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后再议?
陈圆圆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容后再议不就基本等于没戏吗,这老皇帝分明是在给她画大饼!
陈圆圆心中暗骂,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再次叩首,“确实该以国事为重,皇上圣明,臣女遵旨。”
出宫时,天色微昏。
裴延聿乘马回到府内,见江稚鱼竟还在前院等自己,被金黄的夕阳撒了满身。
她担忧的看着府外,刚听见马车声,便迅速迎了出去,一接到裴延聿,便如往常般先检查他的身体,看看有没有受伤。
裴延聿好笑道:“怎么,夫人莫不是的担心皇上会打我?”
江稚鱼只道:“会不会打我不管,你当我例行公事好了。”
裴延聿哭笑不得,心中涌出暖意。
两人在亭内坐下,看着夕阳西下,裴延聿将御书房内的事情尽数告知,江稚鱼却沉思片刻,忽然道:“幕后主使,不是昭宁公主吧?”
裴延聿有些惊意地看着她。自己的夫人,简直异于常人的聪慧。
他道:“为何这般怀疑?”
江稚鱼道:“其一,陈圆圆一口咬定是公主所为,这看似合理,但她出现的实在太过及时,若她早便知道凶手是公主,只怕会拦住裴砚关,不让他到相府搜查,自毁前程,若她不知道,总不可能在知道裴砚关被送到皇宫的一瞬,立马查出凶手,还能找到证人吧?”
“其二,皇上的态度太过随意,只凭陈圆圆的说辞便这般草草给昭宁公主定罪,倒像是……急于结束此事。”
裴延聿眼中赞赏愈深,他实在好奇江稚鱼能单凭自己的几句话分析到何种地步,便问:“那夫人认为,真正的幕后者是谁呢?”
江稚鱼此次沉默了很久,随后抬起头,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目光凝重的看着裴延聿:“……我不敢说。”
裴延聿便知道她猜对了。
他竟又有些心疼起来,轻抚过江稚鱼粉嫩的鼻尖:“我倒希望你没这般聪明,便不会有如此多忧愁。”
江稚鱼嘻嘻一笑,瞬间扫去两人间的阴霾,府中红梅虽凋,但几株桃树已悄然绽开了粉嫩的花苞,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娇艳。
她指着那点点粉红,脸上笑意温柔可人:“你看,桃花开了。我亲自去采些嫩蕊,给你做碗桃花羹汤吧。”
裴延聿方要点头,前院忽传来一声高呼喊:“——圣旨到!裴相何在,还不快快来接旨?”
陈管家大步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大人,贵安公公前来宣旨了!”
宣旨,这么快?
两人迅速起身,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
贵安公公亲自颁旨,还带着几个小太监,捧着盖着黄绸的托盘,笑容满面地走到府内。
“裴相,裴夫人,接旨吧。”
语罢,贵安站在在人群前方,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裴延聿,图国忘死夙夜不懈,。然朕洞察失策,误让丞相遭奸人构陷,竟令贤臣蒙冤受辱,实乃朕之失察也。
今真相已明,为彰朕抚慰贤臣之心,特赐丞相紫金如意一对、蜀锦百匹、黄金百两。此外,朕念裴相操劳国事,身边只有江郡主一人,府中大小事务繁杂,恐难分神照料,特赐宫中佳丽两名,侍奉左右,以解辛劳,望卿勿负朕意。钦此!”
圣旨念完,满院寂静。
抚慰?赏赐?
紫金如意、蜀锦黄金,这些虽然贵重,但这般大事,成嘉帝为抚老臣之心,也尚在情理之中。
可是,宫中佳丽?!
这也算是抚慰吗?
试问,莫说朝中,就连天下谁人不知丞相深情?即便先前两人为了套出裴砚关计谋,故意争吵惹出纷争,但也不足以覆盖裴延聿十里红妆,娶江稚鱼灵位回府,而江稚鱼后竟又死里逃生,终成眷属的佳话。
更何况,这桩婚事,还是裴延聿跪在成嘉帝面前求的,更是放言不会再娶。
成嘉帝必然比谁都明白。
可他依旧赏赐两个美人回府,皇上赐的人,裴延聿再如何怠慢,也不可能叫她们原本应该为妃的贵人,来做婢女。
这分明就是在警告裴延聿,她的一切,包括枕边人,依旧在成嘉帝的掌控之中。
也在告诫他,不要与江家,与三皇子走的这般近。
裴延聿的脸色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眸中都带有寒意。
江稚鱼连忙悄悄拉住他的衣角,目光担忧地轻轻点头,示意他将人收下。
贵安公公上前两步,双手将圣旨递过去:“裴相,接旨谢恩吧,这是皇上的诚意,那两位美人,都是清清白白的婕妤出身,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侧身示意,身后两个穿着宫装、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徐步上前,对着裴延聿盈盈下拜,声音娇媚:“见过丞相大人。”
江稚鱼跪在裴延聿身侧,脸色有些发白,但神情依旧平稳。
这两名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出身,都比她出挑太多。
裴延聿道:“此等恩情,臣不能收。”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连江稚鱼都惊讶地看着他。
裴延聿却对此事十分执拗般,竟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我知公公为难,此事,自会去与皇上道明,求他收回成命。”
说罢,便起身要走,江稚鱼连忙拉住他,急急唤道:“延聿!”
她眼中焦急:“这是圣意,将人留下吧。”
见裴延聿没有动作,江稚鱼立马回头对沁儿道:“你将两位妹妹带到后院安顿下来。”
沁儿连忙去了,贵安公公也压低了嗓音,颇有些善解人意的安慰道:“皇上心中做何想,丞相这般聪慧,想必应该明晰,便收下,给个妾位就好。”
裴延聿默然,再抬眸时,眼中已经没有别样情绪,只如往昔般和煦笑道:“抱歉,方才是臣失礼,如此美人实在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福气,劳烦公公回去后,还请代我与皇上好好道谢。”
语罢,转身从小太监手中端着的托盘里,拿了一锭黄金,塞到贵安公公手中。
贵安也不推脱,笑道:“那是自然。”