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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裴候

作者:花园春子大魔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已经无法脱身。


    他虽姓裴,但裴侯府于他而言,只不过是痛苦的回忆,如今他功成名就,裴府不做他的累赘,便已是谢天谢地。


    他真正的束缚,是高坐于宫城中的那位。


    初时,以为是知遇之恩,成嘉帝助他摆脱裴府的“野种”,成为真正的自己,他便帮助成嘉帝安稳朝势,成为最好用的刀。


    这么多年来,成嘉帝如父般威严而又慈祥的话语,让他逐渐忘却了,他们是依托权力才站在一起的。


    权力,绝无可能和情谊共生。


    成嘉帝接二连三的敲打,已经彻底击碎了他那些可笑的幻想。


    裴延聿身上的压力,只有他自己能懂,此刻他双肩颤抖着,喉咙哽咽,最大的悲痛,来源于对自己不过是傀儡的自知。


    ——更来源于傀儡没有资格护住爱人。


    江稚鱼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被他手心中灼热的温度烫得心中痛集。


    她微微起身,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捧住他布满痛苦与怨恨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延聿,看着我。”


    她的目光清澈如雨后的天,声音温柔且坚定:“我不委屈。真的。”


    “那是圣旨,你身为丞相,比谁都知道皇命不能违,却为了我在御前拒旨,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做到?你待我的心意,我一直都清楚知晓,”


    “我留下她们,不是因为我怕,也不是因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意,不重视与你一世一双人的情谊,而是因为我知道,眼下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我们好不容易才从这场风波中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不能前功尽弃,皇上他警示你,我们便只能更低调。”


    江稚鱼说到此处,声音微微哽咽起来,眼神却明亮惊人,似是看穿了这世间的一切。


    “你又何来护不住我一说呢?”


    “往昔我心如蒙尘,陷在裴砚关的情感中难以看清,是你帮我看破,太子妃一事,我遭人陷害,也是你挺身而出,后我嫁于你,你处处礼让,又何来愧疚呢。”


    她紧紧握着裴延聿的手,泪珠滑落至两人相交的指间,透亮冰凉,慢慢顺着指缝渗透下去,也渗透在两人的心中。


    “这权势之路,本就步步惊心。我们既然选择了彼此,选择了这条路,就该并肩同行,我是你的妻子,你如此熟知我,该明白我的心性,绝不会让你一个人背负所有,我享受你的荣华,便必然要与你共担风雨。”


    裴延聿心神一震。


    他渐渐从不能自已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抬眸看着江稚鱼清秀绝美的脸庞,只觉得她似乎连眸光都在闪亮,竟是让他心中安稳下来。


    他该如何庆幸,才能抵得上这般的贤妻。


    裴延聿忍不住伸手擦拭干净她的泪痕,又缓缓抱了上去。


    人总是闻不到自己是身上的香的。


    但稚鱼似是随了他的喜好,竟也开始染上梅香,芬芳沁脾,却又不至于让人陶醉,这般感觉最是勾他的魂。


    他忍不住再凑近几分,恨不得将人都揉碎到自己怀中,最好血肉相交,融为一体。


    他触到她的唇,终于吻了上去。


    两人再度倒在新设的床榻上,皆闭眼,任由所有的感官退去,只留有那一方温存。


    门外却响起小厮急切地叩门声。


    “大人,大人!裴侯爷求见。”


    裴延聿眼神都凶戾几分。


    早不来晚不来,每次都偏偏这般时候来。


    江稚鱼读出他的郁闷,忍不住笑出声:“好了,你快去吧。”


    裴延聿愤愤然地穿上衣服,带着一身未消的戾气步入前厅。


    裴老侯爷正背着手,焦躁地踱着步,脚步拖出沉闷的声音。一见裴延聿进来,他立刻停下,已经浑浊成黄色的的老眼中,立马出现混杂着愤怒、怨毒,以及一丝隐藏的非常之深的惧意。


    “你个逆子!你还知道出来?!”


    裴老侯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怒斥,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裴延聿脸上。


    “这便是你做的好事,砚关再怎么如何,也是你亲兄弟,与你血脉相连,可你竟然如此歹毒,将他害得颜面尽失,也害得我们裴家颜面尽失,你还记得你身上流着谁的血脉吗?!”


    血脉?


    裴延聿脚步未停,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甚至没抬眼看这位名义上的父亲。


    他又回到了那副官场中的模样,威仪自在,话语中虽然客气,却丝毫不会退让半步。


    他许久都不接话,只慢条斯理地端起侍女刚奉上的热茶,吹了吹浮沫,等裴老侯爷都快有些站不住,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才传出来:


    “裴侯爷此言差矣。昨日御前,裴砚关完全咎由自取,他受皇上大任,却丝毫挑不起担子,事情弄杂不说,御前失仪,构陷大臣,其行可诛。”


    “此事说来,裴府该跪谢皇上宽宏,只罚俸思过,已是法外开恩。”


    “至于裴府的脸面……”


    裴延聿顿了顿,终于抬起眼,他嘴角擒着莫冷笑,目光更如淬了寒冰的刀,“与我何干?”


    “你!!”


    这般诛心之言,真的是人能说出的?!


    裴老侯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畜生!本侯是你爹!砚关是你弟弟!你们身上都流着本候的血,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想一清二白的断绝关系,可能吗?世人会承认吗?可你竟然如此不顾手足之情,罔顾人伦,真不怕苍天有眼天打雷劈?”


    “爹?弟弟?哈哈哈哈。”


    裴延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竟是直接笑出声来:“裴侯爷,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会感到羞愧吗?你究竟是真的认下了我这个“儿子”,还是想拿我无法选择的血缘,来作为你攀附权贵、谋取利益的遮羞布?”


    “不过既然裴侯爷今日提到了往昔陈年旧事,那倒是让本相想起不少往事,我们不妨来清算清算。”


    裴延聿也不让他坐,只兀自将茶盏放了,五指交叉的将双手搭在身前,凌然一副肃清旧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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