器嘶吼,“幽灵!秦彻给你的内应呢?让他动起来!”


    程肆的心脏,疼得几乎窒息。


    他冲出指挥部,抬头望着风雪中的城堡。


    “你疯了!程肆!”


    幽灵追了出来,尖叫出声。


    程肆根本不理,他后退几步,猛地助跑,双脚在山壁上一蹬,整个人跃起,双手死死抠住城堡外壁一处金属接缝!


    风雪如刀,冰冷的金属磨破掌心,渗出殷红的血。


    他靠着最原始的力量,一寸寸地,向上攀爬。


    就在这时,幽灵兴奋的吼声从耳机里传来:“成功了!秦彻的人黑进了备用电源!防御系统有三秒钟的重启间隙!西北角,三号排风口!”程肆猛地抬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一荡,整个人在那道缝隙彻底关闭的前一秒,撞了进去!


    “手术室”内,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李离体力早已透支,被“摆渡人”死死地压在地上,冰冷的金属地面贴着他的脸颊。


    “你本可以成神!”


    摆渡人掐着他的脖子,那张扭曲的脸上满是惋惜与怨毒,“是那个凡人把你拉入了泥潭!我现在就帮你,彻底斩断这份孽缘!”


    窒息感袭来,李离的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头顶上方,“哐当”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携着风雪与杀意,从天而降。


    那道黑影甚至没有片刻停留,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狠狠踹在摆渡人的太阳穴上!


    摆渡人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焦黑的设备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伸手去摸腰间藏着的一把手术刀。


    但他快,程肆更快。


    程肆一步上前,一脚狠狠踩住他的手腕,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他弯下腰,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笑意的脸,此刻覆满了冰霜,眼里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我的阳光,你也配玷污?”


    话音未落,他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在摆渡人后颈,彻底终结了对方的挣扎。


    世界,在这一刻恢复了声音。


    李离贪婪地呼吸着,他费力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了那个挡在他身前的、熟悉的高大背影。


    程肆转过身,迅速脱掉满是风雪的外套,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李离扶起,拥入怀中。


    “我来了。”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是能将人溺毙的心疼。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安稳的心跳,李离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程肆胸前的衣襟,将脸埋了进去。


    程肆抱着他,正想说些什么,整座城堡却再次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墙壁的缝隙间再无一丝光亮透入。


    “活棺材……彻底封死了。”


    程肆的眼神一沉,他紧紧搂住怀里的人,轻声在他耳边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第42章 最后的牺牲!程肆,我用灰飞烟灭来爱你!


    钢铁“棺材”彻底合拢,吞噬了最后一线光亮。


    警报尖啸骤停,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结构扭曲变形的哀鸣。


    头顶金属天花板不断坠落灰尘与碎屑,空气肉眼可见地浑浊稀薄。


    程肆猛地拥李离入怀,熟悉的体温与心跳,是这片绝境中唯一真实的存在。


    李离身体因力竭不住颤抖,他贪婪汲取程肆身上混杂的硝烟气息,那颗因恐惧与愤怒剧烈鼓动的心脏,竟奇迹般平复。


    可这份安心,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不远处,被踹飞的“摆渡人”从一堆烧焦设备残骸中挣扎起身,吐出带血的唾沫,太阳穴高肿,儒雅的脸此刻扭曲癫狂。


    “完美的艺术品……被你这只野狗给玷污了……”


    他嘶哑低吼,蔚蓝眼中,只剩焚烧一切的疯狂,“没关系,我会亲手……把你们一起埋葬在这里,成为我的陪葬!”


    话音未落,他骤然发动!


    他的战斗方式与程肆见过的任何对手都不同。


    没有招式,没有章法,却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他如一条熟悉丛林的毒蛇,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顺着倾斜墙壁滑行,随手扯下一根断裂电缆,毒鞭般抽向程肆下盘!


    程肆将李离往身后一推,侧身避过,反手一记手刀劈向“摆渡人”脖颈。


    可对方动作预判般精准,身体诡异扭动,避开攻势,五指成爪,直取程肆眼睛!


    这是一场野兽与魔鬼的搏杀。


    “没用的,夜鹰。”


    “摆渡人”一边攻击,一边神经质地低笑,“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之一,你的每一个战斗习惯,每一次呼吸节奏,都是我亲手‘编程’的!你靠什么赢我?靠你那可笑又多余的‘爱’吗?”


    程肆一言不发,眼神冰冷。程肆明白对方攻心之计,可这老变态说的是事实,该死!


    渐渐地,程肆,‘夜鹰’,落入下风。


    “噗嗤——”


    锋利金属片划开程肆手臂,血痕深可见骨。


    李离的心,被那刺目红痕猛地揪紧。


    他身体虚弱至极,站立都摇摇欲坠,那颗格式化失败的大脑,此刻却疯狂运转。


    他目光紧盯“摆渡人”动作,看着他每一次闪避前眼角微不可察的抽搐,看着他每一次攻击前指尖下意识蜷缩。


    这不是预判!


    是某种植入体内的辅助系统在驱动!


    幽灵给的纽扣!


    她说能干扰电子设备!


    赌一把!不,这不是赌!


    这是他能为程肆做的唯一一件事!


    就在程肆被一脚踹得后退,险些撞上裸露管道时,“摆渡人”眼中掠过得意杀机,整个人炮弹般冲至,双手化作利爪,直取程肆心脏!


    李离身体先于思想,用尽最后气力,猛地按下纽扣!


    嗡——一道无形、人耳无法捕捉的高频脉冲瞬间扩散!


    “啊——!”


    “摆渡人”身体骤僵,发出凄厉惨叫。


    他眼中世界,数据流发生零点一秒错乱,眼前程肆化作无数叠加重影。


    高手的对决,零点一秒,足以决定生死!


    程肆压抑已久的‘夜鹰’野性彻底爆发,一声怒吼,膝撞狠狠顶中“摆渡人”胸口!


    “咔嚓”脆响,“摆渡人”胸骨应声而塌,整个人如破麻袋般倒飞,重重砸入旁边敞开的合金门。


    那里,是整座城堡的能量核心控制室。


    “咳……咳咳……”


    “摆渡人”口中涌血,染红洁白衣襟,他靠在散发幽蓝色光芒的能量核心上,脸上却浮现胜利者般诡异笑容。


    “结束了……一起……为我的艺术,献身吧……”


    他颤抖的手伸向能量核心控制面板,按下最后一个血红按钮。


    【最终协议已激活……能量脉冲将在60秒后释放……】


    冰冷机械女声回荡室内,血红倒计时赫然浮现墙壁:60,59,58……程肆脸色,第一次煞白。这不是普通的自爆,恐怖能量波动,足以瞬间汽化雪山!


    程肆猛地拉起李离,便欲冲出。


    可核心室闸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坠落。


    唯一的生路,彻底封死。


    不,还有一条!


    “轰隆——!”


    头顶上方传来巨响,幽灵兴奋的吼声自程肆微型耳机传来:“操!炸开了!龙牙那帮暴力狂从外面炸开缺口!快!!”


    一道光,从被炸开的缺口中射入,那是通往外界的生路。


    程肆本能地想将李离推上。


    可他一回头,看到那疯狂闪烁的倒计时,和不断攀升的能量读数,脚步却像被钉死般,纹丝不动。


    这个缺口太小,根本不够他们逃离。


    能量一旦释放,山下指挥部,龙牙突击队,所有人……都将化为乌有。


    程肆目光落在需要手动插入三根保险栓才能紧急暂停过载的能量核心。


    手动过载,能将所有能量回缩,阻止它释放。


    但那个进行操作的人……


    会在零点零一秒间,被恐怖能量,撕裂成最基本粒子。


    他猛地回头,看向李离。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李离也看懂了。


    他看着程肆眼睛,那双素来戏谑懒散的眼中,此刻,却盛满不舍与深爱。


    李离疯狂摇头,眼泪毫无预兆夺眶,“程肆……不!!”


    程肆却笑了。


    他猛地将李离推向唯一逃生通道,力道之大,不可抗拒。


    然后,他转过身,毫无犹豫,冲向那座散发死亡光芒的能量核心。


    他背对着李离,沙哑声音穿透倒计时喧嚣,重重砸入李离心口。


    “李离!记住!你的命是我的!你不准死!……我爱你!”


    说完,他将第一根保险栓,猛地插下!


    “程肆——!”


    李离发出撕心裂肺嘶吼,他疯狂冲回,却被从缺口处跳下的龙牙队员死死拽住。


    程肆插下了第二根保险栓。


    他没有回头,李离却仿佛能看见他嘴角那抹熟悉的混不吝笑容。


    “程肆!你他妈给我回来!!!”


    李离声音已然嘶哑,绝望泪水模糊一切视线。


    程肆插下了最后一根保险栓。


    倒计时,归零。


    没有惊天巨响,只有一片吞噬世界的极致白光。


    极致沉闷的爆鸣,在城堡最核心处响起。


    李离被那股恐怖冲击波猛地掀飞,白光骤亮。


    谁也没有看到在白光刚亮起时,一个身影却瞬间将程肆拽入黑压压的洞口。


    不知多久后。


    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


    李离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医疗站惨白的天花板。


    他胸口空洞,仿佛被生生挖去一块。


    秦彻坐在轮椅上,幽灵靠在墙边,两人脸上都带着压抑而沉痛的死寂。


    程肆……程肆呢?


    李离的心,一点点沉入不见底的深渊。


    他挣扎起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股铁锈味涌了上来。


    龙牙队长走近,轻拍李离肩膀,那张素来爽朗的脸上,此刻也布满复杂伤感。


    “我们搜遍了整个爆炸区域,未发现……‘夜鹰’任何踪迹。”


    没有踪迹……


    李离眼中光芒,彻底熄灭。


    龙牙队长稍顿,取出一物,轻放李离冰冷颤抖掌心,“但是我们……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个染血烧毁的半截金属吊坠。


    吊坠残骸上,依稀可见展翅‘夜鹰’徽记。


    冰冷金属,贴着他的掌心,却如烧红烙铁,烫得灵魂战栗。


    世界,一片空白。


    此时,龙牙加密通讯器收到一条匪夷所思的加密讯息。


    【魏明消失了】


    第43章 两年,我活成你的锋芒,只为寻回我的光!


    雪山的那场爆炸,带走了李离世界里唯一的光。


    时间,从那一刻起,凝固了。


    最开始的一个月,李离如同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


    他拒绝所有探望,把自己锁在那个曾与程肆共住的小公寓里。


    房间里,程肆的气息挥之不去,那股淡淡的雪松薄荷混着若隐若现的烟味,像利刃般,温柔又残忍地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没有哭闹,只是每天抱着那个被炸得焦黑扭曲的“夜鹰”吊坠,从天亮坐到天黑。


    秦彻和幽灵轮流过来,看着他日益消瘦,却束手无策。


    直到有一天,幽灵再也无法忍受这死寂。


    她一脚踹开门,将一份外卖狠狠砸在茶几上,烟熏妆下那双一向玩世不恭的眼眸,此刻涨得通红。


    “你他妈就准备这么烂死在这儿?”


    她指着李离的鼻尖,声音都在颤抖,“程肆那家伙用命给你换了个复活甲,你就在这儿挂机等野怪清了你?他要是知道你这副鬼样子,估计得从骨灰盒里气得跳出来,指着你鼻子骂你是个麻烦精!”


    “麻烦精”三个字,猝然刺入李离麻木的心脏。


    他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微弱的生机。


    秦彻坐着轮椅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声音沉稳:“程肆为你扫清了所有障碍,但这个世界不会因谁的离开而停止运转。你父亲和林晚晚留下的烂摊子,那些伺机而动的豺狼,都在等着分食李氏这块肥肉。李离,猎物不能总被动挨打。”


    是啊,猎物不能总被动挨打。


    这是程肆教给他的。


    那晚,李离终于吃了两个月来的第一顿热饭。


    他吃得很慢,很用力,像吞咽着刀锋,每一口都伴随着锥心的剧痛。


    他要活下去。


    程肆用灰飞烟灭为他换来的新生,他不能辜负。


    从那天起,李离变了。


    他搬离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寓,住进了公司顶层的休息室。


    他将所有悲痛和思念,都淬炼成最锋利的武器,狠狠刺向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之后的每一天,他白天工作,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用于不停训练,一遍遍用程肆教过他的方式不断加码,直到累到动弹不得,方能闭眼昏睡。


    只有这样折腾自己,才能感觉到程肆的陪伴。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


    全国商界,乃至世界金融圈,见证了一个奇迹的诞生。


    李离以雷霆手段,先是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李氏,随后与秦彻的鼎盛资本强强联合,成立了全新的盛离集团。


    他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地切除集团内部所有腐朽和病灶,建立了一套近乎严苛却又高效绝伦的运营体系。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清冷少年,而是真正加冕为王。


    媒体称他为“冰雪王座上的君主”,说他拥有点石成金的头脑和不带丝毫感情的决策力。


    只有秦彻和幽灵清楚,这个在外人眼中冷酷如冰的男人,内心深处,从未放弃。


    他动用盛离集团最顶级的资源和幽灵的黑客技术,建立了一个覆盖全球的秘密信息搜寻网络,代号——“寻鹰”。


    两年来,“寻鹰”系统传回过无数次“疑似”的消息。


    每一次满怀希冀的奔赴,每一次都以绝望告终。


    希望被反复点燃,又被反复掐灭,足以将最坚韧的人都磨砺至崩溃。


    但李离没有。


    他将程肆那句“你的命是我的”,奉为刻入骨血的圣经。


    他强迫自己按时吃饭,定期体检,戒掉所有安眠药,哪怕无数个深夜被噩梦惊醒,也坚持紧闭双眼,直到破晓。


    他要照顾好自己,用最好的状态,等待他的“债主”回来讨债。


    他的办公室里,永远点着特制香薰。


    他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腕表,表带内侧,刻着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的“肆”字。


    他将程肆活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仿佛如此,那个人就从未离开。


    这天下午,一场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刚刚结束。李离靠在椅背上,修长指节轻按眉心,缓解着连轴转的疲惫。


    窗外都市繁华,高楼在他脚下,仅是微缩的积木堆叠。


    他站在城市之巅,那双清冷的眸子,却总笼罩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深海寂寥。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黑色加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幽灵的专属加密频道。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被反复核验过的加密文件包。


    李离的心脏骤停一瞬,他坐直身体,点开了文件。


    情报里,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国际医疗组织,名为“普罗米修斯”。


    传闻能让枯骨生肉。


    而就在上个月,其内部数据库里,出现了一个新的行动代号——“夜翼”。


    不是“夜鹰”,是“Wing”,翅膀的翼。


    折翼的鹰……


    李离的呼吸,瞬间凝滞。


    他指尖因用力而颤抖,点开了情报里附带的唯一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极为模糊,布满雪花噪点。


    一个男人坐在轮椅里,背对镜头,正凝望窗外。


    窗外,一片绵延不绝的皑皑雪山。


    那山脉的轮廓……


    李离的瞳孔,猛然收缩!


    那座山,正是两年前埋葬了他所有希望与绝望的,阿尔卑斯山!


    男人的背影清瘦,甚至单薄,显然经历过极其严重的创伤。


    可就是那个背影……


    那个人坐在轮椅上时,左边肩膀习惯性微沉的姿势……


    他转头看向窗外时,那道虽模糊,却清晰可辨的熟悉下颌线轮廓……


    李离的整个身体,骤然僵硬。


    世界的声音在瞬间被抽离,耳边只剩下心跳的轰鸣,震耳欲聋。


    心脏,那个沉寂了两年,只为履行承诺而机械跳动的心脏,此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继而猛烈、疯狂地跳动起来!


    “咚!咚!”


    除了他,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用那样的姿态,凝望那片雪山。


    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李离眼前发黑,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恨不得用目光将那模糊的像素点烧穿!


    “啪——!”


    加密手机被他巨大的力量捏得发出脆响,屏幕瞬间碎裂,可他的手指却丝毫未松。


    他猛地站起身,因动作过急,办公桌被他撞得向前平移数公分,桌上文件散落一地。


    他却充耳不闻,一把抓起车钥匙,近乎疯狂地冲向门口。


    手指颤抖,办公室的门,拧了三次才打开。


    程肆……你这个混蛋。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赖掉!


    我来抓你了!


    第44章 惊!他忘了全世界,却还在画我们的家


    私人飞机撕裂云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李离却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张被他捏得碎裂的手机屏幕,以及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坐在轮椅里的背影。


    他活成了程肆最欣赏的模样,冷静,果决,不带分毫多余感情。


    他以为这是最好的祭奠。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所有的伪装,在那模糊的照片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盛离集团的主宰者,在这一瞬,只是一个不顾一切,要去寻找自己走失爱人的疯子。


    名为“普罗米修斯”的顶级医疗组织,与其说是一家医院,不如说是一座与世隔绝的白色堡垒。


    当李离以盛离总裁身份,踏入那片纯白的园区时,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高科技设备散发的臭氧味道,让他胃里翻腾。


    这里,太像“伊甸园”了。


    他偏执地扫视着每一个轮椅上的人影。


    希望,在一次次落空中被碾碎,又在下一次搜寻的渴望中,顽固地重燃。


    终于,在进入园区的第五天,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他走进了那片不对外开放的核心康复花园。


    然后,他看见了他。


    那个人,就坐在花园中央的一棵白桦树下,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轮椅里。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和煦,将他清瘦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正专注地在松软的泥地上,笨拙地勾勒着什么。


    就是那个背影。


    哪怕化为齑粉,李离也能辨认。


    左边肩膀因为旧伤,习惯性地微微下沉。


    脖颈的线条,依旧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李离的身体绷紧,颤抖得无法自抑。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心脏的狂跳声震耳欲聋。


    他走到了那人身后,目光下移,落在了那人画出的东西上。


    那是一张简陋到近乎稚拙的平面图。


    一个不大的客厅,一个更小的卧室,一个整洁的阳台,还有一个一丝不苟的厨房。


    是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破旧的小公寓。


    那个被程肆骂作“金丝雀的笼子”,却也是他李离,前半生里为数不多感受到家的地方。


    一股滚烫的酸涩猛地涌上眼眶,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声响。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了那个在梦里喊过千百遍的名字。


    “程……肆?”


    那声音,轻若羽毛,却又沉重,仿佛耗尽了他两年全部生命。


    轮椅上的人,动作顿住了。


    他似乎有些迟钝,过了几秒,才缓缓地,转过了头。那张脸,是程肆的脸。


    只是瘦了太多,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颊微微凹陷,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也更……空。


    那双曾经总是盛着戏谑、懒散、宠溺和滔天怒火的眼睛,此刻,没有半分波澜,没有丝毫光亮。


    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划过李离脑海。


    可下一秒,那人看着他,空洞的眼底,只有一片茫然与陌生。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费力思考着什么,然后开口了,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得厉害。


    “你……是谁?在跟我说话?”


    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


    却像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地,扎进了李离那颗刚刚复苏的心脏,然后,毫不留情地,在里面搅得血肉模糊。


    李离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得一干二净。


    他站在那里,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座石雕。


    “抱歉,李先生。”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歉意,“这位是‘夜翼’先生,是在两年前那场雪山爆炸中,我们找到的唯一幸存者。”


    李离的心被这个代号狠狠刺痛。


    医生继续说道:“他的身体受到了毁灭性的创伤,我们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是……他的头部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海马体严重受损。”医生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李离的神经上。


    “虽然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但他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包括他的名字,他的身份,和他所有过往的一切。他现在……”


    医生看着轮椅上的程肆,眼神里带着些许同情,“就像一张白纸。”


    一张白纸……


    李离死死咬着嘴唇,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想要去触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程肆脸颊的刹那,程肆的身体却骤然向后一缩!


    那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对危险的本能规避。


    他虽然不记得李离是谁,但他作为“夜鹰”的战斗本能,那份对陌生人与生俱来的戒备,已然刻入骨血。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也终于闪过一丝情绪——那是一种极其细微,却锐利如刀的警惕。


    这一个闪躲的动作,这一道警惕的眼神,彻底击溃了李离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缓缓地,收回了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指尖冰冷,毫无温度。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代价。


    不是死亡,不是别离,而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却成了你眼中的陌生人。


    程肆,你这个混蛋。


    你总是这样,用最残忍的方式,给予我最温柔的守护。


    李离看着程肆那双空洞而警惕的眼睛,那股钻心的疼痛,一点点沉淀下来,最终,化作近乎疯狂、燃烧的执念。


    他没有哭,只是缓缓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记得了,没关系。


    程肆,这一次,换我来。


    换我来做你的记忆,你的本能,你的全世界。


    你用灰飞烟灭的代价爱我,那我就用余生,将你重新拼凑回来。


    我们之间,这场债,还没还完呢。


    第45章 他忘了怎么攻击,却记得怎么爱我!


    此时,程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地开始疯狂捶打头部,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而后,他伸出瘦弱手臂,试图抓向李离的脖颈。


    医生迅速反应,高声呼喊:“安保!快来!控制病人!”


    只见三四个魁梧壮汉冲上来,撕扯着程肆,试图控制他。


    身体的虚弱让程肆渐渐无力反抗,被安保死死压在地上,顺势捆上了束缚带。


    “直接带他去特级病房。”


    医生说完便带着李离一起走进大楼。


    李离在特级病房隔壁的观察室看到,程肆被牢牢固定在病床上,连脖子都被栓在床头动弹不得。


    即便这样,他还在奋力挣扎,拽得铁床咚咚作响。


    看到这一幕,李离的心如被撕碎,再也忍不住心疼,眼泪决堤。


    “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对他!”


    他崩溃地向医生大吼。


    “鉴于病人发病时的危险等级,我们只能这么做,避免他伤害自己和他人。”


    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隔日,李离用盛离集团的资源,顺利进入医院。


    李离搬了进来,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将自己投入了这个让他窒息的环境。


    可程肆在这里,这个理由,足以忍受一切。


    他成了程肆的专属护工,一个最笨拙的护工。


    清晨,李离将一盘炒蛋推到程肆面前,自己则若无其事地吃着。


    他边吃边说,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是你把我从一群混混手里救下来。”


    轮椅上,那个被称为“夜翼”的男人沉默地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后来,你把我捡回了家。一个很小,很破的公寓。你总骂我‘麻烦精’,但每天晚上,我做噩梦的时候,你都会……”


    李离的声音顿住了。


    他看到程肆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在抗拒,抗拒那些他无法理解,却又带来痛苦的词汇。


    李离把涌到眼眶的酸涩逼回去,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今天的鸡蛋,比昨天好吃一点。”


    改变,发生在一次理疗中。


    因为长期坐在轮椅上,程肆的腿部肌肉有些萎缩,李离每天都会花很长时间为他按摩。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


    李离半跪在轮椅前,正细致地按压着程肆的小腿。


    他的指腹无意间,重重按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旧伤疤上。


    那是很多年前,一次任务留下的,深可见骨的伤。就在指腹压上去的瞬间,程肆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是一种剧烈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的眼中闪过一片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下一秒,他那只总是无力垂着的手,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电般抬起,死死扣住了李离的手腕!


    那不是攻击,而是一个防御性的格挡动作!


    一个属于顶级特工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破碎的、含混不清的音节——


    “……鹰。”


    李离整个人,被电流击中般僵住。


    他甚至忘记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只是死死盯着程肆,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可那短暂的爆发,就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程肆眼中的风暴迅速褪去,重新归于死寂。


    他松开手,看着李离手腕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茫然和无措。


    他沙哑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离却笑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砸落下来,滴在程肆的手背上,滚烫。


    程肆,没关系。


    你忘了你的荣耀,但你的身体没有忘记我。


    那个冬天来得特别早。


    入夜,医疗中心安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窗棂上的声音。


    程肆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似乎被噩梦纠缠。


    李离坐在他的床边,静静看着他消瘦的侧脸。


    鬼使神差地,他轻轻哼唱起来。


    那是一首程肆曾经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为他哼唱过的,古老而忧伤的俄语民谣。


    李离的俄语并不标准,歌声沙哑,甚至有些跑调。


    可那旋律,带着能穿透时空的思念和爱意,在安静的病房里,缓缓流淌。


    “……Каюа,наберегвыодила,навысокийберег,накруой……”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那个一直紧蹙着眉头的男人,身体的颤抖,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空洞和茫然,而是专注。


    他静静看着李离,仿佛要透过这张脸,看到遥远时空的另一端。


    李离的歌声,因为泪水而哽咽,几近中断。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程肆抓住了他。


    然后,他开口了。


    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接上了那段被中断的旋律。


    “……Расцвеалияблониигруи,поплылиуманынадрекой……”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李离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泪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


    程肆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无数零碎的、血腥的画面涌入他空白的大脑。


    爆炸的火光,冰冷的雪山,还有……


    一张带着泪痣的、让他心疼到无法呼吸的脸。


    痛苦,思念,爱意……


    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尽数归位。


    李离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过去,将他紧紧地、死死地拥入怀中。


    “程肆……程肆……”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泣不成声地,喊着这个名字。


    怀里的人,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抬起手,笨拙却用尽全身力气地,回抱住李离。


    他将头,深深埋在李离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的、让他无比安心的气息。许久,许久。


    他在李离的耳边,用一种破碎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叫出了那个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名字。


    “李……离。”


    我忘了全世界,却记得你的名字。


    李离哭着笑了,他捧起程肆的脸,正要吻下去。


    程肆却突然浑身一僵,抱着李离的手臂猛然收紧,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他看着李离的身后,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别怕……”


    他声音颤抖,将李离的头死死按在自己胸口,用一种保护的姿态低吼,“火……雪……那些戴面具的人……他们要……伤害你……”


    他记得对李离的爱,也记起了那份足以燎原的恐惧。


    李离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心中一紧。


    程肆的目光,落在了病房窗户的倒影上。


    他看着倒影里那个消瘦苍白的自己,茫然地伸出手,触碰自己的脸颊。


    “李离……”


    他看着怀里的人,眼中满是依赖和困惑,“他们……叫我‘夜翼’……可是……”


    “我……是谁?”


    第46章 夜鹰的本能,只为他一人苏醒!


    “夜翼”的代号,并非荣誉,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扣在程肆身上。


    他不再是那个慵懒随性却能扛起一切的程肆,也不是腥风血雨中杀伐果决的“夜鹰”。


    他成了一张白纸,纯净,脆弱,只对李离充满依赖与信任。


    李离推着他的轮椅,走在阳光倾洒的草坪上,说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


    “秦彻的公司,上个季度财报很漂亮。幽灵又换了个新发色,说是‘银河落九天’,我倒觉得更像钢丝球。”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最寻常不过的琐事。


    轮椅上的男人安静地听着,阳光落在过于消瘦的侧脸上,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记不起秦彻是谁,也无法想象幽灵的“钢丝球”发色,但他爱听李离说话。


    那声音像一汪清泉,能将脑海中时不时翻涌的、带着血腥味的混乱画面,暂时压制下去。


    他们搬出了那座冰冷的白色医疗堡垒,住进湖边一栋僻静的别墅。


    李离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将跨国集团的庞大公务压缩在深夜处理。


    白天的所有时间,都属于程肆。


    曾经,是程肆捡回了那只浑身是刺的矜贵波斯猫,为他洗手作羹汤。


    而现在,轮到李离来照料这个失去记忆和獠牙的男人。


    只有李离清楚,程肆过去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李离那点摇摇欲坠的自尊。


    平静水面下,暗流从未止息。


    噩梦,成了每晚的固定折磨。


    程肆会突然从深眠中惊醒,呼吸急促,额头冷汗密布。


    他瞳孔放大,死死盯着天花板某处,喉间发出模糊音节:“……火……血……别碰他……”


    每当此刻,李离都会立刻从另一张床上起身,走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不说“别怕”,也不问“梦见了什么”。


    他只是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身体。


    改变,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午后。


    李离在厨房煮咖啡,新买的咖啡机操作有些复杂,他低头研究着说明书。


    “嘶——”滚烫的水珠溅到李离手背,他吃痛地缩手,手肘却撞翻了旁边刚烧开的热水壶。


    滚烫的热水,倾泻而下!


    李离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他身后猛地探出!


    那是一只手。


    一只修长有力,指节分明的手,精准地抓住了李离的后衣领,然后用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将他狠狠向后一扯!


    李离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直接撞进一个算不上宽厚、却坚实如铁的怀抱。


    “哗啦——”


    滚烫的热水泼了一地,玻璃水壶在地上摔得粉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慢放键。


    李离能清晰感觉到,身后那具身体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到极致,每一条线条都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那不再是“夜翼”温顺无害的躯体,而是属于“夜鹰”的、千锤百炼的战斗机器!


    他惊愕回头,正对上程肆的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茫然和空洞的眼眸里,此刻,闪过一抹令人心悸的,来自深渊的锋利!


    可那锋利,只存在了短短一秒。


    下一秒,程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被热水烫得通红的手背上,那骇人的气场如潮水般迅速褪去,茫然和困惑,重新占据了他的眼底。


    “我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被他护在怀里的李离,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它……自己动了……”


    李离的心脏,被这句无辜的话,狠狠地揪紧。又酸,又胀,又疼。


    他没说话,只是反手,紧紧握住了程肆的手。


    夜鹰的本能,从未消失。


    它只是沉睡了,刻在骨血里,只会在他最爱的人遇到危险时,条件反射般地苏醒。


    当晚,幽灵的加密通讯打了进来,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离,程肆的大脑……有问题。”


    李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说?”


    “他的海马体损伤确实很严重,但这解释不了他记忆完全空白的原因。我发现,在他大脑皮层深处,有一块区域,被彻底锁死。”


    幽灵在那头停顿了一下,“那不是物理损伤造成的‘遗忘’,更像是一种……被外力强行植入的‘精神防火墙’。有人在他的创伤记忆区,写下了‘禁止访问’。任何试图触碰那段记忆的行为,都会被系统强制拦截,并且会让他产生巨大的痛苦。”


    李离的呼吸,蓦地一窒。


    “摆渡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个名字。


    “大概率,是他的‘奇美拉计划’留下的后手。”


    幽灵的声音冷了下去,“这个老变态,就算死了,也要把他的作品牢牢控制。还有一种可能,是程肆的潜意识,为了保护自己,主动封锁了那段记忆。”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强行唤醒,后果不堪设想。


    李离挂了电话,走到露台上。


    程肆正坐在那里,盖着薄毯,安静地凝视着湖面上的月光。


    李离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程肆,”他轻声问,“你想……记起以前的事吗?”


    轮椅上的男人身体微微一僵。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离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侧过头,那双干净的眼睛,倒映着李离的脸。


    “如果……想起来,会让你难过的话,”他声音很轻,却异常认真,“那我就……不记得了。”


    李离笑了,那笑意,穿透了所有的悲伤和疲惫,直抵眼底。


    他吻了吻程肆的耳廓,“那我们就不想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记忆。”


    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持续了几天。


    李离开始给程肆讲故事,讲那些温暖琐碎的片段,程肆眼中的光也一天比一天明亮。


    他不再是夜鹰,也不是夜翼。


    他是李离的程肆。


    这个认知,让李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李离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直到那天晚上,李离在书房处理公务,程肆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国际新闻,报道着非洲某国的武装冲突。


    画面一闪而过,给了一个混乱战场特写。


    画面中,一个扛着火箭筒的武装分子,手臂上有一个狰狞的、盘踞的蛇形纹身——“狂蟒”佣兵团的标志。


    程肆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脸上的温和与平静,在看到那个标志的瞬间,荡然无存!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杀意,从他体内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滔天的火焰。


    那火焰里,是极致的厌恶,和不死不休的仇恨。


    他死死盯着屏幕,喉结上下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模糊而淬毒的名字。


    “……蛇……王……”


    李离听见声音,猛地从书房抬头看过来,心脏,骤然一缩。过去的阴影,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第47章 魔鬼的遥控器,魏明一键引爆程肆


    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霉菌混合的腥气,像一块湿漉漉的抹布,捂住口鼻,令人窒息。


    地下室唯一光源,来自一排散发幽幽蓝光的监视器。


    屏幕上,分割出十几个不同画面,全方位无死角地窥视着一座湖边别墅。


    魏明坐在监视器前,指尖夹着一根细长香烟,猩红火点在黑暗中明灭。


    他瘦了,也白了,是一种病态、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那身囚服早已被剪裁合体的黑色丝质衬衫取代,但眼底那份疯狂与偏执,却比在监狱时更加浓郁。


    屏幕上,李离正从身后轻轻环住程肆脖颈,下巴搁在他肩上,说着什么。


    阳光很好,湖面波光粼粼,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温暖得像一幅油画。


    魏明嘴唇翕动,无声辨认着李离唇语。


    “……我就是你的记忆。”


    一声极轻的笑意,从魏明喉间溢出,带着淬毒般的讥诮。


    他轻蔑地想。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安静得像个人偶的程肆,眼底的痴迷与厌恶,像一张扭曲的网,紧紧纠缠。


    他曾经最完美的挚爱,倾注无数心血的“夜鹰”,被“摆渡人”那老东西搞砸了。


    如今,竟又被李离这小少爷,圈养成了一只拔了牙爪的宠物。


    废物利用,谱写一曲废土恋歌?


    魏明指尖在冰冷键盘上轻敲,仿佛弹奏一曲死亡序曲。


    “亲爱的,游戏玩得太久,会腻的。”


    他对着屏幕,轻声呢喃,像情人间的耳语,“让我帮你……加点刺激吧。”


    他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十指翻飞,一行行诡谲代码在只有他能看见的后台飞速滚动。


    一个加密指令,悄无声息地通过他攻破的卫星电视信号,植入正在播放的国际新闻频道。


    “……蛇……王……”


    这两个字模糊而沙哑,却如一道惊雷,在李离脑海中轰然炸响!


    李离瞳孔骤缩,身体先于思想,箭步冲向电视,欲将其关闭。


    他不是站起,而是如一头被瞬间激怒的猎豹,从沙发上“弹”起!


    那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根本不是一个腿部肌肉萎缩的病人能做出的反应!


    客厅里那张昂贵实木茶几,被他一脚踹飞,轰然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李离厉声喝道。


    可那个名字,此刻却如一把火,彻底点燃程肆脑中的炸药桶。


    他猛然转头,那双赤红眼睛,死死锁定李离。


    那眼神里,没有爱,没有依赖,只有对“敌人”的暴戾和必杀决心!


    “是你……”


    程肆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是你……把他引来的……”


    “你在胡说什么?!”


    李离心脏狂跳,一边后退,一边唤醒他,“程肆!看着我!我是李离!”


    程肆偏头,脸上露出诡异扭曲的笑容,“又是你……又是你害我……”


    他一步步逼近,滔天煞气压得李离几乎喘不过气。


    这不是程肆。


    这是被“摆渡人”精神程序和“蛇王”血仇共同激活的,一头只知道杀戮和毁灭的野兽!


    李离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下一秒,程肆动了!


    他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欺身而上!


    李离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强大、不容抗拒的力量便扼住他咽喉!


    程肆的手,那只曾经无数次温柔的抚摸过他的手,此刻正冰冷有力地掐着他脖子!


    窒息感,瞬间涌来。


    李离的脸迅速涨红,大脑因缺氧嗡嗡作响。


    他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只有疯狂血色。


    他要杀了我。


    这个认知,如一把冰锥,狠狠刺进李离心脏。


    然而,就在李离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却骤然停滞。


    程肆身体剧烈颤抖。


    他看着自己手下那张因痛苦而涨红的脸,看着那颗熟悉的泪痣,那双即便窒息中也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他眼中血色风暴,出现一丝裂痕。


    痛苦、挣扎、混乱……无数情绪在他脸上交错闪过。


    “不……不……”


    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掐着李离脖子的手,仿佛被烙铁烫到,猛然松开!


    可那股被程序强行催发的狂暴杀意,无处宣泄,瞬间反噬!


    “啊——!”


    程肆发出一声凄厉咆哮,他没有再攻击李离,而是转身,用额头狠狠、一下又一下撞向旁边坚硬的墙壁!


    咚!咚!咚!


    沉闷撞击声,一声声,都如重锤,砸在李离心上。


    鲜血顺着程肆额角流下。


    李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震懵。


    他靠墙,大口喘息,喉咙火辣辣地疼,心里却被更大的恐惧与心疼淹没。


    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再动他一根手指。


    一股滚烫酸涩涌上眼眶,李离却逼自己将眼泪咽回。


    他看着那个自残、痛苦嘶吼的男人,那颗因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受伤的李离。


    这两年,他流过的汗,受过的伤,无数个深夜对着沙袋发泄的狠厉,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李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决绝。


    他不再犹豫。


    就在程肆再次扬头,要狠狠撞向墙壁的瞬间,李离动了。


    他脚步沉稳迅速。


    他绕到程肆身侧,抬手。


    那只曾经只会签上亿合同、弹奏肖邦的手,此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化作一道凌厉手刀,精准劈在程肆后颈!


    “唔……”程肆身体猛然一僵。


    那双赤红眼睛,在失去焦距的前一秒,倒映出李离那张沾染泪痕,却无比坚毅的脸。


    他高大身体软软向前倒去。


    李离立刻上前一步,稳稳将他接住,拥入怀中。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额头上的血蹭脏了李离昂贵衬衫。


    客厅死一般寂静。


    李离抱着昏迷的程肆,缓缓跪坐在地。


    心中的恐惧与担心瞬间升起。


    万一有一次,哪怕只是一次,我没在他的身边,怎么办!


    第48章 血肉囚笼,我为你亲手拆解!


    万一,这头被锁链束缚的野兽,挣脱的第一个瞬间,就是撕碎他自己呢?


    深海重压般的恐惧,四面八方袭来。


    李离将程肆打横抱起,那具曾经精壮如猎豹的身体,此刻在他怀里,轻得像即将散落的枯骨。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将程肆轻轻放在卧室大床上,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别墅外清冷的月光下,拨通一个号码。


    他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城郊那家R国退市的生物实验室,连同所有设备和专利,我要了。天亮之前,办好。钱不是问题。”


    挂断电话,他转身看着窗内那张沉睡的、过分苍白的脸。


    程肆,你的骨血,成了你的囚笼。


    那么,我来亲手为你拆解。


    一辆骚包的荧光粉摩托,发出一阵与周围静谧环境格格不入的咆哮,一个甩尾,精准地停在戒备森严的实验室大门前。


    幽灵摘下头盔,甩动新染的银灰短发,那头被李离戏称为“钢丝球”的头发,她百无聊赖地嚼着口香糖,打量着眼前这座全封闭的建筑。


    “啧,李大总裁好大的手笔。”


    她对着门口摄像头,比了个中指,“把我从东京一个加密赌场的金库里薅出来,最好是有什么能让我提起兴致的乐子。”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


    李离站在里面,他清瘦了些,泪痣愈发清冷,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休闲装,让他看起来一丝不苟,更像研究员,而非商界翻云覆雨的君主。


    “乐子没有,有难题。”


    李离侧身让她进来,“你想要的超算阵列,在负二层。权限,最高。”


    幽灵吹了个口哨,跟着他穿过一条条亮得晃眼的无菌通道。


    “所以,你把那只失忆的大狗狗藏这儿了?”


    她四下打量着,“打算干嘛?克隆一个好的?还是给他装个机械战甲?”


    李离没有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停在一间特级观察室前。


    玻璃另一边,程肆安静地坐在床上,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一个九连环。


    那是李离买来给他打发时间的,他很喜欢,能一个人玩一下午。


    阳光从特制窗户里照进来,让他看起来温和无害,像个邻家大男孩。


    “我要你进到他脑子里去。”


    李离看着程肆,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把他脑子里,那个不属于他的东西,找出来,然后……杀了它。”


    幽灵脸上的戏谑,第一次,缓缓消散。


    她看着玻璃后那个安静的男人,又看看身边这个眼神偏执到疯狂的李离,轻轻叹了口气。


    她低声骂了一句,“两个都是疯子。”


    实验的过程,比李离预想的,残忍百倍。


    那不是治疗,是反复的凌迟。


    为了精准定位那段被“精神防火墙”锁死的区域,幽灵设计了一套神经反馈程序。


    他们必须在程肆清醒状态下,通过特定的影像、声音、甚至气味,去刺激他,诱发“程序”启动,再从那瞬间爆发的庞大冗余数据流里,捕捉到核心代码的蛛丝马迹。


    第一次测试。当“蛇王”那个蛇形纹身标志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时,程肆的反应比在家里时更加剧烈。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在束缚床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身肌肉痉挛般抽搐,手腕脚踝被特制束缚带磨出血痕。


    李离站在观察室里,指甲深陷掌心,身体冰冷。


    幽灵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数据不够,刺激强度要加大。”


    第二次测试。


    他们模拟了雪山爆炸时的巨大轰鸣和闪光。


    程肆瞬间瞳孔放大,身体弓起,仿佛要挣脱束缚,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李离……快走……”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却还在叫他快走。


    李离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几近崩溃。


    他猛然转身,一拳砸向观察室的强化玻璃。


    玻璃纹丝不动,指节却渗血。


    他对着通话器,声音嘶哑。


    幽灵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的防御机制太强,核心代码藏得太深,像个该死的洋葱,我们得一层层剥!”


    接下来的日子,李离像活在炼狱里。


    他亲手批准每一次刺激方案,然后亲眼看着程肆在无尽的痛苦和混乱中挣扎。


    程肆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瘦。


    他开始抗拒那些测试,但当李离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没事的,一会儿就好”的时候,他又会放弃抵抗,温顺地躺上那张冰冷的束缚床。


    他眼里的光,在一点点被磨灭。


    终于,在一次模拟枪声和硝烟味道的测试中,程肆在剧烈挣扎后,彻底昏死过去。


    各项生命体征,第一次跌破警戒线。医疗组冲进去抢救。


    李离站在原地,看着玻璃内的一片混乱,看着那个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男人,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他冲进主控室,一把抓起桌上的平板电脑,狠狠砸在地上。


    “停下!我说停下!所有实验,全部终止!”


    他双眼赤红,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对着幽灵低吼。


    幽灵靠在椅子上,转过身,静静看着他。


    “我不要了……”


    李离的声音颤抖,带着哀求,“就这样吧……他不记得就不记得了,疯了就疯了,我养他一辈子。我不能……我不能再这样折磨他了……”


    他宁愿要一个破碎的、需要他时刻看护的程肆,也不要一个在无尽痛苦中被“治愈”的英雄。


    幽灵看着他,玩世不恭的眼中,难得地,闪过复杂情绪。


    她没有反驳,只是将椅子滑到超算阵列前,调出了最后一次抢救时,同步进行的深层血液扫描图。


    “在你决定当个缩头乌龟之前,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幅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分子结构图,旁边,是程肆血液中某种未知物质的实时浓度曲线。


    “本来只是例行监测,但刚才他休克的时候,这个东西的活性,瞬间飙升了三百倍。”


    幽灵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语气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这不是简单的创伤后遗症,也不是‘摆渡人’那个老变态留下的精神后门。”


    她转头,一字一句地对李离说。


    “他在脑子里被植入程序的同时,还中了一种毒。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复合型神经毒素。”


    李离猛然抬头,脑海一片空白。


    “毒素和程序,是配套的。”


    幽灵的声音如冰锥,凿开他混乱的思绪,“程序是‘钥匙’,负责在他的记忆里开一扇门,而毒素,就是从门里放出来的‘恶犬’。它会瞬间放大他的恐惧、愤怒和攻击性,摧毁他的理智,让他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攻击你,又会伤害自己。因为他身体的本能和药物的控制,在打架。”


    原来是这样……


    不是简单的失忆,不是单纯的发狂。


    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绞杀。


    李离眼中的崩溃和脆弱,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淬了冰的、彻骨的寒意。


    所有线索,此刻终于串联。


    他盯着屏幕上那诡异的分子结构图,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念头,浮现。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至极。


    “‘普罗米修斯’,全世界最顶级的医疗机构,他们救了程肆,照顾了他整整两年……”


    “为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幽灵,清冷的眸中,风暴汇聚,“他们没有检查出来?”


    第49章 谁在扮演上帝?我的爱人,你的棋子


    “他们没有检查出来?”


    这几个字,从李离唇间溢出,轻如叹息,却在死寂的控制室里,砸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幽灵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搭在控制台上,那双素来玩世不恭的眼眸,此刻罕见地沉了下来。


    “或者说,他们检查出来了,但选择了无视。又或者……这毒,根本就是他们下的。”


    三种可能。每一种,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渊。


    李离的身体晃了一下,他本能地伸手扶住冰冷的金属墙壁,才稳住身形。


    指尖的冰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普罗米修斯……”他咀嚼着这个名字。


    是他们,从雪山那场毁灭性的爆炸中,奇迹般地“救”回了程肆。


    是他们,用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疗技术,将程肆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给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可现在,这座圣地,轰然坍塌,露出了底下狰狞的地基。


    李离猛地摇头,他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分析与解构的锋芒,“不对。”


    他开始在控制室里来回踱步,步伐越来越快,像困兽般,焦躁地寻找着唯一的突破口。


    “爆炸发生在雪山,‘伊甸园’城堡的核心区。那不是普通的炸药,是能量核心过载,瞬间的高温和能量脉冲,足以将钢铁都汽化。在那种环境下,不可能有任何生命体征留下。”


    他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目光如刀,直刺幽灵:“程肆是怎么活下来的?‘普罗米修斯’又是怎么在龙牙部队的封锁下,精准地找到他,并把他带走的?”


    这些问题,这么久以来,他不是没想过。


    只是每一次,他都用“奇迹”两个字,强行中止了自己的思考。


    因为再想下去,那份支撑他活着的希望,就会被逻辑的利刃,寸寸凌迟。


    可现在,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幽灵没有回答,只是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调出了另一份加密文件。


    那是龙牙部队关于“伊甸园”事件的最高机密报告。


    李离曾看过无数遍,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脑子里。


    报告里明确写着:爆炸核心区搜索结果为“无生命迹象”。


    后续长达一个月的地毯式搜索,除了找到那个被烧毁的“夜鹰”吊坠,再无其他发现。


    李离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


    想起了程肆曾经提过的,那场同样惨烈的背叛和爆炸。


    程肆也是从那样的绝境里,活了下来,换了个身份,藏于市井。


    正是因为有了那一次的“先例”,李离才敢在无尽的绝望里,固执地保留着一丝侥幸。


    他坚信,程肆的命,是上天都收不走的。


    所以,他才没有在那场雪山爆炸后,选择追随程肆而去。


    他逼着自己活下来,逼着自己强大起来,他要替程肆守好这个世界,然后,等待他的英雄归来。


    这份近乎偏执的信念,是他撑过这两年唯一的精神支柱。


    而此刻,这根支柱,正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从地基里,狠狠地、一寸寸地,抽离出去。


    “如果……如果那场爆炸,程肆真的没能活下来呢?”


    李离的声音,因为一个可怕的猜想而嘶哑颤抖,“如果,‘普罗米修斯’带走的,根本就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


    幽灵猛地从椅子上坐直,打断了他,“别他妈自己吓自己!DNA检测报告我看过,是程肆本人,100%匹配。”


    李离力气尽失,颓然靠回墙壁,慢慢滑坐在地。


    是程肆本人……


    那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


    既然活下来了,那毒素和精神程序,是什么时候进入他体内的?


    是在爆炸前,被“摆渡人”植入的?


    “摆渡人”的目标是格式化李离,制造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没有理由在程肆身上,下一个如此阴狠复杂的双重陷阱。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有这种“备用计划”。


    那么,就是在爆炸后。


    在一个理论上已经死亡的人身上,进行了一场外科手术和药物注射都无法完成的,神乎其技的“改造”。


    谁有这个能力?


    谁有这个动机?


    无数张脸,在李离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却都化作一片模糊的、带着嘲讽笑意的迷雾。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拖入深海的溺水者,无论如何挣扎,都触不到水面,吸不到空气。


    那双幕后黑手,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漠然地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祂让程肆“死”,程肆就必须死。


    祂又让他“活”,他就得以一种残缺、痛苦的方式活着。


    而他李离,这两年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长,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像个可笑的、不自量力的笑话。


    一股极致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愤怒,狠狠钳制了他的心脏。


    他把自己逼得濒临崩溃。


    李离双手死死抱住头,将脸埋进膝盖,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战栗而剧烈颤抖。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干的?


    是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走了他的爱人,将他改造成一个破碎的、痛苦的囚徒,然后又像丢弃一件玩腻的玩具一样,把他送回到自己身边?


    是谁,在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欣赏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重逢与别离,痛苦与挣扎?


    李离死死咬着牙,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没有哭,眼眶却红得血滴将落。


    那个支撑了他两年的信念崩塌殆尽后,一种更深沉、更疯狂的执念,从废墟里,破土而出。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


    那张死寂的苍白的脸上,那颗清冷的泪痣下,那双眼睛里,所有的脆弱和崩溃都已消失殆尽。


    只剩下,一片燃烧的、不死不休的,地狱业火。


    他要找到那只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不惜一切代价,将它踹入地狱。


    第50章 你的奇迹,是谁的剧本?


    地狱业火在胸腔里无声燃烧,反倒将李离的四肢百骸冻成了一片冰原。


    他从地上站起来,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重新校准机械般的稳定。


    那双赤红的眼眸,已无半点湿痕,唯余深渊般的死寂。


    幽灵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搭在控制台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行了,别摆出这副要去炸了全世界的表情。你现在冲过去,除了给人家送人头,还能干嘛?”


    李离未理会,径直走到主控台前,指尖轻触光屏。


    他调出那份已然刻进脑海的“伊甸园”雪山爆炸最终报告。


    每个字,每组数据,都像淬毒的锥尖,刺入他的视网膜。


    “能量核心过载,脉冲释放。爆炸中心瞬间温度,超过三千摄氏度。”


    李离的声音很轻,像在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悼词,“有效杀伤半径,三百米。任何碳基生命,理论上都会被瞬间汽化。”


    “理论是理论,万一你们家那位是天选之子,属金刚石的呢?”


    幽灵轻嗤一声,语气惯常嘲弄。


    李离终于抬眼看她,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他不是第一次从爆炸里活下来。但上一次,他是被队友推开,有掩体,有距离。而这一次……”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报告中城堡结构图的最核心——


    那个标注着“能量核心室”的红点上。


    “他在这里。”


    李离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控制室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幽灵搭在控制台上的腿,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她坐直身体,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收敛了几分。


    她不是物理学家,但她比任何人都懂数据意味着什么。


    “爆炸发生前,‘摆渡人’启动了最终协议,唯一的生路被封死。龙牙的爆破小组从外部炸开一个缺口,但那个缺口的位置,距离核心室,直线距离超过五十米,中间还隔着三道承重墙和无数扭曲的合金结构。”


    李离的语速不疾不徐,像一个最优秀的分析师,冷酷地解剖着自己最深的伤口。


    “程肆把最后一根保险栓插下去,倒计时归零。从能量释放到冲击波扩散,这中间的时间差,不会超过零点零一秒。这段时间,不够他跑出五米。就算他跑出去了,身后的高温和辐射,也足以将他瞬间焚化。”


    李离的手指从红点上移开。


    “所以,‘普罗米修斯’的报告,从一开始,就在说谎。”


    “他们说,他是那场爆炸的唯一幸存者。这个‘幸存’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幽灵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终于明白了李离的意思。


    这不是一个关于奇迹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骗局的剧本。


    李离转过身,背对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也背对着那张程肆沉睡的脸。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爱和执念,感动了神明,才让他失而复得。我甚至感谢过这场‘奇迹’,感谢‘普罗米修斯’的‘仁慈’。”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自嘲的笑。


    “现在看来,我不过是坐在观众席上,为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傻子。”


    这间由他亲手打造的、全世界最顶级的生物实验室,此刻像一个巨大的白色牢笼,将他也困在了里面。


    他曾以为自己是掌控者,是能为爱人逆天改命的王。


    可到头来,他连爱人是如何“活”下来的,都一无所知。


    这份认知,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感到无力和绝望。


    “你的意思是……”


    幽灵的眉头紧紧锁起,“有人在爆炸的瞬间,把他从核心区里……弄走了?”


    “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到别的。”


    李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被碾碎后的疲惫。


    “谁?谁有这个本事?”


    幽灵立刻调出了龙牙部队的行动日志和现场所有监控录像的备份,“龙牙的人都在外围,爆炸后第一时间冲进去的救援队,什么都没发现。现场也没有任何第三方介入的痕迹。除非……来的是个鬼。”


    “或许,比鬼更麻烦。”


    李离走到观察室的玻璃前,静静看着里面那个沉睡的男人。


    程肆的眉头微微蹙着,即便在昏睡中,也睡得极不安稳。


    那张曾经总是挂着懒散笑意的脸,如今只剩下病态的苍白和脆弱。


    李离将手掌轻贴冰冷的玻璃,试图以此传递一丝温度。


    他想起了程肆曾经的组织,“魅影”。


    那个被“摆渡人”创造,又几乎毁于一旦的雇佣兵团队。


    会不会,是“魅影”里某些不为人知的势力或者是其他人,不愿放过他这把最好用的刀?


    “摆渡人”真的死了吗?


    一个能布局十年,精神控制一个商业帝王的继承人,策划了“奇美拉”这种反人类计划的疯子,真的会那么轻易地,死在一场自己引爆的爆炸里?


    每个猜测,都像毒蛇缠绕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层层堆叠的套盒。


    他用尽全力撬开一层,却发现里面还有一层更坚固、更黑暗的。


    而他想保护的人,就在这个盒子的最深处,被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反复拉扯,撕裂。


    一个全新的,也是最核心的问题,浮现在李离的脑海。


    那个在零点零一秒内,将程肆从地狱门口拽回来的“救世主”,到底是谁?


    如果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势力,是为了救他,那为什么程肆的身体里,会被植入程序,注入毒素?


    为什么他会被送到“普罗米修斯”那样一个地方,像一件展品般被观察了两年?


    如果,救走他的人,和下毒的人,根本就是一伙的呢?


    那这场“拯救”,从一开始,就不是仁慈。


    而是一场更残忍、更漫长的……狩猎。


    李离收回手,掌心一片冰凉。


    他望着玻璃倒影中,自己那张失血的脸,以及被疯狂与偏执浸染的漆黑眼眸。


    他终于明白,他要对抗的,或许根本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将他人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绝对的傲慢。


    而他,将是第一个,把“上帝”从云端拽下来,踩进泥里的,凡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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