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炊烟袅袅。
陈远交代完家里的事,便出了院门。
村里不少伤兵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劈柴,准备晚饭。
陈远走过去,对着一个正在卖力挥斧的汉子说道:“嘿,兄弟,跟你说个事,让你家娘子晚上到我家院子里来一趟,有好事。”
那汉子是陈远手下的兵,昨天刚拿了赏钱,喝了酒,对陈远那叫一个信服。
他停下斧头,用胳膊擦了把汗,憨厚地应下:“好嘞,伍长!我这就回去说!”
说完,屁颠屁颠就往家跑。
有了一个开头,其他就好办了。
陈远挨个通知过去。
大部分人都很爽快,毕竟陈远现在是伍长,昨日又大方,面子总要给的。
但也有几个怕自家娘子的,凑过来小声问:“伍长,到底是啥好事啊?您给透个底,不然我家那婆娘,我可请不动。”
陈远双手一摊,故作神秘:“现在不能说,人到齐了统一告知。”
那几个汉子顿时一脸为难。
完了,这下肯定要被自家娘子拧耳朵了。
陈远也不管他们,爱来不来,机会给了,抓不住可不怪我。
他溜达到村尾,正瞧见张大鹏也在劈柴。
“大鹏,让你家几位娘子晚上也过来一趟,有好事。”
张大鹏一见是陈远,立马把斧头一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伍长发话,那必须的!我马上就去说!”
陈远点点头,转身就走。
等陈远走远了,张大鹏脸上的豪气瞬间垮掉,变成了一副苦瓜脸。
他扭扭捏捏地挪进屋,对着正在纳鞋底的四个娘子,吭哧了半天。
“那个……陈伍长说……让你们晚上过去一趟……”
他大娘子头都没抬:“去干嘛?”
“说……说有好事。”
“好事?”
二娘子疑惑:“他一个大男人,找我们一群妇人能有啥好事?”
三娘子噗嗤一笑:“该不会是那三个狐狸精养不起陈远,要把他卖了吧?”
四娘子眼睛一亮:“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正好咱们家这男人不中用呢,把那陈远买回来,咱们姐妹几个分着用,岂不美哉?”
张大鹏听得脸都绿了。
最后,大娘子一拍板:“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咱倒要看看,他陈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天黑之前,陈远家院子外已经聚了不少人。
乌泱泱的,全是妇人,差不多整个东溪村大半的婆娘都到了。
这年头日子苦乏,没什么娱乐,突然听说有“好事”,谁不好奇?
妇人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正说着,陈远从院里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陈伍长,你把我们都叫来,到底是什么好事啊?快说吧!”有人不耐烦地催促。
陈远也不废话,拿出一根发簪,举了起来。
“好事,就是这个,我家过得不下去了,想把这个发簪卖给你们。”
众人定睛一看,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头发簪,顶上多了朵布做的小花。
院子前瞬间安静下来。
几秒后,炸了。
“什么玩意儿?就这一根破簪子?”
“陈远,你耍我们玩呢?这就是你说的天大的好事?”
“你家那三个狐狸精养不活你了?想钱想疯了吧你!把我们几十号人叫过来,就为卖这玩意儿?”
妇人们感觉自己被戏耍了,顿时火冒三丈,当即就有大半的人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原地,只剩下十几个妇人还站着。
其中就包括张大鹏家的那四个。
她们没走,不是因为相信陈远,纯粹是想留下来看好戏。
看看这个陈远,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陈远对那些人的离开毫不在意。
他将手里的发簪递给离得最近的一个妇人。
“嫂子,你看看。”
那妇人将信将疑地接过去,拿到手里一瞧。
簪子是竹条做的,削得还算光滑,没什么特别的。
但顶上那朵红色的绢花,做得却很是精致,花瓣层层叠叠,像真的一样。
“咦,这花做得倒是不错。”
旁边的人也凑过来看。
“是啊,挺好看的,比镇上卖的那些头花都别致。”
发簪在妇人们手里转了一圈,个个都觉得那绢花做得好。
“嫂子们都是有眼光的。”陈远笑道:“这簪子虽然材质普通,但胜在这份新奇和手艺,戴在头上,保管让你们比村里其他人都亮眼。”
一番话说得几个妇人心里都舒坦。
其中一个妇人拿着簪子在自己发间比划了一下,越看越喜欢。
“行吧,这簪子多少钱?我买了。”
“三十文。”陈远报出价格。
三十文,有点贵。
但这种发簪好看,又是第一次见,买个新奇也无所谓。
那妇人刚要掏钱,陈远却抬手制止了她。
“等等,这发簪我不卖了。”
众人疑惑不解。
就见陈远转身喊道:
“娘子,可以了,端出来吧。”
只见叶窕云从屋里端出一个木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根几乎相同的绢花发簪。
见此,所有人都迷糊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瞒各位嫂子说……”
陈远将今日卖发簪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你们猜,今日赚得多少?”
众妇人茫然摇头。
陈远也不卖关子,直接拿出钱袋,哗啦一下,将里面的铜板全都倒在院里的石桌上。
一大堆铜钱,在夕阳下闪着光。
“足足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
在场的妇人呼吸都停滞了。
她们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铜钱,又看看那些精致的发簪,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而这簪子的本钱,连一文钱都不到。”
陈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惊雷。
“今天请各位嫂子来,其实不是为了卖你们发簪,是想请你们一起赚钱。”
陈远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这里有的是边角料,你们可以从我这拿料去做,做好了,可以自己拿去卖,也可以交给我来卖。
“但不管怎么样,每卖出一支,只需给我家十文,算是边角料和方子钱。
“而且,这个钱,以后会越来越少。
“比如第一天,是十文,第二天就是八文,第三天六文……直到最后只收一文钱。”
在直接雇佣和收专利钱之间。
陈远想也没有想,就选择了后者。
毕竟,这种发簪简单易学,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利润又大。
东溪村的妇人们,个个彪悍,都不是愿意吃亏的主。
收专利钱,比直接用低价钱雇佣,更有利防止后患。
而听完陈远的话。
一个妇人忍不住开口:“既然这么好赚,为什么只要十文,还一天比一天少?”
“很简单,因为这东西不是米粮,不能吃,只能用。
“眼下只是刚出来稀罕,能卖高价。
“等以后会做的人多了,满大街都是了,价钱自然就下来了。
“那时候,我再收十文,那不就是成扒皮了?”
陈远用最通俗的话解释了市场规律,又道:“所以嘛,我不能保证以后能赚多少,但至少这几天,肯定能让大家赚上一笔。”
妇人们恍然大悟。
这番话实在又诚恳,妇人们都动摇了。
“当然,我知道大家可能还不信。”
陈远趁热打铁:“这样吧,信得过我的,今晚就留下来,我算雇佣你们,每个人先给三十文工钱。
“明天,由我和我家娘子带着你们,亲自去其他村里走一趟,看看这簪子是不是真这么好卖。”
这个提议好!
左右不吃亏,还能先拿三十文钱,傻子才不干!
留下来的十几个妇人当即全都应了下来。
当晚,她们都没回去。
就在陈远家的院子里,借着月光和十几根蜡烛的光亮,围坐在一起。
在陈远的指示下。
叶窕云走到众妇人面前,拿起一块布料,清了清嗓子:
“都看好了,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